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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众服务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唸声。林月见大家各有心思的样子,叹气说:“赵妈,一会儿你给大家发点奖金吧。姐妹们都挺不容易的。”她目光犀利的扫视着大伙,“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吗?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到。赵妈,你带大伙去领钱吧,每人发三个月的工资。”

    赵芸领着众服务员出去了。剩下林月和牛芳蕊在屋子里出神的发呆,她们都是头一次见到林仕森发疯。她们搞不懂,林仕森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神经了,一点前兆也没有。其实不是没有前兆,在这阵子,林仕森到处去寻访和尚道士,来给他念经打坐,画符捉鬼,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只不过林月她们没有注意到。

    林仕森又像早前那样卷缩在床上,战战兢兢地嘀咕。林月看着心痛,她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绝对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爸爸忽然“疯了”,如果被人知道了,她晓得这个事情的严重性:首先,公司内必定会出现骚动,在她即将接班的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林仕森的健康出现了巨大的问题。给外界的印象只能有一个,就是林仕森自己要享受清闲的时光。第二,如果外界也知道林仕森疯了,那么,必然会影响到“达万集团”的经营,不仅宾馆会受影响,谁又愿意下榻在一家疯子开的宾馆呢?还有这个不景气的房地产,集团开发的小区入住率本来就不高,要是再被人知道开发商疯了,那么楼盘的销售情况必然会降到冰点以下。

    林月顾虑重重地看着她爸爸。这时,牛芳蕊凑过来说:“我在春哥那上班的时候,听过他说过这类病状的,要不咱们问问他去吧!”林月听到牛芳蕊再次把徐小春叫成“春哥”,她心里虽然感到不快,但是,也没空去计较这些,她说:“别闹,现在谁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牛芳蕊不解的问:“为啥呀?咱们现在要赶紧找大夫才对呀!”林月不唸声。牛芳蕊接着说:“要不咱们报警吧,让警察去给那个严再新抓回来问问,是不是他给下了什么套!”林月鄙夷的看着牛芳蕊,叹气说:“先等等再说,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封锁消息!”她给牛芳蕊讲着为什么要封锁消息的个中缘由。牛芳蕊听了觉得有道理,点头说:“恩,还是姐想得周全。可是,林伯伯的病也不能就这么耽搁了呀,要不咱们还是去跟春哥说一下吧。”林月猴了她一眼,不唸声。

    在一楼,赵芸的办公室内,她已经把林月吩咐的事情办妥。她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着美妙的笑容,心中感叹: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说:“大家觉得老板对咱们如何呀?”众女佣不唸声。赵芸扫视了大家一下,接着说:“对咱们这么好的老板,上哪找去呀。我跟你们说,都给我听好咯,刚发的这个钱你们知道是为啥么?”她看着大家依然不唸声,她拍了下桌子说:“我告诉你们,老板这次生病,你们谁也别给我瞎叨咕出去!明白了吗?”此时,一个女佣连忙说:“明白,明白呀,他就是不发这个奖金,我也是不会说的。”接着又一个女佣跟着说:“是呀,是呀!芸姐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是多年的老姐妹了,不都知根知底么,这还用嘱咐。”

    一个年纪较小,刚从酒店调来的女孩眉头紧锁,心里想说什么,可是在众人面前,又不敢说什么,拘谨的她很不自在。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赵芸的眼神,她指着那个女孩问:“你,你是咋事?”那个女孩说:“赵妈,我……”她欲言又止,神色慌张。赵芸问:“你什么你?有话就说,别磨叽!”那女孩说:“我害怕,我不想干了!”说着便把手里的奖金放在桌子上,推向赵芸。她接着说:“这钱您收回去吧,我不要了,我真的害怕有鬼!”赵芸把那一叠奖金郑重的放在女孩手中,语重心长地说:“小妹,你别怕,咱们这么多人呢!有啥害怕的?”她抚摸着女孩的头说:“从今天起,你跟我睡在一屋,出了啥事,有我顶着呢!”女孩不唸声。

    赵芸安顿好大家后,来到林仕森卧室。林月和牛芳蕊一脸忧愁,她们礼貌的站起来跟赵芸打招呼。林仕森面朝里卷缩着,像是睡了。赵芸目光和林月相对了一下,她发现林月的眼神带着愤怒,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躲开了林月的目光。赵芸说:“大小姐,我给她们都发完奖金了。你看,现在咱们是不是叫医生呀?”林月盯着赵芸,冷冷地说:“赵妈,我爸他刚才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赵芸皱眉问:“什么怎么回事?”林月冷笑说:“我爸妈离婚多少年了,俩人从来不见面,这个你知道吧?”赵芸何等聪明,她明白林月是要说什么,她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脸色也有些发红,她装作听不懂,问:“怎么了?我听不懂你要说啥。”牛芳蕊也是一惊,她知道在林月的心中,她母亲是她的大忌,她从来不提及她妈妈。了解她的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她妈妈,即使是林仕森,在跟她说关于她妈妈的事情,她也会发火!。如果有不明就里的人无意中向林月问及她母亲,林月会转头走掉,就算是那人正在和她谈一单很重要的生意,林月也不会顾及一点情面。

    林月死死盯着赵芸看:“呵呵,赵妈,我爸爸那会儿说啥来着,不用我再跟你学一遍吧?”她的笑声很吓人。此时赵芸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她说:“你爸爸说的那都是瞎话,我和老板是正经的上下属关系,我姓赵的对天发誓,我和他要是有奸情,我不得好死!”赵芸举起右手,向天发了个誓言,接着说:“大小姐,这会儿你相信我了吧,刚才老板已经神志不清,那种情况下他说的话,你也信?”林月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她翻脸跟翻书一样快,立马赔笑着说:“哎呀!瞧你吓得,芸姐,我跟你开玩笑呢!”她不叫“赵妈”改口叫“芸姐”,“芸姐,多亏了您帮忙打理家中的事物呀。”她走过去轻抚着赵芸的手臂说。赵芸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笑着说:“没事,没事。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她的笑容是挤出来的,很是勉强,然而,林月的笑容也是如此。她们两人脸上互相堆着虚伪的假笑,如同韩国明星那样千篇一律的假脸,笑得僵硬又勉强,不可能会有生动自然的笑容。

    牛芳蕊心眼实在,她感觉不出林月和赵芸已经心生隔阂。忽然,她一拍大腿说:“哎呀,我差点忘了!”她急急忙忙从桌边的挎包里找出摄像机,拿给赵芸看。牛芳蕊说:“赵妈你看,你看!”摄像机的画面里浮现出严再新昨晚吸毒的一幕。赵芸叹气说:“没辙,他算是毁在毒品上了。”她又对林月说:“大小姐,咱们现在要不要报警?”林月看了看熟睡中的林仕森,她心有顾忌地摇摇头说:“赶趟,先不急呢,咱们看看我爸醒来后咋样吧。”她发狠说:“我爸她要是啥事也没有,咱们再报警也不迟。我可不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爸爸刚才的举动。”赵芸咬牙切齿地说:“那好吧!反正我是饶不了他严再新!”

    昨晚的一场大雨,滋润的空气非常清新,屋内显得有些清冷和潮湿。她们三人一声不响的守在林仕森的卧室内,表面上是在守候林仕森,等待着他能够安稳的睡醒过来。内心里,她们三人各怀想法。林月心里担忧林仕森的身心情况,她犯愁她爸爸醒来还会发疯,还对公司犯愁,她怕自己一个人支撑不住偌大的集团。赵芸心中也很苦恼,她觉得这阵子她连连走背运,首先是被严再新揭发说不孕的秘密,接着又被发疯的林仕森说出她俩有皮肉关系的隐私。虽然林仕森是在疯癫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或许大家都不相信,可是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对别人是咋想的呢,就像林月刚才对她的质问一样。虽说,林月的质问没有行通,但这已经说明了,在场的众人肯定都会有想法,她们只是不敢像林月那样说出来而已。

    牛芳蕊的心态还好,她只不过是在守候林仕森的时候,感到时间难熬,脑子在胡思乱想。她虽然头一回见到林仕森表现出这样的举动,可她总觉得林仕森的行为并不是脑子疯了,而是身体生病了。她依稀记得徐小春跟她说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她不敢确定林仕森真的是那种癫狂病。

    她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她看着林月就在身边,一脸忧愁的看着林仕森。她不敢给徐小春打电话,怕被林月骂。心里盘算着给徐小春发信息,就当她每次都已经写好要说的内容的时候,就差那么一按发送键,消息便会光速般飞到徐小春手机里时候。牛芳蕊她的那个小心脏,便会忐忑的叫她自己喘不过气来。她脑子里回想起年前的时候,牛白犀把她关禁闭,在那漫长难熬的日子里,她看了很多医学书籍。她依稀记得《黄帝内经》里边有一章,详细的记载了类似林仕森这样的情况,还有一本医案里也有几篇这样的病症记载。林仕森刚才的征兆是不是和书里说的一样,她不敢确定,她偷偷地瞄了林月一眼,见她脸色难看,神情刚毅,分明是在生闷气。她又看了看赵芸,见她神情忧愁,闷闷不乐,心中好像有什么苦闷无处诉说一样。

    床上的林仕森越睡越香,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时间过得很慢,牛芳蕊有些打盹,手机还攥在她手心,那条想发给徐小春的信息,在她打了一个盹的当口,神不知鬼不觉的,碰巧发了出去。她伸了个懒腰,看也没看手里的手机,便习惯的揣在兜里,然后靠在椅背上迷瞪着。

    时间总是很调皮,你忙碌的时候,想多利用一下时间,它便走得快;你什么也不干,又感觉很无聊的时候,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它偏偏却走的又很慢。它总是跟人对着干。在林家宅子里的陪护林仕森的林月、赵芸、牛芳蕊,她们仨便觉得时间过得慢,很难熬。而在小镇另一头,徐小春在诊所里的所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大雨过后,路上还有不少积水。经常来诊所蹲墙根晒太阳的老头们,一个也没有出现在诊所外边。高志宝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身体的筋骨都磨损的很差了,可他还是到处乱串,东逛逛,西溜溜。您瞧,他这不又迎着春风,飘飘然的溜到诊所来。

    高志宝邋里邋遢的,头发乱蓬蓬的,嘴上胡子拉碴,浑身衣服皱巴巴的,裤脚还沾着些泥水。他左手心攥着一把瓜子,食指和拇指从手心拨出一粒瓜子,放在嘴里嗑掉,又拔出一粒磕掉,他就这么悠闲的一粒粒的嗑着瓜子。嘴中“啪,啪!”的吐的很响。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卷烟,一边抽一边嗑瓜子。高志宝张嘴跟徐小春说话,便被徐小春看到他牙缝里还夹着一片瓜子壳。高志宝说:“春啊,今个你这够冷清的呀。唉,那帮子蹲墙根的老家伙们咋一个人影也没来呢,这是都干啥去了?”

    徐小春乐呵呵地说:“老高叔,你也不看看现在外边啥样呢。”他指着门外路上的积水说,“都是水,外边的沙发也都湿了吧唧的,今天没人来了。”他给高志宝泡了杯茶递过去。出于一个中医的本能,徐小春习惯性的观察了下高志宝的整体气色,他摇摇头叹口气,没有说什么。高志宝问:“你为啥叹气?不欢迎我来待会呀?”他没等徐小春回答,继续说:“你说我这是咋了,一到阴天,刮风下雨的我就浑身黏糊,不管是咋样待着都不自在。”徐小春沉思了一会,心想:从你耳垂的那个深深的褶,就能知道你的心脏的有点问题了。又转念一想:按照高志宝这个年纪,心脏的运行能力不可能跟大小伙子比,可是也不会这么虚弱。不可能令他双耳的耳垂都出现一道深深的皱纹。

    徐小春说:“这样情况不特殊,那些蹲墙根的老头们也是跟你一样,只要阴天啥的,他们也浑身黏糊。”徐小春让高志宝把手伸出来,给他搭脉。高志宝问:“那是咋回事呢?”徐小春一面切脉,一面半开玩笑着说:“这是老天爷生病了,他打喷嚏呢。这一年四季的,老天爷也跟人一样会生病,尤其是春秋两季更是频繁……”高志宝打断说:“放啥屁呢!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你小子跟我跟我讲故事糊弄小孩哪?”徐小春笑说:“没呀,你没发现春天和秋天总是容易死人么?”高志宝所:“我上哪发现那个去!再说了春天和秋天容易死人又有啥稀奇的,一年到头那天不死人呢!”

    徐小春说:“我是说在春天或者秋天,一刮风下雨,人的身体总会有反应,就像老高叔你说的那种浑身黏糊的感觉,其实没啥大碍。有两种方法能扭过这劲来。第一个是喝一杯白酒,另一种就是去澡堂子泡个澡就行!” 高志宝听了点头说:“那行。下回我浑身再黏糊,我就喝他个一杯。”他又不解的问:“这个跟你说的春天秋天容易死人有啥关系啊?”通过一番切脉,徐小春差不多吧高志宝的身体情况搞清楚了,他说:“浑身黏糊这毛病看似没啥大碍,其实呢,出现这种情况表明身体血液流通慢了,如果总不重视的话,它很容易诱发出心肌梗或者脑溢血这样的病……”徐小春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生怕自己无意的话,对高志宝起到了心理暗示的作用,令他他担忧自己的情况。他连忙摇着双手,说:“老高叔你别当回事啊,我说的不是你这种情况啊。”高志宝不唸声。

    徐小春自觉多嘴,讪讪地说:“老高叔,你身体很棒,没啥大病,我给开点补品。”说完,他向药架走去,心里一阵嘀咕:徐小春你今天犯啥病了,咋能跟看病的人说那些不着边的话,欠扇!他象征性的在腮边扇了一下。高志宝说:“回来,回来!开啥药啊,不用那么麻烦,再说我也不是来看病的。”徐小春转过头来,笑说:“没事,我不要钱哪。”高志宝皱眉说:“别费事了,让你回来就回来,你叔我有话跟你叨咕叨咕。”

    高志宝看着徐小春走回来坐在身边,他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有酒么?白酒,给我倒一杯,我浑身黏糊!”徐小春看着高志宝脸上有些愠色,心想:坏啦,这老头子生气了!他一声不响的找出白酒,给高志宝倒了一杯,看样子大概二两左右。高志宝满意地说:“嗯,不错,不错!看来我这种烂命的人还真有人抬举给面子。”徐小春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劝说:“啥叫烂命啊,世间人人平等的。喝一口吧,给身体去去湿寒。”高志宝呡了一口白酒,粗声说:“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你相信世间人人平等么?”徐小春不唸声。高志宝说:“世间人人平等?屁呀!你听我跟你说!你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在念书呢。不用你说,肯定是在念书。我呢,我十几岁就干活去了,在大队里挣工分。按说,我也算是早早参加工作了,本来我觉得自个挺有盼头的,还上了几天夜校,识了几个字。可谁知,后来集体解散了,都转成个体了。我呢?”徐小春说:“分配了吧,去厂子上班?”

    高志宝又喝了一口酒,此时他脸色微红,不知道是酒劲来了,还是心情郁闷所致。他说:“屁!我没人要,没人要!人家有关系的早就安排好了,你知道金晓芬吧,牛白犀把,他们就是那种有关系的!对了,还有那个淹死的张璟明。我就不行了,没人管哪!幸好,不是有地么,我有力气,我能种地,我耪地种粮食吃,一时半会饿不死。开始的时候,镇里也没有几家厂子招人,我就守着我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日子也过得不错,有句话咋说来着:‘三个月过年,三个月种田,三个月耍钱,三个月游闲’。”徐小春说:“还真是这样,那时候,很多人一年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高志宝说:“我是没辙,要是以前的厂子有现在这么多的话,我早就一边上班,一边种地呢。后来,镇里厂子多起来,我去上班,有钱挣,也就是那时候,我才说上了媳妇。我都三十五了,才结婚的。不就是穷么!穷的说不起媳妇!”徐小春说:“现在不是也一样么,可大当街都是男多女少,这年头三十来岁没结婚的小青年一抓一大把呀!”高志宝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让徐小春停止。高志宝说:“不一样啊,我们那年头男的女的一般多,说不上媳妇的都是家里穷的叮当响,揭不开锅的那种,我就属于那类揭不开锅的人群。”徐小春不唸声。

    高志宝越说越慷慨激昂,他喝了口酒润润嗓子,站起来说:“你说世间人人平等,它平等在哪啊?我累死累活的在厂子上班,工资要是能三个月一开,我就美死了,可惜没几家厂子能对工人那么好!我还干过半年一开工资的厂子!一年一开工资的厂子!”徐小春叹气说:“个人厂子不都那样么!”高志宝说:“是呀,个人厂子不都那样么!你说,那年头跟我一起的金晓芬,张璟明,牛白犀他们呢?我个人哪里比不上他们?凭什么他们就有人管,我就没人管?”徐小春小声说:“人家有关系。”高志宝拍手叫好:“对呀!人家有关系就有人管,我没关系就没人管!你说,这算是世间人人平等么?”徐小春不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