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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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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史学家戏称为“丙戌书生革命”的动乱终以一场令历史蒙羞的闹剧而宣告结束。仅仅是在北京一地,被刑部登记在案的活跃分子就超过了三千人之多。自然,当局宽宏大量地对他们的过失既往不咎,允许这些垂头丧气的儒生们在军队的监护下离开大明门。然而最令他们感到羞愤的却不止于此,在泛着钢铁光泽的军队封锁线后面,数以千万计的京城百姓用来迎接他们的却是轻蔑的嘘声和不绝于耳的谩骂,甚至于四下横飞的腐败蔬菜瓜果。很显然,站在文士们这边的市民并不多,至少可以说比他们原本预计得少多了。

    发生这样的悲剧性结果不能不归咎于李贽等人对形势的错误估计。在萧弈天执掌帝国的三年间,受益最大的无非是军人和商人:前者获得了原先做梦也不敢想像的优厚待遇,后者则拥有了从来梦寐以求的有利环境与国家支持,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得到了几千年历史上旷古未有的社会尊重和政治地位。而在这北京城中,军属和商贩差不多就相当于总人口的六成左右。此外,税法改革将地主对佃户的剥削大大减轻,得到了农民们的广泛拥护;积极扩张的对外政策则极大地开拓了海外市场,提供了安全稳定的贸易路线,令工场主大发横财的同时也吸纳了大量在土地兼并浪潮中游离失所的流民成为雇佣劳动力;即便是连续两年的全国性自然灾害也不能动摇内阁在人民心中的威望——帝国从海外调集了将近一亿石平价粮食,将物价有效地稳定在了正常波动范围内。

    据万历十五年的统计数字,帝国经常性财政岁入比三年前增加了超过六成以上,与之对应的是人民生活水平反而更有提高。帝国的钢铁雄师在外攻城略地无往不胜,国内的治安状况也一日胜似一日。在如此蒸蒸日上的华美帝国之梦当中,又有多少人会去支持那些试图回到过去的腐儒们呢?

    当然,在大明门前临阵反戈倒打一耙的“假儒生”们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他们招供出的种种似是而非半假半真的所谓暗箱交易丑恶黑幕等等,很快便成为京城百姓们在街头巷尾茶楼酒店里津津乐道的轶闻谈资,将几位当事人平素道貌岸然的圣人形象破坏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负责掌管吏治刑讯的门下省已经指令都察院介入此事,对众多儒学名流的家业财产等进行调查。这样一来更是闹得满城风雨流言蜚语冷嘲热讽不绝于市,连带着普通的文人书生走在街市上也成为众口铄金的对象。

    至8月2日,都察院正式公开了十多天以来的调查结果:有近二十名清流派官员因涉嫌经济问题被停职审查,其中多人与李贽往来密切,钦差调查组甚至收集到了数张由李贽本人签字画押的地契房契。虽然证据还不足以将这清流领袖议罪,但造成的政治影响却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各行省的名流文士纷纷公开表明与这些“有辱斯文的败类们”划清界限,转而支持内阁起来。

    “大人,您看小人这件事办得还不错吧?”忠武王府后花园中,杨巍恭敬地为萧弈天斟上一满盏醇酒,趁机讨好道。“为了搞倒这些文人,卑下可是花了好几十万银币呢。”

    “两个字:卑鄙。”萧弈天把酒盏端在手中轻轻把玩着,钩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久经宦场的杨巍是何等圆滑之人,观颜察色之下顿时大喜过望,满脸堆笑地接着说道:“承蒙大人夸奖,小人实在是受宠若惊。”

    “呵,卑鄙这个评价你听着还是很受用的嘛。”首相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光和影是相互排斥却又不可分离的两个对立面,一个真正伟大的领袖需要同时具备操纵这两种力量的能力,可惜的是,那些凡人们却往往不能够理解到这一点。”杨巍一本正经地说道:“大人,您就做一个高高在上照耀万物的皓空明日,没有半点瑕疵和缺憾的神明吧。小人甘愿隐藏在您的光辉之下,以常人所不齿的手段来为大人效忠!您需要像我这样的影子仆从在暗处活动,我也需要您这样的主子提供庇护。”

    萧弈天轻轻晃荡着手中的玛瑙色的美酒,眼神中隐有流光闪现,“你值得我相信吗?”

    杨巍谀媚地笑了:“大人,像卑下这种小人可是比任何君子都更为可靠的。因为我知道影子仆从背叛主人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而一个真正的小人是不会去干这种傻事的。”

    “真正的小人。”萧弈天微微一笑,“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今天说的话,不要再给我一个取你性命的机会。”

    “卑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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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帅大人,父帅大人!”

    听着李如松急促惊惶的喊叫声,正在阅读公文的李成梁只是稍微翻了翻眼皮,以处变不惊的平淡语气回答道:“出了什么事?整天大惊小怪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父帅大人,大事不好了!”李如松顾不得分辩,把左手中紧握得汗湿的帛书凑到了父亲的面前。“这是我们的人刚从北京送来的消息,都察院这回要对那些文人动真格的了,就连那个李贽也被牵扯了进去!”

    “这点事情就把我们辽东军的少主吓坏了?”李成梁不无鄙夷地讽刺道,伸手从桌案上抽出一张信笺递了过去,“你还是给我先看看这个吧,这是杨巍派人送来的密信。”

    李如松接过信仔细看过一遍,脸色顿时变得一袭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住沁出。“父帅,这是真的吗?内阁终于要对我们下手了吗!可是现在辽东局势尚未能真正安定下来,萧弈天也不至于心切于此一时啊。”

    “是有人出卖了我们啊。”李成梁叹口气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李贽这帮文人真是什么事也成不了!平时说的是慷慨激昂,到了出事的时候就一张嘴什么都吐出来了。萧弈天那家伙是军人出身,对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最是警惕。这下子听说我们辽东和儒生们的暴乱有牵连,那还不是触了他的逆鳞?所以我总是告诉你们不要太过相信那些文人,这下吃到亏了吧?对了,如柏呢,他又到哪里去胡混了?唉,危急关头,偏偏遇到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父帅,我得到消息便马上让二弟去找李书林打探口风去了。”李如松小心地回答道。

    李成梁冷冷哼了一声,“这还算差不多。但是你给我记住,李书林是萧弈天的人,他的话也未可尽信。现在我们全军都要整备起来,做好和内阁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李如松心头一惊,连忙问道:“我们真要和内阁军开战吗?”

    “不错!”李成梁恶狠狠地一瞪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最迟一旬之内,辽东境内的所有五万军士都要做好战斗准备!必要的话,我们可能还要先发制人奇袭山海关!”

    “父……父帅大人,大事不好了!”

    李成梁冷眼扫了扫冲进门来的李如柏,摇摇头叹道:“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子。唉,生子若如萧弈天,今日也不用我如此烦愁了。说吧,又是怎么了?”

    李如柏上气不接下气地连连喘了几口,这才大声嚷道:“父帅,李书林给我看了一份锦衣卫的机密邸报,御卫队情报总监急令在辽东的所有密探立刻停止活动自行潜伏待命。看来他们真的要有所行动了!”

    “他的话可靠么?该不会是内阁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吧?”李成梁疑惑地问。

    “父帅您不知道,”李如松连忙替弟弟解释道:“我和如柏这一年以来可没少在那李书林身上花工夫,前前后后的打点算下来总该有近万两银子了吧。这小子初时态度硬得很,后来还不是来者不拒了。”

    “嗯,命令密探们全部潜伏?看来是真的要动武了。”李成梁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的准备更不能落于内阁之后,一定要趁此刻朝廷在西洋和漠北两处同时用兵的大好时机,先发制人打萧弈天一个措手不及!好吧,你们两个人听着,把长城沿线的边军全都调回沈阳整训备战!”

    李如松惊道:“父帅大人请慎重考虑,辽东长城为我军抵御奴尔干土蛮的樊篱,要是边军全线撤离的话,面对关外的土蛮精骑我军岂不是无险可倚?”

    李成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一年以来叛乱的海西四部在建州女真部的攻击下早已是穷途末路,要不是我再三关照努尔哈赤的话他们哪里还活得到今天。长城边关嘛,有建州的数万兵马守在那里,还有哪个部族敢南下前来找死?”

    “努尔哈赤啊,哈哈,”李如柏也轻松地笑了起来,“那倒真的是条又听话又能干的好狗呢,父帅大人说得对,有他守着长城,我们还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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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里&amp;#8226;苏伊斯基无言地看着眼前或躺或坐横七竖八倒成一片的哥萨克士兵,心头生出几分绝望的悲怆。自从6月25日攻占蒙古王庭之后,十几万俄罗斯军队便深陷在了这里,足足一个多月寸步难行,这无论和原先的计划或者是期望都是相去甚远的。

    一切全都怪那些该死的黄皮猴子!他们在王庭失守之后便选择了避而不战,甚至还把方圆几十里的所有粮食牲畜都藏了个一干二净。最可气的是,通往后方的补给线不断受到小股鞑靼骑兵的骚扰,尽管护卫的力量不断加强,能够运到军中的粮食还满足不了需要的十之一二。饥饿难耐的士兵们早已经开始宰杀战马果腹,更多的则只能靠掘地三尺来苦苦寻找可供食用的草根和野鼠了。

    “苏伊斯基大公阁下,”叶尔马克从后面走了过来,他对指挥官难看的神色视而不见,一脸郁闷和沮丧地说道:“今天运来的粮食在途中又被劫走了三万多蒲式耳,还死了七十多个护送的弟兄。现在我们仅有的一点粮食主要优先供给哥萨克部队,瓦剌辅助军可是已经断粮好几天了,要是情况还再得不到好转的话,我恐怕军中很快就会有变故发生。”

    尤里的两根眉毛用力拧成了一团,脸上的肌肉绞在一起不住颤动,“变故?你是指什么样的变故,齐默菲叶维奇将军?”

    “我想您不会不清楚的,大公阁下。”叶尔马克坚定地说道:“一支没有粮食的军队都会发生些什么。”

    “哗变?这些卑贱的家伙也敢哗变,哼,真是笑话!”

    叶尔马克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道:“这或许还只是最好的结果。”

    苏伊斯基的脸皱成一团扭曲的形状,忽而又一下子舒展开来,“你说得对,齐默菲叶维奇。作为一个领导大军的指挥官确实有必要比普通人想得更多一些。既然如此,你不妨建议一下我们该怎么做吧。”

    “我们现在有三条路可以走!”叶尔马克微微仰起头,眯着眼睛背书一般念道:“上策是派出使者和中国议和,承认明帝国在蒙古的利益和势力范围,双方边境以战前的协议为准;中策是集结全军向西撤退,不管途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遭受什么样的牺牲,只要能够回到车尔勒格斯克就是胜利!”

    “下策又是如何?”尤里连忙急切地问道。

    叶尔马克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口说道:“下策就是马上整备军队,弃去所有不必要的军器物资,全军轻装向南突进,先进入中国的河套地区夺取所需的粮食给养,再寻求机会与他们主力决战,这样至少还有大约三成的生机。”

    “这……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尤里考虑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拿定主意,“要能够稳扎稳打取胜的最好。”

    “大公阁下,现今之计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比滞留在此地更好。明国人甚至不用多动一根手指头,也都能坐看我们被活活困死!”叶尔马克坚定地说道:“如果说上中下三策都有风险的话,那么无所作为坐以待毙就是不折不扣的自杀了!”

    “我……”尤里迟疑良久,终于狠狠地说道:“那就出兵河套吧!”

    “是么?”叶尔马克忍不住又说道,“阁下已经决定了吗?”

    “对!在我们大俄罗斯军队的面前,中国人只有抱头逃跑的份!”尤里斩钉截铁地猛一挥手,似乎全部的自信和勇气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叶尔马克沉默地立了片刻,转身向军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营区低矮的木栏旁,数以百计的士兵无精打采地躺在泥泞的草地上,蠕动嘴角嚼着略带苦味的草根。即便是看着将军从身边走过,这些饱受饥饿煎熬因而士气低落毫无斗志的人们也只是略微抬起头以毫无光泽的眼神一扫而过。

    您真的把一切都预料到了,梅尔库罗娃公爵小姐。叶尔马克停下脚步,怜悯地看了看眼前这群可悲的乞丐,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纸,出神地看着上面那纤细娟秀的笔迹。我都按照您说的去做了,而尤里&amp;#8226;苏伊斯基大公也和您预想的一样选择了那条即将埋葬无数士兵生命的下策。您说过这场战争是一个错误,俄罗斯也必定会为此付出代价,那么我只能希望纠正这个错误所需要的鲜血不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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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7日,河套地区,明帝国九原边塞。

    平南将军阎渔樵顺着土坯上凿出的简陋阶梯慢慢走上烽火台,关外一望无际的洪荒草原便猛然间毫无遮拦地出现在了他的千里镜下。将军的眼前是野蛮的游牧世界,贫瘠荒凉罕有人烟的瀚海大漠;而在他的身后,是润泽着文明帝国富庶和高雅的河套地区。将这判若天壤的两个世界分隔开的,便是将军脚下的这道以黄土夯坯石块为皮的墙垣——秦长城。

    “修缮外长城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阎渔樵很随意地向身边的副官问道:“内阁一百五十万的拨款应该已经到了吧。”

    副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工部的官员还在设计绘制图样,外长城的设计将与内长城主线采用同一标准,预计工程全部投资将超过一千六百万银币,工期可能需要五年。”

    阎渔樵点点头,“很好,如今帝国的北方防线已经推进到了阴山一线,过去以内长城九边塞为主的防御体系已经不能够满足需要。而外长城年久失修不堪使用,必须按照帝国军典重新修缮改造。记住,虽然蒙古已经臣服,但这并不意味着北方就安稳升平了!一个聪明的民族应该在和平时代就为战争提前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这样当战争来临时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这场轻松的谈话刚到兴头便戛然而止,因为一个军使正纵马飞驰向他们赶来。他穿戴缨盔链甲身披大红斗篷,右手里高举着一支黄铜鹰头杖,一拽缰绳动作麻利地滚鞍下马,顾不得拭去额角的汗珠便疾步登上长城。

    “将军,前线急报。罗刹人尽起十五万大军离开王庭向我九原袭来,预计明日午时可与我军接触。”

    阎渔樵显得有些惊讶,“俄罗斯人的补给线不是一直都处于我军攻击之下吗?他们怎么还会有余力发起攻击?对他们而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借迁使求和拖延时间,同时撤回国内重整以备卷土重来。粮草断绝,后方又有疑兵,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胆敢兵行险着,打出这样一着兵法上所谓的死棋……”他沉吟片刻,又继续道:“是想要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吗?有胆识作如此的拼命一搏,那俄国将领若非世所罕见的天才名将,那可就是愚笨短视到极点了。哼,枢密院还担心寻求不到与他们主力决战的机会,想不到敌人竟自己送上门来了!立刻传令下去,所有部队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就让我们给他们来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吧。”

    当晚,一支千余人的蒙古骑兵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接近俄罗斯军营。在昏暗的夜色掩护下,蒙古士兵们身披黑袍猫着腰呈散兵线慢慢向前蹑行。他们有着猎人天生的耐性和坚韧,每每等到哨兵最松懈的那一刻才松开手中的弓弦发出致命一击,再如脱兔一般潜入黑暗之中。

    俄军的营区虽然说不上是谨依章法进退有度,但相对于欧洲散漫无序的军事理论水平而言也算是颇有几分严整了。整个营地分为左中右三大区域,各区域又再细划为五个部分,以一圈半人来高的木栅提供基础防御。

    这次中国军队主要的突击目标是俄军的左翼,等到所有哨点都被摸掉之后,蒙古士兵们一齐单膝跪在地上,从腰间摸出火折迎空晃亮,点燃手中缠着布条又浸满油渍的箭支。明黄色的火光照亮了他们泛红的黑圆脸庞,战士们一用力将手中的角弓拉了个满月,瞄准深邃幽远的夜空用力射了出去。

    炽热的火焰在天幕的蓝黑色背景上划出无数道清晰的优美弧线,似乎将那子夜的穹窿也烧灼得微微发烫。等到这点点繁星接连陨下之时,俄罗斯军中便成为了一片火的海洋。挤满士兵的行军帐篷,堆有柴草资粮的辎重,无处不在的易燃物无不暴露在了致命火舌跳动的威胁之下。

    从睡梦中惊醒的俄军士兵的第一反应自然首先是左奔右突试图摆脱身后咆哮的熊熊烈焰。蒙古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制造混乱的大好机会:一支支利箭长了眼睛似的尖啸而至,狠狠钉在了俄国士兵的肩胛、大腿等地方——在需要散布恐惧的时候,单纯性地击伤一个人比杀死他效果要好上很多。

    “中国人杀过来了!大家快逃命啊!”战士们躲在暗处用蒙古语高声喊话道,果然不出所料,俄军中士气低落的外喀尔喀人立刻丢下手中的兵器开始溃散,俄罗斯军官率领督战队一连砍杀了好几人却也无济于事,自己反倒被一支冷箭刺穿了心脏。

    致命的混乱像瘟疫一般急速蔓延着,直至吞噬了整个左翼的数万士兵。他们尖叫着在整个营区里来回奔跑,将那些试图救火的士兵也冲得七零八落。任务已经完成,这支蒙古突击队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退出战场,骑上藏在隐蔽处的快马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俄国人的右翼和中军也都赶到了现场,那些睡眼惺忪浑身发软的士兵们惊讶地看着眼前不堪描述的混乱场面,想要上前帮忙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真是该死!”叶尔马克急匆匆地推开人群冲了进来,他视若不见地从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也无能为力的尤里&amp;#8226;苏伊斯基大公身边挤过,高声呵斥着身边的士兵。“快给我上前救火!你,你们,马上都给我过去!不要管那些该死的鞑靼人,任何妨碍救火工作的一律就地正法!”

    有了将军的指挥,士兵们立刻有组织地冲上前去,一部分将易于着火的贵重物资转移到安全地域,其他的便奋勇上前扑打那四下飞溅的火舌。那些仍然在狼奔豕突的外喀尔喀人则被一个个按倒在地强行制服。

    俄国人足足花了大半夜才将左翼营区的火势完全扑灭,清点伤亡的工作则一直持续到了清晨日出时分。有超过三千人在这场混乱中丧生,伤者则不少于两万,这个损失令左翼几乎陷入了瘫痪。更为严重的是,一夜的喧闹和忙碌令饱受饥饿折磨的俄罗斯军队耗尽了原本不多的所有力量。当鲜活的太阳从东方连绵山峦的剪影上喷薄而出时,被朦朦的金色光芒照耀着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不甚和谐的黑色花边。这一景观令得哪怕是最坚定勇敢的叶尔马克&amp;#8226;齐默菲耶维奇将军也不得不在心头敲响急促慌忙的鼓点:那是中国九原战区的主力——十五万蒙古骑兵。

    “他们来了!那些东方恶魔来了!”尤里&amp;#8226;苏伊斯基大公一把伸手攥住挂在脖颈中的十字架,嘶哑着声音叫喊了起来。在他的所谓戎马生涯中,打仗不过就是吆喝着大公领的护兵镇压拿着草叉冲上来的暴动农民罢了,一个多月前攻占蒙古王庭也不过是凭着绝对优势兵力牛刀小试而已。只有现在这眼看着数量庞大的敌人从正面不急不缓逼过来时,真正战争所具有的压迫感和恐惧感才第一次深深地攫住了他,令他口干舌燥几乎说不出话来。

    叶尔马克微微侧过头,满怀鄙夷地瞥了大公一眼,哥萨克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残忍令他并没有太过恐慌,反倒是从腰间拔出弧形的偃月弯刀大喝一声:“哥萨克,准备接敌!”

    俄国士兵们鼓起最后的勇气,发出骇人的吼叫声向前冲去。而远处,十五万蒙古大军的两翼阵线正像一道死亡屏障般在他们面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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