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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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她放开，有事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我望着眼前的黑暗纵声大吼，声音震荡着四壁在耳边回响。
我恨黑暗，更恨光明，因为罪恶随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发生，而没有人能去阻止。我想挣脱这片黑暗，敲碎森严的壁垒，却深深的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你还是留着气多活一会儿，看我怎么欺负女人。男人生来就是欺负女人的，特别是像她这样年轻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
瘸子兴奋的对我说，虽然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是从窸窸窣窣不断发出的声响，和他们脚踢到连串的工具，我知道胡丽退到了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你还真是个美人，男人的魂都让你勾走了，不受欺负才怪，这小子也没少欺负你吧，见到你谁也忍不住。”
“你特么住手。”我喊得有气无力。
“住手？你让瘸爷住手？你傻还是我傻？老子有精神病证明，国家保护，玩个娘们儿怎么了？杀了你们都没事。”瘸子恶狠狠地说。
“别开玩笑了，我们走吧！”瘸子媳妇温言相劝，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玩完了就走——”瘸子像是一把甩开媳妇儿，踉跄的脚步退出很远。“要是憋得难受过来一起玩，你按住她的手，这小娘们儿看着瘦还真有膀子力气。”
“那我走了。”瘸子媳妇儿带着儿子想离开。那个傻孩子吓坏了，不吵不闹，连哭声都停了。
“你俩去哪？”瘸子恶声问。
“我们娘俩儿走了……”
“你敢——走了就别在回来，我也不会替你背杀人的黑锅，把你的事到派出所都抖搂出来。告诉你，我有证据，别以为我那么傻都扔了，留着呢。”
“你……”
“我可要提醒你，你这辈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乖乖的过来帮我按住这个小娘们儿。”瘸子低声的笑，唾液呛到嗓子不住咳嗽，他的头应该压得很低，咳嗽声越来越剧烈。
就在这时候我在棺材里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钝器死命地砸在人脑袋上，不知道是谁像个沉重的麻袋撞着棺材倒下，屋子里又陷入寂静，只是寂静中带着勃勃的欣然的生机，像是春天的小草在墙角偷偷冒出来的感觉。
某样东西从人的手里脱落，大头朝下撞击坚硬的水泥地面，像个笨重的锤子。
“大嫂……你——”胡丽的声音戛然停顿，弄得我不知所措，想大喊又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贸然出声。
但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气氛骤然凝固，那个倒下的人扶着棺材晃晃悠悠站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骂。
“臭娘们儿，你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了，我把你们俩都宰了。”瘸子的声音很痛苦，断断续续，口齿也极为不清楚。
“我先宰了这个小崽子。”瘸子推了把棺材，身子向前冲踉跄着奔向傻孩子。“让开，臭娘们，宰了他才轮到你。”他像是对媳妇大喝。
傻孩子放声大哭。
“快逃！”瘸子媳妇像是推了傻孩子一把，我在棺材里听着她用力过大，孩子摔倒在地，哭声更响亮了。瘸子抓起孩子朝棺材上撞，声音咚咚的响，听得出他在使出全力，不把孩子撞死不会罢休。瘸子媳妇疯了似的大叫，扑上来拼命夺孩子，边夺边哀求，紧接着就是记响亮的耳光。
“臭婊子，老子先宰了你。”瘸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她们都会死。”我在棺材里想。这瘸子现在疯了，肯定杀红了眼，见不到血绝不会收手。我环视四周黑暗，妄想找个出口，黑暗中伸手摸索，触手都是四面光滑的木板，连空气都凝固得坚不可摧，绝望的心情宛如死灰。
“砰！”像是枪响。
胡丽尖声大叫，枪不知从谁手里落到地上，有个人随之轰然倒下，不知是谁。我在意的只是胡丽，侧耳倾听，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有痛苦感受，像是没受伤。
“谁打的枪？”我大声问。
棺材外的人都在沉默，像是同时中弹死亡，只有我不停地问：“谁受伤了？谁受伤了？”没有人回答我，就连那个傻孩子都变得安静。我的心狂跳，全身的力气灌注双臂用力推动黑暗中牢不可破的棺盖，耳边听着不断抽搐加速血液流淌的声音，双臂持续的浪费力气。
连我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胡丽的声音：“我杀了他……我杀人了。”我缓缓放松双臂。全身酸软的的躺在棺材里，她的恐惧丝毫没影响我欣喜的心情，激动得说不出话。
这个声音让我感动，睁开眼望着黑暗大声说：“胡丽，不要怕，都是他不好。”
“对！没错……是这家伙不好，你不要怕。”瘸子媳妇也在安慰她，说得有气无力。
“怎么办……”
胡丽的声音痉挛似的颤抖，每个字都是呢喃般吐出来，我可以想象出他现在惊惶的样子。
“放我出去，我给你们想办法。”
“对，先把他放出来，要不憋死了。”瘸子媳妇说。“钉死了？”胡丽喘着粗气说：“推不开。”瘸子媳妇儿对我大声说：“你忍着点，声音可能有些大。”然后她就用斧头似的东西劈棺盖，然后把钉子都撬出来，听声音她很熟练，想是和这个瘸子日子过久了，多多少少也学到些木匠手艺。
钉子很快拔光，两个人合力推棺盖露出一条缝，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刺眼的光骤然射入让我睁不开眼。瘸子媳妇儿还要继续推，胡丽急忙阻止：“大嫂，不能全开，他要在里边呆三天。”
“他不出来尸体怎么办？”瘸子媳妇儿说：“别忘了人可是你杀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是帮你们。”
“我知道。”胡丽嗫嚅着：“人是我杀的，和你们谁都没关系，等他三天过了自己去投案。”
“妹子，”瘸子媳妇说：“你们俩有事，能不能和我说说，大嫂要是能帮你们就肯定帮。”
“大嫂，谢谢您。”胡丽平静的说：“这事您帮不上忙。”
我起身去推棺盖，身上覆盖的米粒簌簌而落，发出沙沙的响声，“别管什么三天四天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还有闲心躺在里边。”胡丽走过来把我推倒，拿出湿巾擦我的脸轻声说：“如果你现在出来，我们做的一切就都失去意义，人死不能复生，你出来也改变不了。还是在里边安心躺三天，剩下的事到时候再说。”
我很想把老太婆对我说的话告诉胡丽，让她知道继续躺在棺材里可能是徒劳的，可她坚定的眼神又让我把话咽了回去，知道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改变她的主意。瘸子媳妇儿看了我们一会儿不再说话，低头抓住瘸子肩膀上的衣服向墙角拉，让胡丽把门外院子里一帘草席子拿进来盖到尸体上，汩汩的血还在不断流出来。
“你们俩有什么事儿我不管，可是这屋里不能再生火了，太热尸体发臭让人疑心。”
“人冻坏了怎么办？”胡丽说。
“呦，妹子，你还是操心下自己吧。”瘸子媳妇儿笑着说：“棺材里有棉被，人躺在里边冻不着。”
傻孩子吸溜着两管青鼻涕，眯着眼趿拉一双极不合脚的鞋走过来，拉着胡丽的手神经兮兮的笑个不停。胡丽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用手去擦满是鼻涕痂的脸上两行亮闪闪的泪痕，笑着问他：“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傻孩子不停地笑，“我叫傻子，大家都叫我傻子。”他也用手去擦胡丽的脸，把她的脸擦得一塌糊涂，“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傻孩子自豪的说。
“小弟弟，姐姐告诉你，这不是你的名字。”胡丽用手捧着傻孩子的脸郑重的说：“以后谁再叫你傻子，告诉姐姐，我绝不轻饶他。”
“妈妈这么叫我，妈妈这么叫我。”傻孩子开心的叫，指着瘸子媳妇儿又蹦又跳，高兴的不得了。
瘸子媳妇儿正在用雪和炉灰清理瘸子流出的大片血迹，鲜红的血浆粘稠的像浆糊铺地上厚厚一层，刺鼻的腥气带着人血独有的膻味，既不像牛的，也不是羊的，与生俱来的恐惧让人不断作呕。她用毛巾遮住口鼻，只露出两只眼睛像个蒙面大盗，听到儿子的声音抬头笑，眼睛里充满欣慰和慈爱。
“他叫虎子，没大名，时间长了没人叫都忘了。”瘸子媳妇撮起地上混着血的灰土倒进垃圾桶里，直起腰笑着说：“妈妈错了，以后叫你虎子，不是傻子。”
“记住了吗？你的名字叫虎子。”胡丽刮了下傻孩子的鼻子，笑着和孩子顶了个牛才站起来。
“妹子，你还是想法子快跑吧，男人再好也没自己的命金贵，你这是杀人罪，抓到了是要吃枪子儿的。”
“知道了大嫂。”胡丽答应着转身打开塑料袋。她先拿出板巧克力和火腿肠递给虎子，然后又拿出瓶水从棺材沿上递进来，看到我脸色如金纸不住地打哆嗦吓得捂住嘴差点叫出来。我勉强抬起手指立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里不断念着《正气歌》可不顶用，这几股阴魂如跗骨之蛆死死纠缠我，像是要把我骨髓里的阳气都吸干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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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你还是留着气多活一会儿，看我怎么欺负女人。男人生来就是欺负女人的，特别是像她这样年轻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
瘸子兴奋的对我说，虽然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是从窸窸窣窣不断发出的声响，和他们脚踢到连串的工具，我知道胡丽退到了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你还真是个美人，男人的魂都让你勾走了，不受欺负才怪，这小子也没少欺负你吧，见到你谁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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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玩笑了，我们走吧！”瘸子媳妇温言相劝，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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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去哪？”瘸子恶声问。
“我们娘俩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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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可要提醒你，你这辈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乖乖的过来帮我按住这个小娘们儿。”瘸子低声的笑，唾液呛到嗓子不住咳嗽，他的头应该压得很低，咳嗽声越来越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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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放声大哭。
“快逃！”瘸子媳妇像是推了傻孩子一把，我在棺材里听着她用力过大，孩子摔倒在地，哭声更响亮了。瘸子抓起孩子朝棺材上撞，声音咚咚的响，听得出他在使出全力，不把孩子撞死不会罢休。瘸子媳妇疯了似的大叫，扑上来拼命夺孩子，边夺边哀求，紧接着就是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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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打的枪？”我大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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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媳妇儿正在用雪和炉灰清理瘸子流出的大片血迹，鲜红的血浆粘稠的像浆糊铺地上厚厚一层，刺鼻的腥气带着人血独有的膻味，既不像牛的，也不是羊的，与生俱来的恐惧让人不断作呕。她用毛巾遮住口鼻，只露出两只眼睛像个蒙面大盗，听到儿子的声音抬头笑，眼睛里充满欣慰和慈爱。
“他叫虎子，没大名，时间长了没人叫都忘了。”瘸子媳妇撮起地上混着血的灰土倒进垃圾桶里，直起腰笑着说：“妈妈错了，以后叫你虎子，不是傻子。”
“记住了吗？你的名字叫虎子。”胡丽刮了下傻孩子的鼻子，笑着和孩子顶了个牛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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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大嫂。”胡丽答应着转身打开塑料袋。她先拿出板巧克力和火腿肠递给虎子，然后又拿出瓶水从棺材沿上递进来，看到我脸色如金纸不住地打哆嗦吓得捂住嘴差点叫出来。我勉强抬起手指立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里不断念着《正气歌》可不顶用，这几股阴魂如跗骨之蛆死死纠缠我，像是要把我骨髓里的阳气都吸干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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