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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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沉甸甸的压下来，像一床污浊肮脏的棉絮，积满灰尘。没有风，空气中带着一丝冬季里下雪前特有的暖意，熏得人痒痒的。冬季的下雪天是乞丐洗衣服的天气，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下了高速公路，离开收费站的时候，李敏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吩咐人安排晚餐，各种招待细节面面俱到，就连餐具餐巾饮用水都落实到位。
车驶进了一条阴暗的小道，路两旁的树木遮天蔽日，都是四季常青的巨树，树木几乎只肯略微绽开一些，让这条狭窄的小道蜿蜒穿过，接着马上又从后面把它封住。
小道的尽头是三面秀山环抱状如官椅的山谷，山上长满低矮的松林，谷底积雪如镜，其间一条石板路曲折通向一座宏伟的朱顶飞檐的仿古建筑庄园。门前空地上白色汉白玉栏围着人工荷花池，现在池里没有荷花，水面结着暗灰色的冰层，远远望去一片白。
李敏转动方向盘开上石板路驶进庄园，庄园里蜿蜒的小路迷宫般延伸。这里没有高大的建筑，古韵浓郁的亭台楼阁都异常精致，稀稀落落地在幽静的树影间星罗散布。
路旁有块小空地，并排停着几辆豪车，车尾对着马路，车身覆盖着灰尘和积雪。李敏也把车停在空地上，拿文件包和外套招呼我们下车。关上车门后指着远处淡青色的别墅说：“方老先生就在那里养病。”
“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我觉得难以置信。
“不。”李敏淡淡的说：“他一个人住在这山谷里。”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不出话，这么辉煌壮丽的建筑群只有一个老头在里边居住，听起来像是荒诞离奇的古代神话，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胡丽也在望着眼前半月形环抱的山谷，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和我一样，也张大嘴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方老先生在静养，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我们只能把车停在这里步行过去。”李敏披上外套，两只手揣在兜里看着我们解释。
空地旁有道向下的阶梯，前边是一幢焦褐色的建筑，走过去就是茂密的树林，那幢淡青色的别墅就在这片树林里。
走下几颗大石头随意散置而成的阶梯时，我听见了女人细微而恭敬的声音：“少爷好，小姐好，注意脚下台阶请慢走。”一排穿着大红旗袍的漂亮女人双手叠在胸腹间对我们行礼。
我环顾四周。李敏在身后夹着包穿着高跟鞋屈身吃力的踩着台阶下来，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胡丽略带惊慌的跟着我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称谓很不习惯，“难道少爷指的是我？”猛然间我有些飘飘然，像是孱弱的人进食补药突然间变得强壮起来，瞄着裤裆里的变化激动得几乎眩晕。
“老子也有翻身日。”我心里恨恨地想着。
我们三个人下了石阶走上甬路，一路上不断有穿着整洁体面的人看到我们走过来，远远的就垂首肃立路旁，等我们走过去很久才动身继续行走。置身在这座庄园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以我为中心有条不紊地忙碌。
走进那幢别墅，长廊里幽静而明亮，头顶精美华丽的水晶灯倾泻出柔和的光，照着地上笔直的红色地毯，崭新的像是刚刚换上去。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宽大的门，门上的兽首金环闪闪发光。
李敏推开这扇门，我就见到了太爷爷。
太爷爷是个很高大的人，身上穿着雪白的道袍，一尘不染。他的身材挺拔看不出有腐朽的痕迹，虽然因为岁月的流逝显得很苍老，壮志却并未因消磨而萎缩干瘪，就像一朵壮丽的鸡冠花在秋风中逐渐枯萎却依然挺立。
他躺在一张雕刻精美的罗汉塌上，身下铺着五颜六色织锦垫子，听到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望过来，目光晶莹，像两眼远山白云间的清泉，远离红尘，他的神态也因远离世俗而有说不出的尊严和高贵。
太爷爷一双发亮的眼睛，始终盯在我身上，忽然坐起来说：“你过来，让我看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出的话就像是命令，而我却告诉自己不要过去。
我就这么远远地站着让他看。
明亮华丽的大厅里立着盘龙的金色柱子，摆放的恰到好处的各种绿色盆栽植物随处可见，生机勃勃。眼前到处是耀眼的光芒，我却感觉不到刺目。
太爷爷的眼睛更亮了：“你就是方维？”
我淡淡的说：“我就是方维，你的重孙子。”
太爷爷突然大笑：“好，好小子，这才是我的重孙子，有我方家的气魄。”
“听说你快死了。”我看着他说：“我爸让我来问候你，可我看你比他还硬朗着呢。”
一提起我爸，太爷爷的脸色有些黯淡，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神采飞扬。他看着我，脸上渐渐浮现奇特的光辉，目光变得有力，像是个骄傲的贵族在为自己的血统感到自豪。看得出他是个自信的老人，也值得我尊敬，相信他这一生从未被任何事情击垮。
太爷爷凝视着我慢慢说：“你过来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害我的重孙子。”
“害我？”我笑了：“除了我自己，谁也害不着我——害人的从来都是我。”
太爷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方家的人从来不受人欺负，过去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他拍着身边的位置让我过去坐下，对其他的人视若无睹，好像他们站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拉着胡丽过去，她用力挣脱，我执拗地抓住胳膊向前拖，她才无奈地跟过去却不坐，站在旁边低头默不作声。
“你是我重孙媳妇儿？”太爷爷和气地问。
胡丽先点头，又摇头，急忙跟着又点头，最后也不知她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脸上的样子窘迫不堪，惹得太爷爷放声大笑。
“哈哈哈……”
“那你真没福气。”太爷爷笑着说：“能嫁给我重孙子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造化，你竟然就白白错过了。”
“您不反对吗？”胡丽抬头询问，精致的脸上神色有些诧异。
“为什么反对？”太爷爷大声说：“人脱兽形，兽托人形，都是各自的造化，谁比谁强多少，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就高兴。”
我对他们的话听得满头雾水。
胡丽显得很激动，满面笑容连声说：“谢谢太爷爷，谢谢。”太爷爷笑呵呵的从手指上摘下个通体碧绿的玉扳指给她，“仓促间也没有见面礼，这个扳指就送给你。”胡丽忙摆手身子后撤，显得惊慌失措，“我不能要，不能要，这太贵重了。”她紧张的几乎要站起来。
我看了眼那个玉扳指，除了颜色漂亮没有奇特之处，看不出哪里贵重，就接过来塞胡丽手里，“太爷爷给了你就拿着，别出门后悔。”我看着她笑，她怔怔地想了会儿，就接过去套在大拇指上。
“谢谢太爷爷。”胡丽满脸欣喜的说。
“诶！这就对了。”太爷爷高兴的说。
“您说有人想害我？”我说完就向四周望去，“这里有喝的水吗？路上来的急连水也没喝，渴了。”
太爷爷看了李敏一眼，她立刻走过来问：“两位想喝点什么？运动饮料，各种果汁和茶，咖啡，还有水。”
“我要咖啡。”我感觉有些饿了。
“我喝茶。什么茶都可以。”胡丽说。
“乌龙茶可以吗？”李敏征求她的意见，“好的，都可以。”胡丽欣然答应。
我们俩的饮料很快端上来，我端起咖啡杯试了下温度觉得合适，就把小勺子拿出来一口喝干，然后端着空杯子问：“还有吗？”李敏接过空杯出去，很快就又端来杯咖啡，这次的杯子明显大了不少，看着刷牙挺合适。
太爷爷看我的样子很欣慰。
“有我在，谁都不要怕，你就照直了冲，我方作禹的后人没有孬种，”然后太爷爷就笑呵呵的说：“我要是能年轻二十岁，就和你一起收拾这帮王八蛋，咱俩联手把他们干个人仰马翻。”
我问太爷爷这帮王八蛋是谁，爷爷摇头说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还不是告诉我的时候。然后就把话岔开问我父母身体可好，我说还是老样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饿不死也吃不饱。我爷爷想了会儿，让李敏把县城里一套独栋的房子过户给他们。然后又说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就生事，总得找点事干，就把一家生意还算红火的韩国电热板加工厂也过户给他们，让他们经营，说不为了赚钱，就为了让他们活动筋骨别闲出病来。
晚饭就摆在这个大厅里，酒菜丰盛而精致，每个盘里都雕着能看不能吃的萝卜花，用牙签串着摆在那里，中间一道叫不出名的大菜上还摆了个萝卜雕的舞女，各色萝卜拼在一起色彩缤纷，看上去栩栩如生。
我想雕萝卜的人拿的工资应该比炒菜的高。
太爷爷兴致很高，换了件金线绣的团龙云纹道袍，宽衣大袖，坐在主位像个即将登台做法的道士，看上去很隆重。他看桌上只有饮料香槟红酒，就让李敏去把带劲儿的拿来。李敏想劝看他板起脸就只好把酒拿来放到桌上，胡丽起身想给太爷爷倒酒，太爷爷一摆手。倒提酒瓶口朝下，把眼前两个喝水的玻璃杯都倒满，伸手递给我一杯：“来，今天我破例喝酒，你陪我喝个痛快。”然后他就仰头把整杯酒都倒进嘴里喝干，放下杯子看着我：“酒要这么喝才过瘾。”
我也把玻璃杯端起来朝嘴里倒，而且倒得绝不会比他慢，就算他是我的太爷爷也不会输给他，这就是我们方家人祖传的脾气。太爷爷看我喝酒的样子高兴的哈哈大笑，又跟我连干了两大杯才招呼胡丽和李敏快吃菜，她们俩对视无可奈何的笑，各夹面前的菜吃了口就站起来给我们倒酒。
“重孙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太爷爷只要有口气在，这些王八蛋就不敢放肆。当年的教训他们老辈人记得，这些小辈忘了，我看是到了该让他们再长长记性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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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速公路，离开收费站的时候，李敏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吩咐人安排晚餐，各种招待细节面面俱到，就连餐具餐巾饮用水都落实到位。
车驶进了一条阴暗的小道，路两旁的树木遮天蔽日，都是四季常青的巨树，树木几乎只肯略微绽开一些，让这条狭窄的小道蜿蜒穿过，接着马上又从后面把它封住。
小道的尽头是三面秀山环抱状如官椅的山谷，山上长满低矮的松林，谷底积雪如镜，其间一条石板路曲折通向一座宏伟的朱顶飞檐的仿古建筑庄园。门前空地上白色汉白玉栏围着人工荷花池，现在池里没有荷花，水面结着暗灰色的冰层，远远望去一片白。
李敏转动方向盘开上石板路驶进庄园，庄园里蜿蜒的小路迷宫般延伸。这里没有高大的建筑，古韵浓郁的亭台楼阁都异常精致，稀稀落落地在幽静的树影间星罗散布。
路旁有块小空地，并排停着几辆豪车，车尾对着马路，车身覆盖着灰尘和积雪。李敏也把车停在空地上，拿文件包和外套招呼我们下车。关上车门后指着远处淡青色的别墅说：“方老先生就在那里养病。”
“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我觉得难以置信。
“不。”李敏淡淡的说：“他一个人住在这山谷里。”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不出话，这么辉煌壮丽的建筑群只有一个老头在里边居住，听起来像是荒诞离奇的古代神话，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胡丽也在望着眼前半月形环抱的山谷，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和我一样，也张大嘴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方老先生在静养，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我们只能把车停在这里步行过去。”李敏披上外套，两只手揣在兜里看着我们解释。
空地旁有道向下的阶梯，前边是一幢焦褐色的建筑，走过去就是茂密的树林，那幢淡青色的别墅就在这片树林里。
走下几颗大石头随意散置而成的阶梯时，我听见了女人细微而恭敬的声音：“少爷好，小姐好，注意脚下台阶请慢走。”一排穿着大红旗袍的漂亮女人双手叠在胸腹间对我们行礼。
我环顾四周。李敏在身后夹着包穿着高跟鞋屈身吃力的踩着台阶下来，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胡丽略带惊慌的跟着我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称谓很不习惯，“难道少爷指的是我？”猛然间我有些飘飘然，像是孱弱的人进食补药突然间变得强壮起来，瞄着裤裆里的变化激动得几乎眩晕。
“老子也有翻身日。”我心里恨恨地想着。
我们三个人下了石阶走上甬路，一路上不断有穿着整洁体面的人看到我们走过来，远远的就垂首肃立路旁，等我们走过去很久才动身继续行走。置身在这座庄园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以我为中心有条不紊地忙碌。
走进那幢别墅，长廊里幽静而明亮，头顶精美华丽的水晶灯倾泻出柔和的光，照着地上笔直的红色地毯，崭新的像是刚刚换上去。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宽大的门，门上的兽首金环闪闪发光。
李敏推开这扇门，我就见到了太爷爷。
太爷爷是个很高大的人，身上穿着雪白的道袍，一尘不染。他的身材挺拔看不出有腐朽的痕迹，虽然因为岁月的流逝显得很苍老，壮志却并未因消磨而萎缩干瘪，就像一朵壮丽的鸡冠花在秋风中逐渐枯萎却依然挺立。
他躺在一张雕刻精美的罗汉塌上，身下铺着五颜六色织锦垫子，听到脚步声放下手里的书望过来，目光晶莹，像两眼远山白云间的清泉，远离红尘，他的神态也因远离世俗而有说不出的尊严和高贵。
太爷爷一双发亮的眼睛，始终盯在我身上，忽然坐起来说：“你过来，让我看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出的话就像是命令，而我却告诉自己不要过去。
我就这么远远地站着让他看。
明亮华丽的大厅里立着盘龙的金色柱子，摆放的恰到好处的各种绿色盆栽植物随处可见，生机勃勃。眼前到处是耀眼的光芒，我却感觉不到刺目。
太爷爷的眼睛更亮了：“你就是方维？”
我淡淡的说：“我就是方维，你的重孙子。”
太爷爷突然大笑：“好，好小子，这才是我的重孙子，有我方家的气魄。”
“听说你快死了。”我看着他说：“我爸让我来问候你，可我看你比他还硬朗着呢。”
一提起我爸，太爷爷的脸色有些黯淡，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神采飞扬。他看着我，脸上渐渐浮现奇特的光辉，目光变得有力，像是个骄傲的贵族在为自己的血统感到自豪。看得出他是个自信的老人，也值得我尊敬，相信他这一生从未被任何事情击垮。
太爷爷凝视着我慢慢说：“你过来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害我的重孙子。”
“害我？”我笑了：“除了我自己，谁也害不着我——害人的从来都是我。”
太爷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方家的人从来不受人欺负，过去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他拍着身边的位置让我过去坐下，对其他的人视若无睹，好像他们站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拉着胡丽过去，她用力挣脱，我执拗地抓住胳膊向前拖，她才无奈地跟过去却不坐，站在旁边低头默不作声。
“你是我重孙媳妇儿？”太爷爷和气地问。
胡丽先点头，又摇头，急忙跟着又点头，最后也不知她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脸上的样子窘迫不堪，惹得太爷爷放声大笑。
“哈哈哈……”
“那你真没福气。”太爷爷笑着说：“能嫁给我重孙子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造化，你竟然就白白错过了。”
“您不反对吗？”胡丽抬头询问，精致的脸上神色有些诧异。
“为什么反对？”太爷爷大声说：“人脱兽形，兽托人形，都是各自的造化，谁比谁强多少，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就高兴。”
我对他们的话听得满头雾水。
胡丽显得很激动，满面笑容连声说：“谢谢太爷爷，谢谢。”太爷爷笑呵呵的从手指上摘下个通体碧绿的玉扳指给她，“仓促间也没有见面礼，这个扳指就送给你。”胡丽忙摆手身子后撤，显得惊慌失措，“我不能要，不能要，这太贵重了。”她紧张的几乎要站起来。
我看了眼那个玉扳指，除了颜色漂亮没有奇特之处，看不出哪里贵重，就接过来塞胡丽手里，“太爷爷给了你就拿着，别出门后悔。”我看着她笑，她怔怔地想了会儿，就接过去套在大拇指上。
“谢谢太爷爷。”胡丽满脸欣喜的说。
“诶！这就对了。”太爷爷高兴的说。
“您说有人想害我？”我说完就向四周望去，“这里有喝的水吗？路上来的急连水也没喝，渴了。”
太爷爷看了李敏一眼，她立刻走过来问：“两位想喝点什么？运动饮料，各种果汁和茶，咖啡，还有水。”
“我要咖啡。”我感觉有些饿了。
“我喝茶。什么茶都可以。”胡丽说。
“乌龙茶可以吗？”李敏征求她的意见，“好的，都可以。”胡丽欣然答应。
我们俩的饮料很快端上来，我端起咖啡杯试了下温度觉得合适，就把小勺子拿出来一口喝干，然后端着空杯子问：“还有吗？”李敏接过空杯出去，很快就又端来杯咖啡，这次的杯子明显大了不少，看着刷牙挺合适。
太爷爷看我的样子很欣慰。
“有我在，谁都不要怕，你就照直了冲，我方作禹的后人没有孬种，”然后太爷爷就笑呵呵的说：“我要是能年轻二十岁，就和你一起收拾这帮王八蛋，咱俩联手把他们干个人仰马翻。”
我问太爷爷这帮王八蛋是谁，爷爷摇头说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还不是告诉我的时候。然后就把话岔开问我父母身体可好，我说还是老样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饿不死也吃不饱。我爷爷想了会儿，让李敏把县城里一套独栋的房子过户给他们。然后又说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就生事，总得找点事干，就把一家生意还算红火的韩国电热板加工厂也过户给他们，让他们经营，说不为了赚钱，就为了让他们活动筋骨别闲出病来。
晚饭就摆在这个大厅里，酒菜丰盛而精致，每个盘里都雕着能看不能吃的萝卜花，用牙签串着摆在那里，中间一道叫不出名的大菜上还摆了个萝卜雕的舞女，各色萝卜拼在一起色彩缤纷，看上去栩栩如生。
我想雕萝卜的人拿的工资应该比炒菜的高。
太爷爷兴致很高，换了件金线绣的团龙云纹道袍，宽衣大袖，坐在主位像个即将登台做法的道士，看上去很隆重。他看桌上只有饮料香槟红酒，就让李敏去把带劲儿的拿来。李敏想劝看他板起脸就只好把酒拿来放到桌上，胡丽起身想给太爷爷倒酒，太爷爷一摆手。倒提酒瓶口朝下，把眼前两个喝水的玻璃杯都倒满，伸手递给我一杯：“来，今天我破例喝酒，你陪我喝个痛快。”然后他就仰头把整杯酒都倒进嘴里喝干，放下杯子看着我：“酒要这么喝才过瘾。”
我也把玻璃杯端起来朝嘴里倒，而且倒得绝不会比他慢，就算他是我的太爷爷也不会输给他，这就是我们方家人祖传的脾气。太爷爷看我喝酒的样子高兴的哈哈大笑，又跟我连干了两大杯才招呼胡丽和李敏快吃菜，她们俩对视无可奈何的笑，各夹面前的菜吃了口就站起来给我们倒酒。
“重孙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太爷爷只要有口气在，这些王八蛋就不敢放肆。当年的教训他们老辈人记得，这些小辈忘了，我看是到了该让他们再长长记性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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