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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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竹竿丢在了老场部，双肩包回到了王琪薇背上，江之远一马当先冲到白桦林大本营。
他先看到了拴在一起的两匹大黑马，正是他大爷家的大黑马，顿时扑了过去。大黑马都还记得江之远的味道，并不吃惊，打着响鼻用头蹭他。
王琪薇也很惊喜，她以前只在香港马场见过赛马，那么远，哪儿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撒腿就也要扑过去。
“吁—”江之永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等一下。”
他低头转圈踅摸了一把三叶的野苜蓿，递给王琪薇道：“马儿喜欢吃这个。你轻轻从它们前面靠近，先用草慢慢碰它们的鼻子。”
王琪薇迫不及待接过野苜蓿，蹑足屏息凑向两匹大黑马。
两匹大黑马是大爷家的大堂哥和六堂哥的。
江之永的爷爷有弟兄三人，他排行第三，人称三祖宗、三太爷、老三爷。大堂哥江之英和六堂哥江之俊分别是江之永大爷江汉川最大和最小的孙子。中间还有四个孙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江之英也早结婚有了两个儿子，老大叫江少侠。江少侠作为大侄子，今年十九岁，比江之永大五岁，比小叔江之俊还大一岁，初中毕业几年了，一直在家里，忙时干农活，闲时放马。放马他和小叔一人轮一天。
王琪薇已经取得了两匹大黑马的信任与好感，正换着抱头。她对大黑马的眼睛最感兴趣，恨不得亲上一口。两匹大黑马是母子，长得一模一样，匀称高大，毛色缎子一般油光亮滑，鬃毛修剪得一丝不苟，好似印第安人的莫西干头，圆滚滚的屁股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好似无聊的道士。但王琪薇还是最喜欢它们大得出奇的眼睛，一个劲从它们深蓝色的瞳仁中找自己的影子。
白桦林大本营又多了七八十头牲畜，新津村三组一百来户，六七成家户都养了大牲畜，绝大部分是牛，养马的就江之永大爷一家。现在是农闲，几乎所有家户都有人出来放牧。白桦林与芭茅地、大小蛮洲同属于三组地界，但相邻的二、四组也有越界放牧的，江之永就看到一头四组的驴子，没有矛盾时三组的放牛娃们不为己甚，大方地容许外来户进来，一旦有了冲突，就会爆发群体性干仗。
大部分放牛娃都在吃中饭，嘴快的已经吃完打好包袱了。中饭是今天轮班的刘青松和汪云涛回村一家一户挨次收来的，两人在家吃饭后就带回白桦林大本营，分给大家。放牛娃的中饭并没有特殊待遇，家里吃什么就带什么，一般都是铝制或塑料饭盒里面盛了饭，再着实压上菜，好像西北的盖浇饭，东北的烩饭，岭东的碟头饭。家里没有饭盒的，就直接一个海碗扣另一个海碗，再拿干净的纱布系紧。多数放牛娃都有给用筷子或勺子的人权，个别经常丢筷子或勺子的，家里只负责饭菜，用餐工具请自行解决。至于饮水，要么右江，要么去小林场老场部压水喝。
江之永走到刘青松身边时，刘青松正靠着树拜读《罗兰小语》，他从身旁的塑料袋里取出三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递给江之永。听到自己暑假可以借到书，他很开心，示意江之永快把西红柿献给王琪薇。
西红柿蒂还新鲜，应该是刘青松中午在新津村外菜园地里特意摘了带过来的。江之永喊王琪薇和江之远到水荡子洗了手，一人给了一个。
两人还没跟马儿玩够，又凑了过去。王琪薇咬一口西红柿，见两匹大黑马都翕动鼻孔嗅她手中的西红柿，惊奇道：“马儿想吃西红柿！”
江之永三口吃完自己的那一个，道：“它们只是好奇，不会吃的。马儿不吃酸，喜欢吃甜的。”
王琪薇顿时异想天开：“那我拿我背包里的巧克力味儿的大白兔奶糖给它们吃！”
江之永瞅了她一眼：“你看过古龙的傅红雪么？马儿吃了巧克力就会像傅红雪一样发羊角风。”
王琪薇吐吐舌头，又不甘心：“那喂经典原味儿的？”
“不行。”江之永一口拒绝，小猫和小狗忌牛奶，马儿倒不确定，他不敢冒险：“你咋不吃草？”
王琪薇翻了一个白眼。
江之远吃完西红柿，手都不洗，去扯江之永的衣角：“哥，我想骑马。”
王琪薇顿时两眼发光，两口吃完西红柿，手举得老高：“我也要骑！我也要骑！”她早上骑过牛，现在再骑上马，今天就完美了。
江之永会骑马，但不敢伺候两个小的骑马，他对江之远道：“那你去找人，看今天是六哥还是你大侄子在放马。”
江之远立马跑去找人。
很快，不到一米二的江之远揪着一米七几的大侄子江少侠过来了。
天生三分福相的江少侠看见江之永，连忙快步过来喊：“大叔。”
他手里拿着本十六开的《冰川天女传》，本来躲在稍偏的一颗白桦树后看书，却没想到被这个二叔抓住要骑马。江家特别是大爷江汉川规矩严，“事诸父，如事父”，再小的诸父也是诸父，何况江之永大叔也在，他乖乖跟过来。
“少侠。”江之永对这个名字有点儿别扭，喊过大侄子的名字之后他差一点儿拱起手来。江少侠本来叫江少遐，他自从读完生平第一本武侠小说之后，就一心要把自己的名字改作江少侠。其实他从小婴儿肥，一年四季脸蛋儿都红扑扑的，哪儿有半点少侠的丰采？他先是跟老师说要改名，作业本上的名字就自行换过来，接着告知周围的每一个人自己改名江少侠了，然后被他爸削了一顿，又被爷爷教训了一顿，依旧痴心不改，闹了三年，最后大家只好默许。他初中毕业后办身份证，正式易名作江少侠。江之永平复了一下被“少侠”二字沸腾的热血，继续道，“你二叔和他十三姨想骑下你家的马，你看能不能满足一下他们？”
“好。”江少侠满口答应，“骑我家的母马吧？稍微温顺一些，也更听我话。”说着把《冰川天女传》掖进屁股后面的腰带里，去解自家母马的缰绳。
王琪薇和江之远小归小，还不愿意江少侠抱他们上马，硬要自己上去。
江少侠只好把马牵到一截稍高的土坎儿边上，江之远爬上土坎儿，在江之永保护下跨上了马背，揪住修剪时特意留下的一小撮长马鬃，接着王琪薇也跨上了马背。
江之远胆子大，王琪薇胆子也不小，她抱住江之远的腰，同江之远一起嚷嚷：“驾！驾！”
江少侠牵着马走了一段，示意江之永之后把缰绳交到江之远手里，松开手，守到一边。
江之远表现得很是冷静，他松一松缰绳，抖一抖，说了声：“驾！”等马儿走上几步，又拉一拉缰绳，“吁！”
王琪薇兴奋得脸蛋儿通红，不停喊：“驾！驾！吁！吁！”
“好了好了。”江之永替马儿头疼，“差不多了，我们该去芭茅地放牛了。下来吧。”
江少侠连忙上前接过缰绳，笑嘻嘻地称赞江之远：“二叔骑得好！”
江之远颇为得意：“那是当然！”
王琪薇不待江之永靠近，竟然一个翻身，自己跳下了马背，向江少侠道谢。江少侠听说过这位十三姨奶奶，忙道不谢。
随后江之远也自己跳了下来，马步稳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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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竹竿丢在了老场部，双肩包回到了王琪薇背上，江之远一马当先冲到白桦林大本营。
他先看到了拴在一起的两匹大黑马，正是他大爷家的大黑马，顿时扑了过去。大黑马都还记得江之远的味道，并不吃惊，打着响鼻用头蹭他。
王琪薇也很惊喜，她以前只在香港马场见过赛马，那么远，哪儿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撒腿就也要扑过去。
“吁—”江之永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等一下。”
他低头转圈踅摸了一把三叶的野苜蓿，递给王琪薇道：“马儿喜欢吃这个。你轻轻从它们前面靠近，先用草慢慢碰它们的鼻子。”
王琪薇迫不及待接过野苜蓿，蹑足屏息凑向两匹大黑马。
两匹大黑马是大爷家的大堂哥和六堂哥的。
江之永的爷爷有弟兄三人，他排行第三，人称三祖宗、三太爷、老三爷。大堂哥江之英和六堂哥江之俊分别是江之永大爷江汉川最大和最小的孙子。中间还有四个孙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江之英也早结婚有了两个儿子，老大叫江少侠。江少侠作为大侄子，今年十九岁，比江之永大五岁，比小叔江之俊还大一岁，初中毕业几年了，一直在家里，忙时干农活，闲时放马。放马他和小叔一人轮一天。
王琪薇已经取得了两匹大黑马的信任与好感，正换着抱头。她对大黑马的眼睛最感兴趣，恨不得亲上一口。两匹大黑马是母子，长得一模一样，匀称高大，毛色缎子一般油光亮滑，鬃毛修剪得一丝不苟，好似印第安人的莫西干头，圆滚滚的屁股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好似无聊的道士。但王琪薇还是最喜欢它们大得出奇的眼睛，一个劲从它们深蓝色的瞳仁中找自己的影子。
白桦林大本营又多了七八十头牲畜，新津村三组一百来户，六七成家户都养了大牲畜，绝大部分是牛，养马的就江之永大爷一家。现在是农闲，几乎所有家户都有人出来放牧。白桦林与芭茅地、大小蛮洲同属于三组地界，但相邻的二、四组也有越界放牧的，江之永就看到一头四组的驴子，没有矛盾时三组的放牛娃们不为己甚，大方地容许外来户进来，一旦有了冲突，就会爆发群体性干仗。
大部分放牛娃都在吃中饭，嘴快的已经吃完打好包袱了。中饭是今天轮班的刘青松和汪云涛回村一家一户挨次收来的，两人在家吃饭后就带回白桦林大本营，分给大家。放牛娃的中饭并没有特殊待遇，家里吃什么就带什么，一般都是铝制或塑料饭盒里面盛了饭，再着实压上菜，好像西北的盖浇饭，东北的烩饭，岭东的碟头饭。家里没有饭盒的，就直接一个海碗扣另一个海碗，再拿干净的纱布系紧。多数放牛娃都有给用筷子或勺子的人权，个别经常丢筷子或勺子的，家里只负责饭菜，用餐工具请自行解决。至于饮水，要么右江，要么去小林场老场部压水喝。
江之永走到刘青松身边时，刘青松正靠着树拜读《罗兰小语》，他从身旁的塑料袋里取出三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递给江之永。听到自己暑假可以借到书，他很开心，示意江之永快把西红柿献给王琪薇。
西红柿蒂还新鲜，应该是刘青松中午在新津村外菜园地里特意摘了带过来的。江之永喊王琪薇和江之远到水荡子洗了手，一人给了一个。
两人还没跟马儿玩够，又凑了过去。王琪薇咬一口西红柿，见两匹大黑马都翕动鼻孔嗅她手中的西红柿，惊奇道：“马儿想吃西红柿！”
江之永三口吃完自己的那一个，道：“它们只是好奇，不会吃的。马儿不吃酸，喜欢吃甜的。”
王琪薇顿时异想天开：“那我拿我背包里的巧克力味儿的大白兔奶糖给它们吃！”
江之永瞅了她一眼：“你看过古龙的傅红雪么？马儿吃了巧克力就会像傅红雪一样发羊角风。”
王琪薇吐吐舌头，又不甘心：“那喂经典原味儿的？”
“不行。”江之永一口拒绝，小猫和小狗忌牛奶，马儿倒不确定，他不敢冒险：“你咋不吃草？”
王琪薇翻了一个白眼。
江之远吃完西红柿，手都不洗，去扯江之永的衣角：“哥，我想骑马。”
王琪薇顿时两眼发光，两口吃完西红柿，手举得老高：“我也要骑！我也要骑！”她早上骑过牛，现在再骑上马，今天就完美了。
江之永会骑马，但不敢伺候两个小的骑马，他对江之远道：“那你去找人，看今天是六哥还是你大侄子在放马。”
江之远立马跑去找人。
很快，不到一米二的江之远揪着一米七几的大侄子江少侠过来了。
天生三分福相的江少侠看见江之永，连忙快步过来喊：“大叔。”
他手里拿着本十六开的《冰川天女传》，本来躲在稍偏的一颗白桦树后看书，却没想到被这个二叔抓住要骑马。江家特别是大爷江汉川规矩严，“事诸父，如事父”，再小的诸父也是诸父，何况江之永大叔也在，他乖乖跟过来。
“少侠。”江之永对这个名字有点儿别扭，喊过大侄子的名字之后他差一点儿拱起手来。江少侠本来叫江少遐，他自从读完生平第一本武侠小说之后，就一心要把自己的名字改作江少侠。其实他从小婴儿肥，一年四季脸蛋儿都红扑扑的，哪儿有半点少侠的丰采？他先是跟老师说要改名，作业本上的名字就自行换过来，接着告知周围的每一个人自己改名江少侠了，然后被他爸削了一顿，又被爷爷教训了一顿，依旧痴心不改，闹了三年，最后大家只好默许。他初中毕业后办身份证，正式易名作江少侠。江之永平复了一下被“少侠”二字沸腾的热血，继续道，“你二叔和他十三姨想骑下你家的马，你看能不能满足一下他们？”
“好。”江少侠满口答应，“骑我家的母马吧？稍微温顺一些，也更听我话。”说着把《冰川天女传》掖进屁股后面的腰带里，去解自家母马的缰绳。
王琪薇和江之远小归小，还不愿意江少侠抱他们上马，硬要自己上去。
江少侠只好把马牵到一截稍高的土坎儿边上，江之远爬上土坎儿，在江之永保护下跨上了马背，揪住修剪时特意留下的一小撮长马鬃，接着王琪薇也跨上了马背。
江之远胆子大，王琪薇胆子也不小，她抱住江之远的腰，同江之远一起嚷嚷：“驾！驾！”
江少侠牵着马走了一段，示意江之永之后把缰绳交到江之远手里，松开手，守到一边。
江之远表现得很是冷静，他松一松缰绳，抖一抖，说了声：“驾！”等马儿走上几步，又拉一拉缰绳，“吁！”
王琪薇兴奋得脸蛋儿通红，不停喊：“驾！驾！吁！吁！”
“好了好了。”江之永替马儿头疼，“差不多了，我们该去芭茅地放牛了。下来吧。”
江少侠连忙上前接过缰绳，笑嘻嘻地称赞江之远：“二叔骑得好！”
江之远颇为得意：“那是当然！”
王琪薇不待江之永靠近，竟然一个翻身，自己跳下了马背，向江少侠道谢。江少侠听说过这位十三姨奶奶，忙道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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