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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国子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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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光启和侯光远回头看到程化祥慌张的跑进来,两人向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个位置给他。

    看到如此惊慌的程化祥,朱由校十分恼怒,喝道:“天塌了不成,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正当他们君臣制定新政实施计划,已经基本商议完毕,这个时候轻松愉快的气氛被程化祥的莽撞冲击的荡然无存,不禁让在场的人心头一紧,预感着发生了什么大事。

    程化祥被喝的一脸苦色,眉头紧皱,禀道:“老奴该死,万岁,有人奏报说国子监打起来,还死了人!”

    “什么?”

    这犹如晴天霹雳,在最高学府竟然发生打架斗殴,简直是破天荒了,能进国子监的都是文人雅士,一群谦谦君子,有什么矛盾顶多就是斗嘴,还不至于动起手来,今天竟然打起来了,真是亘古奇闻!国之丑闻!

    朱由校吃惊不小,徐光启和侯光远也是惊讶的嘴巴都掉下来了,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误传!

    朱由校也是不信,拍着桌子指着程化祥一脸怒色,“你查清了么?!要是谎报朕饶不了你!”

    程化祥咽了口唾沫,脸上渗出一点汗水,惊骇的回道:“老奴怎敢欺骗陛下,是国子监祭酒宋河来报,人就在宫外。”

    朱由校一听,顿时恼怒,堂堂学子竟然打架斗殴,丢的是大明的脸面,这还了得!正愁没办法处理这些监生呢,正好给了口实。想到这,他又暗生窃喜。

    “怎么打起来的?死了多少人?”朱由校问道。

    程化祥一副苦脸,回道:“老奴也不知呀,是国子监祭酒宋河来报,说国子监监生和京师学堂的学生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以至局势难控,已死伤多人。”

    一听是京师学堂的学生和国子监的监生打起来,朱由校登时坐不住了,他腾然起身,一脸骇然。

    这事就更大了,这不仅仅是学生们简简单单的斗殴事件,而是学派之间的争斗,如果处理不好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尤其是徐光启,当他听说是两边的学生打起来,更是担心的不得了,京师学堂里毕竟都是他的学生,他慌神中忙上前抓住程化祥的一只胳膊急问:“死了多少人?京师学堂的学生们怎样啦?”

    朱由校怒不可遏,气的走下御座,吼道:“怎么会打起来!还不快派人把肇事的抓起来!”

    “京城御使衙门已经派人去了。”程化祥低着脑袋小心的回道。

    朱由校仍不满的说:“国子监祭酒呢?他在干嘛?怎么当的差!”

    “跪在殿外,等皇上宣召呢!”程化祥轻声的说。

    朱由校两眼一狠,大手一挥:“宣他进来!”

    宋河跪在殿外早已股颤心惊,又听到殿内的吼声不断,早吓的已经站立不起来,还是程化祥让旁边的小太监扶起来,又由程化祥参扶着走进西暖阁。仅仅几步的距离,宋河像是走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亦步亦趋,缓慢的走进来。

    朱由校怒目斜视着让人搀扶无神进来的宋河,更是添了几分厌恶感。跨进西暖阁,程化祥一放手,宋河便再也支撑不住,摔跪在地上,带着几分哭腔,重重的向朱由校磕头,“罪臣宋河叩见吾皇陛下……”

    朱由校没工夫听他山呼,直接怒斥道:“国子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人打架?”

    宋河紧张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发颤的回道,“回……回万岁,国子监监生们不满……京师学堂的学子们登科入仕,他……他们有怨言,监生与学子们争吵,发生械斗……微臣……监管不严,死罪!”

    “死了多少人,都是谁?”朱由校弯下腰盯着把脑袋贴在地板上不肯抬一点缝隙的宋河问道。

    “监生两人,京师学堂三人,另有数人受伤,已被送去太医院。”

    “好!好!好一个不满!”朱由校直起身子,威而不怒的来回踱步,面色忧虑,低头沉思。他现在不是恼怒,而是焦虑,这件是已经不是简单的学子群殴,而是监生们代表的“儒学派”和学子们代表的“新学派”的冲突,这件事已经蓄积已久,天下儒生们本就视“西洋学”为“化外之物”,是“奇巧淫技”,十分排斥他登基后不重用儒生,将“西洋学”搬至国子监,这已遭致全国的儒生反对,又连续两次从中选拔官吏入朝为官,更让天下苦读寒窗的儒生嫉恨,国子监的学子历历在目,更是按耐不住。

    徐光启第二次去考核选拔已让这积蓄已久的矛盾爆发了。

    徐光启和侯光远站在一旁,也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徐光启更加担心害怕,他怕这件事一旦闹大,将是全国性的事件,那时恐怕连皇帝都保不住他这个“新学派”的首脑人物。

    约一炷香的时间,朱由校不再来回走动,抬眼看向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宋河,带着几分怒气说:“你是国子监祭酒,有渎职失察之罪,着即革去你官职,永不叙用,返乡去吧!”

    宋河趴在地上,听到皇帝对自己的宣判,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免于刑责,丢官已经很占便宜了,悲的是从此再无仕途,一生只能回乡种地了。宋河喜悲参半,叩完几个头出去了。

    为防止此事引爆全国学子们的怒气,发生更大的骚动,朱由校转向矗立在旁边的徐光启和侯光远,凝色道:“徐爱卿,你即可拟旨通告全国,天启元年三月开春,朝廷开科取士。再命吏部选派后补官员,充实员额,补足官员。”接着又阴沉恼怒的对侯光远说:“侯爱卿,劳烦你去国子监处理这件事,命京城御史严查严办,对带头斗殴的剥夺功名,朝廷永不叙用,按《大明律》量刑!”

    两人拱手应承,紧张的出去办差去了。他们俩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弄不好会引发全国性的*,毕竟全国的学子上百万,他们读一辈子的书就想考取个功名当官光宗耀祖,如今新皇登基就就把他们晾在了一边,重用“西洋学”的人,短短几个月就有数十人入朝为官,这让天下读书人十分嫉恨,只等有人振臂一呼就会聚众闹事。

    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尤其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件事发挥,否者后果不堪设想,朝廷党争不断,早有人瞅准机会想整出大事来,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借口。

    朱由校坐回御案前,脑子一片空白,他希望侯光远能快点将这件事平息,不能给他们煽风点火的机会,全国的学子们一闹,他们背后强大的文官集团也会跟着起哄,到那时,做为皇帝的他也会万般无奈,不得不亲手将这仅有的“新学”萌芽砍掉,他一心想将新学推广,他不想就此夭折新学,否则国家百年大计毁于一旦。朱由校哀叹声不止,万历怠政留下的这么多的官员缺位,想留给这些“新学”派的学生,将他们逐渐充实到朝廷中去,已经有几十人进入朝廷了,可惜这件事不得不让朱由校痛惜的将候补官员补缺上,以平息儒生们的怨气。

    徐光启回到内阁,马上拟旨发布全国,天启元年三月开春,朝廷举行恩科取士。这样,每三年一次的科考提前一年举行,让全国的学子们高兴不已,拍手称快。

    侯光远到达国子监后,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哀嚎声一片,监生和学子们被京城御史衙门的差役们分隔成两拨,蹲坐在院中被看管起来,双方几百人,场面甚是宏大。京城御史王坦在此等候宋河。

    事发时王坦正在率人巡逻,在国子监不远碰巧遇到里面吵闹乱哄哄的,便带人进入国子监查看,正遇上打架,国子监祭酒宋河在两边扯着嗓子劝架也无济于事,他那点嗓音早淹没在两方学子的对骂声中,两方学子也早已无视他这个国子监祭酒的存在,一方是嫉恨充满了头脑,早已近乎疯狂,一方是有皇帝做靠山的京师学堂的学生,谁也不服气谁,一个人上去推攘就演变成了群殴。王坦忙派人将两方拉开管控,可惜人太多,不能及时拉开,造成局势失控,多人死伤。受伤的已经被抬去太医院,被打死的送到了顺天府。

    候光远看到这惨烈的场面,宋河和王坦不敢擅断,宋河才急匆匆的进宫请求圣裁,王坦就在这看护,防止再发生意外。

    王坦正凝神的监视着学子们一举一动,这时侯光远进来了,看到这混乱的场面,一阵忐忑唏嘘。王坦见是侯光远,不明新任的户部尚书怎么会来这里,惊讶的行礼问安:“下官见过侯大人,不知您为何事?”

    侯光远一声长叹,扫视学子们,惆怅的说:“皇上叫我来处理这件事的。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很是震怒,宋河已经被罢官了,命你严查带头闹事的,受伤的都送到太医院诊治吧!”

    王坦一阵惊悚,想不到宋河是一去无回。

    侯光远将皇上的圣旨想在场的学子们说了一遍,明年开科取士的消息也说了,监生们听到这个消息总算安分下来,有的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接着,侯光远命王坦捉拿带头闹事的人,押往京城御史衙门处置,其他学子疏散开来,并派衙役日夜轮换值守,防止再发生斗殴事件。

    此事在京城传的很快,许多儒生学子,尤其是在京的候补官员正蠢蠢欲动,借机到各大衙门示威,要求朝廷取缔“西洋学”,废除“京师学堂”,这些人正聚首商议,朝廷旨意就下来了,宣布明年三月开科取士,吏部核准候补官员充实朝廷。义愤填膺的儒生们听到这消息都眉开眼笑,回去好好准备功课去了;候补官员听到消息是撒开脚就奔到吏部,看看有没有自己补缺,还有的回家找门路,谋个好差事。

    轰动一时的国子监群殴案逐渐平息,朝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朝廷官员逐渐充实,各地官员也逐渐走马上任,万历怠政留下的官员奇缺现象也逐渐好转。

    大明也跨进了新的一年,天启元年,真正意义上天启时刻到来了。

    年前,锦衣卫和东厂专查的都察院和各科给事中案件中,涉案人员数十人,关押在南镇抚司许久,终于在天启元年正月,始终踌躇不定的朱由校下定了决心将这些人家产全数抄没,发配南疆,家眷遣返原籍。

    这次抄没,查出白银八十余万两,田亩六千顷。银入户部,田地摊分佃户。

    当然,最为高兴的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这次抄没又发了一笔横财,他心里美滋滋的,过年在家不拜财神,拜皇帝,希望皇帝再多抄几个官员。

    被抓得都察院的官员们没有被放出来,而是查抄,这又一次引发官员震动,新年让朝廷官员们过的很不是滋味。

    都察院已经已经准备好京查,各科给事中只剩下杨涟一人,他为官清廉,所以安然无事,但此次京查他已无权参与,都察院全权负责,不在由给事中审核。

    十三廊科给事中虽然是七品官,但权力很大,他们可以纠察审核各部的来往文件,审核官员的不法之事,可以弹劾上至首辅,下至各级官员,甚至连皇帝也可以当面指责过失,他们就是人们常说的言官!

    朱由校最恨言官,一群迂腐之人,而且大部分深陷党争,早已失去了作为言官所具有的责任,在万历年间,多次京察大计都成了他们打击异己的最好良机,就连清廉著称的杨涟也是为了“东林党”的利益排斥他人。

    朱由校借着这件事,几乎在清洗都察院时便将各科给事中以营私舞弊之罪发配南疆,再也不增补各科给事中。

    现在的给事中基本上只有作为言官说话的分了,再无纠察审核之权,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传统的节日刚过,轰轰烈烈的京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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