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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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夫人来意很明确，就是来退婚的。
她带着潘老爷而来，两人被四哥请去了慎园，上了茶水，坐在堂中椅子里。
潘夫人微微打量了几眼房中摆设，很平静的对思衍道。“今日我们来是为退婚的，说来也怪我们家三郎，上次来祭拜姚老太太时见过你们六娘子后回去就死活要退亲。也不知道他哪里知道与贵府女郎定亲的，实在闹得很。”
思衍笑着伸手请潘家夫妇饮茶，道：“确实以府上三郎的身份是配不上我家阿隐的，他如此坚持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潘老爷闻言自觉理亏，呐呐两声没有说话。
倒是潘夫人变了脸色，颇为气氛的瞪着堂上浅笑淡然的思衍，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闻名遐迩的思衍圣僧私下里是如此狂妄之徒，照着如今姚家三房圣僧当家做主来看，我很是担心府上女郎将来的教养问题，如此一考量，我儿坚持退婚确然是明智之举。”
“我的教养如何，不劳夫人费心，府上郎君的教养倒是令人担忧。”我一步踏进堂中，抬头看着相对而坐的三人。
我走过去礼都懒得行，挨着四哥椅子坐下，淡淡瞟了对面潘家夫妇一眼。
“小小年纪，牙尖嘴利，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我当初看走了眼，在姚老太太请求下差点害了我三郎。”
“说这些话，可得慎重，须知有时候祸从口出。”思衍举杯，浅浅喝了口茶，淡笑道。
我气得不行，什么叫我祖母游说，别以为我不记得这潘夫人当初眼红安国公府的样子，虽然却有祖母撮合，最后能成也是潘夫人自己想搭上安国公府，这会儿来退亲怎么就成她高尚了？
“还请贤侄见谅，妇人无状，胡言乱语。”潘老爷站起来抱了抱手歉然道。
“潘夫人大概是忘了，那日祖母寿宴上是您主动送的玉镯。再说，我祖母刚去世不久，那请的妙智庵大师做的道场还没七七四十九日呢，您便急吼吼的来退婚了，这真是好一个世族作风啊！”
“这，”潘夫人以为这姚家三房一个孤女一个出家人，当是好拿捏的，真没想到这看似好欺负的两人说起话来还如此滴水不漏，她说不出理由却更加下定决心退婚，只能故作强硬的说道。“女郎如此能说会道，我潘家是娶不起的。既然如此，今天这婚是一定要退的。”
思衍放下茶盏，双手拢在一起抱在怀里，笑了笑道：“当然得退，不过不是你们退了阿隐，而是阿隐主动拒了潘家。”
我深觉得四哥此刻与我简直心意相通，一言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本来嘛，被退亲这么掉面子的事怎么都不适合发生在我的身上。所以，要退也只我退别人的份儿。
“你，”潘夫人气得猛的站起来，怒瞪四哥又被潘老爷拉回去，低声与她说话。
潘老爷拍了拍潘夫人的手臂，对她说。“切不要图惹是非，不管怎么样，能和和气气退了就行。人家府上女郎本来就委屈，你还一步不让。”
听了潘老爷这番话，我暗暗觉得这潘老爷是个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遂赞同的点点头，挥手让艾叶将那只当初收起来的玉镯拿过去还他们。
事实证明潘老爷确实是个好人，成功退掉这门我自己都不看好的亲后，潘老爷隔日还送了礼物来，聊表歉意！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自己这退婚的风波据我所知还是在姚家掀起了一大波风浪的，两个与我走的进的姐姐都跑来安慰了一番，尤其五姐，直接陪着我睡了几晚。
那几日府里丫鬟婆子看我的目光同情的不得了，堪比祖母去世那几日的看我的目光，同情、心疼、欲言又止。
而我呢，犹记得当日潘家夫妇走后，四哥问我后不后悔的话，我怎么回答的。
我看着四哥，浅浅说道：“那些世家大族对姻亲只是想要一个寡言和逆来顺受的人，对女子要求可以坚强但不能勇敢，可以忍辱但不需要抗争。我自觉性子实在成就不了这些，所以我只能要么风华绝代，要么自成一派。”
正月初三，表弟来寄药寻我。
自我搬来寄药居便离正房有点远了，表弟却没有换院子依旧住在正院隔壁，所以两人住所也离的远了。若不特意去寻，就算绕个九曲十八弯也是碰不上的，而我因为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也疏忽了表弟。
我颇歉疚的走过去牵起他的一只手，这只手褪去了幼年的婴儿肥，已经长出少年的骨节分明，更因为这几年一直习武手掌上有一层薄茧。
也才两三年的时间，当初只到我胸口高的小男孩儿如今都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笑着温柔问他。“表弟，怎的想起来看表姐了？”
罗伯庸顺从的被牵着向花厅走了两步，姚青隐问起时就停下脚步，眼睛看着她头顶，说道。
“我要回去了！”
他还怕她以为是自己要回院子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回西北。”
我转身看着表弟眨了眨眼，疑惑不解。“怎么突然就想起回西北了？”
罗伯庸回道。“报仇。”
我愣了愣，作轻松笑道。“原来你几日不来看我这表姐，是想着告别了！如此，那表弟便去吧，也代我问候姑父。”
罗伯庸看着她明明不想别离，却又故作洒脱的样子，心中憋屈，猛然一把扯过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孩儿压进怀中，低声道：“还有建功立业。你等我回来，我娶你为妻。”
“我们是表姐弟，是不能结婚的！”
“你别想糊弄我，我不曾听说过这些话。你且安心等我，五年后，你及筓我就回来娶你。”
罗伯庸不想再从这个人嘴里听见她拒绝的理由，他把自己想说的一股脑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去，丝毫不给姚青隐再开口的机会。
这几天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连散步都想着表弟那天的话，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表弟误会了的举动才让他突然来说那些话！
要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秋棠一个潘家退亲。
――潘家退亲。
我恍然大悟，莫不是那潘家退亲让表弟产生了同情，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来安慰自己，让自己不用担心将来嫁不出去！
表弟在初五走的，长洲城外十里长亭，一片衰草连天中已经微微可见点点绿色。
我拉着表弟的手努力忍者伤感，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他。
“路上注意安全，可别为了赶路不顾及身子。到了西北要听姑父的话。还有你才学武两三年可千万别去战场，要报仇等你在长大些也不迟。再有千万要听秋先生的话……”嘱咐完表弟，还得嘱咐防风和甘草。“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
得两人郑重承诺后我才扭脸去看秋先生与四哥那边，他们站得有些远，一青衣神仙风姿一墨袍光头宝相庄严，两人同样侧身站着，只能看见背影。
秋易看着拢着双手的思衍，道。“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那丫头可就真的交给你照顾了。”
思衍不屑的睨他一眼，道。“我认定的人，自然由我护着，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逆转时间的代价可不是一点点。”
秋易无所谓的笑道：“这个不劳你费心，贫道自然知道，我还得留着这条命阻止你再祸害苍生。”
思衍低笑，更加不屑道。“你怕是阻止不了我。”
秋易道：“要不咱们打个堵？”
思衍看秋易把目光投向长亭里的青隐，心里觉得不对劲，存了几分疑惑问道。“赌什么？”
“就赌你不会再造杀孽！”
“哦？这么肯定！”
“对。”
秋易与思衍两人一同回来时就是分离了，眼见着秋先生帅气的跨上马，我道别的话却说不出，哽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先生，保重。”
秋先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朗笑数声后，一挥马鞭先行打马而去，远远随着风传来一句。
“丫头，记得三年前答应我的事。”
记得，一定记得。
秋先生此番决定随表弟一起去西北，目的是为了继续传授表弟武艺，同时也为了一展所长，他决定去西北做一名军医，临走前给我和四姐各留了一本破书。我的那本是奇门八卦，四姐那本想来是医典之类。秋先生一走，那就轮到表弟了，我拿过艾叶做的狐裘大麾给他披上，系好带子退开两步等他上马，表弟突然上前握住我的手，说道。
“以后你可以唤我章华，像你第一次见我念的那样。顾章华兮太息，志恋恋兮依依。以后我的小字就叫章华，你也要记得我说的话。”
我一直以为当年他并没有听见我与五姐说的这句，想不到他是听见了，并且还记了这么多年。
表弟说完就利落爬上马，三个人一起骑马走了。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我才想起表弟最后那句。记得他说的话？什么话？莫不是前几天关于娶妻的事吧？这可真是心头千万头蔡妮马呼啸而过啊！
思衍已经看不顺眼前世老对头很久了，磨磨唧唧的，拉着小丫头说一堆废话，等他终于走了立马就吩咐苏叶准备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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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夫人来意很明确，就是来退婚的。
她带着潘老爷而来，两人被四哥请去了慎园，上了茶水，坐在堂中椅子里。
潘夫人微微打量了几眼房中摆设，很平静的对思衍道。“今日我们来是为退婚的，说来也怪我们家三郎，上次来祭拜姚老太太时见过你们六娘子后回去就死活要退亲。也不知道他哪里知道与贵府女郎定亲的，实在闹得很。”
思衍笑着伸手请潘家夫妇饮茶，道：“确实以府上三郎的身份是配不上我家阿隐的，他如此坚持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潘老爷闻言自觉理亏，呐呐两声没有说话。
倒是潘夫人变了脸色，颇为气氛的瞪着堂上浅笑淡然的思衍，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闻名遐迩的思衍圣僧私下里是如此狂妄之徒，照着如今姚家三房圣僧当家做主来看，我很是担心府上女郎将来的教养问题，如此一考量，我儿坚持退婚确然是明智之举。”
“我的教养如何，不劳夫人费心，府上郎君的教养倒是令人担忧。”我一步踏进堂中，抬头看着相对而坐的三人。
我走过去礼都懒得行，挨着四哥椅子坐下，淡淡瞟了对面潘家夫妇一眼。
“小小年纪，牙尖嘴利，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我当初看走了眼，在姚老太太请求下差点害了我三郎。”
“说这些话，可得慎重，须知有时候祸从口出。”思衍举杯，浅浅喝了口茶，淡笑道。
我气得不行，什么叫我祖母游说，别以为我不记得这潘夫人当初眼红安国公府的样子，虽然却有祖母撮合，最后能成也是潘夫人自己想搭上安国公府，这会儿来退亲怎么就成她高尚了？
“还请贤侄见谅，妇人无状，胡言乱语。”潘老爷站起来抱了抱手歉然道。
“潘夫人大概是忘了，那日祖母寿宴上是您主动送的玉镯。再说，我祖母刚去世不久，那请的妙智庵大师做的道场还没七七四十九日呢，您便急吼吼的来退婚了，这真是好一个世族作风啊！”
“这，”潘夫人以为这姚家三房一个孤女一个出家人，当是好拿捏的，真没想到这看似好欺负的两人说起话来还如此滴水不漏，她说不出理由却更加下定决心退婚，只能故作强硬的说道。“女郎如此能说会道，我潘家是娶不起的。既然如此，今天这婚是一定要退的。”
思衍放下茶盏，双手拢在一起抱在怀里，笑了笑道：“当然得退，不过不是你们退了阿隐，而是阿隐主动拒了潘家。”
我深觉得四哥此刻与我简直心意相通，一言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本来嘛，被退亲这么掉面子的事怎么都不适合发生在我的身上。所以，要退也只我退别人的份儿。
“你，”潘夫人气得猛的站起来，怒瞪四哥又被潘老爷拉回去，低声与她说话。
潘老爷拍了拍潘夫人的手臂，对她说。“切不要图惹是非，不管怎么样，能和和气气退了就行。人家府上女郎本来就委屈，你还一步不让。”
听了潘老爷这番话，我暗暗觉得这潘老爷是个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遂赞同的点点头，挥手让艾叶将那只当初收起来的玉镯拿过去还他们。
事实证明潘老爷确实是个好人，成功退掉这门我自己都不看好的亲后，潘老爷隔日还送了礼物来，聊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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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退婚的风波据我所知还是在姚家掀起了一大波风浪的，两个与我走的进的姐姐都跑来安慰了一番，尤其五姐，直接陪着我睡了几晚。
那几日府里丫鬟婆子看我的目光同情的不得了，堪比祖母去世那几日的看我的目光，同情、心疼、欲言又止。
而我呢，犹记得当日潘家夫妇走后，四哥问我后不后悔的话，我怎么回答的。
我看着四哥，浅浅说道：“那些世家大族对姻亲只是想要一个寡言和逆来顺受的人，对女子要求可以坚强但不能勇敢，可以忍辱但不需要抗争。我自觉性子实在成就不了这些，所以我只能要么风华绝代，要么自成一派。”
正月初三，表弟来寄药寻我。
自我搬来寄药居便离正房有点远了，表弟却没有换院子依旧住在正院隔壁，所以两人住所也离的远了。若不特意去寻，就算绕个九曲十八弯也是碰不上的，而我因为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也疏忽了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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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温柔问他。“表弟，怎的想起来看表姐了？”
罗伯庸顺从的被牵着向花厅走了两步，姚青隐问起时就停下脚步，眼睛看着她头顶，说道。
“我要回去了！”
他还怕她以为是自己要回院子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回西北。”
我转身看着表弟眨了眨眼，疑惑不解。“怎么突然就想起回西北了？”
罗伯庸回道。“报仇。”
我愣了愣，作轻松笑道。“原来你几日不来看我这表姐，是想着告别了！如此，那表弟便去吧，也代我问候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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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表姐弟，是不能结婚的！”
“你别想糊弄我，我不曾听说过这些话。你且安心等我，五年后，你及筓我就回来娶你。”
罗伯庸不想再从这个人嘴里听见她拒绝的理由，他把自己想说的一股脑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去，丝毫不给姚青隐再开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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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莫不是那潘家退亲让表弟产生了同情，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来安慰自己，让自己不用担心将来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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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易看着拢着双手的思衍，道。“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那丫头可就真的交给你照顾了。”
思衍不屑的睨他一眼，道。“我认定的人，自然由我护着，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逆转时间的代价可不是一点点。”
秋易无所谓的笑道：“这个不劳你费心，贫道自然知道，我还得留着这条命阻止你再祸害苍生。”
思衍低笑，更加不屑道。“你怕是阻止不了我。”
秋易道：“要不咱们打个堵？”
思衍看秋易把目光投向长亭里的青隐，心里觉得不对劲，存了几分疑惑问道。“赌什么？”
“就赌你不会再造杀孽！”
“哦？这么肯定！”
“对。”
秋易与思衍两人一同回来时就是分离了，眼见着秋先生帅气的跨上马，我道别的话却说不出，哽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先生，保重。”
秋先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朗笑数声后，一挥马鞭先行打马而去，远远随着风传来一句。
“丫头，记得三年前答应我的事。”
记得，一定记得。
秋先生此番决定随表弟一起去西北，目的是为了继续传授表弟武艺，同时也为了一展所长，他决定去西北做一名军医，临走前给我和四姐各留了一本破书。我的那本是奇门八卦，四姐那本想来是医典之类。秋先生一走，那就轮到表弟了，我拿过艾叶做的狐裘大麾给他披上，系好带子退开两步等他上马，表弟突然上前握住我的手，说道。
“以后你可以唤我章华，像你第一次见我念的那样。顾章华兮太息，志恋恋兮依依。以后我的小字就叫章华，你也要记得我说的话。”
我一直以为当年他并没有听见我与五姐说的这句，想不到他是听见了，并且还记了这么多年。
表弟说完就利落爬上马，三个人一起骑马走了。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我才想起表弟最后那句。记得他说的话？什么话？莫不是前几天关于娶妻的事吧？这可真是心头千万头蔡妮马呼啸而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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