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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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过去，阴冷潮湿的天气日益变暖，落过雪的梅枝绽开花蕾。
一中年妇人小心地拨弄梅枝，拣出其中开的最好几枝，方才咔擦把它剪下，捧着花瓶的小丫鬟歪着头问她道，“春荣家的，小娘子这身子什么时候才会好啊，都快立春了。”
那妇人小心端详了梅枝的姿态，修剪了几下将花枝□□花瓶里，她这才板着脸呵斥道，“不关你的事，不要多嘴。”
那个小丫鬟与妇人对视一眼，被妇人直勾勾的严厉眼神盯得她忍不住目光躲闪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这妇人看破了，忙低下头，春荣家的拿过那个花瓶，嘴上仍是不饶人地继续说，“就算那边的亲戚走上门住到府上，小娘子还是咱们的正经主子，总比一些不三不四赖上家门的人来得正经，这主子还是主子，下人还是下人。”
“你们这些小骚蹄子给我干活麻利点，省得留下气力，闲来议论起主子的病情，全都拔舌头算了。”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小丫鬟听，还是其他房来剪花的丫鬟们，又或者是站在她们背后的某些人。
那个小丫鬟哪敢出声，只能看见她一直低头捧着呈盘，端的是个安分样子，即使妇人把花瓶拿走也没敢放下。
春荣家的也懒得理她们，捧着花瓶往居云院走去。
直至听不见那妇人的脚步声，小丫鬟方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被那妇人在其他人面前落了面子，又是暗恨得直跺脚。
“真可怕啊，佩兰姑姑。可惜啊，她是佩兰姑姑，”另一边走过来的小丫鬟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但摆明嘲弄意味胜过安慰意味，周围其他小丫鬟也是纷纷捂嘴笑了起来，那小丫鬟挣脱她的手掌，沉着脸跑出花园。
也难怪这丫鬟生气，但不敢在那妇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佩兰姑姑来头不一般，她是主母带来的贴身大丫鬟，到了年纪配给了花家的大管家，也是小主子的奶娘，在后院可以称得上是顶顶重要的管事娘子，丫鬟的调用都要过她的手，小丫鬟哪敢当面惹她。
特别是在主母过世之后……
整个花府都是沉静的，甚至是落寞的，这已经是府上的常态了，从两年前花家主母过世之后开始，这个家庭就失去人气，再加上今年小主子在正月里病倒了，花府一事接上一事，下人也贪图闲暇，这偌大的家中就更显得冷清。
进了居云院，佩兰姑姑径直进了小娘子的内室，室内烧着炭火，虽是暖烘烘的，又点了助眠的香，但是闻着总让人昏昏沉沉不甚舒服，她把插着梅花的花瓶放到桌子，给木窗留出一条通风的缝，又把香炉拨灭了，这才走到小娘子的床边坐下。
床上小娘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娇憨可爱，只是她不知道平日有些什么烦恼，睡着时小脸仍紧皱起，手也紧抓着被角，睡得很不安稳。
佩兰姑姑不忍吵醒她，摸摸小娘子微微出汗的额头，心酸得快要落下泪来，要是夫人在小主子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
要是夫人还在……
“嗯……”床上的小娘子轻吟几声，眼皮几跳显然是要醒来，佩兰姑姑心疼地把小娘子抱在怀里，拍着她后背安慰道，“玉娘子可是被噩梦给噩住了，奶娘就在这里，不要怕……”
“奶娘……”玉娘一醒来便抱住妇人，把头埋在奶娘怀里轻轻摇头。
前一刻还置身于闹市前，被众人围观，指指点点，都道是：那个毒害皇子的凶手。
烈日灼心，泪水涟涟，一声令下，大刀一挥，终于换得一生解脱。
这一刻又回到未被抄家前的家中，即使重生过去了几天，花家玉娘还是接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回到了五岁那年冬末，那家白眼狼刚刚上门的日子，玉娘子藏在奶娘怀里的眼中，满含着刻骨的恨意。
“玉娘子睡了这么久，可饿了？”佩兰姑姑不过随口问上一句，她朝外边喊了句，“川朴，给小主子端碗奶羹，”她又对玉娘子说，“玉娘子该多吃点，强健些身子，也就没这么容易得病了。”
玉娘子冷笑，这病哪是身子弱引起的？
那里那家白眼狼见过自己，话里话外都表现母子亲情，又污蔑父亲，说他讨厌自己和母亲才会对自己不管不顾，自己信以为真，为了挽回父亲的注意下了昏招：装病，没想到父亲真像她们所说那样，虽说偶尔来问上几句，但一门心思还是放在他的花苗上。
五岁的自己没了母亲，这下又以为失了父亲的宠爱，夜夜在被窝里哭。
这下，假病成了真病。
门被轻敲几下，“小主子，奶羹端来了。”
玉娘子极不情愿地把头从奶娘怀里探出来，坐正姿势。
川朴提着食盒，用食盘盛着早点，亲手端到玉娘子的面前。
一碟混着桂花的白霜糖，奶羹还撒了些桃仁。
看上去倒是可口，可是玉娘子素来不喜欢奶羹的味道，磨磨蹭蹭，就是不能下口，又窝回奶娘怀里抱怨道，“总是奶羹，为什么不换一些开胃的东西。”
川朴回道，“小主子大病初愈，大夫叮嘱要给小主子好好补补，又得照顾小主子的身体，故这段时间小主子只能吃些流食，奶羹，蛋羹之类。”
玉娘子听这话，有些丧气，但为了自己身体慢慢好起来，以后能看到那些白眼狼的下场，她即使讨厌奶羹也忍耐着吃了几口，佩兰姑姑在一边喂着玉娘子奶羹，劝她多吃一点，玉娘子也就顺从地捏着鼻子吃下去，但是表情始终是痛苦不堪。
好歹吃完这一碗，玉娘子像是解脱了一般，连忙叫川朴拿上食盒离开，佩兰姑姑见那丫鬟离开后，才小声安慰玉娘子道，“这次可不能再与老爷置气吵闹了，那屋里住的是你叔叔一家，不过是寄居一段时间，小主子忍忍也就过了，若是惹得老爷不喜小主子，伤心的还是小主子自己。”
“玉娘莫要再伤心了，老爷……老爷虽是冷心肠，但对主子还是极好的，”她又想起绝望自杀的自家娘子，更是暗暗地流下泪来，“只要玉娘子好好地长大……”
奶娘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是为着自己好，玉娘子看着她用手帕按着眼睛，在心里却是想到自己的前世。
这宅子的下人都以为那一家会离开，没想到那一家可是脸皮厚到分了家还住到自己家里，最后还妄图鸠占鹊巢，只是自家最后招了罪，他们没逃出去，这才一同流放到边疆。
奶娘的结局，她甚至不能想起，但是估摸当年那件事的严重，奶娘一家应该难以幸免。
她想哭，却又哭中带笑。
哭的是自己结局实在不好，失了名字，失了身份，被嫁祸被抄斩，什么也不能做。
笑的是，幸得上天怜悯，赐下重生之机会，让她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还能改变。
是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还刚刚病愈，那一家白眼狼还没正式入主自家，这一次绝对不会发生前世那样的结局。
她暗暗握爪，对奶娘坚定地说道，“奶娘，我不会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我会活得好好的，就像母亲和你都希望的那样。”
奶娘听她奶声奶气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暗道自己也是魔障了，小娘子现在还小，哪懂得自己话中的含义，便笑道，“小主子现在只要好好养身体就好了。”
玉娘子对着奶娘眯着眼笑，她打了个哈欠，奶娘知道小孩子容易犯困，也就拍着她的背，轻声为她唱起了童谣，在柔柔的童谣声里，她迷迷糊糊倒是想起一件事，很有趣的事情，等一会儿那家便宜亲戚中的姑娘便要来了，不过这件事着实有趣，她没有想法改变这件事，也就顺从心意地睡着了。
不一会儿，见小娘子耷拉着眼皮，佩兰姑姑把她从怀里抱下来盖好被子，这才出了屋门。
没过多久，屋外突然有些喧闹，只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道，“离我远一点，我来看妹妹，拦我作甚！”
便听见丫鬟们阻拦道，“大娘子，小主子刚刚睡下。”
“我就去看看妹妹，你们不要进来。”
之后便是门开的刺啦声，进屋的那人特意放低脚步声，但仍是沉重得饶人心烦，脚步声一路到了床边，那人嘀咕道，“病怏怏的死杂种，怎么不干脆病死，”话语间满是恶毒的诅咒。
床上的小娘子睡得很香，梦里也露出甜甜的微笑。
那人盯了许久，才离开床边，只听到翻动物件的响声并和着她尖锐的惊呼和嫉妒地咒骂，“好个乌龟杂种，终究会死，留这些个珍奇玩意儿作甚，还不如全都孝敬了姑奶奶我……”
半晌之后，才听见那人急促地脚步，几乎是把门给甩上，门外又是一阵喧闹。
玉娘子睁开眼睛，眼中全无睡意。
她微微一笑。
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重归于世的执念便是扼断欺她、伤她、害她的所有人的脖颈。
这一世，她才不会轻易去死，她要扶摇直上，做人上人，低头看看这些可笑之人的结局多么可悲。
这不就是她重生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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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年妇人小心地拨弄梅枝，拣出其中开的最好几枝，方才咔擦把它剪下，捧着花瓶的小丫鬟歪着头问她道，“春荣家的，小娘子这身子什么时候才会好啊，都快立春了。”
那妇人小心端详了梅枝的姿态，修剪了几下将花枝□□花瓶里，她这才板着脸呵斥道，“不关你的事，不要多嘴。”
那个小丫鬟与妇人对视一眼，被妇人直勾勾的严厉眼神盯得她忍不住目光躲闪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这妇人看破了，忙低下头，春荣家的拿过那个花瓶，嘴上仍是不饶人地继续说，“就算那边的亲戚走上门住到府上，小娘子还是咱们的正经主子，总比一些不三不四赖上家门的人来得正经，这主子还是主子，下人还是下人。”
“你们这些小骚蹄子给我干活麻利点，省得留下气力，闲来议论起主子的病情，全都拔舌头算了。”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小丫鬟听，还是其他房来剪花的丫鬟们，又或者是站在她们背后的某些人。
那个小丫鬟哪敢出声，只能看见她一直低头捧着呈盘，端的是个安分样子，即使妇人把花瓶拿走也没敢放下。
春荣家的也懒得理她们，捧着花瓶往居云院走去。
直至听不见那妇人的脚步声，小丫鬟方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被那妇人在其他人面前落了面子，又是暗恨得直跺脚。
“真可怕啊，佩兰姑姑。可惜啊，她是佩兰姑姑，”另一边走过来的小丫鬟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但摆明嘲弄意味胜过安慰意味，周围其他小丫鬟也是纷纷捂嘴笑了起来，那小丫鬟挣脱她的手掌，沉着脸跑出花园。
也难怪这丫鬟生气，但不敢在那妇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佩兰姑姑来头不一般，她是主母带来的贴身大丫鬟，到了年纪配给了花家的大管家，也是小主子的奶娘，在后院可以称得上是顶顶重要的管事娘子，丫鬟的调用都要过她的手，小丫鬟哪敢当面惹她。
特别是在主母过世之后……
整个花府都是沉静的，甚至是落寞的，这已经是府上的常态了，从两年前花家主母过世之后开始，这个家庭就失去人气，再加上今年小主子在正月里病倒了，花府一事接上一事，下人也贪图闲暇，这偌大的家中就更显得冷清。
进了居云院，佩兰姑姑径直进了小娘子的内室，室内烧着炭火，虽是暖烘烘的，又点了助眠的香，但是闻着总让人昏昏沉沉不甚舒服，她把插着梅花的花瓶放到桌子，给木窗留出一条通风的缝，又把香炉拨灭了，这才走到小娘子的床边坐下。
床上小娘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娇憨可爱，只是她不知道平日有些什么烦恼，睡着时小脸仍紧皱起，手也紧抓着被角，睡得很不安稳。
佩兰姑姑不忍吵醒她，摸摸小娘子微微出汗的额头，心酸得快要落下泪来，要是夫人在小主子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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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玉娘一醒来便抱住妇人，把头埋在奶娘怀里轻轻摇头。
前一刻还置身于闹市前，被众人围观，指指点点，都道是：那个毒害皇子的凶手。
烈日灼心，泪水涟涟，一声令下，大刀一挥，终于换得一生解脱。
这一刻又回到未被抄家前的家中，即使重生过去了几天，花家玉娘还是接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回到了五岁那年冬末，那家白眼狼刚刚上门的日子，玉娘子藏在奶娘怀里的眼中，满含着刻骨的恨意。
“玉娘子睡了这么久，可饿了？”佩兰姑姑不过随口问上一句，她朝外边喊了句，“川朴，给小主子端碗奶羹，”她又对玉娘子说，“玉娘子该多吃点，强健些身子，也就没这么容易得病了。”
玉娘子冷笑，这病哪是身子弱引起的？
那里那家白眼狼见过自己，话里话外都表现母子亲情，又污蔑父亲，说他讨厌自己和母亲才会对自己不管不顾，自己信以为真，为了挽回父亲的注意下了昏招：装病，没想到父亲真像她们所说那样，虽说偶尔来问上几句，但一门心思还是放在他的花苗上。
五岁的自己没了母亲，这下又以为失了父亲的宠爱，夜夜在被窝里哭。
这下，假病成了真病。
门被轻敲几下，“小主子，奶羹端来了。”
玉娘子极不情愿地把头从奶娘怀里探出来，坐正姿势。
川朴提着食盒，用食盘盛着早点，亲手端到玉娘子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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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倒是可口，可是玉娘子素来不喜欢奶羹的味道，磨磨蹭蹭，就是不能下口，又窝回奶娘怀里抱怨道，“总是奶羹，为什么不换一些开胃的东西。”
川朴回道，“小主子大病初愈，大夫叮嘱要给小主子好好补补，又得照顾小主子的身体，故这段时间小主子只能吃些流食，奶羹，蛋羹之类。”
玉娘子听这话，有些丧气，但为了自己身体慢慢好起来，以后能看到那些白眼狼的下场，她即使讨厌奶羹也忍耐着吃了几口，佩兰姑姑在一边喂着玉娘子奶羹，劝她多吃一点，玉娘子也就顺从地捏着鼻子吃下去，但是表情始终是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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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是为着自己好，玉娘子看着她用手帕按着眼睛，在心里却是想到自己的前世。
这宅子的下人都以为那一家会离开，没想到那一家可是脸皮厚到分了家还住到自己家里，最后还妄图鸠占鹊巢，只是自家最后招了罪，他们没逃出去，这才一同流放到边疆。
奶娘的结局，她甚至不能想起，但是估摸当年那件事的严重，奶娘一家应该难以幸免。
她想哭，却又哭中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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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的是，幸得上天怜悯，赐下重生之机会，让她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还能改变。
是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还刚刚病愈，那一家白眼狼还没正式入主自家，这一次绝对不会发生前世那样的结局。
她暗暗握爪，对奶娘坚定地说道，“奶娘，我不会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我会活得好好的，就像母亲和你都希望的那样。”
奶娘听她奶声奶气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暗道自己也是魔障了，小娘子现在还小，哪懂得自己话中的含义，便笑道，“小主子现在只要好好养身体就好了。”
玉娘子对着奶娘眯着眼笑，她打了个哈欠，奶娘知道小孩子容易犯困，也就拍着她的背，轻声为她唱起了童谣，在柔柔的童谣声里，她迷迷糊糊倒是想起一件事，很有趣的事情，等一会儿那家便宜亲戚中的姑娘便要来了，不过这件事着实有趣，她没有想法改变这件事，也就顺从心意地睡着了。
不一会儿，见小娘子耷拉着眼皮，佩兰姑姑把她从怀里抱下来盖好被子，这才出了屋门。
没过多久，屋外突然有些喧闹，只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道，“离我远一点，我来看妹妹，拦我作甚！”
便听见丫鬟们阻拦道，“大娘子，小主子刚刚睡下。”
“我就去看看妹妹，你们不要进来。”
之后便是门开的刺啦声，进屋的那人特意放低脚步声，但仍是沉重得饶人心烦，脚步声一路到了床边，那人嘀咕道，“病怏怏的死杂种，怎么不干脆病死，”话语间满是恶毒的诅咒。
床上的小娘子睡得很香，梦里也露出甜甜的微笑。
那人盯了许久，才离开床边，只听到翻动物件的响声并和着她尖锐的惊呼和嫉妒地咒骂，“好个乌龟杂种，终究会死，留这些个珍奇玩意儿作甚，还不如全都孝敬了姑奶奶我……”
半晌之后，才听见那人急促地脚步，几乎是把门给甩上，门外又是一阵喧闹。
玉娘子睁开眼睛，眼中全无睡意。
她微微一笑。
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重归于世的执念便是扼断欺她、伤她、害她的所有人的脖颈。
这一世，她才不会轻易去死，她要扶摇直上，做人上人，低头看看这些可笑之人的结局多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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