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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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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过来坐。”身后原来没有人踪的滩岸,突然传出王大牛的叫唤声。

    俩人吃了一惊,相互一打眼色。

    距水浅的地方约十步左右,对坐着王大牛和店伙郑五,两人正在吃一只白煮鸡,一人一半用手斯着吃。

    店伙郑五浑身,腰带上塞着一把狭锋分水刀。

    俩人不敢再大意,快步接近。

    “见者有份,来一块。”王大牛笑吟吟地说,顺手将一只鸡翅骨向走近的一枝春抛去。_

    一枝春竟然不敢接,向侧一闪,伸手拔剑。

    毒剑秀士怒火上升,也拔出剑光冷兰灰色的淬毒宝剑。

    “别急别急。”店伙郑五也笑容满脸:“天大地大,吃比天大,等咱们吃完了,再打打杀杀,就算死了,也是个饱鬼,对不对?”

    “咦!你不是鸿宾客找那位店伙吗?”一枝春大感意外。“唷!你是真人不露相哪!你到底是那座庙里的大菩萨呀?”

    “哈哈!一枝春,你弄错了,没知识。”王大牛怪腔怪调。坐在泥地里并不站起准备应变:“庙里只有神鬼,寺院里才有菩萨。现在,你已见到了俩位神!”

    “你俩位是神?”

    “对!报应神。”王大牛丢掉没有肉的鸡骨:“目前四海报应神有六位,四男两女,以后还会不断增加,我们欢迎志同道合的英雄儿女共襄盛举,在人间仗剑作不平鸣。”

    “报应神不擅入人罪,不滥杀案外的无辜。”郑五也丢掉剩鸡一跃而起,用衣襟拭手:“你们这群蠢材,被人骗来此地作马前卒,可怜亦复可笑。玉清观主决不是一方之雄,而是党羽众多,耳目遍江湖的巨擘,潜隐此地重建根基,计算得相当精。他想得很周全,希望报应神在你们身上追查浪费工夫;因为他知道报应神如果得不到确凿的罪证,是不会贸然发动代天行诛的。现在,你们走,还来得及。”

    “你们真是报应神?”一枝春沉声问,美丽的面庞杀气腾腾,不再可爱了。

    “如假包换,包打保票。”王大牛笑吟吟地跃起。

    “五年前,你们杀了池州的狂鹰郑百禄。”

    “对,他谋杀了江淮第一名捕铁金刚范隆,再纠众屠杀范家一门二十九口,嫁祸于九纹龙张全。”王大牛拍拍胸膛:“是我,用一根竹杖,搏杀他师兄第七人,代天行诛。”

    “他是本姑娘的表叔,本姑娘在江湖找了你们五年之久。”

    “现在,你找到了!”王大牛冷笑:“你用太阴指点了我七指,我不计较……”

    一枝春发出一声刺耳的咒骂,左手大袖一拂,剑闪挥动如电,冷风乍起,空间里突然流动着淡淡的花香,异劲带动激旋的气流,发出令人心往下沉、毛骨悚然的异啸。

    身剑合一,恍如电跃雷击。太阴指既然贴身功击失效,这次必须尽一切所学全力一击,剑上突然迸发剑光,那是必须在内功方面,下四十年苦功才能获致的成就,一枝春芳龄仅三十出头,谁会相信她已经达到这种境界。出其不意的全力一击,对方必定仓卒间来不及运动全力抗拒,必将在剑光下肢解碎裂。

    毒剑秀士也不约而同,挥动毒剑猛扑而上。

    郑五俩人向下一挫,一声长笑,蓦地沙尘滚滚,像是刮起一阵狂风,人影在沙土飞扬中蓦然消失。

    剑光破风声倏止,罡风徐息,沙尘四散,人影重现。

    一枝春仗剑屹立,冷电四射的明眸投视附近地面,似乎想找出人体碎裂的痕迹。

    没有肢体,没有散碎的血肉,甚至没有任何衣帛的碎片,什么都没有。

    “人呢?”她悚然地自问。

    左侧丈外,毒剑秀士也一脸迷惆。

    “青天白日,我们碰上鬼了?”毒剑秀士骇然惊呼。

    河滩空旷,寸草不止,俩人都是武功惊世、目力超人的江湖高手,怎么可能让俩个人在眼前无踪无影平空消失的?不是鬼又是什么?

    “我们碰上了可怕的身怀绝技高手。”一枝春总算不糊涂:“可……可能是传说中的五……五行遁术,巳修至白昼幻形境界……咦!毒剑书生,你……你怎么了……哎呀……”

    毒剑书生的鹰目中,突然出现狂乱的光芒,呼吸奇特,可怕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刚发觉有异,毒剑秀士手中的剑突然掉落,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毒剑秀土已经近身,双掌齐下,重重地劈在她的双肩上,双臂立即麻木发僵不受控制,接着她扑倒在地。

    “不……不要……”她狂叫:“欧阳大风,我囊中有解药……不要……不……”

    毒剑秀士不听她的了,像一头扑获猎物的狼,一阵撕剥,她的衣裙成了一片片碎帛,向四面散飞,片刻工夫,她便成了一条只能扭动挣扎的无助大白虫,撩人的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毒剑秀士狂暴的断抓中。

    “救命啊……”她发风似的尖叫、挣扎,一双光溜溜的粉腿,拼命绞扭拦挡毒剑秀士的扑打擒捉。

    “这家伙被一枝春澈底控制了,要发狂啦!”一旁出现笑吟吟的王大牛:“你这江湖上以大胆迷人久享盛名的妖女,居然叫救命,异数!”

    “快,救我……”一枝春尖叫。

    “你不是得其所能吗?”

    “救我……”

    “你的解药呢?好象不在你身上哪!你身上一丝不挂,什么都没有。”

    “那……那百宝囊……”

    王大牛走近,一掌劈翻正在自行脱衣的毒剑秀士,顺手捡了一幅破裙,盖住妖女的下半身。

    “这叫做报应。”王大牛摇摇头,拾起被抛出两丈外的百宝囊返回打开,丢在妖女身旁:“我替你拍合肩关节,你自己取解药救这个可怜虫,不许伤害他,这家伙固然很毒很坏,肚子里腐烂骨头里生蛆,但今天不是我的错,只有我才有理由杀他。你仍靠他送你回城,你这鬼样子没有人照料是不行的。”通向渡头的小径上,走着两个打扮怪异的人。

    前面十余步外,北陵快剑和百绝无常站在路旁驻足相候,眼神怪怪地。

    “你俩个家伙象一时可怜虫。”百绝无常怪腔怪调不住摇头:“老天爷,你们遭到什么祸事了?”

    毒剑秀士一点也不象一个秀士,上身穿了汗衫,下身穿了长裤,手中握了他那把毒剑,狼狈万分,气色甚差,象是大病了一场。

    后面的一枝春更狼狈,穿了毒剑秀士的青抱,里面什么都没穿。幸而青袍长及地面,走动时小心些,还不至于露出,所以她走得很慢,以免透了春光。剑搁在肩上,挑了他的百宝囊,见了人居然有点羞答答他,往昔骄傲自负的神情一扫而空。

    “他娘的走了背时运,确是遭了祸事。”毒剑秀士泄气说:“别提啦!”

    “什么祸事?”北陵快剑追问。

    “碰上了俩个报应神。”

    “什么?”北陵快剑大吃一惊。

    “该死!怎么你们能碰上?算你们幸运,怎么了?”百绝无常急问。

    “咱们俩栽了。你也想走运?”毒剑秀士悻悻地说。

    “你是说……”

    “往那边搜。”毒剑秀士往洲东一指:“也许还可以碰上他们。”

    “他们躲在东面?”

    “他们没躲,而是看风景。”

    “你你……带我去。”

    “谢了!”毒剑秀士一口拒绝:“我毒剑秀士骄傲自负,目空一切,凶残恶毒,自命不凡,但也有一样长处,那就是输得起,输了认输。我和柳姑娘死了一次了,不想死第二次,这就返城收拾行囊,远走高飞不再回来了。”

    “怕死鬼!你们……”

    毒剑秀士破天荒不介意别人的咒骂讽刺,淡淡一笑偕同一枝春动身。

    “祝俩位幸运。”毒剑秀士在十余步外扭头高叫。

    一枝春白了他一眼,神情相当抚媚。

    “欧阳兄,你怎不劝阻他们?”一枝春苦笑:“你该明白,这俩个老混蛋,绝对不是报应神的对手,再碰上会送命的。”

    “劝阻他们?柳姑娘,你说得倒真轻松。”毒剑秀士一面走一面象在叫屈呼冤:“那俩个老混蛋自以为了不起,尤其是百绝无常,简直多头刺猬,劝他一动就竖起满身刺要伤人,他会听得进劝阻的话?弄不好他就会和你反脸成仇。在水竹居我好意出去帮他,被他吼一句滚开,差一点就气炸了我的肺,我还能不放聪明些?”

    “唔!我想起来了!”一枝春媚目中冷电乍现。

    “想起什么?”

    “北陵快剑。”

    “他怎么啦?”

    “他这条地头蛇,在耍咱们这些过江的强龙。”

    “这……当然有此可能。”

    “咱们暗中跟去看看。”

    “什么?你还想等机会找报应神报仇?”

    “想去看看这俩个老混蛋,到底有多神气。至于报仇……”一枝春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仇好报的,敝表叔确也够绝够毒,做的事天怒人怨,表婶请求我报仇,却忘了报应神仅及罪魁祸首,而敝表叔却坑害铁金刚全家,老少妇孺不留。”

    “你真的不管了?”

    “是的,你呢?”

    “我?”毒剑秀士苦笑:“我何必再强出头替江湖同道出口气?人贵自知,我毒剑秀士再苦练一百年,也不是那位扮店伙的报应神的敌手,何苦枉送性命?何况……何况我欠了他一份情”

    “那就跟去看看吧!报应神不会再找我们了!”

    “你……你这鬼样子……”

    “唷!我不在乎,你还嫌我?你……”

    “好好好,我怕你。”毒剑秀士苦笑:“不过,下次当你要使用那什么鬼香,最好事先打招呼,我好躲得远远地……”

    “贫嘴!”一枝春大发娇嗅,轻拍了他一掌:“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你……”

    “也许,从今我要改做好人了。走吧!看那俩个老混蛋是否有你我这么幸运?”

    人有旦夕祸福;又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总之,吉凶祸福这玩意说起来玄之又玄,有些人杀人放火无灾无难,有些人瞥人一眼就惹上了杀身之祸。所以,人们都把一切发生的事故看做天命,因也,鬼神宿命之说大行其道。

    毒剑秀士与一枝春两个人,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歹徒中的歹徒,正道人士恨之切骨,众手所指人人皆曰该杀。但他们碰上了代天行诛的报应神,居然没受到报应。假使毒剑秀士不是被香所制,两人是否能留得命在?

    路旁出现一座大坟一样的大土丘,顶端生长着一株合抱粗的巨松,松下坐着王大牛和郑五,说话的声浪足以吸引百步远的人注意,老远地,就可以看到他俩的身影了。

    “三哥,依我看,这里面有古怪。”王大牛宏亮的语音向远处传播:“白马观所布的,确是大罗周天大阵,这表示妖道有充足的人手,有强大的自卫能力,没有理由再诱骗那些江湖魑魅魍魍前来替他们打头阵,那是劳民伤财的下下之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妖道另有诡谋。比方说,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明里示怯,让我们摸不清他们的根底。”

    “那对他们有好处呀!他们该知道,我们一定会前往扫庭犁穴的。”郑五大声说:“周天大阵也叫十绝阵,挑明了有众多的人手,外有宇内凶魔作他们的外援,至少可以阻止我们长驱直入,甚至可以吓阻我们呢!”

    “不是理由!王大牛摇头:“既然他们知道江姑娘请到了报应神,根本用不着诱请宇内凶魔前来助阵,因为他们知道报应神从没有失败过,只要往天涯海角一躲,要查他们的下落可就难了,何必冒受到报应的风险?想吓阻报应神的人有是有,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他们没有冒毁灭风险的必要,真得好好想想,妖道在弄什么玄虚花招?”

    先后来了四位听众,站在丘下不住冷笑。

    百绝无常不是一个好听众,愈听愈冒火。

    “小辈,你果然是报应神。”百绝无常向王大牛大叫:“你给我滚下来领死。”

    北陵快剑是条最聪明的地头蛇,知道什么时候该表明自己的立场。

    “明前辈,看来,真把报应神找到了。”北陵快剑谦恭地说:“晚辈责任已了,恕不过问双方是非过节。”

    郑五、王大牛不加理会,似乎不知道有人在叫阵。

    “不管妖道弄什么玄虚,不久便可水落石出的。”郑五说:“十绝阵算不了什么,白马观不宜防守,先天不足,我们随时都可以扫庭犁穴。”

    百绝无常得不到反应,愤怒得快要疯了,无常棒一伸,便待抢上。

    断魂钩隆广突然出现在三十步外,飞步而来。

    “宫兄杨兄,算隆某一份。”断魂钩向拔剑准备随百绝无常抢上的泰山双剑高叫:“多一个,便多一分胜算,隆某不过问奖金的事。”

    上面,郑五三大牛仍旁若无人大声交谈。

    “我感到十分奇怪。”王大牛说:“白马观怎能守得住?一把火必定可以烧他个精光大吉。妖道不是笨蛋,怎么愚蠢得死守住白马观?”

    下面已经有五个人了,只有北陵快剑不愿介入。

    一声怒吼,百绝无常愤怒地狂冲而上。

    无常棒中,毒香与断魂钉齐发,棒如雷霆山崩,人影在如山棒影笼罩下萎缩崩散。

    泰山双剑也不甘人后,双剑在松针激射中同时下击,风雷骤发,行致命一击。

    断魂钩狂风似的奔到,但晚了一步,来不及赶上,在丘下颓然止步,口中忍不住咒骂泰山双剑不够朋友,失去参与灭除报应神的机会。

    松树在一棒双剑的三面合击下,象被狂风所撼动,枝叶摇摇,松针纷纷欲断飞落。

    “咦!人呢?”百绝无常骇然叫。

    风止雷息,松针仍徐徐飘落,但树下不见尸体,不见血肉。

    “邪门!在下亲眼看见那家伙中剑的。”娃宫的几乎要指天誓日以便证明自己的话正确:“在下的剑刺入那家伙的脊心,手上的受力感觉绝对是真实的,而且在撒剑时身躯随剑摔倒,怎么……怎么不见尸体?”

    头顶上空,又传出郑五中气充沛的语音。

    “白马观是千年仙迹。”郑五说:“四弟,放火烧掉,未免太过份吧!你师父是玄门仙侣,你这样做,会被打屁股的。”

    众人抬头一看,心中一惊。

    郑五和王大牛,并着肩坐在两丈高的一根横枝上,谈笑自若,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故。

    松枝最脆弱,最容易拆断,臂粗的根枝,也许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但决难承受俩个人的重压。但俩人所坐的横枝,粗仅寸余,坐处距主干足有丈五六,绝对承受不了二十斤重量。

    “顾不了那么多啦!”王大牛伸了伸懒腰,所坐的细小脆弱横枝竟然毫不晃动:“这些妖道里面设了些甚么千奇百怪的杀人机关?妖道如果知道我们要和他的机关玩命,一定会在梦中笑醒,甚至会笑得把下巴也拉下来,大牙也会笑掉。”

    “哈哈哈哈……”郑五仰头大笑,坐下的横枝却丝纹不动:“对啊!活的人去和死的机关玩命,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其蠢如豕。对,放把火简单明了。二哥是放火的行家,连大石头在他手中也会冒火,那就交给二哥好啦!火德星君也是神,也是报应神的一种,对不对?”

    两人一弹一唱,把下面的五个人气得半死。

    百绝无常抓住机会,重新将一枚断魂打装入无常棒内。

    丘下的北陵快剑瞥了身侧的断魂钩一眼,意思是说:你再不上去,可就没有机会了。

    “咱们在树下分区把守。”断魂约握了他那把锋利的护手钩向上走,一面提出意见:“等他们跳下来再毙了,落入谁的地区,谁就是杀死报应神的好汉,避免互相争功。”

    “争你他娘的功。”百绝无常毫不客气地咒骂:“老夫会把他们象雁一样射下来,你赶来起什么哄?”

    “老鬼!你神气什么?”断魂钩羞愤交加:“在水竹居,你面对面还无法击中那小狗,你用了好几绝招也徒劳无功,现在他高高在上,距地两丈余,你棒中的断魂钉够得上吗?哼!”

    “你不相信是不是?”百绝无常厉声问,棒头指向断魂钩。

    “你……你……”断魂钩吃了一惊,悚然向后倒退。

    上面,王大牛突然哈哈大笑。

    “三哥,下面那几个混帐东西讨厌得很。”王大牛的嗓门大得很。

    “对,尤其那个神憎鬼厌的无常最可恶。”郑五也大声说。

    “在水竹居他向我下了四次毒手。”

    “刚才也用上了三绝。”

    “我下去给他们一记大鬼神愁。”

    “不,我下去,我有刀。”

    “我的戒尺,同样可以用大鬼神愁超度他们。”

    “不,还是刀灵光些,挨刀的人不会痛苦,戒尺分裂躯体残忍得很。”

    “好吧!三哥,你下去好了,给他们一记干净俐落的大鬼神愁。”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百绝无常抢先动手,棒向上一指,崩簧响处,一星几乎肉眼难辨的钉影,比声音先一刹那到达,透枝穿叶射向王大中的腹下。两丈高,一闪即至。

    上升的暗器,比平射要缓慢些。断魂钉贴身平射,已经一而再再而三落空,这时向上射,而且高度超过两丈,结果不问可知。

    王大牛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他那根尺八怪戒尺,泰然向下一伸,叮一声搭住了断魂钉,钉升势停止,被挑得向侧上方翻腾,被王大牛的右手接住了。

    横枝丝纹不动,毫无受力的现象发生。

    这瞬间,狂笑声摇曳而下。

    下降的人影快速地翻腾,刀光流转,但见一团光芒掩住了依稀可辨的人影,流星似的疾落。

    “大鬼神愁……”沉喝声震耳,声如雷震。

    刀光似电,毫无阻滞地撕裂人体,从棒山中流泻而入;从双剑的空隙中穿越;从沉重的钩影中出没,从血肉纷飞中逸出。

    丘下的北陵快剑,惊得魂飞魄散,如见鬼魅般扭头撒腿狂奔,脸色如厉鬼,口中发出惊怖欲绝的含糊尖叫,片刻便奔出百步外。这一生中,恐怕以这一次跑得最快,快得象是多长了条腿。

    “这家伙疯了。”躲在草中偷看的一枝春毛骨悚然地说,盯着狂奔而去的背影直摇头。

    “谁看了都会发疯,幸好我们相距甚远。”毒剑秀士脸色泛灰,倒抽一口凉气:“四个江湖名宿,武林高手中的高手,在电耀霆击的刀光下崩溃、死亡、撕裂。柳姑娘,我们不是死过一次,而是死过好几次了。”

    “是的,欧阳兄。”一枝春打一冷颤:“报应神如果要我们的命,一下子就够了。老天爷!甚么是大鬼神愁?这是甚么刀法?甚么武功?”

    “力道、速度、技巧、经验,这就是大鬼神愁,与刀法无关。走吧!我们赶快离开沣州,走得愈远愈好,日后千万别让报应神找上我们,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甚么大鬼神愁。”

    据说,涨大水时,洞庭湖那些草洲上的老鼠,会逃得精光大吉。如果逃不及,水快要淹没草洲时,千千万万的老鼠,会成堆地浮水逃走.

    沣洲在半天之内,象快要被淹没的草洲。被骗来对付报应神的宇内凶魔,象老鼠般仓皇逃离,从此不再回来,也从此不敢再提找报应神的事。

    天一黑,鸿宾客栈灯火辉煌。

    三进院的食厅中,只有一桌有食客,其他的旅客皆已食毕回房,而这一桌的三个人,正在开怀畅饮。

    三个人;周师爷、王大牛、郑五。郑五本来是这间客栈的伙计,现在他正式辞职了,成为客栈的客人。俩位在旁负责照料食客的店伙,避得远远地不肯接近。

    脚步声入耳,厅口出现了三位不速之客,由店东和一名伙计陪同前来。接着,店东和伙计卑谦地行礼告退。

    三个人:中年文士、一位雄壮的随从、本州的捕头罗孝先。罗章先绰号叫罗铁塔,黑黝黝的脸膛,上小下粗的巨型身体,本地的蛇神牛鬼真有点怕他。

    “诸位酒已不浅。”中年文士笑得冷冷地。

    “玩命的人,不吃些喝些岂不活得太苦?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吃呢,”周师爷却笑得爽朗豪放:“诸位坐,是否有兴喝几杯?”

    “谢谢。”中年文立在对面下首坐落:“公务在身,不能奉陪,诸位海涵。在下张……”

    “我知道你,张师爷张定远,知州大人的众多师爷之一。”周师爷抢着接口:“我也是师爷,比起你这位师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呵呵:久仰久仰。”

    “我知道你要来说些甚么,但最好不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哈哈……”王大牛肆无忌惮在大笑,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份傻大牛了:“我知道你很厉害,武功也了得,但你吓得了太和南村的商洛南,你吓不了我们这些蛇神牛鬼。你把罗捕头;带来,没有用,我们的身份、举动、行事,都是合法的。不是强龙不过江,你要是想玩法,我们可以陪你们玩,要玩命,咱们无比欢迎。”

    “不要太狂了,须知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张定远阴笑:“知州大人可以出动人马逮捕你们。”

    “哈哈哈……”周师爷也大笑:“真的呀?甚么罪名?象商洛南一样?我告诉你,阁下,咱们这些人不是侠义英雄,对那些贪官污吏深痛恶绝。你可以告诉知州与州判大人,他们最好不要玩法,那不会有好处的。在他发兵之前必须想想后果,报应神实力雄厚,有明有暗,已有充足的力量控制情势。”

    “哼!不是在下吹牛,千军万马,报应神可以杀得进去,冲得出来。”王大牛的嗓门大得象打雷:“杀一群兵勇,比砍瓜切菜差不了多少,知州大人的乌纱帽,绝对保不住的,激起民变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阁下。”

    “在下知道你们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张定远冷冷地说。

    “你知道就好。”周师爷点头。

    “你们的人到齐了?听说你们共有四个人。”

    “不止四位,参加四海报应神行列的人愈来愈多。”

    “你们知道吗?你们公然与国法挑战,误了官方的大事。”

    “真的呀?”

    “商洛南勾结匪类的事,千真万确,以多收田赋借口逼他露出原形,只是第一步计划。他禁不起一逼,便慌了手脚挺而走险,反而误了大事。”

    “哦!什么大事?”

    “官方的目标,是清虚教。湖匪不成气候,可怕的是教匪,你懂吗?”

    “你的话不无道理。”

    “湖匪是有形的,教匪是无形的,两者结合,才是心腹大患。你们这一来,官兵一网打尽的计划尽成泡影。哼!你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清虚教作鸟兽散潜隐各地,湖匪也闻风远离,以后,机会不再。阁下,你们无形中帮了匪徒一次大忙,你们高兴了吧?你们有何德何能,故以神明自命?你们只是一群自以为是,目光如豆的一群匹夫,无法无天武断是非的亡命,哼!”

    张定远痛快淋漓地讥嘲,拂袖而起,带了俩位从人,气呼呼地走了。

    周师爷三个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一定有甚么地方忽略了。”周师爷一掌拍在桌上:

    “他为何不逮捕或驱逐我们?”.

    “大哥的意思是……”郑五惑然问。

    “这表示这家伙所代表的官方,并没有与妖道勾结陷害良善。”

    “商洛南可能真有通匪的事?”

    “对。”

    “不可能的。”郑五坚决地说:“我来的第三天,就与湖匪的眼线有了密切接触,在最近两年,湖匪根本就不在州境劫掠,也没有力量在州境行动。

    象商洛南这种地主富豪,湖匪们唯一的兴趣就是洗劫得一干二净。商洛南即使是疯子,也不会舍了偌大家业去做穷强盗;湖匪本来就穷,这是事实。”

    “先解决妖道之后,就可以追查了。”王大牛说。“等二哥和五妹六妹一到,立即进袭,还怕妖道不招供?”

    “好,先办完江姑娘的事,再进一步追查。”周师爷同意王大牛的作法:“一件一件来,抓住了纲提住了领,那怕网衣不顺?”

    三更初,全店沉寂。

    他们住在二进院东面一排三间上房,房内灯火全无。原在院廊的两盏照明的灯笼,也早已熄了。

    不知何时开始的,天宇下,响起一种奇异的声音,似柔媚的乐曲,也象诵经的声调,若有着无,若断若续,似乎并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也没构成扰人的噪音。声音怪怪的,音源不知在何处,真要定神去听,却又听不真切;不注意时,耳中确又有这种声音回响。

    微风轻拂,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象有火焚香,也象烂草所薰发的味道。

    一个白衣的女裙郎,出现在王大牛的房中。

    灯盏中仅有燃着一根灯草,火光如米,因此房中仍然漆黑。女郎在黑暗中站立良久,房中唯一的声息,是王大牛均匀而相当平静的轻鼾声。

    久久,女郎终于挑亮了灯光,加上了四根灯蕊,房中一亮。

    房门没上栓,床上的蚊帐没放下,床上的王大牛和衣蜷倚在床尾,好梦正甜,脸上的神情安详恬静。

    这表示他还没盥洗,房门没关,帐没放下,便因疲劳过度,歪身倒在末尾,迷迷糊糊蜷倦睡着了。

    女郎非常有耐心,站在床口不言不动,仔细地打量王大牛。

    不久,房门再次悄然而开,进来另两位白衣女郎。

    “大姐,没见有人。”一位女郎低声说:“负责监视的俩个人,发誓不曾看到他们外出,怎会平白不见了?”

    “我们的那些眼线,怎看得住报应神?”侵入王大牛房中的女郎说:“他们一定去踩探本教在城内的香坛了,不到四更尽不会回来,你们静候监视,必有所获。”

    “大姐这里……”

    “这个自称王大牛的报应神是留守的人,已受到完全的控制。”

    “先带走吧!”

    “先带走,那周师爷和郑五俩个报应神,今后永远不会上当了。”

    “那……大姐准备……”

    “我来先问口供。”大姐挥手说:“你们回去潜伏,小心了。”

    “好的。”俩女同声应诺,欠身行礼向房外走。

    “要记住。”大姐叮咛:“报应神已知的有四个人,未知的不知到底有多少,因此你们要留意陌生的人,只许进不许出?”

    “是的,大姐。”俩女重行转身,其中一个应诺:“面对减震天下,本教的最可怕死敌,怎能掉以轻心?”

    “那就好,你们走吧!”

    俩女转身出门,顺手带上房门,门外漆黑,突然传出两声极微的响声。

    房内的大姐,自己却掉以轻心,注意力全放在床尾的王大牛身上,没留意房外轻微的声息。

    她莲步轻移到达床口,动人的樱口却出现今男人战傈的冷笑,长袖轻拂,晶莹的玉手伸出袖口。

    这瞬间,她的玉手突然僵住了。

    蜷缩在床尾的王大牛,突然手脚伸张,似在梦中醒来,伸展手脚打呵欠伸懒腰,虎目微张。

    她仅僵了一刹那,立即如梦初醒,玉指疾下,取期门控七坎,又快又准。

    可是,王大牛恰好身躯翻转,滚至床中心,手脚一伸,似乎又重行入梦,似乎配合她的手指滚动,恰到好处。

    她及时收手,制穴落空。

    “怎么可能?”她惊讶地自言自语。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怎么可能?可能什么?”刺耳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参见炉主。”她转身恭敬地行稽首礼:“弟子感到惊讶,这人已经在魔音与清虚浮香的双重禁制下。本该沉迷如死的,但刚才竟然翻身,所以弟子十分讹异。”

    是一位像貌狰狞,发已斑白的老道,背上有松纹剑,手中有拂尘,阴冷与骠悍之气外露,有一般震慑人心的气势流在外。

    “有这么一回事?”老道炉主意似不信。

    “弟子正要毁他的经脉,所以来不及下手。”

    “确是不可能。”

    “弟子……”

    老道炉主一打手式,额首示意。

    她当然看得懂老道的手式,左手一抖,淡淡的细小晶芒破空而飞,共有三枚细小的针形暗器,射向王大牛的胸腹。是头重尾轻的特装飞针,不需用丝线作稳定尾稳,劲道极为凶猛,一闪即至。

    这瞬间,老道到了。

    “快退!”老道急叫,左手将她推得斜撞而出,右手的拂尘发出破风的锐啸,向床上的王大牛猛抽而下。

    一声暴震,床整个崩坍,帐架下砸,上面多年存留的积尘,形成尘雾弥漫飞散。

    床上的王大牛不见了,灯火摇摇。

    白衣女郎本能地向房门口退,老道的反应她知之其详,如果不是碰上了可怕的意外变故,老道不会焦急地要她快退的。

    老道的拂尘仅剩下拂柄,马尾毛化为粉末飞散了。

    这瞬间,老道后退、丢柄、出掌,推山填海双掌齐出,罡风随掌而起,向尘埃弥漫的破床攻去,内劲远及丈余,立即板飞木裂,声势惊人。

    “哎呀……”退至房门的白衣女郎惊叫,骇然挫身斜掠,从伸出的大手前脱走。

    房门外,迎面站着王大牛,一把没抓住白衣女郎,颇感意外。

    “好!”王大牛喝采:“快练至移影幻影境界,难怪你敢装神弄鬼。好啊!我知道你们的底细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道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运足神功,向没有人的破床进攻。

    “你……你是人还是鬼?”老道骇然问。

    “是神,报应神。”王大牛向上面指指:“我是从上面过来的,你那一记掌心雷道行相当深,想把我化为血水神形俱灭,还办不到。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让你尝尝炼魂锻魄的玄门降魔绝技滋味。”

    袖底有物吐出。

    老道一声长啸,灯火倏灭,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歪风呼啸,阴气流动。

    王大牛一怔,闪在一旁,不敢贸然冲入。

    邻房同时传出隆然大震,房动瓦摇。接着砰然震响,房门崩坍,两个人影踉跄跌出,白雾外涌。

    两个人是周师爷和郑五,跌滚出小院子。

    “天杀的混帐!是石灰!”周师爷跃起怒叫:“下三滥的泼皮手段,还真恶毒。”

    王大牛也退至院子,鼻中仍嗅入一些石灰味,不由咳了两声。

    “石灰真比迷香毒雾可怕,这玩意是没有解药的。”王大牛摇头苦笑:“我想,你们把这两个女的丢掉了。”

    “谁说不是?”周师爷顿脚叫:“人放在屋内,天杀的下三滥推倒邻房的墙壁,把石灰包拼命往里洒,骤不及防不得不退出来,两个女的一定被带走了。”

    “即使不带走,也会被弄死灭口。”郑五不住摇头:“不信的话等石灰散了进去看,保证错不了。咱们栽了,该带到别处问口供的。”

    “有没有口供已不重要,我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了。”主大牛大声说,有意说给潜伏在远处的人听。

    “是些甚么人?”周师爷问。

    “老相好,咱们中了大奖。先换房间睡一觉。明天将有一场虽非绝后,亦将是空前的凶险恶斗。”

    日出东山,朝霞将近。

    周师爷三个人,站在白马观西面两里外的土坡上。半里外,官兵布下了警戒网。白马观东南角,浓烟仍然汹涌上升,一看便知曾经有两座建筑起火,目下火势已控制住了,也可能没有甚么好燃烧了。

    坡下不远处,一队官兵随在张定远身后,正向他们大踏步走来。

    “天杀的!我怎么这样倒霉?尽接些贴老本的买卖。”王大牛自怨自艾:“白马观中妖道们搜刮来的财物,白白被官府抄走了。该死!”

    张定远到了,命二十名兵勇在坡下等候,独自往坡上走。

    “已经没有诸位的事了。”张定远板起脸打官腔:“要不是念在诸位行侠份上,在下必定向知州大人建议,定你们以武犯禁的罪。哼!你们打算甚么时候离境?”

    “该走时咱们会走。”王大牛气冲冲地说:“玉清观主呢?”

    “玉清、玉虚、玉静三妖道皆已落网,已从陆路押往州城,目下恐怕已经打入死囚牢了。”

    “哼!你们能抗得住他?你知道他是甚么人?”

    “白莲会的副会主,在乌鸡狗血喷洒,强矢如雨之下,他的妖术无用武之地,受伤就擒。”

    “白莲会?”王大牛眉心紧锁。

    “清虚教只是他们的化名,其实是白莲会的妖孽,早在半年前,我们已得到消息。”

    王大中注视对方片刻,眼中神光四射。

    “我们走!”王大牛向两位同伴说:“真是见了鬼了,昨晚咱们就该前来的,倒霉。”

    三人一走,张定远盯着他们的背影不住冷笑。

    州南道源桥南岸的一家农舍中,周师爷三人在堂屋里品茗。这里,是他们报应神预定聚会的地方,主人是江姑娘的一门远表亲,与死去的商家小有往来。

    “咱们是白来了。”周师爷沮丧地说:“咱们赔了老本却肥了张定还与知州那些人。”

    “呵呵!咱们本来就经常作赔本买卖,再赔一次并无多大的损失。”郑五倒是想得开:“至少,已经替死去的商家一门老小,与及江姑娘的老爹江庭举报了仇。大哥,你不否认妖道们进了死囚牢,是我们所促成的吧?”

    “话是不错,问题是妖道们的死刑判定,还早呢,这期间的变化,谁知道呢?”周师爷苦笑,转向在堂屋里往来踱步的王大牛问:“小弟,你怎么啦?”

    “我在想,这位知州大人好狠,张定远好毒。”王大中剑眉深锁:“咱们的老相好弥勒教是半公开的邪教,首谋即使被捉住,也不会被判死刑,而扣上了白莲会余孽的大帽子,可就死定了。我想,官府方面犯不着把事情闹大,这对知府的前程并无好处,会不会张定远有意在敷衍我们,以便早早打发我们离开?”

    “你是说,官府可能有包庇妖道之嫌?”

    “可能的,大哥。”王大牛冷静地分析:“三月半载之后,妖道翻供,或者押赴岳州复审时翻供,官府方面再加以安排成全.结果如何?假使今晨他们不将妖道逮捕入狱,妖道势将死在我们手中。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本能地觉得官府匆匆逮捕妖道,情理太过牵强,其中必定有古怪。”

    “你是个鬼精灵,能想出其中古怪吗?”

    “我想到的是,官府要弥勒教全力对付我们。”王大牛郑重地说:“玉清妖道与昨晚袭击的白衣女人,功力可算是该教的地位甚高人物,定然是圣堂使者中的重要首脑。我猜,他们圣堂使者以上的更高明人物,已经秘密赶到了。官府这一招很厉害,等于是逼他们向我们加快报复。因此,我在想,官府必定下一步逼我们离境,让弥勒教的高手在途中全力对付我们。”

    “你的打算如何?”

    “将计就计。”王大牛眼中的神光再现。

    “老二没赶到之前,我们的实力似乎单薄了些。”

    “把在常德暗中保护江家的五妹六妹招来,就可以打一场计划中的歼灭战,如果我们不走,就算官府不找麻烦,受到偷袭暗算的风险,要比我们自己选择决战地点的风险大得多。昨天晚上,咱们就辛苦了一夜,总不能日防夜防,是吗?”

    “好,我也认为在这里躲躲藏藏,旦夕防范不是上策。”周师爷下定了决心:“走在街上,每一个行人都可能是刺客;每一处地方,都可能布了毒计在等候我们送死:怎受得了?我们来好好策划,和弥勒教彻底断了,不把他们解决,早晚他们会找到我们下毒手的。”

    半个时辰后,监视他们的人看到三人沿江右岸向上走,进入上游的山区,似乎想要摆脱跟踪的人,脚程奇快,三五里之后便形影俱消。

    州衙内,大牢戒备森严,尤其是死囚牢,警卫比平时加强了三倍。

    一连三天,始终不见有人前往死囚牢窥探。

    张定远足智多谋,精明机警,猜想报应神定会设法进入死囚字,验着被捕的三妖道是真是假,因此布下了天罗地网,没想到毫无动静,白忙一场。

    城内城外眼线密布,留意报应神的动静。

    北陵快剑忙得最起劲,出动了全州所有的蛇神牛鬼,协助官府寻找报应神的下落。他手下的人很多,更有闻风而来看风色的江湖朋友相助,可是枉劳心力,得不到丝毫线索。

    这也难怪他们无用,江湖人士众所周知,报应神在江湖神出鬼没,精干易容术,人数不详,十余年来,见过报应神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人言人殊。在沣州现身的周师爷、郑五、王大牛,决不是本来面目,姓名更不可靠,随时都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人,怎么去找?

    各地的秘密香坛皆关闭了,报应神再也找不到弥勒教的徒众了!

    这天近午时分,三位年轻的公子爷,扮成游山玩水的伙伴,衣袍鲜明,神气万分,施然出了北门,走上了北行的官道。

    三位公子爷一样英俊,一样潇洒,手中有描金摺扇,腰间有绣花荷包,却没有带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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