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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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陌，爸爸今天来见你是想向你解释清楚。三年前的事……”男人终是先开口了，皱了皱眉，似是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决绝在触到陌上冰冷的眼神之后都变成了懦弱。那比大人还要沉稳的性子，约摸是受了奶奶的影响。
“解释？”陌上像是听了笑话般往上抿了抿唇线，“父亲，你需要解释什么？”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陌上晋作。
“父亲”两字砸在男人的软肋上，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要用这么正式的敬称？他垂下眼帘，忽地又直视陌上的双眼:“你恨我？”
陌上不作声，也不挪开视线，她平静地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白色、药水的气味、写得密密麻麻的病历本，从以前到现在她对父亲的印象都只有这些。
“为什么？你也知道当年的事只是医疗事故。不，甚至连事故都不算，当时我妈伤的那么重，我……我救不了她。”陌上晋作的声线有一丝颤抖，他的手沾了自己母亲的血！他亲手把他母亲，把阿陌的奶奶送进太平间，送进火化炉。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女儿对自己的恨意。
陌上冷笑了声:“呵，父亲，不要以为所有人都那么傻。国一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难道会分不清对错？你还记得那天奶奶和你说的事吗？她说，要是她死于意外就有赔偿金给你当作遗产了。虽然当时只是个玩笑话，但是，看到奶奶被压在废墟下的那一刻，你敢说你没有过这个念头！”
当时无意间听到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不是……”陌上晋作想要反驳什么，却显得可笑。
“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要我帮你想起来吗？地震之后奶奶被送到医院，你是操刀的人没错吧？”
这个在别人眼里是白衣天使的人，却给家人带来了死亡，听起来就觉得荒谬。
“补偿金是在奶奶火化的那天送来的，我只想知道你那天拿着那些钱去了哪里？有时候我会想，人的生命到底是会有多廉价？廉价到几张票子就可以换一条命。奶奶的死，难道只是索取金钱的工具？钱再多又怎样？究竟对死者来说是种侮辱吧。染上了奶奶的鲜血的钱，你能花得安心吗？咳咳——”
飘落的雨丝偶尔滑进口腔，随着声带的剧烈振动陌上止不住咳嗽，她把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了。所有隐忍的恨意在这一刻通通爆发！伏在她脚边的咪咪用前爪扒了扒她的腿，似是在安抚自己的主人。
“你！在你的心里，爸爸难道是这样的人？你也说了我是医生，我要救很多的人，又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那笔补偿金只是用于医院的周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陌上晋作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不知道女儿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小时候的那个乖乖女，那个会撒娇劝爸爸不要吸烟的女儿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到底谁错了谁对了？
“够了！”陌上的嗓音有些沙哑，脸上依旧冰霜覆盖，她认定了的事实，任凭对方再怎么巧舌如簧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阿陌，你想想如果我是那种人又怎么会每年回来看母亲？”陌上晋作似乎铁了心要替自己开脱，不肯罢休。
“那你知道奶奶她喜欢的花是什么吗？不是百合也不是菊花，是康乃馨！所以你只是抱着一种拜祭死者的心态而已，而不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陌上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不该对这个男人有任何的期待，从她最亲的人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谎话她再也不会相信！
陌上晋作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话语里都是乞求的意味:“我这次回来是想接你去美国，想让你去看看你妈妈和弟弟，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把以前的那些事都忘了好吗？你奶奶生前不是也经常说家和万事兴吗？我们不要让在天上的她失望好不好？”
陌上依然紧抿着嘴，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一丝侧隐：他鬓角的青丝里夹杂着几缕银色很是刺眼，眼神也不似当年的凌厉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深很深的痕迹。他老了……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心里的烦躁，态度软了下来:“父亲，我不会去美国的，你也不用再往那张卡里打钱了，我不会用的。”
即使知道医生不能起死回生，她还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这个人身上。她真的不想，可是像是被什么支配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奶奶的死就像深海里爆发的海啸，把她吞没。她只能死死抓住一根浮木生存，而这根浮木就是对父亲的无法原谅。
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三年前他就应该绑也要把她绑去美国。
陌上晋作还想要说什么，陌上却早已背过身对着墓碑发呆。最后话到舌尖只剩下一句:“嗓子哑记得多喝水。”
再多的辩驳也不及一句关心让陌上心软。
她跪坐在墓前身子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为什么？”
如果不是那些事，他们一家人会幸福的像全天下幸福的家庭一样。可是，没办法……没办法原谅。
明明过去的那么美好，被破坏时却彻底得不留一丝回忆。所谓的父爱在陌上晋作害死她最亲的人的时候显得可笑又可悲。她不想被冠以这个姓氏，不想在忏悔中死去。
雨丝渐渐变成雨滴，狂风暴雨大概要来了。
陌上抱起受惊的咪咪，抓了抓它被雨打湿的毛，低声道:“对不起。”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回到家时已经下起了很大的雨，陌上忙放下咪咪，把院子里的盆栽搬到屋檐下。顾不上洗个澡换身衣服，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翌日。
“阿陌！阿陌？”幸子和幸村对视了一眼，“不在家吗？”
幸村试着用力推了推门，没锁。环视整个客厅幽暗得只有角落里一点绿光，咪咪窜出来警惕地盯着来人。幸村蹲下身子想摸摸它，没想到它看起来挺温驯的脾气还不小，差点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咪咪，乖。”幸子把幸村拉开，抱起咪咪，然后笑着对幸村说:“它跟你不熟，别看它小，可懂得护主了。”
幸村哑然一笑。
“既然门没锁，这孩子肯定在家，去她卧室看看。”幸子怀里抱着的猫立刻轻巧地跳下去，跑到了里面，好像在给他们带路。
“阿陌？”幸子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试着扭了扭门把手，还好也没反锁。
看她蜷在被子里，幸子以为她还没起床，拍了拍她的脸:“起床了，大懒虫！”
“怎么这么烫？”幸子把她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发烧了！”
她想回家给她拿退烧药来，却被陌上死死拉住衣角，“呜呜，别……”
“……嗯……”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梦中的呓语不清不楚的，连睡着了也时刻防备着。她的脸有点微红，大概是发烧了又蒙头大睡的缘故。凌乱的刘海因为出汗所以黏在了一起，湿湿的。眉峰微蹙，羽睫垂在紧紧闭着的眼上。
幸村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像个在车站走失的无助的孩子，但是又伪装坚强，想哭不敢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抓紧的手无力地放松，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精市，你帮我看着她。我去给她拿药，顺便煮点东西给她。”幸子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又去拿了条毛巾沾湿给她擦了擦脸。
幸村有些无奈地看着祖母忙来忙去，然后听见关门的声音。
环顾了一下她的房间，摆放的东西很简单。墙上贴有素描，书桌上除了课本还是素描，还有一部手机和一副耳机。大概写作业或者画画的时候习惯听歌。
窗檐挂着风铃，风铃下坠着一张轻质纸片，上面的字不是日文。很工整的字迹，不像是她写的，应该是长辈或者其他人特意写的。
床头摆着的相片是一张全家福。五个人，有老有少，很温馨很幸福的样子。但是镜框上有一条很长的裂痕，周围还有很多条细小的划痕。应该是被摔过，很久以前，到现在也没换。是要提醒自己什么吗？
最后，视线落在那张倔强的脸上。说不上漂亮，但看着不让人讨厌。平常总喜欢抿嘴，然后上翘，笑得很真。偶尔会撇撇嘴，用微妙的表情来表现自己的不满。也有冷淡的时候，无辜的眼神就是不说话也让人知道她不爽了。跟熟人会很疯，在陌生人面前却永远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毫不留情地对亲近的人毒舌，吐槽一些别人看不见而又很冷的槽点。
第一次，可以把一个人记得这么清楚。幸村有点惊奇于自己的记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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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陌上像是听了笑话般往上抿了抿唇线，“父亲，你需要解释什么？”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陌上晋作。
“父亲”两字砸在男人的软肋上，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要用这么正式的敬称？他垂下眼帘，忽地又直视陌上的双眼:“你恨我？”
陌上不作声，也不挪开视线，她平静地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白色、药水的气味、写得密密麻麻的病历本，从以前到现在她对父亲的印象都只有这些。
“为什么？你也知道当年的事只是医疗事故。不，甚至连事故都不算，当时我妈伤的那么重，我……我救不了她。”陌上晋作的声线有一丝颤抖，他的手沾了自己母亲的血！他亲手把他母亲，把阿陌的奶奶送进太平间，送进火化炉。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女儿对自己的恨意。
陌上冷笑了声:“呵，父亲，不要以为所有人都那么傻。国一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难道会分不清对错？你还记得那天奶奶和你说的事吗？她说，要是她死于意外就有赔偿金给你当作遗产了。虽然当时只是个玩笑话，但是，看到奶奶被压在废墟下的那一刻，你敢说你没有过这个念头！”
当时无意间听到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不是……”陌上晋作想要反驳什么，却显得可笑。
“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要我帮你想起来吗？地震之后奶奶被送到医院，你是操刀的人没错吧？”
这个在别人眼里是白衣天使的人，却给家人带来了死亡，听起来就觉得荒谬。
“补偿金是在奶奶火化的那天送来的，我只想知道你那天拿着那些钱去了哪里？有时候我会想，人的生命到底是会有多廉价？廉价到几张票子就可以换一条命。奶奶的死，难道只是索取金钱的工具？钱再多又怎样？究竟对死者来说是种侮辱吧。染上了奶奶的鲜血的钱，你能花得安心吗？咳咳——”
飘落的雨丝偶尔滑进口腔，随着声带的剧烈振动陌上止不住咳嗽，她把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了。所有隐忍的恨意在这一刻通通爆发！伏在她脚边的咪咪用前爪扒了扒她的腿，似是在安抚自己的主人。
“你！在你的心里，爸爸难道是这样的人？你也说了我是医生，我要救很多的人，又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那笔补偿金只是用于医院的周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陌上晋作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不知道女儿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小时候的那个乖乖女，那个会撒娇劝爸爸不要吸烟的女儿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到底谁错了谁对了？
“够了！”陌上的嗓音有些沙哑，脸上依旧冰霜覆盖，她认定了的事实，任凭对方再怎么巧舌如簧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阿陌，你想想如果我是那种人又怎么会每年回来看母亲？”陌上晋作似乎铁了心要替自己开脱，不肯罢休。
“那你知道奶奶她喜欢的花是什么吗？不是百合也不是菊花，是康乃馨！所以你只是抱着一种拜祭死者的心态而已，而不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陌上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不该对这个男人有任何的期待，从她最亲的人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谎话她再也不会相信！
陌上晋作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话语里都是乞求的意味:“我这次回来是想接你去美国，想让你去看看你妈妈和弟弟，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把以前的那些事都忘了好吗？你奶奶生前不是也经常说家和万事兴吗？我们不要让在天上的她失望好不好？”
陌上依然紧抿着嘴，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一丝侧隐：他鬓角的青丝里夹杂着几缕银色很是刺眼，眼神也不似当年的凌厉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深很深的痕迹。他老了……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心里的烦躁，态度软了下来:“父亲，我不会去美国的，你也不用再往那张卡里打钱了，我不会用的。”
即使知道医生不能起死回生，她还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这个人身上。她真的不想，可是像是被什么支配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奶奶的死就像深海里爆发的海啸，把她吞没。她只能死死抓住一根浮木生存，而这根浮木就是对父亲的无法原谅。
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三年前他就应该绑也要把她绑去美国。
陌上晋作还想要说什么，陌上却早已背过身对着墓碑发呆。最后话到舌尖只剩下一句:“嗓子哑记得多喝水。”
再多的辩驳也不及一句关心让陌上心软。
她跪坐在墓前身子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为什么？”
如果不是那些事，他们一家人会幸福的像全天下幸福的家庭一样。可是，没办法……没办法原谅。
明明过去的那么美好，被破坏时却彻底得不留一丝回忆。所谓的父爱在陌上晋作害死她最亲的人的时候显得可笑又可悲。她不想被冠以这个姓氏，不想在忏悔中死去。
雨丝渐渐变成雨滴，狂风暴雨大概要来了。
陌上抱起受惊的咪咪，抓了抓它被雨打湿的毛，低声道:“对不起。”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回到家时已经下起了很大的雨，陌上忙放下咪咪，把院子里的盆栽搬到屋檐下。顾不上洗个澡换身衣服，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翌日。
“阿陌！阿陌？”幸子和幸村对视了一眼，“不在家吗？”
幸村试着用力推了推门，没锁。环视整个客厅幽暗得只有角落里一点绿光，咪咪窜出来警惕地盯着来人。幸村蹲下身子想摸摸它，没想到它看起来挺温驯的脾气还不小，差点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咪咪，乖。”幸子把幸村拉开，抱起咪咪，然后笑着对幸村说:“它跟你不熟，别看它小，可懂得护主了。”
幸村哑然一笑。
“既然门没锁，这孩子肯定在家，去她卧室看看。”幸子怀里抱着的猫立刻轻巧地跳下去，跑到了里面，好像在给他们带路。
“阿陌？”幸子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试着扭了扭门把手，还好也没反锁。
看她蜷在被子里，幸子以为她还没起床，拍了拍她的脸:“起床了，大懒虫！”
“怎么这么烫？”幸子把她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发烧了！”
她想回家给她拿退烧药来，却被陌上死死拉住衣角，“呜呜，别……”
“……嗯……”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梦中的呓语不清不楚的，连睡着了也时刻防备着。她的脸有点微红，大概是发烧了又蒙头大睡的缘故。凌乱的刘海因为出汗所以黏在了一起，湿湿的。眉峰微蹙，羽睫垂在紧紧闭着的眼上。
幸村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像个在车站走失的无助的孩子，但是又伪装坚强，想哭不敢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抓紧的手无力地放松，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精市，你帮我看着她。我去给她拿药，顺便煮点东西给她。”幸子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又去拿了条毛巾沾湿给她擦了擦脸。
幸村有些无奈地看着祖母忙来忙去，然后听见关门的声音。
环顾了一下她的房间，摆放的东西很简单。墙上贴有素描，书桌上除了课本还是素描，还有一部手机和一副耳机。大概写作业或者画画的时候习惯听歌。
窗檐挂着风铃，风铃下坠着一张轻质纸片，上面的字不是日文。很工整的字迹，不像是她写的，应该是长辈或者其他人特意写的。
床头摆着的相片是一张全家福。五个人，有老有少，很温馨很幸福的样子。但是镜框上有一条很长的裂痕，周围还有很多条细小的划痕。应该是被摔过，很久以前，到现在也没换。是要提醒自己什么吗？
最后，视线落在那张倔强的脸上。说不上漂亮，但看着不让人讨厌。平常总喜欢抿嘴，然后上翘，笑得很真。偶尔会撇撇嘴，用微妙的表情来表现自己的不满。也有冷淡的时候，无辜的眼神就是不说话也让人知道她不爽了。跟熟人会很疯，在陌生人面前却永远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毫不留情地对亲近的人毒舌，吐槽一些别人看不见而又很冷的槽点。
第一次，可以把一个人记得这么清楚。幸村有点惊奇于自己的记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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