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杀人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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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体征如何？”
“血压100、70，心率50。”
郭世武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拢在嘴上的蓝色口罩鼓了起来。
血总算止住了。
他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虽然不施粉黛，为了手术又剃光了头发，却依然是美丽的女人，而且是那种清新脱俗、不沾染一星半点红尘俗世的美。
那样的美，勾人心魄。
就在同一张手术台上，郭世武见过数不清的女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但都是不幸的女人，很多类型的脑瘤，包括目下这名女子所患的错构瘤，似乎尤其钟爱女性，大量的统计数据证实，女性较男性有更大的几率患上这些类型的脑瘤。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的不幸，似乎远不止这些。在门诊为女人检查时，郭世武已然发现了诸多端倪。当女人脱去外套和上衣，露出背上一大片有如汉白玉般的肌肤时，他的呼吸几近停滞。
郭世武平时不苟言笑，每日除了门诊、手术，就浸在实验室里捣腾那些瓶瓶罐罐，以致科室里那帮年轻的护士给他取了个绰号——闷锅，这是他不经意间从她们的闲聊中听到的。
准确、形象，而且生动。
当郭世武的指尖触碰到那腻滑的皮肤而微微颤抖时，自己也因久久不曾萌动的再度从体内膨胀而感到惊奇。可没过多久，这股就消失了。
女人的美，是一种独特的美，固然令人心旌摇荡，却带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魔力。
女人腰间同样雪白的肌肤跃入他的眼帘，在那片受布料遮挡而若隐若现的区域，他瞥见几块青紫色横在当中，粗暴地破坏了原本应有的和谐，仿佛古色淡雅的画卷被人恶意泼撒了一滩污水。
他迟疑了片刻，问，这几处伤痕是——
女人在陌生的外科大夫面前展露身体，并未夹杂着太多羞涩，此刻却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缩紧自己的身躯。
受伤，摔的，女人回答。
她在撒谎，那些瘀伤决不是跌倒所致，而且有些伤痕显然是新近才有的。
“郭主任，肿瘤位于垂体柄后方、视交叉与中脑之间，向上突入第三脑室底呈椭圆形隆起，边界虽清晰，但位置不太好。”担任一助的许医生说道。
郭世武点头道：“按原方案先尝试使用翼点入路结合神经内镜手术方式，随时做好切换成胼胝体前穹隆间入路术式的准备。”
“是。”几名助手和器械护士齐声答道。
“病人家属来了几个？”郭世武突然想起什么。
“还是那个江先生陪她来的，亲属一个也没来。”许医生道。
“那签字呢？”
“病人送来时就已经昏迷了，只能采取通融的做法，让江先生来签署所有文件。”
江先生是每次陪同女人来做检查的中年男子，和院长似乎很熟。院长就安排郭世武担任女人的主治医师，所有的检查、治疗全部都是医院的最高标准。
从没看到家人陪你来。有一次，郭世武故作平静地问女人。
女人垂下双眼，修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淡淡说道，我瞒着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女人的话证实了郭世武的猜测，他接着问，江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我的好朋友，女人说。
女人的丈夫却从未出现，着实令他深感惶惑，他知道女人已然结婚。
每次女人离开医院，郭世武都会站在窗前，轻轻撩起窗帘一角，远远望着女人。她坐进一辆黑色的大众，由后门悄然离去，同行的除了江先生，还有一个魁梧的男子，郭世武看得出来，那是个保镖。女人的财富，足以让她坐上比那辆大众好上千百倍的豪车，她尽可能低调，自然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
无论身处何地，女人都是各路媒体疯狂报道的对象。
从不看与医学研究无关的报道的郭世武，却突然起与女人相关的每一则新闻，甚至查阅起她以前的资料。
每一篇文章，每一则报道，都透露出同样的信号——
女人的婚姻幸福美满。
郭世武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浓，终于，忍耐不住的他，向院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院长告诫他，医生的职责是治病，病人的私事纯属个人，不应该干预。
他说，病人长期承受的负面心理，与脑部的病变可能存在极其重要的关联。
院长说，那也只是你的主观臆测而已，郭主任，当事人在社会上非常有知名度，委托人也反复强调过，务必保护个人。
事情的发展证实，院长认定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个人，却关乎女人的生死。
术前ct的结果显示，女人的左侧颅骨遭受过外力的剧烈撞击，这就是导致其肿瘤突然破裂的主因。已经进行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其实都是在对病人实施急救，如今颅腔内的积血已经处理干净，血也止住了，病人总算脱离生命危险。
也正是因为患者肿瘤突然破裂，手术不得不提前。三小时前，当郭世武从电话里得知女人的病情时，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虽然其他医生也能够应对颅内出血的状况，然而手术的重头戏是肿瘤切除，这自然得由郭世武亲自操刀。
郭世武接过护士递上的手术刀，盯着监视屏幕上内镜摄像头传回的颅内影像。泛着青绿色光芒的屏幕上，鸡蛋大小的肿瘤似乎正有节奏地一起一伏。蓦地感到眼前发晕，那肿块仿佛正在狭小的颅腔内来回滚动，他闭上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气。
“郭主任，您没事吧？”担任二助的小江凑到郭世武身旁问道，其他助手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没关系。”郭世武揉了揉眼睛，手术刀慢慢伸向暗红的肉块……
郭世武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张着嘴。自己刚刚肯定大声喊叫了，因为嘶喊声仍在黑暗的房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靠到墙上，僵直的后背碰触到冰冷的钢板时，身子剧烈哆嗦着，如同一束电流从脊梁上窜过。
梦里的一切，都取材于真实的回忆，并不像一般的噩梦，混杂着太多超越现实的诡异和荒诞，却更令人恐惧——他无法因为梦里的虚幻情节麻醉自己的神经，并简单地将之贴上“不真实”的标签。
那把手术刀，原本应该解救那个不幸女人的手术刀，却将她推向了更绝望的深渊。
当时倘若让别的医生主刀，是不是就能避免那场悲剧呢？虽然当事人指定自己为主治医生，可错构瘤的手术又不是只有他才能做。郭世武无法否认，他的自负害死了女人，虽然主观意愿上自己确实很想治好女人的病。类似的想法越来越像一种自我保护，如同手术同意书对医生的保护一样。但这种效果渐渐变得脆弱不堪，终于沦为纯粹的自我安慰。
他猛然想起，大概在两周前，一个衣着怪异的男子来到诊室，当面质问他，那场手术里自己究竟有多少过失。
那人应该是女人的家属。
这就是我的罪过，这就是面具人绑架我的缘由。自己真是懦夫，当初不敢承认过失，现在依旧没有勇气向其他人说出一切。
郭世武突然狂笑起来，渐渐地，笑声中开始夹杂着哽咽。
古怪的声音不停回荡在深邃的幽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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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压100、70，心率50。”
郭世武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拢在嘴上的蓝色口罩鼓了起来。
血总算止住了。
他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虽然不施粉黛，为了手术又剃光了头发，却依然是美丽的女人，而且是那种清新脱俗、不沾染一星半点红尘俗世的美。
那样的美，勾人心魄。
就在同一张手术台上，郭世武见过数不清的女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但都是不幸的女人，很多类型的脑瘤，包括目下这名女子所患的错构瘤，似乎尤其钟爱女性，大量的统计数据证实，女性较男性有更大的几率患上这些类型的脑瘤。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的不幸，似乎远不止这些。在门诊为女人检查时，郭世武已然发现了诸多端倪。当女人脱去外套和上衣，露出背上一大片有如汉白玉般的肌肤时，他的呼吸几近停滞。
郭世武平时不苟言笑，每日除了门诊、手术，就浸在实验室里捣腾那些瓶瓶罐罐，以致科室里那帮年轻的护士给他取了个绰号——闷锅，这是他不经意间从她们的闲聊中听到的。
准确、形象，而且生动。
当郭世武的指尖触碰到那腻滑的皮肤而微微颤抖时，自己也因久久不曾萌动的再度从体内膨胀而感到惊奇。可没过多久，这股就消失了。
女人的美，是一种独特的美，固然令人心旌摇荡，却带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魔力。
女人腰间同样雪白的肌肤跃入他的眼帘，在那片受布料遮挡而若隐若现的区域，他瞥见几块青紫色横在当中，粗暴地破坏了原本应有的和谐，仿佛古色淡雅的画卷被人恶意泼撒了一滩污水。
他迟疑了片刻，问，这几处伤痕是——
女人在陌生的外科大夫面前展露身体，并未夹杂着太多羞涩，此刻却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缩紧自己的身躯。
受伤，摔的，女人回答。
她在撒谎，那些瘀伤决不是跌倒所致，而且有些伤痕显然是新近才有的。
“郭主任，肿瘤位于垂体柄后方、视交叉与中脑之间，向上突入第三脑室底呈椭圆形隆起，边界虽清晰，但位置不太好。”担任一助的许医生说道。
郭世武点头道：“按原方案先尝试使用翼点入路结合神经内镜手术方式，随时做好切换成胼胝体前穹隆间入路术式的准备。”
“是。”几名助手和器械护士齐声答道。
“病人家属来了几个？”郭世武突然想起什么。
“还是那个江先生陪她来的，亲属一个也没来。”许医生道。
“那签字呢？”
“病人送来时就已经昏迷了，只能采取通融的做法，让江先生来签署所有文件。”
江先生是每次陪同女人来做检查的中年男子，和院长似乎很熟。院长就安排郭世武担任女人的主治医师，所有的检查、治疗全部都是医院的最高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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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垂下双眼，修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淡淡说道，我瞒着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女人的话证实了郭世武的猜测，他接着问，江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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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丈夫却从未出现，着实令他深感惶惑，他知道女人已然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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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说，那也只是你的主观臆测而已，郭主任，当事人在社会上非常有知名度，委托人也反复强调过，务必保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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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前ct的结果显示，女人的左侧颅骨遭受过外力的剧烈撞击，这就是导致其肿瘤突然破裂的主因。已经进行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其实都是在对病人实施急救，如今颅腔内的积血已经处理干净，血也止住了，病人总算脱离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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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世武接过护士递上的手术刀，盯着监视屏幕上内镜摄像头传回的颅内影像。泛着青绿色光芒的屏幕上，鸡蛋大小的肿瘤似乎正有节奏地一起一伏。蓦地感到眼前发晕，那肿块仿佛正在狭小的颅腔内来回滚动，他闭上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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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郭世武揉了揉眼睛，手术刀慢慢伸向暗红的肉块……
郭世武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张着嘴。自己刚刚肯定大声喊叫了，因为嘶喊声仍在黑暗的房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靠到墙上，僵直的后背碰触到冰冷的钢板时，身子剧烈哆嗦着，如同一束电流从脊梁上窜过。
梦里的一切，都取材于真实的回忆，并不像一般的噩梦，混杂着太多超越现实的诡异和荒诞，却更令人恐惧——他无法因为梦里的虚幻情节麻醉自己的神经，并简单地将之贴上“不真实”的标签。
那把手术刀，原本应该解救那个不幸女人的手术刀，却将她推向了更绝望的深渊。
当时倘若让别的医生主刀，是不是就能避免那场悲剧呢？虽然当事人指定自己为主治医生，可错构瘤的手术又不是只有他才能做。郭世武无法否认，他的自负害死了女人，虽然主观意愿上自己确实很想治好女人的病。类似的想法越来越像一种自我保护，如同手术同意书对医生的保护一样。但这种效果渐渐变得脆弱不堪，终于沦为纯粹的自我安慰。
他猛然想起，大概在两周前，一个衣着怪异的男子来到诊室，当面质问他，那场手术里自己究竟有多少过失。
那人应该是女人的家属。
这就是我的罪过，这就是面具人绑架我的缘由。自己真是懦夫，当初不敢承认过失，现在依旧没有勇气向其他人说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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