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顺明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军 大阵 大战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军 大阵 大战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军 大阵 大战

    尽管知道在相互靠近的时候,开始要尽量的压住速度,免得到冲锋或者是冲锋之后没有体力,但闯营的士卒们,而且是那些精锐的老兵们,脚步不自觉的还是有些加快。

    在前队的头目们都是声嘶力竭的吆喝,这次冲锋时赴死不假,但也不能白白的死掉,最起码,也要冲到对方的跟前。

    几百步的距离对战场上的列队行进来说,并不是什么短距离,戚继光在他的《纪效新书》里面提到,战场之上的行军,要缓步走,十步就要停下,整理阵型,然后继续的向前行进。

    双方一开始接近,看见对面山东的步卒迈着比自己这边幅度还要大的步子向前,很多人再等着对方的阵型出现溃散。

    谁想到山东的兵马就这么大踏步的上前来了,鼓声单调的节奏,听在闯营的耳中是那么的刺耳。

    这近乎整齐不乱的阵型,好像是山一般的压了过来,同样是在每个已经有了敢死意志的李、罗联军的将官士兵心中也增添了山一样的压力。

    距离到一百五十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掌旗士兵停住了脚步,鼓声就在这大旗停住的之时,敲击了五个单调的鼓点之后,也是停止。

    火铳兵和长矛兵同时停住了脚步,然后让对面闯营很是目瞪口呆的景象出现了,对方的火铳兵开始迅速的检查手中的火铳,做出准备的工作,而打着大旗的那名骑兵,则是拨转马头穿过火铳兵的阵线,一直走到长矛方队之中。

    难道他们不知道战场之上,大旗不能乱动吗,这么一动。全军的士气和军心都会有巨大地浮动。

    刚才闯营这边还真是有些骑术精强的骑兵准备上前斩将夺旗的,这下子真是目瞪口呆,不过前队的李、罗联军的兵卒们,脚步没有停下,依旧是大步的向前走去,马上就要接战了。

    走在第一排的士卒看见对方举起的火铳,心中有些惊惧,不过还是强压了下来。尽可能地用平稳的步伐向前走着。

    一百一十步,一百步,九十步,差不多每二十名火铳兵之间就有一名竖立火铳的士官,他们差不多同时的下令,平端火铳。

    这就是开火的命令,漫长的阵线同时迸发出来巨响和硝烟,走在第一排的李、罗联军士卒没有有悬念的倒在地上一片。

    九十步。还不是短促冲锋地距离,尽管没人给闯军的士卒讲过这个道理,但这些打老了仗的老卒们都是明白这个道理。

    但眼下这样的情况,不能不冲了,这些闯营的士卒们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嚎叫。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几十步之外的官兵,狂冲了上去。

    第二排的齐射,第三排地齐射。流民的士兵们站着虽然松散,但前后的队列还是相当的紧密,冲起来没几步,前三排,甚至是第四排的流民士兵都是被火铳打翻在地。

    他们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依旧是继续向前冲,那官兵的火器犀利,这边要是慢了一步。官兵就多有一分装填弹药地机会,这边就要多死一名弟兄。

    三排齐射完毕,让那些李、罗联军前队士卒惊讶的是,那些火铳手没有装填弹药,直接就是向后跑去。

    李自成和罗汝才以及他们的手下军将,看着胶州营这样的表现,丝毫没有觉得好笑或者是庆幸,反倒是觉得心中忐忑。这些流民之中的大人物。多少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孙传庭、洪承畴练出来的陕西精兵。卢象升督练的四万精锐,他们都是见识过,那也算是大明兵马最顶尖地存在。

    可和对面地兵马一比,总是差了一分,先不说衣甲精良,在没有交战的时候,如何看一只军队地强弱,就是从他的队列行动来看,要是有序整齐,那说明平素里面训练的好,而且军官也能约束住下面。若是混乱那就不必提了。

    看看对面的那些火铳兵,身后有狂吼着冲上来的流民士兵,可他们丝毫不慌乱,从容的从步兵方队的缝隙中跑回了步队的后面,这究竟是如何练的兵。

    田见秀在左翼部队前面,现在他就是深恨自己的莽撞,对方如此的兵马自己居然还想着派炮灰冲下来,禁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郝摇旗,现在他们两个被编做一队,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都在山东兵马的面前吃了亏,所以被打发出来了。

    “老郝,这山东的官军还真是了不得,居然这么了得,从前根本没听过朝廷还有这样的军队!”

    郝摇旗自从失败之后,就一直是阴着脸皱着眉头,现在这眉头皱的更深了,半响之后才缓声的说道:

    “比第一次见还要强几分,要是跟我打的时候,他们拿出这些力气来,我根本收拢不起那么多的兵。”

    听到郝摇旗这么郑重其事的夸赞对面正在和自己交战的敌人,田见秀真是感觉别扭非常,不过张大了嘴想要反驳什么,却觉得郝摇旗说的也有道理,末了只能是长叹一声。

    火铳兵跑回步兵队的后面,火铳兵的阵线距离步兵队十五步,他们跑回步兵队之后的时候,流民士卒的前队距离长矛方队还有四十步的距离,前排十二个方队,从右侧数第六队的千总把手中的斧枪高举了起来。

    他身后的鼓手开始敲鼓,并不是那种连续的行军鼓,而是时间间隔差不多是完全相同的鼓点。

    从这个营开始,其他各个营的千总都是举起了手中的斧枪,鼓点次第的响起,原本竖举长矛的士兵们放平了长矛,身体微微的前倾,左脚踏出并不收回,右脚在身后用力,步幅不大。不过左脚始终是在在前。

    长矛兵们就这么一顿一顿的缓缓向前,但这样地姿态是便于随时发力和抵住对方。

    对面李、罗联军的前队已经是冲到了跟前,这样打他们不怕,火铳是最让他们恐惧的东西,百步之外,和敌人还没有接触,就被对方打死在哪里,无论如何都让人感觉到不甘心和愤怒。

    但不知道为什么官兵并没有在今天战斗之中过多的使用火器。很快就是让步兵队推进来上。

    肉搏,流民的兵卒们绝不害怕,这样的厮杀和大明其他的官兵们不知道进行了多少场,流民敢于拼命,官兵却没有这觉悟,从来都是胜多负少,既然面对面,那就冲吧!

    可是到了跟前。李、罗联军的兵卒们才发现,对方地那些士卒表情和眼神中虽然没有他们的狂热,但却有同样的坚定,甚至这坚定还要有所超过。

    双方碰撞在了一起,就在这瞬间。喊杀声和惨叫同时的高昂起来,面对平举向前的长矛,跑在最前面的流民兵卒们只能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撞上去,即便是对对面的钢铁丛林有所畏惧。想要后退,也要被身后地人挤上去。

    布衣甚至是皮甲,都无法抵抗住长矛的穿刺,流民的兵卒们也有长矛,但长度却远远的不够,也有动作灵活的冲进了长矛和长矛之间地缝隙,他狂喜着刚要举刀劈砍身边长矛的时候,却被第二排。第三排长矛刺中。

    李、罗联军前队的冲锋,就好像是巨浪一样,可胶州营的长矛方队则是海中地礁石,不管海浪滔天,如何的拍打,终究要在礁石上撞个粉身碎骨。

    矛尖半尺,但套在长杆子上的矛套将近一尺长,即便是想要砍断矛杆。也是力所不及。

    可这些前队的流民士卒冲的实在是太疯狂了。一名小头目手中拿着杆大刀,一直是跟在后面。前面的几名同伴或者是被冲到跟前被长矛刺死,或者是直接被他推挤着上前,挂在了长矛上。

    战场之上,生死搏杀,即便是在胶州营久经训练的兵卒,也不是能一直恒定的做战术动作,有地长矛从身体中抽出的不及时,有的则是被隔开,空隙渐渐的出现了,这名曹操军的小头目,看着前面已经是出现了缺口。

    手中的大刀也是前伸,直接当个短枪和木棍来用,朝前冲了几步,大刀左右乱砍,顿时是砍断了两根长矛,又是拨开第二排刺来的长矛,眼见着就要到了对方跟前,这种阵势,只要是打开一个口子,那就会被整个的打开。

    可刚向前走出一步,猛然觉得小腹部一阵刺痛,这痛苦立刻是让他浑身上下地力气瞬间都被抽光。

    但他地感觉还是很清晰,能感觉到对方的刀或者是别地什么在他的肚子里一划,剧痛,甚至疼的他连喊都喊不出来。

    这小头目手中的大刀拼命的想要朝着身下砍,可身体就好像是僵在哪里一样,第三排的长矛盯住了他,狠狠地刺了过来……

    许多冲进长矛之中,想要更进一步的流民士卒们都是在阵中扑倒,杀死他们的不是长矛,同样的,也有身形灵活的流民士卒想要顺着长矛之间的缝隙滚过去,同样是不行,杀死他们的同样不是长矛。

    胶州营的火铳兵并不是打完火铳之后,就躲到长矛方阵的后面去,他们在胶州营的体系之中,火铳兵的军饷要比长矛兵高,同样的,他们的地位也是要稍微高一些,这年代的火铳射击并不是现代那么简单。

    从装填弹药到射击,有二十几个步骤要进行,比起长矛兵的训练,显然是复杂了很多,不足百步的射击,对心理的镇定要求也是很高,在胶州营之中,凡是充当火铳兵的,一般都是老兵。

    这些人拿着较高的军饷,除却火铳的射击之外,他们还有一个人物,就是作为短兵器肉搏兵种。

    火铳兵除却火铳,都是腰间佩刀,他们是整个胶州营步兵体系的远程攻击,也要在近处保卫胶州营的长矛兵。

    方才三排连射之后,跑在最后面的火铳兵把火铳交给了同伴,抽出身边的刀剑钻进了长矛的场面,他们匍匐着。躬身,拿着刀剑去钻到前面杀死专注于长矛的敌人,也同那些进入长矛阵列地敌人进行搏斗。

    王大、王三是兄弟两个,青州府沂南县葛沟店人,他们家本来有兄弟七个的,就是从大到七,穷苦人家不认识字,就是按照这个排行当做名字。不过他们的父母和剩下的五个兄弟,都在饥荒之中死了。

    他们家也有几亩地的,可那几年是颗粒无收,这地也是距离水源不近,灌溉也是麻烦,即便是想要卖地给人,地主们都不要,而且王大清楚的记得。当时他们那个村子还有邻村,从前的富户和地主也是全家的破产,境遇并不比他们强多少。

    官府没有丝毫地救济,渐渐的村里开始有饿死的人,有人想要出去逃荒。但悲哀就悲哀在,已经是饥饿到这样的地步,就逃荒也走不远,没有离开村子多久。就饿死了。

    这样的景象让人绝望,同村的有户人家在孩子饿死后,没有把孩子埋掉,而是吃了,实在是饿极,村子周围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但那家的两口子吃完之后,也是疯掉。跑出村子,死在了路边。

    王大当时和自己地弟弟说道,若是忍不住了就把他杀了,然后尽可能的走远,找个活路。

    接下来或许是他们的幸运,葛沟店在通往沂州的附近,又相对偏僻,被贩盐队看中作为一个中转站。

    那时候李孟的势力不过是莱州半府而已。贩盐队到各处要设置什么点。都是以置办产业地名义进行,这也是后来屯田田庄的雏形基础。既然来到当地,就要尽可能的笼络一批人手,当时山东各处都是的大灾。

    这种整村等死地情况不多见,却也不稀罕,贩盐队当时的能力,也只能是救自己能救的那些人。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王大王三兄弟两个有了口饭吃,不用饿死或者是更凄惨的情景,按照地契算成了李孟的佃户。

    等到屯田田庄建立起来,王大王三也成了屯田户,后来又是被抽做了庄丁出身的士兵,他们两个这种无依无靠的光棍汉,胶州营一般是除却管饭地同时,按照老兵的三成来发放军饷。

    这几年下来,兄弟两个还真是攒了笔小钱,胶州营之中的赏罚军功,屯田户庄丁出身的兵卒,在积累一定程度的军功之后,就可以成为平民身份,并且会在屯田田庄中有自己的一片土地。

    王大总是和王三念叨,说是要积累军功,让弟弟退伍回家,娶个老婆,给老王家传宗接代,要知道,胶州营退役的兵卒,在地方上可是抢手货,殷实人家可都是争先上门结亲的,而且你地产业在税赋各个方面都是有优惠。

    在胶州营之中,积攒军功可不是什么容易地事情,一来是胶州营的部队是各军轮战,二来是山东兵马一直是保持着某种低调,对外地征战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多。

    而且抽丁为兵,胶州营实行的相对较晚,王大、王三这一类的人加入胶州营的时机,以及他们新兵身份,都是很难有什么机会。

    不过王大和王三还是一直朝着积攒军功,然后一人退伍成家的目标努力,为了这个目标,王大还主动的报名成为火铳兵,并且主动要求在近战的时候,参与肉搏,这可是军功翻倍的。当然,战死的几率同样是增大。

    在长矛方队第一排的王三在战斗开始之前和之后,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战场上的景象再怎么血腥,总觉得比起当日全村等死的那种惨象,要平和许多,王三竖立着长矛,按照鼓点的节奏缓步向前。

    每次战斗的时候,王大总是尽可能的站在自己弟弟的前面,王三看见自己的兄长,也会觉得特别的安心。

    火铳轰然响过,然后王三弯下腰双臂握着长矛,看着前面冲来流民士卒,王三不怕,反倒是隐隐有些兴奋,终于可以杀人,只要是杀死眼前的敌人,战斗结束后。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军功。

    等功劳积攒够了之后,自己可不能先走,小时候还记得爹娘说过,要是结婚成家都是从大到小,这机会就让自己的哥哥。

    身边身后都是同伴,王三的心不慌,手中的长矛刺出收回,面前的敌人只要是被刺中。立刻是惨叫着倒了下去,每刺死一个,王三心中就越发地高兴一些,距离他们兄弟两个目标越来越近。

    长矛在平刺,但长矛的下面并不安宁,李、罗联军的前队步卒不能后退,因为身后的骑兵除却第二轮冲锋之外,还有督战队的功能。后退者斩!!

    但官兵的长矛阵线,实在是太棘手了,拿着兵器冲到跟前,发现自己要面对的是几根长矛,而且还是十几尺长的长度。根本够不着对方。

    匍匐着在长矛底下爬着向前地人越来越多,火铳兵们把火铳交给后队,抽出身上的刀剑,也是进入了长矛的底下。

    王三尽管专心的刺杀着面前的敌人。却也渐渐的有些分心,隔着几个人,同在一排的战友,突然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尽管后排的人立刻是补上,但人人知道敌人不光是来自对面,下面也有危险。

    临敌经验不足地王三更是有些紧张,被对面扑上了敌人差点砍断了矛杆。好在是身边的队友出手解救,即便是这样,王三还是忍不住看着身下,生怕有人冲过来。

    越怕什么就是越来什么,能看到一个一名流民的士卒拿着刀在地上飞快的爬了过来,王三心中惊慌,可也知道手中的长矛不能下刺,就连身后地同伴们都不能下刺。长矛兵的队形。为了长矛的施展,人和人之间也有空隙。为了让这样的空隙补充,必须要四排或者是五排地长矛兵一起向前平举。

    如果有长矛斜下的刺杀,就会立刻有空当出现,若是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那可是违犯军纪的大罪。

    看着那人越来越接近自己,对方的刀反射着长矛缝隙透过的日光,眼看着就要到了自己的跟前,他的刀已经是举起来。

    这一刻王三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刻,听见身前一声惨叫,再低头一看,那名流民士卒已经被一名火铳兵扑到了一边,用刀抹了他地脖子,这名火铳兵很是敏捷,一个翻身,王三却看见了,这是自己的哥哥。

    “下面有你们的战友,你们的敌人在你的面前,平举长矛!不要低头!!”

    在阵列右端的营千总也是挥舞着斧枪在战斗,在战斗的间隙,他还是大声的吆喝着,让自己地部下不要分心。

    王大在长矛矛杆地下面进行所谓的“老鼠战”,大家都是匍匐和弯腰,不管是官兵还是贼兵,双方地动作都是迟缓和变形,但血腥和残酷比起头上的厮杀来说,甚至还有所过之。

    不是每个流民的士兵都能爬到长矛下面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方才那样靠的那么近,王大弓着腰,半蹲在地上盯着前面一名刚刚钻进来的流民士兵,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鲜血,这都是他们同伴被刺杀之后的血迹。

    那流民也是见到了王大,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矛尖,不知道是削断胶州营士卒的,还是他自己的。

    两个人就这么迎面猫腰慢慢的靠近,那流民手中的短矛用的并不熟练,加上这个姿势,根本无法发力,身体朝前一扑,手中的短矛猛力的刺了过来,这真是有死无生的刺杀,王大身体朝后一仰,做了个假动作。

    然后单脚用力,却到了那名流民的侧边,手中的短刀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肋部,那流民扭动几下,立刻是动弹不了。

    短促发力,又是这种环境,王大即便是久经训练也是有些疲惫,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却突然想到要是按照军功的计算,今天自己已经杀了五个,加上自己弟弟今天第一线当先的功劳,军功差不多已经是积攒足了。

    给弟弟回家说个媳妇,饿死的爹娘和死去的兄弟亲戚们在天之灵肯定也要高兴,战场之上是不能用任何的松懈,王大猛然听到边上有劲风扑来,双脚一蹬,身体扭转,就要挥刀砍下去。

    出现在王大视野中的是个带着菜色的半大孩子。眼中带着绝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人,王大突然想起在青州快要饿死的时候,自己弟弟地模样,挥刀的手禁不住慢了半拍,被那个流民的刀刺进了胸膛。

    这半大孩子还没有抽出兵器,就被后面的几名火铳兵砍死,火铳兵们没有人去救助王大。现在是在战场,每时每刻都要保持杀人的状态,不能分心。

    王大躺在地上,感觉到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是顺着被刺入的地方流失了出去,他想要翻身回头看看自己的弟弟,但却怎么也做不了这个简单地动作,王大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的模糊,最后一刻他想要大喊告诉他弟弟些什么。

    可只是轻声吐出几个字眼“回家…成……“。这声音小的就好像是呢喃,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根本没有人能听到。

    王三他现在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敌人,已经没有方才的那样心慌,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在下面给自己阻拦着对方地地老鼠们,自己肯定是安全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就在前面战死了……

    李、罗联军派出的前队步卒。和胶州营步兵阵的厮杀已经是将近大半个时辰,流民地士卒不断的倒在胶州营的长矛刺杀下,也有人冲进了胶州营长矛阵列之中,毕竟是在战场上。总是有漏网之鱼。

    他们都觉得,只要是冲过前面六排长矛,冲进去就是自己大砍大杀的了,对方地长矛肯定是无法近战,但谁也没有想到,在长矛方队的内里,是七尺左右的双手短矛和斧枪,这种长度的武器更加的适合近战。

    在胶州营的步兵阵前。一具具尸体倒下,不断向前的流民士卒,却不只能是不断向前的,向前赴死。

    厚实地队伍原来越稀薄,这些闯军的老卒已经有人顶不住这个压力,开始转身朝着本队溃逃,但后面的那些轻骑却不允许任何一人后退。

    原本是彼此持平的方队阵列,此时两翼却已经是非常的靠前。若是半空中有飞鸟的话。肯定能看见下面的在前面交战的长矛方队变成了个凹陷地弧线,而实际上。所有地长矛方队都是向前推进了。

    但中军面对的,是李、罗联军地核心,而两翼遇到的相对就弱许多,但胶州营的各个营之间的实力却比较均衡,,此强彼弱,越是到两侧,胶州营长矛方队的优势也就越大,自热形成了这样的形状。

    李自成和罗汝才都是在中军前阵,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个人都是沉默无语,看着厚实的步卒队列不断的消耗在对方的阵前,而且对方的阵线还是不断的前压。

    “老曹,马队可是你我的老底子,还让他们上去吗?”

    大敌当前,些许的矛盾就先放到一边去,闯王李自成先开口询问,罗汝才盯着前面的战场,咬着牙开口说道:

    “打到现在,官狗那边差不多也是打疲惫了,用咱们的马队敲他们一下,要是能敲开这长矛队,咱们再投进去人打!”

    李自成默默的点点头,可能是觉得闯王的回答不够实诚,曹操罗汝才在马上转过身,但是他没有发怒和吆喝,而是很诚恳的开口说道:

    “李大哥,你我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何曾怕过官兵,就算是孙传庭、卢象升也不过是给咱们造成一时的麻烦,但对面这些兵马,老罗我总是觉得不对劲,要是不打垮他们,这山东左近的还来不来。”

    罗汝才的话像是掏心窝子了,李自成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

    “那就试试吧,先让后面的各队准备,若是这马队能冲乱了,后面跟上再压一次,要是冲不乱,我的闯营来断后。”

    听到李自成说是要主动断后,罗汝才还真是有些意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回头自去布置自家的兵马,李自成也是打马回归本队。

    不过罗汝才的虎豹营和李自成的老营却都是在本队后方,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底子,但谁也没有拿出来用。

    前面的几千骑兵,里面的头目除却督战之外,一直是回头看着本阵地号令。前面的步卒和对方杀声震天,但这边却始终是找不到能突进去的破口,也就是说,己方的步卒,虽然是悍不畏死,可还是没法突破对方的阵线。

    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在前面的对抗中被杀死,却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好受。

    方才前方交战。他骑马在阵中却是看了下对方地阵线,二十四个方队,而且火铳兵撤下来之后在两翼警戒,即便是骑兵在两侧冲锋,对方也是严阵以待,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唯一能突破的地方,也就是这前面的阵线了。最起码官兵的前沿会很疲惫。

    但冲上去,没有一点的胜算,眼见着前面的人稀少,后面的依旧没有敲锣,这头目回头再看。却见到旗帜挥舞,几十面大鼓咚咚的敲了起来。

    这骑兵头目惨笑了几声,冲着身边地亲信说道:

    “看来是铁着心让咱们去送死了……”

    边上的亲信脸色有些发白,却还在那里的强自打气说道:

    “大哥不要慌张。对方已经是疲了,前面这么多弟兄们已经是耗的他们差不多,咱们加把劲没准就开了。”

    听到身后的鼓声之后,那头目也是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开始打马前进,听到身边地亲信说话,禁不住冷笑的回答说道:

    “要是加把劲就开了,怎么到现在对方反倒是向前推了这么多步,后面还有些人一直没有动。走吧走吧,回头也是个死!”

    嘴里虽然是牢骚,可还是把兵器抄在了手中,拍马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官军和流民正在交战的队伍,中间地两支部队,是距离最远的。

    这名头目心知自己必死,可还是高举着手中的大刀走在了最前面。边上的那名亲信话很多。紧跟着嘿嘿笑道:

    “大哥,死了就死了。咱不是赚了这几年吗?”

    那头目大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没错,咱们兄弟前几年早就应该饿死,喂了野狗,到现在,也他娘的值了!”

    笑声完毕,双腿狠狠一夹马匹,猛地冲了出去,看着头领冲出去,整个这些准备第二波冲击的骑兵们都是吆喝连声,怪叫着打马跟着冲了出去。

    流民的步卒们已经是拼的差不多了,就算是仅剩地几个也已经是失去了战意,但眼下是两边是死路,回头逃跑,被自己的马踩死,向前冲击,被长矛刺死,实际上更多的人都是失魂落魄站在那里,等死。

    百余步的距离,足够让马匹加速到最快,事实上,这李、罗联军用来第二波冲击的马队根本没有想着什么控制着马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了上来。

    在长矛方队空隙之中的火铳兵那些没有参加肉搏的,轮换着把火铳伸出来乱打,乱枪打鸟,鸟太多了总归是能打到。

    不过火铳在这长长地阵线上,没有展开,也形不成有规模地杀伤,最终还要长矛方队来面对。

    在这个面对面的战场上,已经是由不得什么花巧,只是双方大部队面对面地冲撞,只是这次是谁砸开谁。

    胶州营的长矛方队是压迫着对方的步卒一步步的后退,但看见骑兵冲过来后,依旧是中间那队的营千总把手中的斧枪插在了地上,鼓声停歇,营旗也是立在了地上,其他的营都是次第的照此进行。

    “拒马!!”“拒马!!”

    每个营的军官都是扯着嗓子大喊,有的营第一排、第二排,甚至是第五排的人都已经是残缺不全,听到这句话,后排手持长矛的士兵迅速的补充到前面的阵列来,第一排的士兵都是把长矛斜插在地上,一手握住矛杆,矛尾则是用脚踩住,身体完全的前倾,上身差不多和长矛平行。

    第二排的士兵也是如此,只不过长矛翘起的角度更高,而第三排则是斜举,第四排第五排次第如此,而在长矛队间隙的火铳兵们则是对他们正对的方向进行开火和轮射,凡是有心从这空隙冲进去的流民马队,都是被火铳打翻在地。

    李、罗联军的马队冲锋地方向只有是长矛方队了。那名头目的马刺已经是把他的坐骑腹部扎的鲜血淋漓,马匹刺痛,奔跑的已经是疯狂。

    这头目以往也是冲击过官兵的阵列,见到这么不要命的上来,早就是阵脚浮动,再靠近就要散掉了。

    可这官军的阵势就是不动如山,那头目手中地大刀斜下朝着伸着,听到身后的鼓声愈来愈急促。这头目咧着嘴在马上嘿嘿的笑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

    “这前面还真是铁刺猬,娘的”

    他双腿猛地离开马腹,然后狠狠的砸了下去,马匹骤然的剧痛,惨嘶一声,直接朝着前面窜起,几乎是跳了起来。

    瞬间。他和马匹被四五根长矛贯穿,尽管有官兵收不住劲朝着后面坐去,但这长矛方队仅仅是朝着后面凹了下,却没有混乱。

    那头目整个人都被长矛刺穿,鲜血不断的从嘴里涌出来。想要咧嘴笑,可从嘴里出来的全是鲜血。

    他还能看到自己地大刀无力的垂在身边,没有砍到一个人,正对面的是一个年轻人。看着和这边的同龄流民没什么两样,这人牢牢的握着长矛,脸上还有泪痕,死死地盯着自己,满脸全是愤恨和坚定。

    我这么大的时候,做什么来着,记得是放羊,每天妹妹跟在自己后面。然后,羊死了,妹妹也死了,后来就跟着闯王……

    几名士兵吐气开声,把插在他身上的长矛抽了出来,这名头目连人带马都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几个洞口在汩汩的流血,睁着眼睛。却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这名头目正对着地官兵士卒是王三。方才随着阵型前进的时候,他见到了他哥哥王大的尸体。至死也没有翻过身,看他最后一眼……

    能和中军这么对撞的毕竟是少数,其他的骑兵大多是冲到已经摆出拒马姿态的长矛方队面前,马匹就自己转向,动物也有灵性,它们也想活着,可马匹拐弯,往往是把人直接甩了下来。

    还有人控制住马一直向前,却和拐弯的马撞在了一起,摔倒在地上,场面混乱无比,胶州营的士卒们大声地呐喊着,因为对方根本冲不进他们的阵线和队伍,他们就要获胜了。

    看到这个局面,郝摇旗毫不迟疑的转头对身边的一名军官说道:

    “二虎,带着兄弟们走,闯王早有吩咐了!”

    阵前的闯营和罗汝才的部下们纷纷的下令撤退,一时间场面显得颇为的混乱,而那些冲阵地马队,凡是能刹住马匹,转向地,也不顾什么宁死不退,朝着本阵的方向就跑,整个地后退就好像是一锅粥一样。

    但事先都是做了准备,命令一下,立刻是前队变后队,朝着西南的方向就走,可这等突然的转进,就算是命令早下,仓促的动作也是有极大影响,这闯军可不是胶州营,这样大军一动就乱。

    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就是欺负胶州营的部队不能快速推进罢了,要是拿着长矛的官兵步卒敢撒开来追,李、罗联军就能回头吃掉他。

    在坡顶的李孟此时却没有在关注战局,而是拿着一封信浏览,看信过程中,嘴角始终挂着丝笑意,边上的诸将虽然是好奇,却不敢靠上来看。

    涡水南岸胜局已定,接下来就是如何扩大这个战果了,按说方才就应该是追加力量,不过巧的很,正好有从柘城县那边过来的加急快马,送上大帅亲启的急信,李孟打开信之后,就没有下命令。

    看完信之后,李孟把信叠好,塞在怀中,自言自语的说道:

    “总是要打疼了,才会长记性。”

    说的含糊,没人听清,不过随即他笑着下令:

    “诸将,领马队出击,随意砍杀,不必留手。”

    大帅军令,身旁的诸将轰然答应,刚要离去,李孟却又扬起马鞭指着前方的战场,悠然说道:

    “流贼在前,各位当奋勇向前,勿要落于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