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食:乌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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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足讲究呀。说来袭人这回是见识了。明明应该是同样的宴席,为了追回宝玉的魂,给他压惊。宝钗心心想念着让前后规格上没有太大的差距。她私下叫周围的丫鬟们照应着,绝不能让老祖宗给瞧出异样。这是有太多的难堪她也是自己往自己的胆里充了。袭人知宝钗难为,新妇遇到了这样的时辰,那新郎表面上看上去坐在席间,没有太多的食相,也只像傀儡受到了她的操纵。但就像宝钗说的,任它再多少邪祟,纠缠着二爷的,便不容的。那霸气的吐露,她很是以这段姻缘为荣的。亦随他们去了,袭人她这样的随和,在她们新人的眼中,也像是随便的了。

    彩明她们私底下也不敢瞎讨论,因这二爷平时对她们是有一说不出个二的,并没有过于地为难她们。在关键时刻,众人都想着为他把这个邪祟时分给渡过了才好。早日地青平了,她们也少些负担。她们祈求的,也只是莫像上次那样把事件给莫名化。几个二等的丫鬟若有若无地谈论着当街的胭脂水粉和时兴的打扮,试图将这些不愉快的回忆给冲淡。连男人的话题也不敢涉入,生怕别人给误会了去。彩明自知自己现在比袭人在新夫人那里得宠,居然有了防备袭人的心。想来还是怕她吃醋。开宴了人们也多是谈论些传菜类的安全话题,不好扫了主子们的雅性。

    袭人自是不自知的。所有的能放下的,她都放下了。难不成要她一顿饭就要死要活不成。她就太引人嘲笑了。也只敢退着受着,随着安排,不去在私下接近宝玉。除非特殊的需要和场合。宝钗认为袭人也必须列在伺候的明列,那是有了老祖宗在先,她只是想要贾母安心。给她老人家吃颗定心丸。这两面的尖刀,她不至于去充那个高手,徒拿手去挡、接。很多时候,有的感情,是知人安好,人不知,也罢了。袭人对宝玉,朦胧地早先的约束,也不似那样的强要。没有尊祟与腻歪。

    有的,只有多年的照顾,一着化成了水。

    是了。要有个退而求得安身的时间,她也不再争先强弱。毕竟宝钗什么都有,而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侍。没有所谓的先后,没有所谓的誓言。于是她安静地伺奉在侧面,想着就里的苦也好,辣也好,世道叫她让,她便拱手送出。

    世道说这怀金悼玉的孽缘之合。她也唱白道故人只道是故人,至于玉带林中挂着,金簪雪里埋着。她终归空的,也不是的,不似那玉,不似那金。不为人称道着,她如那树如那黄色的土地,让他踩着去悬玉,让他践踏着去埋那金。这种甘愿,哪怕变成不入那贵族公子的念想,为人所不耻,她也就为人所不耻。

    女人年少时,多少不懂得爱情,只懂得付出。陷入这样的情感漩涡,粉身碎骨万死不辞。男人更是怕领情,这情他承不起。太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于是他便试着通过别的方式来学习爱。他要自由地去习得更加娴熟的恋爱技巧,而不是通过接受别人任意的情。袭人觉得自己付出的爱过于炽烈,造成了宝玉所无法去感怀。她本身就比他见过的人与场合多,更加地成熟地能面对这样的纠葛,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她不知道宝玉的梦境,以及宝玉的心中是否对这些有印象,她仍是做好自己的本份。

    正所谓生在不同的阶级,他们以后的路,他是能自主的,她是不能自主要由人摆布的。那又有何能提到台面上的,只管伺候在他们身后,随时应对于席的突发状况。

    表面上看来,宝玉神情恍惚,任人一看见就是有异样的,不舒服的。为保证他的风度,有些衣服的褶皱都是袭人在整。可是这样的情景,她明白宝钗也是在强忍着,并不开心。在她的面前袭人满眼的欠疚。宝玉一好,她知道,就又是别的女人的了。唯其在不清不楚的人前,她能伺候着他的这趟,她要做足戏份,还是本色出演。也许没有她,他会更加地幸福。她不舍得的,从来都不舍得的。为了他,必须舍弃,哪怕心上犹如被万箭穿过,被千刀屠戮,哪怕被后世人误解,她也要满足他的所谓的自由。在宝玉醒来以后,会埋怨她的自私,会不理解的,可是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代价。这个世界上的爱并不是只有一种形态,你付出,她也付出。也有并不自知的,就会有人愿意为之牺牲一切的,哪怕那个结局并不美好。

    花袭人她从打初始就知道,任何人都能替代了她——她不是无二的。在他的眼中,像她这样的人太多。

    那周围的眼睛盯着的,都把这当成自然的场面。袭人与宝玉,在他们的眼中,也就是个丫鬟,始终忠于自己的主子。这样的场景,每天,那些达官显贵,在任何的红窗碧杌的房间,在上了排场的地方,都很常见。

    凸碧山庄说大不大,说小则小。这山并不高,也只是个小峰小障,放在商汤那块儿,就是个小露台罢了。托着这几位似仙非仙的人儿,倒像脱了凡尘的境域了。那来往的女家丁,也不让她们靠近,生怕这样的情境,惊了沉醉于其中的人儿。

    宝钗心里有些忐忑。大夫说的心病所需的心药,她是上齐耳了。这宝玉会否好起来,他们也只是在碰运气。这其中的百八十的分子,想来他想要搞清楚的,并不是宝玉的病因。她心轻说不好。难道那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为那些无辜地被牵连的人们脱罪。那样子,她这儿的宴就是白做的,而叫他们这些上位的人看见了当天事发时,下面的人,其实都在尽职尽责。简直就像是鬼影重现。人人心中都不再平坦,唯独那些下位的人们,心里最坦然了。

    到头来,就他们这些人的心中,承着欠了这些人的情。这又是荣国府居高临下的所忌讳的。他们这其它的人要如何,自古以来,他们从来都不考虑的,缘何到了他们这代人要考虑了。这样想,宝钗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很快地止住了。

    由于男宾少,而无太多的话需要主持,这次,席毕,贾母关切地询问了他们这对的近况。其它人都竖着耳朵在听,各怀想法。宝玉这边不方便应对的,由宝钗全部应对。言辞肯切,干练,说的话,很让宾客们觉得适当。由于这个时日,宝玉大姐元春的功服还未过,依然守着粗麻,他们也不好说些回九类的话,但都不敢小看这样的新姑娘。气场在那里摆着。那宝玉也听着,如顽石点了头,会说了话。在贾母的关心下,不止是埋头吃过,他也有了几句应承。其它人看着也是喜在心里。

    宝钗一下子有些底气了,看着他顺利地吃完,备用的那套餐具可以不用再上心。这说明他还有想要从他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和人交流的愿望。也就是他仍有好起来的希望。这样几次下来,下次再带他来宴,应该会更加地好吧。不仅在心中念了几声和善。事实是这几声相当有用。宝玉虽然呆,还是明了他们所做的都是在对他好。条件反射地他也这样对了宝钗和身边的人。当时他是不觉得自己在任性所为的,也没有计较和思考过桌子上的人的关联。只是傻傻地笑开了怀。

    而周围的人,也跟着他的情绪走,纷纷笑不起来,也要强撑着咧了嘴。所谓没有太好笑的事情,都不敢不笑。

    贾母又想念那凤辣子几句特别会哄得人开心的事来。便叹息若是早知如此,也请了她来赏这夜色。

    宝钗便对了王夫人使了眼色。王夫人心领神会,说来她不来是有要事要办,还扯了凤姐的娘家里人出来。她们深知这老祖宗是要哄的,到时候,只消跟凤姐通个口风,这话,也就这样有了个话茬。

    贾母便泯了木方盘上的玉罐内的乌梅。又感叹起凤姐这些年为贾府操心劳力,她们那房的有巧姐可以疼。那边想必忙是应该的。说到巧姐,那出落来得甜美了,想着再大了便可像她们这样的成大礼。那场面,也是大户的人家的大小姐,和别家不同。

    宝钗又难受起来,这些时日,府里已经大不如前。府里的女儿们给了人,想必待那身份也不如之前的对待。她没有黛玉那样有甚说甚,有些话,她深知,说不得,也就吞了入肚子内。如此让众人不快,不如就让她自己肚明就好。也可能,宝玉欣赏的就是黛玉那样心直口快的性格,可是宝钗她有思虑的,明了两不情不相愉的事情,已经不能乱说了,不然不好,就保持了沉默。也没有过多的顺着贾母的意,来表现出阿谀与谄媚。尽量不让这样悲伤的情绪写在脸上。

    与这席才先的寂静比,这次的此时要随和放开得多。周边的侍从,也觉得一级戒备要解除了。平儿此时来换了香炉子里的香,下去了。她经过掌灯的人时,特别叮咛,再遇事,定要能思度,不可几时的惩了快,再起事端。身边的几个掌灯的与传菜拿空盘的便换了批人,暂时安好。

    大家庭的宴,更加多的在品菜中的真味。宝钗她们这些小辈的女眷紧守这些规则,等于是长辈打一下动一下,以免落人觉得轻浮的印象。如此真赏月时,其间,赵姨娘也被王夫人问到了家中的女儿,这是她列席所没有想到的。刚开始,赵姨娘还有些说不清的含糊。后来胆儿也大了。便道了和女儿的关系,仍是像从前般冷淡。王夫人也不便再追问,她也只是关心着探春,并无为难赵姨娘的本意。说来这次受惊的不止宝玉,老太太也是,她们不可表现出不和,让人担忧的。都想着伺候了老太太,让她吃得舒心,聊得开心,尽管让她给说了些不合规则的话来。她们调笑着也打个诨过去了。凡是好的,上品的,能优先了老祖宗的,半样也不能少,小辈的只做个分餐也是可以不入席的。这宴说白了,也只是个陪伴。无不知宝玉在老太太的心中的份量,无人敢惹老太太伤心、受怕。宝玉和宝钗,原按理是来伺应老祖宗的,也就是在席上,真正的主人翁,并不是他们两人。这些按风俗习惯,本是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心意的。于些身份与地位相隔着的人来说,好多人,如果按以前,只能分餐,不能上这桌。可早先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她们丝毫不忌讳的。

    开席之前,薛宝钗有私下向小厮嘱话,要他于席时报,宝玉提到北静王派遣人送来礼品。如此探着宝玉的病情。席时是报了,而贾宝玉那人果然是拎不清,也无甚语言的。王夫人赶紧直言,代为演出要好着招待,不能待慢了。贾母深深地记得上次的事情,知新妇是想要给新郎一个梦,让他从梦中感受到人情冷暖,并回归现实。北静王的人在短时间,也不可能来两次,只宝玉不明,她内里有印象,也频频点头,并无再来主持的意向。

    贾宝玉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厨师班那边已经分餐了的那些人。这些,让她们这边大主山的人,也松了口气。谁能保证,二爷认不出那几个小子,他本来就爱玩的。对于北静王那边的常侍,之前也有记忆。而非戏班的角儿们跑来演了可以将之蒙骗。没准他还能认出几个红角儿,那问题就更加严重了。被他识破她们在演戏,丫鬟婆子她们这边也交不了差。事间几个人吃吃喝喝也就放得心来,这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他们把这出北静王府来人探访的戏从头唱到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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