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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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拙醒来的时候，桌前正站着一人。她，静静伫立，也不知这般站了多少时辰。他本能想要坐起，一用力顿觉全身上下钻心似的痛。
“你醒了。”皇甫絮温和道，“你的筋脉已经被我挑断，现在已经失去所有武功。”她言语平淡，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屈拙心头一酸，缓缓闭上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为小慈解毒了。”
“是。”
“谢谢。”
“为小慈谢我？”
“自然。”
皇甫絮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殊色。“你放心。我也会遵守承诺为唐姑娘解毒。她已经醒了，只是……”
屈拙听她话中有话，“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我已看过唐姑娘的脉象，她服了药，五尸毒虽然暂时未解，已能缓解发作的痛楚。只是，若她无求生之念，我也无计可施。”
屈拙惊道：“前辈何出此言？”
皇甫絮盯着他的双眼，“你可知，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屈拙登时忘记筋脉尽断之事，正欲坐起，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皇甫絮缓缓道：“唐姑娘曾中过幽冥神掌，幸而有青刹山七星丹护住心脉，否则此胎早已不保。只是，连番受伤中毒，这个孩子万万留不下来。唐姑娘已经知道此事，此刻水米不进。若她一心求死……”
“让我去劝她！”屈拙将话生生打断，脑子里电光火石，已然明白一些事情。
皇甫絮突然出手，点住他的穴道，“我有几件事需交待你。第一，小慈并不知道你目前的情况。我告诉她派你去天山采集能延缓断肠草发作的药材，解毒期间不可让小慈察觉你在谷中；第二，解毒期间，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必须服从；第三，无论你是否能劝得住唐姑娘，都不得告诉她你为小慈解断肠草的一丝一毫。我的话，听明白了吗？”
屈拙勉强稳定住心神，以眼神示意。
皇甫絮凌空解穴，幽幽道，“她的命就看造化了。”屈拙心里一顿，不知她说的是小慈还是师妹。
再看到唐冰的时候，她站在高耸挺拔的松柏下，落寞的身影隐在落日的余晖下。屈拙让照顾他起居的哑巴阿桂将自己送至“冷月阁”前，便让他退下。
此刻，他只能从未掩的木门间隙看到院中的唐冰。明明已在门外，却迟迟张不开口。少年时光的片段在脑海中串联起一幅幅幸福的画面，师妹，曾是那么骄傲。
他虽不忍，仍然轻轻唤道：“师妹。是我。”
唐冰恍若未闻，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
他忍下眼中的泪意，温言唤道：“师妹。是我。”
唐冰仿佛望着天空看的痴了。屈拙顺着她的目光，突然明白了她在看什么，缓缓道：“师妹，从小你最爱看天上的云朵，你说秋天的云朵最美了，层层叠叠像一座座宫殿，你说，希望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唐冰闻言一震，仍是死死盯着天空，似是要把天空望穿。
屈拙继续说道：“小时候，你总是欺负我，我想着，长大了也要找机会欺负你；可是每当师父要责罚我，你总是第一时间想方设法来救我。我又想着，长大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可是你看，事到如今，这两件事我一样也做不成。师妹，你怪不怪我？”屈拙喉头打结，慢慢哽咽。
唐冰的眼角滑过一滴泪，轻轻道：“你看，风一吹云朵就散了。可不就是一物降一物吗？”
“我记得你说过，天印山的映山红最美了，师妹，师父一定希望我们一起回去给他送上满山的映山红。”
“师父，师父，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如有来生，弟子一定好好孝敬您！”唐冰喃喃唤道，倏地扬起手掌。
屈拙见状，倒抽一口凉气，急急扑向前去，生生撞开木门，瘫倒在地上，吼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唐冰一个激灵，“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循声望去，却发现倒在地上的屈拙竟似筋脉尽断，顿时脸上血色全无，即刻跃至他身旁，扶起他抱在怀里，惊道：“屈拙，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屈拙勉强才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师妹，以前你常吟这首《渔家傲》。你常常感怀李清照晚年仍有如斯气魄，怎的，到自己身上，便这般懦弱！尽管如今我是这般模样，也不愿一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你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唐冰的声音悲怆而缥缈，“可是，我的孩子……”
“你心里的苦，我懂。不要怕，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孩子也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师妹，你答应我！”屈拙的声音温暖而坚定，手上虽无力却是紧紧握着唐冰一刻不肯放松。
冷月阁中，凉风习习，三人沉思不语，空气安静的可怕。
“前辈，求你救治师妹！”屈拙打破了沉默。
皇甫絮似在思索什么，望着唐冰，道：“五尸毒乃古书奇毒，从唐姑娘每日毒发之状，我已然知晓五指分别练就何种毒物，自然有法可解。但每解一指便需练就七七四十九日，每服下一味解药需受十倍毒发之苦。唐姑娘需有心里准备。”
屈拙心头一紧。
唐冰面上却是淡淡的，“多谢。”
“旁的药材也罢了，要解五毒中最厉害的蝎子毒，需用金蚕花，金蚕花本就是剧毒之物，它有一个别名：致幻草。”
“致幻草？”屈拙猛然记起这草传自苗疆，乃苗疆三大酷刑之一，不禁脱口而出。
“是，金蚕花入药后，即刻进入幻境，乃是从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与悲痛幻化而来，心魔一日不除，便逃脱不出金蚕花的幻境，心力交瘁而死。全凭意志，无他法可解。”
一阵风来，青竹沙沙作响，放眼处，苍翠欲滴，唐冰鬓边的乱发飞舞，半晌，唐冰轻轻道：“劳前辈费心了。若有万一，请将我的尸首送回天印山。在心湖边立一牌位即可。”言语间似不带一点温度。
“师妹！不许胡说！”屈拙怒道。唐冰转过脸，并不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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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拙醒来的时候，桌前正站着一人。她，静静伫立，也不知这般站了多少时辰。他本能想要坐起，一用力顿觉全身上下钻心似的痛。
“你醒了。”皇甫絮温和道，“你的筋脉已经被我挑断，现在已经失去所有武功。”她言语平淡，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屈拙心头一酸，缓缓闭上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为小慈解毒了。”
“是。”
“谢谢。”
“为小慈谢我？”
“自然。”
皇甫絮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殊色。“你放心。我也会遵守承诺为唐姑娘解毒。她已经醒了，只是……”
屈拙听她话中有话，“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我已看过唐姑娘的脉象，她服了药，五尸毒虽然暂时未解，已能缓解发作的痛楚。只是，若她无求生之念，我也无计可施。”
屈拙惊道：“前辈何出此言？”
皇甫絮盯着他的双眼，“你可知，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屈拙登时忘记筋脉尽断之事，正欲坐起，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皇甫絮缓缓道：“唐姑娘曾中过幽冥神掌，幸而有青刹山七星丹护住心脉，否则此胎早已不保。只是，连番受伤中毒，这个孩子万万留不下来。唐姑娘已经知道此事，此刻水米不进。若她一心求死……”
“让我去劝她！”屈拙将话生生打断，脑子里电光火石，已然明白一些事情。
皇甫絮突然出手，点住他的穴道，“我有几件事需交待你。第一，小慈并不知道你目前的情况。我告诉她派你去天山采集能延缓断肠草发作的药材，解毒期间不可让小慈察觉你在谷中；第二，解毒期间，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必须服从；第三，无论你是否能劝得住唐姑娘，都不得告诉她你为小慈解断肠草的一丝一毫。我的话，听明白了吗？”
屈拙勉强稳定住心神，以眼神示意。
皇甫絮凌空解穴，幽幽道，“她的命就看造化了。”屈拙心里一顿，不知她说的是小慈还是师妹。
再看到唐冰的时候，她站在高耸挺拔的松柏下，落寞的身影隐在落日的余晖下。屈拙让照顾他起居的哑巴阿桂将自己送至“冷月阁”前，便让他退下。
此刻，他只能从未掩的木门间隙看到院中的唐冰。明明已在门外，却迟迟张不开口。少年时光的片段在脑海中串联起一幅幅幸福的画面，师妹，曾是那么骄傲。
他虽不忍，仍然轻轻唤道：“师妹。是我。”
唐冰恍若未闻，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
他忍下眼中的泪意，温言唤道：“师妹。是我。”
唐冰仿佛望着天空看的痴了。屈拙顺着她的目光，突然明白了她在看什么，缓缓道：“师妹，从小你最爱看天上的云朵，你说秋天的云朵最美了，层层叠叠像一座座宫殿，你说，希望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唐冰闻言一震，仍是死死盯着天空，似是要把天空望穿。
屈拙继续说道：“小时候，你总是欺负我，我想着，长大了也要找机会欺负你；可是每当师父要责罚我，你总是第一时间想方设法来救我。我又想着，长大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可是你看，事到如今，这两件事我一样也做不成。师妹，你怪不怪我？”屈拙喉头打结，慢慢哽咽。
唐冰的眼角滑过一滴泪，轻轻道：“你看，风一吹云朵就散了。可不就是一物降一物吗？”
“我记得你说过，天印山的映山红最美了，师妹，师父一定希望我们一起回去给他送上满山的映山红。”
“师父，师父，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如有来生，弟子一定好好孝敬您！”唐冰喃喃唤道，倏地扬起手掌。
屈拙见状，倒抽一口凉气，急急扑向前去，生生撞开木门，瘫倒在地上，吼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唐冰一个激灵，“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循声望去，却发现倒在地上的屈拙竟似筋脉尽断，顿时脸上血色全无，即刻跃至他身旁，扶起他抱在怀里，惊道：“屈拙，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屈拙勉强才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师妹，以前你常吟这首《渔家傲》。你常常感怀李清照晚年仍有如斯气魄，怎的，到自己身上，便这般懦弱！尽管如今我是这般模样，也不愿一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你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唐冰的声音悲怆而缥缈，“可是，我的孩子……”
“你心里的苦，我懂。不要怕，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孩子也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师妹，你答应我！”屈拙的声音温暖而坚定，手上虽无力却是紧紧握着唐冰一刻不肯放松。
冷月阁中，凉风习习，三人沉思不语，空气安静的可怕。
“前辈，求你救治师妹！”屈拙打破了沉默。
皇甫絮似在思索什么，望着唐冰，道：“五尸毒乃古书奇毒，从唐姑娘每日毒发之状，我已然知晓五指分别练就何种毒物，自然有法可解。但每解一指便需练就七七四十九日，每服下一味解药需受十倍毒发之苦。唐姑娘需有心里准备。”
屈拙心头一紧。
唐冰面上却是淡淡的，“多谢。”
“旁的药材也罢了，要解五毒中最厉害的蝎子毒，需用金蚕花，金蚕花本就是剧毒之物，它有一个别名：致幻草。”
“致幻草？”屈拙猛然记起这草传自苗疆，乃苗疆三大酷刑之一，不禁脱口而出。
“是，金蚕花入药后，即刻进入幻境，乃是从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与悲痛幻化而来，心魔一日不除，便逃脱不出金蚕花的幻境，心力交瘁而死。全凭意志，无他法可解。”
一阵风来，青竹沙沙作响，放眼处，苍翠欲滴，唐冰鬓边的乱发飞舞，半晌，唐冰轻轻道：“劳前辈费心了。若有万一，请将我的尸首送回天印山。在心湖边立一牌位即可。”言语间似不带一点温度。
“师妹！不许胡说！”屈拙怒道。唐冰转过脸，并不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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