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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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饭之前，江之永躲在竹屋绘制图表检查自己初中三年的知识点，数理化各种公式及其推导、定理及其证明、原理及其理解，各种常量、结构式和方程式，各种实验仪器使用方法、用途和禁忌，最后画一张元素周期表，默写1到40号元素的名称、原子序号、原子量、核外电子排布、常见化合价、罕见化合价，与同族元素的共性及个性等等。
串联完数理化所有知识点之后，江之永把时间留给思想政治，重点翻看最近的几套统考试卷，熟悉大题的答题行文模式，最后过了一遍时事政治部分的小册子。
太阳不到正午，王琪薇就跑到竹屋下，扬一扬手腕：“江之永，十一点半啦，下来吃中饭咯。中饭有我和大姨买的菜。”
中饭有四个半菜，土黄瓜炒火腿肠、苦瓜炒肉丝、青西红柿炒鸡蛋和冬笋炖老母鸡，还有半个菜是两只炸得金黄的嫩知了，被王琪薇用一个瓷盘摆出了西餐的感觉。素菜是自家产的，老母鸡是自家养的，猪肉和火腿肠是王琪薇陪大姨赶了一个乡下的集买回来的。
西红柿炒鸡蛋，大多数人吃的是红黄配，却不知道真正好吃的乃是青黄配，红黄配其实只适合做汤。
见外甥姑娘只顾吃苦瓜，大孙娃子只顾吃西红柿和冬笋，就小孙娃子晓得吃火腿肠和老母鸡肉，王学英给外甥姑娘和大孙娃子一人舀了一大勺冬笋炖老母鸡，还从锅里没盛完的冬笋炖老母鸡汤里舀出来三个金灿灿的冬枣大小的蛋，三个小的一人分了一个到碗里。
王琪薇从没见过这么小的鸡蛋，很惊喜：“大姨，这是鸡蛋么？”
“这是老母鸡还没来得及下的蛋，好吃得很。之永和之远都喜欢吃。”
江之远已经一口吞了老母鸡蛋，碰上好吃的他习惯第一时间落肚为安。江之远则相反，他习惯把最好的留在最后，所以他没有马上吃，而是吃了一块鸡脯肉之后，把鸡蛋拈到奶奶碗里，笑道：“明天考试，吃这个兆头不好。奶奶你吃吧。不要给之远吃！”
江之远想吃炸嫩知了，王琪薇不让，说是下酒菜，不喝酒的不准吃。
刚放下碗筷，挎着一个大书包的刘青松走进院子，来约江之永回学校。刘青松喊了江之永奶奶一声“三太太”，还没坐下，又进来一个人，没江少侠胖，比江少侠高一个头，嘴唇稍厚，刚进院子，就对着厨房亮嗓门：“三奶奶！管不管饭哪？”正是江少侠的亲叔叔，江之永的六堂哥，江之俊。
江之俊比江之永大四岁，小学四五六留了三个级，终于考上初中，跟堂弟江之永成了同班同学。他天生反射弧有点长，初中三年吊了三年车尾，毕业证能拿到，高中估计连最差的铁湖职高也考不上，中专就更不用想了。这次去参加中考，完全是在他妈和大哥江之英的鼓励下，冲着圆满人生不留遗憾去的。
王学英打趣江之俊：“小六啊，中饭是没得吃了，要不你不去城里考试晚上陪你三爷喝酒？晚上炖老母鸡吃。”
江之俊迟疑片刻，咽了一口口水，回道：“我去城里考试晚上也有好吃的，住旅社吃馆子。”
出发之前，王学英往江之永书包里塞了四张钱，两张一百元，两张十元。其中一百二是要交中考的食宿费，另一百应该是奶奶的私房钱，给江之永进城零花的。王琪薇也摘下自己的电子表说借给江之永中考用。江之永想一想，都没拒绝。
新津村与东邻的新浦村之间，有一条乡镇级的沥青公路，向南通往与右江市区隔江相望的新浦村渡口，向北四公里可到丰集镇镇政府驻地上丰集，丰集镇唯一的初级中学丰集中学就在上丰集的最南端。
如同上丰集一般，以新津村和新浦村为中心的附近几个村子，围绕着沥青公路自然形成了一条五百米左右的街市，这个街市也就是下丰集这个称呼的由来。
从下丰集街市出发，每天都有向北途径上丰集开往右阳县城的私营小中巴，半个小时一趟，沿路上上下下，晃到二十公里外的县城，得要半个多小时。
平时江之永他们上学，都是骑自行车，周六下午放假回家，周日下午返校上晚自习。今天三人都花了五毛钱坐小中巴到学校。
进了学校，还不到下午一点。学校要求参加中考的同学不迟于一点半到校。初一初二的学生还在放假，校园里看不到几个人，倒是大操场上停了六辆大中巴。
丰集中学初三年级有六个班，一个班四五十人，正好一个班一辆车。
初三年级在北教学楼，初三（3）班在一楼东头。三人进了教室，同班同学们差不多到齐了，讲台上坐着的是班主任，围着几个同学在交中考的食宿费。与平时不同的是，大家前后左右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兴奋与憧憬。
江之永辨认着或熟悉或模糊的一张张面孔，努力对应上一个个已久不想及的名字。三天过后，大家的命运或许就此决定，以后再也难得见上一面。以乡镇中学的教学水平和升学率，每个班中考后能进入中专、高中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职高基本上是没人愿意上的，考不上中专和高中的人，等待他们的，要么就此扎根乡村，要么加入明年开始的又一轮南下潮。
江之永的座位向来是二三组前三排，幸亏他不算高，最近一次的体检裸高一米六八，坐下去也不至于挡了后面同学太多的视线。他正在犹豫记忆中的座位，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冲他打招呼：“江之永，你才来！”那是他初三的同桌李志刚。
放下书包，不理唠叨的李志刚，江之永上讲台去交钱。
班主任姓肖，肖启贵，右江师专毕业，三十多岁，带了江之永他们三年，教数学兼班主任。教学非常严格，做班主任更严格，被3班的促狭鬼们私下叫做“小气鬼”，估计是嫌自由的空气给得太少。
肖启贵看见自己这一届最得意的学生之一，笑容和熙：“江之永，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
“肖老师，我现在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只等上考场。”
“好！这样就能出好成绩。”
下午两点钟，停在大操场上的六辆中巴车准时出发，满载着丰集中学初三年级的学生和随行的老师，拐上了沥青公路，向北边的右阳县城出发。
两点四十不到，丰集中学的师生们已在右阳县城关初级中学旁一百米左右的黑天鹅宾馆安顿下来。黑天鹅宾馆名字挺好听，其实就是一家四层楼的大旅社。每层楼每个房间摆了三、四张床不等，每张床安排两人。于是，初中住宿三年习惯了两人一张床的同学们也许今生最后一次又要同床三日。
三点整，各班班主任带全班学生到城关初级中学熟悉考场。
回宾馆途中，江之永看到路边一家小卖店公用电话的招牌，便向肖启贵请假说打个电话就回，肖启贵瞄了一眼队伍，把刘青松揪出来陪他。
电话接通，却是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找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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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饭之前，江之永躲在竹屋绘制图表检查自己初中三年的知识点，数理化各种公式及其推导、定理及其证明、原理及其理解，各种常量、结构式和方程式，各种实验仪器使用方法、用途和禁忌，最后画一张元素周期表，默写1到40号元素的名称、原子序号、原子量、核外电子排布、常见化合价、罕见化合价，与同族元素的共性及个性等等。
串联完数理化所有知识点之后，江之永把时间留给思想政治，重点翻看最近的几套统考试卷，熟悉大题的答题行文模式，最后过了一遍时事政治部分的小册子。
太阳不到正午，王琪薇就跑到竹屋下，扬一扬手腕：“江之永，十一点半啦，下来吃中饭咯。中饭有我和大姨买的菜。”
中饭有四个半菜，土黄瓜炒火腿肠、苦瓜炒肉丝、青西红柿炒鸡蛋和冬笋炖老母鸡，还有半个菜是两只炸得金黄的嫩知了，被王琪薇用一个瓷盘摆出了西餐的感觉。素菜是自家产的，老母鸡是自家养的，猪肉和火腿肠是王琪薇陪大姨赶了一个乡下的集买回来的。
西红柿炒鸡蛋，大多数人吃的是红黄配，却不知道真正好吃的乃是青黄配，红黄配其实只适合做汤。
见外甥姑娘只顾吃苦瓜，大孙娃子只顾吃西红柿和冬笋，就小孙娃子晓得吃火腿肠和老母鸡肉，王学英给外甥姑娘和大孙娃子一人舀了一大勺冬笋炖老母鸡，还从锅里没盛完的冬笋炖老母鸡汤里舀出来三个金灿灿的冬枣大小的蛋，三个小的一人分了一个到碗里。
王琪薇从没见过这么小的鸡蛋，很惊喜：“大姨，这是鸡蛋么？”
“这是老母鸡还没来得及下的蛋，好吃得很。之永和之远都喜欢吃。”
江之远已经一口吞了老母鸡蛋，碰上好吃的他习惯第一时间落肚为安。江之远则相反，他习惯把最好的留在最后，所以他没有马上吃，而是吃了一块鸡脯肉之后，把鸡蛋拈到奶奶碗里，笑道：“明天考试，吃这个兆头不好。奶奶你吃吧。不要给之远吃！”
江之远想吃炸嫩知了，王琪薇不让，说是下酒菜，不喝酒的不准吃。
刚放下碗筷，挎着一个大书包的刘青松走进院子，来约江之永回学校。刘青松喊了江之永奶奶一声“三太太”，还没坐下，又进来一个人，没江少侠胖，比江少侠高一个头，嘴唇稍厚，刚进院子，就对着厨房亮嗓门：“三奶奶！管不管饭哪？”正是江少侠的亲叔叔，江之永的六堂哥，江之俊。
江之俊比江之永大四岁，小学四五六留了三个级，终于考上初中，跟堂弟江之永成了同班同学。他天生反射弧有点长，初中三年吊了三年车尾，毕业证能拿到，高中估计连最差的铁湖职高也考不上，中专就更不用想了。这次去参加中考，完全是在他妈和大哥江之英的鼓励下，冲着圆满人生不留遗憾去的。
王学英打趣江之俊：“小六啊，中饭是没得吃了，要不你不去城里考试晚上陪你三爷喝酒？晚上炖老母鸡吃。”
江之俊迟疑片刻，咽了一口口水，回道：“我去城里考试晚上也有好吃的，住旅社吃馆子。”
出发之前，王学英往江之永书包里塞了四张钱，两张一百元，两张十元。其中一百二是要交中考的食宿费，另一百应该是奶奶的私房钱，给江之永进城零花的。王琪薇也摘下自己的电子表说借给江之永中考用。江之永想一想，都没拒绝。
新津村与东邻的新浦村之间，有一条乡镇级的沥青公路，向南通往与右江市区隔江相望的新浦村渡口，向北四公里可到丰集镇镇政府驻地上丰集，丰集镇唯一的初级中学丰集中学就在上丰集的最南端。
如同上丰集一般，以新津村和新浦村为中心的附近几个村子，围绕着沥青公路自然形成了一条五百米左右的街市，这个街市也就是下丰集这个称呼的由来。
从下丰集街市出发，每天都有向北途径上丰集开往右阳县城的私营小中巴，半个小时一趟，沿路上上下下，晃到二十公里外的县城，得要半个多小时。
平时江之永他们上学，都是骑自行车，周六下午放假回家，周日下午返校上晚自习。今天三人都花了五毛钱坐小中巴到学校。
进了学校，还不到下午一点。学校要求参加中考的同学不迟于一点半到校。初一初二的学生还在放假，校园里看不到几个人，倒是大操场上停了六辆大中巴。
丰集中学初三年级有六个班，一个班四五十人，正好一个班一辆车。
初三年级在北教学楼，初三（3）班在一楼东头。三人进了教室，同班同学们差不多到齐了，讲台上坐着的是班主任，围着几个同学在交中考的食宿费。与平时不同的是，大家前后左右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兴奋与憧憬。
江之永辨认着或熟悉或模糊的一张张面孔，努力对应上一个个已久不想及的名字。三天过后，大家的命运或许就此决定，以后再也难得见上一面。以乡镇中学的教学水平和升学率，每个班中考后能进入中专、高中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职高基本上是没人愿意上的，考不上中专和高中的人，等待他们的，要么就此扎根乡村，要么加入明年开始的又一轮南下潮。
江之永的座位向来是二三组前三排，幸亏他不算高，最近一次的体检裸高一米六八，坐下去也不至于挡了后面同学太多的视线。他正在犹豫记忆中的座位，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冲他打招呼：“江之永，你才来！”那是他初三的同桌李志刚。
放下书包，不理唠叨的李志刚，江之永上讲台去交钱。
班主任姓肖，肖启贵，右江师专毕业，三十多岁，带了江之永他们三年，教数学兼班主任。教学非常严格，做班主任更严格，被3班的促狭鬼们私下叫做“小气鬼”，估计是嫌自由的空气给得太少。
肖启贵看见自己这一届最得意的学生之一，笑容和熙：“江之永，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
“肖老师，我现在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只等上考场。”
“好！这样就能出好成绩。”
下午两点钟，停在大操场上的六辆中巴车准时出发，满载着丰集中学初三年级的学生和随行的老师，拐上了沥青公路，向北边的右阳县城出发。
两点四十不到，丰集中学的师生们已在右阳县城关初级中学旁一百米左右的黑天鹅宾馆安顿下来。黑天鹅宾馆名字挺好听，其实就是一家四层楼的大旅社。每层楼每个房间摆了三、四张床不等，每张床安排两人。于是，初中住宿三年习惯了两人一张床的同学们也许今生最后一次又要同床三日。
三点整，各班班主任带全班学生到城关初级中学熟悉考场。
回宾馆途中，江之永看到路边一家小卖店公用电话的招牌，便向肖启贵请假说打个电话就回，肖启贵瞄了一眼队伍，把刘青松揪出来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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