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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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真明道长跟着贾琮等人一路到了九寨沟,说是一僧和尚已死两月有余。贾琮大惊:“怎么可能!他功夫高得吓人,谁有本事杀他?”

    真明道:“不知。贫道因听说了蜀国在画影图形捉拿真远,还说拿住了……”他瞧了贾琮一眼,“和尚田七。”

    贾琮道:“田七和尚是真远自己在道观提起、他同伙招供的。我们想到杏林三盗,按图索骥猜出他大概就是那里头的文元,使了敲山震虎之计吓唬他,然后他上钩了。我们非但没抓到田七,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

    真明觑了他一眼:“不知道?”

    贾琮道:“现在知道了。而且连一僧师叔祖的身份都猜到了。”

    真明轻叹一声,道:“因恐怕一僧师兄出事,贫道连夜赶往京城,仍是晚了一步。”

    贾琮问道:“怎么死的?不会有人打得过他。被火器所伤?”

    真明道:“不知。我到时他才刚圆寂两天,去的当日便已火化。庙里的和尚说是他无疾而终,他自己命立时便焚做灰去,好走的干净些。贫道是不信的。”

    贾琮思忖说:“若不是他自己之命……凤子龙孙,而且他老人家是天家辈份最高的了吧,不当这么随便就火化的。一座庙那种地方别人根本找不到,谁有本事害死他?你们早年游走江湖,可曾有什么仇敌?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那种级别的。”

    真明愣了愣:“什么东邪西毒,我们的仇敌都死了。”

    “漏网之鱼?斩草未除根?儿孙?徒弟?”

    真明冷笑道:“朝廷出手,何尝有不除根的。”

    “哈?!”贾琮张大了嘴,“合着你们这三个‘大盗’其实是朝廷暗杀小组啊!你们有血滴子吗?”

    真明皱了皱眉:“贾赦究竟弄了些什么人教你!”扭头看着陈瑞锦道,“你是柳可信的传人吧。”

    陈瑞锦立时想起早年自己与杨嵩的二伯在天宁观大战,这老道士从头到尾在旁瞧着,想来他是认出自己的功夫路数来了。乃道:“我只认识自己的师父周大梅,并不知道往上之师传。”

    真明想了想:“罢了,你们那一路的人贫道也不知道。”随口问道,“怎么出了宫?”

    陈瑞锦道:“无处可去。”真明轻叹一声。

    贾琮在旁插话:“理国公柳彪的爹叫柳可立,这俩名字瞧着像是哥俩。道长,该不会柳可信柳可立是哥俩吧!前些年京城大乱,八位国公除了我们宁荣二府和理国府,其余五家都让王爷们修理了。我们家是有三贾名声在外,柳家也没什么人物,怎么就平安无事呢?”

    真明道:“柳可信与他们府里早断了瓜葛。”

    贾敘轻笑道:“理国府投靠了六王爷,即蜀王。”

    真明瞧了他一眼:“你就是那个锦衣卫的刘全?”

    贾敘躬身抱拳:“正是晚辈。”几个人心下都明白,真明来蜀国怕是有些日子了,暗暗查了他们,且见过丁氏与丁忘机母子俩。

    “是你杀了真远?”

    “是。”贾敘淡然道。

    真明点头道:“不错。贫道五十年前就想杀他了。”

    众人一愣。贾琮道:“喂,道长,你们不是结拜兄弟么?”

    真明沉着脸道:“放肆!真远不过一小贼罢了。”

    贾琮睁眼呆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已转了无数个弯子:真明听说蜀国在通缉真远却没急着来蜀国,竟是去了京城看一僧;真远没事便怀念田七,没见他怀念真明;真明围观陈瑞锦与杨二伯打架便能认出她的武功来源,真远亲自同她打了一架却相信她师父叫“南海神尼”。这两位老道士都看重一僧和尚,且他们三位曾是朝廷的刺客小组。说不得这两个老道士当年便如同秦三姑身边李升丁明那般,乃是竞争甚至各怀鬼胎的同僚关系。

    真明脸色愈发难看:“发什么愣?谁告诉你贫道与他交好?”

    贾琮抿了抿嘴:“看你二人的道号,真明真远……而且你们俩都是道士,一僧师叔祖是和尚。”

    真明哼道:“不过是他那个好哥哥不许我跟着他去庙里罢了。”

    贾琮低声道:“就你们三个的武力值,师叔祖还是司徒家的人,哪个皇帝敢让你们到一起?先帝没把你们统统灭口已经算是有良心了。”却见真明面上腾起一股怒意,眼都红紫了,吓得贾琮忙说,“只是对功臣、手足鸟尽弓藏,未免让人心寒。难怪天下过了他的手便被拆成这样,也不知他到了皇陵可有脸见太.祖爷。”

    真明冷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贾琮嘟囔道:“古往今来的皇帝本来就这样嘛……先帝总没有朱元璋杀的功臣多。”

    真明看了看他:“看来此事与你不相干。你看是谁做的?”

    贾琮心里已大略有了算盘。一僧早已身在世外,除了贾琮自己因他知道得太多了想灭他的口,燕王等人是没什么缘故杀他的。除非他的存在会妨碍什么人。宫中的太皇太后、小圣人和大太监戴权都是最缺钱的,皆有心大卖爵位换好处。而一僧这老和尚不是他们那边的,他在意的乃是整个王朝。卖爵于他们有好处,于整个司徒氏必有坏处。

    而一坡梅林一座庙显见不是燕王司徒磐的地盘。要么是太皇太后的、要么是独立的。皇宫中有密道可以直达庙中。大内高手不可能全都让刘登喜和慧太妃分了,太皇太后身边总有留下的。纵打不过一僧,设法给他的斋饭里下点子东西并不难。如此看来,宫中等钱使的那三位,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可能性。怕是老和尚多管闲事,被当成拦路的石头,搬走了。

    只是这念头贾琮自然不能说给真明听。万一他跑去把那三位宰了,朝廷的爵位就卖不成了。此事可是费了老大的周折才得逞的。遂想了半日,问真明道:“一坡梅林的地图,都谁有。”

    真明摇头道:“谁都没有。连一僧师兄自己都没有。”

    “哈?他自己都没有?”贾琮愣了,“他怎么能走进去走出来的?”

    真明道:“有人带着他走过两回,记熟了路。”

    贾琮眨眨眼:“是不是太.祖皇帝的那个替身和尚、我祖父的师父?”

    “不错。”真明道,“田七乃是在绿林行走三十多年后,五十多岁才去一座庙拜师学艺的。”

    贾琮嘴角一抽:“这么看来,根本不是先帝不想杀他,是他被太师祖护住了。我就说嘛!师叔祖这样功劳极高、本事极大还知道一肚子朝廷秘密的太.祖亲子,怎么可能不被灭口。”可见那一僧老和尚当年何等聪明,五十多岁改行学领兵。

    真明颓然一叹:“你这般小孩子都知道的,那人竟不肯信。”

    贾琮道:“这种事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都迷的。”乃又想了半日,问道,“我真觉得他已经是天下最厉害的武林高手了。道长,你也是走了三十多年绿林的。谁还有可能杀得了他?”

    陈瑞锦道:“三爷可是想歪了?一僧师傅才刚下世便已火化,超度的日子都不够。依着他的身份岂能如此草率?”

    贾琮掰手指头道:“宫里头的太皇太后、小圣人只怕还指着他仗腰子拦住燕王呢,不会动他;燕王要动他几年前就动了,且他二人井水不犯河水。故此,还有谁?莫非他不是无疾而终,是染上了会传染的恶疾?瘟疫?”

    “胡说!”真明喝到,“他常年在庙里,上哪里染上瘟疫去?”

    贾琮抓了抓后脑勺:“实在猜不出来。对了,师叔祖新收的弟子如何了?拜师没多久师父便没了,可怜见的。”

    “仍在一座庙修行。”

    贾琮点点头,又问:“道长,有件事晚辈实在想不明白。晚辈与真远道长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他为什么会绑架我们陈姐姐?”

    真明面上难看了几分,瞧了陈瑞锦一眼:“许是想拿她去换林姑娘,或是要挟你帮着想法子将田七弄出庙来。你胆子大,敢想旁人不敢想的主意。”

    “呃……”贾琮与陈瑞锦、贾敘等人面面相觑。“他不是吧1不禁有几分啼笑皆非。这些日子,他们猜真远的动机也不知费了多少脑细胞,倘若是因为这个……“太离谱了吧1乃啧啧道,“他对师叔祖绝对是真爱啊1又觑了真明一眼,心中暗暗脑补了一出断袖三角恋。

    真明没好气道:“胡思乱想什么?”

    贾琮低低的说:“真远道长也太惯着师叔祖了,简直溺爱。”又极快的觑了真明一眼。

    “你懂什么!”真明想是猜出他脑中在跑马,气的面如金纸,喝到,“田七乃是侠肝义胆之辈!不得起龌龊之猜!”

    “是是是!”贾琮心道,解释就是掩饰。“其实晚辈也没觉得他俩能有什么同僚之外的干息来着。师叔祖身为皇子,肯定是当官的嘛,真远是他下属。做了师叔祖三十多年的下属,早已习惯‘上司要的都要替他弄来!’当官的不都这样?”口里这么说,心中暗想,这两位老和尚老道士倘若有点子超越同僚之谊的关系,也难怪先帝不灭一僧的口。哎呀,那个方勇怎么就死了呢?简直是奸.情……爱情探测仪啊。

    他正满脑子想八卦呢,真明忽然问:“神盾局是个什么来历?”

    贾琮怔了怔:“啊?”

    真明看着他道:“你不是同他们结盟了?”

    “额……”贾琮暗暗磨牙:这话他只对方勇说过,方勇早已被陈瑞锦一箭射死了,老道士怎么会知道?除非真远死后丁忘机和方勇仍有往来……不止,此二人必是同伙。可见丁忘机对自己说的话未必是真的。好么,老忽悠遇上老忽悠,丁忘机这厮不比他亲爹老实。他使劲儿抿了抿嘴,“我说,您老真的是个道士么?杨嵩大哥还说您老一直在天宁观修行。”

    真明哼了一声:“不必忧心。既是你也猜不出来,神盾局是个神出鬼没的,贫道想去试试运气。保不齐他们手里有什么消息。”

    贾琮道:“这种没头没脑的事连我都猜不出来,他们上哪儿猜去!”真明横了他一眼。“再说他们卖消息很贵的,您老……”贾琮打量了他几眼,“买得起么……”

    真明闲闲的道:“贫道自然买不起。你老子不是有钱么?”

    “啊?”

    “贫道乃你祖父之故人,贾赦替贫道出份买消息的钱也不为过。”

    贾琮呆了数秒钟:“喂,您老是出家人,要不要这么无耻啊!找个黑心的富户打劫不就是了?”

    真明道:“我们当年从没特意干过打劫之事。”

    “啊?你们不是杏林三盗么?”

    “纵有也都进了国库。”真明道,“我们的差事并非打劫。”

    “哦对,你们是血滴子。”贾琮耸耸肩。

    真明皱眉道:“什么血滴子。”

    “朝廷的暗杀衙门不是叫血滴子么?”贾琮道,“我听从前一位绿林先生说的。”

    “胡扯。”真明斥道,“你都遇上些什么先生!并你方才说的那绿林评话,秦王暴虐无道,竟让绿林人说成了明君!”

    贾琮一听便知道这老道士纵然对自己没好感、只怕也与祖父贾代善有交情,忙说:“不过是评话罢了,应着这景色多有趣。道长,你们数十年前的绿林是什么模样的?”

    真明黑了脸:“好生一个公府小爷成日惦记绿林作甚。”贾琮鼓起腮帮子扭头看湖面,扮作不服气的顽童状。

    贾敘打圆场道:“三爷这会子年少,打小又听了许多绿林故事,难免向往。再说,依着晚辈看,这本非坏事。道长,三爷倘若一心惦记朝堂,早晚也是如一僧大师那般下常偏他并非天家弟子,保不齐会牵连满门。”

    真明脸色又变了,一时不甘、委屈、哀痛、愤恨、绝望、沧桑混揉在一处,瞧着有几分让人动容。半晌,他浑身杀气迸出:“司徒家这江山竟还没倒!”

    贾琮惊得眉头跳了跳:“无量天尊!亏得这儿没有外人在。”

    真明冷笑道:“有外人在又如何?田七既没了,谁还拦得住贫道?贫道纵是将姓司徒的都宰了又如何?”

    “还是别吧!”贾琮赶忙说,“这会子没了各家王爷必天下大乱,内战是一定的。最终百姓倒霉。”顿了顿,又说,“您老要是憋了数十年的火没处烧,不如帮我去杀几个外洋的国主权臣先撒撒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