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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一章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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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九岁以前的记忆, 子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记起的, 内容千篇一律, 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着,不愿出去,傻愣傻愣的,做起事来也从没好过, 她并不出色, 但也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 中规中矩, 可府里总以为她脑子不太灵光,因为下人来找她,很多时候叫上半天,她还是一个人在发呆, 不知回应,私底下有些闲言碎语传出去了,在他人眼里她的印象也就定格了。

    加之她的身份, 她更不愿意出去走动了,因为出去了也不受待见。

    子桑是叶府五房的小妾,叶老爷最后一门妾侍的孩子。

    自她懂事时起,她对于父亲的印象就十分单薄,偶尔能在小院子里见着他, 母亲挟着她硬是要把她带到父亲跟前说话, 她害怕父亲, 总是唯唯诺诺的, 请安的声音很小,子桑战战兢兢地抬头,却不敢对视,即使她知道父亲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请一次安便是如临大敌,庆幸父亲来院里的次数并不多,她对父亲唯一深刻的记忆,便是一年的大年三十的夜里,她作为叶府最后一个孩子,跪在跟在父亲跟前与父亲讨红包,其他孩子都嘴甜,说了许多吉祥话,到了她,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瞥见母亲在一旁干着急,可她只是仰着头,抿着嘴口闭了又张,因为胆怯地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父亲坐在高堂上看了她很久。

    她以为父亲会不悦,可最后他却浅浅地笑了,这是父亲唯一一次对她的亲切,可子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也不知道那笑容的意味,只是深刻的记得父亲弯下腰把红包放进她的手里,并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一句话,她记得清楚。

    “这孩子日后会给叶府招来一门好亲事的。”

    那年她八岁了。

    大年三十那晚上她又被母亲狠狠地戳了好几下脑袋瓜子,尽管她讨厌母亲总是狠命地戳她,每一次她都只是低着头,没有一次反抗。那些呵责与埋怨她听了无数,心里已经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看你这副德行,白瞎了一副好皮囊了!”

    “教你的你怎么不听呢,整日和桩木头人似的!”

    “为什么你不是男孩,男孩就好了…”

    ……

    母亲对她少有好话,若是父亲破天荒来院里几日,她的日子便会好过些,母亲对他笑颜多了,她也不用听她整日的唠叨与抱怨了。

    可她宁愿母亲终日嫌弃她,也不愿父亲过来。

    毕竟母亲日日相处习惯了,打骂悉听尊便,而父亲只是陌生人。

    子桑发现她越是表现差劲,母亲越是懒得理她,不会督促她学这学哪的与别院的孩子攀比,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已经无可救药了。

    这是好事,她也不需要改变什么去取悦谁,没有必要,因为她喜欢没人管着她。

    不知从哪时开始,母亲放弃了对她的期望,开始在自己身上搞起了名堂。子桑总是看见母亲在喝怪药,往脸上涂抹药膏,屋里总是散发着某种奇怪的药味。她看惯了母亲与其他院的女人来来往往的勾心斗角,可每每都是母亲输,一输母亲便在她身上撒气,不是扭耳朵,就是掐手背扯头发,要不就是狠命的戳她,让她长跪不起,撒着气嘴里又是碎言碎语,多是其他女人的谩骂与诅咒,话滔滔不绝的说多了,又见子桑低着头竟不应一句话,必定会更加恼火,冷嘲热讽地说她怎么生了一个怪胎哑巴。

    子桑觉得母亲像是一个市井泼妇,市侩,俗气,狭隘,即使她并不看过真正泼妇是如何的性情与模样。

    这词,她是在书里看到的,看后便联想到母亲。

    她对母亲没有多大怨恨,只是觉得她可怜可悲,没必要计较。

    每每想这里,她又觉得的宽宏大量有些过度了,因为其实,在叶府里,待她最不好的便是母亲。

    可对于她,子桑恨不起来,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父亲愈加憎恶了。

    转而,对于世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她也带上了某种偏见。

    并且,她也偷摸的在母亲那里学会了诅咒。

    母亲搞了那么多奇怪的名堂,父亲每月也没见多来几回,埋怨不少,却从未见她停止折腾过,子桑暗自庆幸自己某日模仿来府里做法事的和尚的方式而做的邪恶符咒生效了。

    她诅咒过许多人,那些欺负她的人,都是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或其他别院里嘲笑数落过她的女人。甚至她把整个叶府也诅咒了,出于一种心理报复,说是童言无忌,但她也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却不想某一日,这些也会变成真的。

    从她九岁那年开始,子桑不敢再乱说话了。

    父亲承诺要在子桑十三四岁的时候把她嫁出去,这句话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九岁那年,叶府就被灭门了。

    九岁的年纪,她还不清楚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记得深秋的某一天里,在屋里看书的她就被院子里突然闯进来的官兵抱走了,她没有任何挣扎,被人拦腰扛起,只是可惜了那本被手持大刀的官兵踩踏得细碎肮脏的书册,那是她从别院里顺手摸来的,她看了三天,还差几页就要看完了。

    没有反抗与挣扎,她没有受伤,只是母亲在院里哭嚷喊叫,盛气凌人地喊着父亲的名字,被几名官兵毫不留情地踹倒在地,她还在死命地挣扎。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母亲,之后她便失去了母亲全部的音讯,大概是死了吧。

    其实,不久之后,她大可向那个男人询问母亲的下场,但她从来也没有开口问过,只是到现在,她的心还是会难受,永别之时,母亲并没有跑过来企图想要拦下抱走她的士兵,只是哭天喊地瘫在地上喊着父亲的名字。

    原来,至始至终,她的存在还比不上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

    叶府里生活的这些年,生母的意义对她不大,那,那人是死是活,她也失去了念想。

    深秋时节的暗牢,又湿又冷,她与一些孩童妇孺关在一起,都是些父亲的妾侍,近亲远房,婢女老妇,还有她们的孩子,其中不见母亲。

    在终日昏暗的牢房,女人与孩子的哭哭啼啼从早到晚地延续,牢管听得厌烦不已,三番五次地过来拿粗棒邦邦敲打着牢门,横脸怒喝,连绵的哭丧之声会消弱些,不久之后又渐渐放大,不绝于耳。

    以前有些时常欺负孩子腹中泛饿吃不够牢饭,习以为然地过来抢子桑的饭食,以为子桑还是依旧的好欺负,不想出了叶府,本是一个木讷呆滞的女娃突然变了性情,若是敢抢她东西,她必定是拳脚相向,若是斗殴中摔了她的饭碗,她必是愈加的发狠像只疯狗似的逮人就咬。

    起初,子桑伤了别人的孩子,被那些孩子的母亲按着甩了好几个耳光子,弄得她鼻青脸肿的,可妇孺们后来发现这孩子越来越疯,行为越来越极端,你越打她,她便越是拼尽性命的还手,最后被牢狱之灾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们都怕了,毕竟都是大家出身,自然不与没教养的野东西一般见识,妇孺们护着她们的孩子都离她远远的,嘴里还碎碎的低声谩骂,说贱婢生的东西到底是一条野狗。

    只是不论与他们还手,还是冷眼相待他们的咒骂,在牢狱里待了一个多月,至始至终,子桑没有哭过。

    天气越来越冷,因长时期的疾病,抑郁,饥饿,寒冻,恐吓,惧怕,悲观,一月以来,人们变得愈加的绝望,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混合着尿粪异臭的牢房里,几乎每隔几日就有人披着裹尸布被抬走,牢里的人数逐渐减少,有人在夜里撞墙自尽,有人终于受不了阴湿肮脏的环境病倒而无法得到抑制,有些人被饿死,有些人被冻死…

    除了子桑,在母亲那里的得到的惩罚几乎是家常便饭,因为时常被罚着挨冻受饿,她的身体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娇贵。只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靠近墙面上的一扇小窗户,仰着头头呼吸外头涌进来的冷风,那处位置没人愿意靠近,因为寒寒冬日,那儿实在太过寒冷,可子桑就喜欢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呲着鼻涕以新鲜的空气驱散牢房里浑浊到令人作呕的味道。

    年纪尚小,在突然的一个时期里,她被迫的看到了许多这个年纪她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死亡,离别,惨剧,绝望。子桑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些的时候,她居然会比大人还要平静,她没有绝望,只是好奇自己会不会活过新年。

    牢里的人都在哀嚎,害怕不久之后,她们都会送至断头台。

    她倒是不害怕,反而希望那天能快一些到来,好让她尽快从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解脱出来。

    终于,那年的十二月十五日,狱役带来一纸公文,随着哭嚎一片,她与牢里苟延残喘的老弱妇孺们一起被一群官兵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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