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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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霄阁位于山谷正中，均由百年以上的竹子修建而成，房屋狭长，常年恒温，阁中布置极为简单，青绿色的帷幔悬置堂前，正上方一白玉座椅甚为夺目。此刻，皇甫絮正端坐在白玉椅上，并不说话。
屈拙心中记挂二女，焦躁不已。屈拙见皇甫絮无言，拱手作拳，急道：“请前辈救小慈和我师妹一命！晚辈听凭发落，绝无怨言！”
“你可知，小慈中的是天下第一剧毒断肠草！饶是毒王谷多年来悉心调理，也只能再保她半年性命。”
屈拙一脸不可置信，“半年……真的，没有办法吗？”
皇甫絮温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厉，“若是我告诉你，只有万分之一希望，你可愿一试？”
仿佛在深渊中看到一丝微光，屈拙脱口而出，“我愿意！”
皇甫絮牢牢盯住他的双眼，“若是要你，形同废人，只能换她一年时间，你可愿意？”
屈拙闻言浑身一震，并不躲避她的目光，坦然道：“纵是把我这条命拿去，哪怕只能让小慈多活一天我也义无反顾！”
“没有条件？”
屈拙大笑起来，“前辈未免小看了我，在下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绝不会拿小慈的性命换取任何东西。”
“哦？包括你师妹的性命？”
屈拙朗声道，“救小慈晚辈赴汤蹈火，万死莫辞。但绝不是与前辈交易。师妹从小与我情深义重，晚辈自知没有更好的理由，只求前辈救她一命！”
皇甫絮亦有些许动容。风吹竹摇，静水流深，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皇甫絮终于开口道：“我姑且相信你。但救小慈之事切不可与她提起，否则她断断不肯。当务之急你需得稳住她的心神，她父亲的事，二十年了，终究是瞒不住了。”提到她父亲，言语中已有凄苦之意。
“在下定当竭力。”
皇甫絮见他一片赤忱，深深叹了口气，“纵是你自愿救治小慈，也需过了父亲这一关。我看着小慈长大，她就像我的亲生女儿，纵然机会渺茫，我也想试一试。至于你师妹，五尸毒虽是古书奇毒，并非无药可解。若你过得了父亲这一关，我便帮她解毒。”
屈拙闻言大喜，重重磕头。
“小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欧阳慈艰难扶墙而入，已如泪人一般模样。皇甫絮见她进来了，示意屈拙起身。屈拙会意，急忙扶着她坐下。
“疏影，给小姐泡杯她最爱喝的云尖普洱。你们先下去。”
“小姨……”
“小慈，你自小便在谷中娇生惯养，我和你外公都把你视作掌上明珠，小姨多么希望你永远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平和的脸上满是酸楚之色，“你外公与无道子大战后悲愤跳崖，幸而上天怜悯，被谷中老人所救，便在此安心抚养我与你母亲长大。你外婆死后，你外公性格虽孤僻乖戾，但对我们极其宠爱，尤其是姐姐。虽然也收了黑白无常两个徒弟，但你外公苦心孤诣只求我们姐妹俩练成九幽神功，再与中原武林一较高下。只可惜，十八年前，一场冤孽。”
皇甫絮微微摇头，“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我与姐姐正在谷中冰河练功。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几个丫头七嘴八舌说着谷外躺着一个怪人，满脸血污，形状可怖，仿佛中了剧毒，已经躺了三天三夜，不知是死是活。姐姐一时兴起，便拉着我一同去瞧。果然如丫头们所说，那人一动不动，真如死了一般。姐姐素来胆大，武功亦有小成，不顾我劝阻执意查看，原来那人竟中了金琦花的毒！”
“金琦花？！莫不是？”
“不错，正是刚刚黑白无常使的毒物。金琦花生长在西域峭壁，花瓣七窍，呈金色，极难存活。花瓣、花茎均是剧毒之物。中毒之人若立时静止，毒性便不会即刻发作，若运功提气，则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全身腐烂而死。黑白无常自知中毒无救，宁可自尽也不愿受此苦楚。当日，毒王谷中虽然种植各种名贵毒物药材，但金琦花却是不得一株。姐姐何等好胜之人，见那人中的是金琦花之毒，便想一试身手，设法解救。便瞒着你外公，我与她悄悄将那人抬进湖音阁。哎，没想到当年年轻气盛竟葬送了姐姐一生。”
皇甫絮面露不忍，慈爱的望着小慈，“那人，便是你的父亲，莫啸宇。”
“莫，莫啸宇……”
皇甫絮不自觉的眉心一跳，“快二十年了，这个名字已是毒王谷的禁忌。姐姐为了解金琦花的毒，废寝忘食，翻阅古书，连练功都几乎荒废了。她亲自照料你父亲，不假他人之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姐姐熬制出金琦花解药！但我们私藏谷外之人的事情还是被你外公发现，姐姐苦苦哀求留他一命，甚至甘愿承担所有责罚。”
她瞥了屈拙一眼，接道：“你外公虽然震怒，但素来宠爱姐姐，也得意于她天资聪颖，竟凭一己之力配制成金琦花解药，最后默许他在谷里养伤，但此生不可出谷。姐姐高兴极了，除了日常练功，便整日陪在你父亲身边。我原以为这只不过是姐姐对金琦花的好奇，却想不到姐姐已经对你父亲动了情。”
她微微停顿，思绪已然飘远，“说来，你父亲确实一个英俊潇洒之人，只是平日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倒是姐姐，终日想方设法陪他解闷。日子一长，你父亲冷峻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问起中毒之事，他只说被仇家追杀，误打误撞被姐姐所救。半年之后，莫啸宇和姐姐求你外公答应他们的婚事。自坠崖之后，你外公只醉心于破解无道子剑法，闻言大怒，立即下令把莫啸宇关进地牢。姐姐心意已决，竟绝食相争，直到气若游丝。你外公深知姐姐性格刚烈，为了莫啸宇不惜一死，最后只能妥协，勉强答应他们的婚事。我还记得，姐姐成婚那日，美的就像仙子下凡，她脸上的幸福感染了我们所有人。那时，我天真的以为，这段美好的姻缘是上天所赐。再后来，就有了你。”
“母亲为了父亲竟然以死相争？”
皇甫絮定了定神，眯起眼，声音变得冰冷，“姐姐那么爱他，怎会料到，这都是莫啸宇费尽心机设下的陷阱！”
屈拙听出了言语中的寒意和怒火，不禁一震。
“那一日，夕阳红的像在滴血。姐姐的惨叫响彻山谷。你外公和我赶到的时候，姐姐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莫啸宇直对着我们狞笑，“皇甫烟中了云砂掌，救不活了。我的女儿，我喂她喝下了断肠草！哈哈哈，皇甫老贼，我崆峒派的血海深仇今日终于报了！”我正欲出手，他却一掌劈向自己，当场毙命。”
“崆峒？！”小慈惊呼道。
“你外公当日用灵蛇散灭他满门，却未曾料到崆峒派掌门有一子染疾在外就医，正是莫啸宇！可怜姐姐伤势太重，已在弥留之际，她将你托付给我，只求我们尽力保你一命。”
“你是说他为了报仇，瞒过了所有人，杀妻害女？！”小慈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甫絮惨然一笑，“他以为自己神机妙算，岂知，姐姐是他的枕边人，睡梦中的呓语岂能骗人？姐姐真傻，直到临死还以为能用真情感动他，以为女儿的出生能化解这段仇恨，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母亲竟然……”小慈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外公大受刺激，急怒攻心，突然发狂，几个仆人丫头当场毙命，黑白无常兄弟也被夺眼削鼻。我和喜婆尽全力才制住了他。他下令把莫啸宇挫骨扬灰，黑白无常立下重誓，逐出谷外。毒王谷从此严令：外人不得踏入毒王谷半步，违者必受百般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想到，小慈的身世竟是如此惨烈。
“可是，恕晚辈冒昧，皇甫雄老前辈坠崖后四肢尽断，如何还能伤人性命？”
皇甫絮整理了思绪，淡淡道：“屈公子，小慈的身世本是毒王谷的隐秘。其他的你也不必知道了。”屈拙见她不愿多谈，便收声作罢。
小慈陷入一片混沌，真相竟然是这样，我的亲生父亲！难道我和母亲只是他报仇的工具？我算什么？母亲又算什么？小慈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支持不住瘫坐下来。
屈拙一把扶住，“想哭便哭吧，我在这里。无论你父母是谁，身世如何，我永远都在这里。”小慈终于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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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拙心中记挂二女，焦躁不已。屈拙见皇甫絮无言，拱手作拳，急道：“请前辈救小慈和我师妹一命！晚辈听凭发落，绝无怨言！”
“你可知，小慈中的是天下第一剧毒断肠草！饶是毒王谷多年来悉心调理，也只能再保她半年性命。”
屈拙一脸不可置信，“半年……真的，没有办法吗？”
皇甫絮温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厉，“若是我告诉你，只有万分之一希望，你可愿一试？”
仿佛在深渊中看到一丝微光，屈拙脱口而出，“我愿意！”
皇甫絮牢牢盯住他的双眼，“若是要你，形同废人，只能换她一年时间，你可愿意？”
屈拙闻言浑身一震，并不躲避她的目光，坦然道：“纵是把我这条命拿去，哪怕只能让小慈多活一天我也义无反顾！”
“没有条件？”
屈拙大笑起来，“前辈未免小看了我，在下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绝不会拿小慈的性命换取任何东西。”
“哦？包括你师妹的性命？”
屈拙朗声道，“救小慈晚辈赴汤蹈火，万死莫辞。但绝不是与前辈交易。师妹从小与我情深义重，晚辈自知没有更好的理由，只求前辈救她一命！”
皇甫絮亦有些许动容。风吹竹摇，静水流深，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皇甫絮终于开口道：“我姑且相信你。但救小慈之事切不可与她提起，否则她断断不肯。当务之急你需得稳住她的心神，她父亲的事，二十年了，终究是瞒不住了。”提到她父亲，言语中已有凄苦之意。
“在下定当竭力。”
皇甫絮见他一片赤忱，深深叹了口气，“纵是你自愿救治小慈，也需过了父亲这一关。我看着小慈长大，她就像我的亲生女儿，纵然机会渺茫，我也想试一试。至于你师妹，五尸毒虽是古书奇毒，并非无药可解。若你过得了父亲这一关，我便帮她解毒。”
屈拙闻言大喜，重重磕头。
“小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欧阳慈艰难扶墙而入，已如泪人一般模样。皇甫絮见她进来了，示意屈拙起身。屈拙会意，急忙扶着她坐下。
“疏影，给小姐泡杯她最爱喝的云尖普洱。你们先下去。”
“小姨……”
“小慈，你自小便在谷中娇生惯养，我和你外公都把你视作掌上明珠，小姨多么希望你永远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平和的脸上满是酸楚之色，“你外公与无道子大战后悲愤跳崖，幸而上天怜悯，被谷中老人所救，便在此安心抚养我与你母亲长大。你外婆死后，你外公性格虽孤僻乖戾，但对我们极其宠爱，尤其是姐姐。虽然也收了黑白无常两个徒弟，但你外公苦心孤诣只求我们姐妹俩练成九幽神功，再与中原武林一较高下。只可惜，十八年前，一场冤孽。”
皇甫絮微微摇头，“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我与姐姐正在谷中冰河练功。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几个丫头七嘴八舌说着谷外躺着一个怪人，满脸血污，形状可怖，仿佛中了剧毒，已经躺了三天三夜，不知是死是活。姐姐一时兴起，便拉着我一同去瞧。果然如丫头们所说，那人一动不动，真如死了一般。姐姐素来胆大，武功亦有小成，不顾我劝阻执意查看，原来那人竟中了金琦花的毒！”
“金琦花？！莫不是？”
“不错，正是刚刚黑白无常使的毒物。金琦花生长在西域峭壁，花瓣七窍，呈金色，极难存活。花瓣、花茎均是剧毒之物。中毒之人若立时静止，毒性便不会即刻发作，若运功提气，则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全身腐烂而死。黑白无常自知中毒无救，宁可自尽也不愿受此苦楚。当日，毒王谷中虽然种植各种名贵毒物药材，但金琦花却是不得一株。姐姐何等好胜之人，见那人中的是金琦花之毒，便想一试身手，设法解救。便瞒着你外公，我与她悄悄将那人抬进湖音阁。哎，没想到当年年轻气盛竟葬送了姐姐一生。”
皇甫絮面露不忍，慈爱的望着小慈，“那人，便是你的父亲，莫啸宇。”
“莫，莫啸宇……”
皇甫絮不自觉的眉心一跳，“快二十年了，这个名字已是毒王谷的禁忌。姐姐为了解金琦花的毒，废寝忘食，翻阅古书，连练功都几乎荒废了。她亲自照料你父亲，不假他人之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姐姐熬制出金琦花解药！但我们私藏谷外之人的事情还是被你外公发现，姐姐苦苦哀求留他一命，甚至甘愿承担所有责罚。”
她瞥了屈拙一眼，接道：“你外公虽然震怒，但素来宠爱姐姐，也得意于她天资聪颖，竟凭一己之力配制成金琦花解药，最后默许他在谷里养伤，但此生不可出谷。姐姐高兴极了，除了日常练功，便整日陪在你父亲身边。我原以为这只不过是姐姐对金琦花的好奇，却想不到姐姐已经对你父亲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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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为了父亲竟然以死相争？”
皇甫絮定了定神，眯起眼，声音变得冰冷，“姐姐那么爱他，怎会料到，这都是莫啸宇费尽心机设下的陷阱！”
屈拙听出了言语中的寒意和怒火，不禁一震。
“那一日，夕阳红的像在滴血。姐姐的惨叫响彻山谷。你外公和我赶到的时候，姐姐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莫啸宇直对着我们狞笑，“皇甫烟中了云砂掌，救不活了。我的女儿，我喂她喝下了断肠草！哈哈哈，皇甫老贼，我崆峒派的血海深仇今日终于报了！”我正欲出手，他却一掌劈向自己，当场毙命。”
“崆峒？！”小慈惊呼道。
“你外公当日用灵蛇散灭他满门，却未曾料到崆峒派掌门有一子染疾在外就医，正是莫啸宇！可怜姐姐伤势太重，已在弥留之际，她将你托付给我，只求我们尽力保你一命。”
“你是说他为了报仇，瞒过了所有人，杀妻害女？！”小慈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甫絮惨然一笑，“他以为自己神机妙算，岂知，姐姐是他的枕边人，睡梦中的呓语岂能骗人？姐姐真傻，直到临死还以为能用真情感动他，以为女儿的出生能化解这段仇恨，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母亲竟然……”小慈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外公大受刺激，急怒攻心，突然发狂，几个仆人丫头当场毙命，黑白无常兄弟也被夺眼削鼻。我和喜婆尽全力才制住了他。他下令把莫啸宇挫骨扬灰，黑白无常立下重誓，逐出谷外。毒王谷从此严令：外人不得踏入毒王谷半步，违者必受百般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想到，小慈的身世竟是如此惨烈。
“可是，恕晚辈冒昧，皇甫雄老前辈坠崖后四肢尽断，如何还能伤人性命？”
皇甫絮整理了思绪，淡淡道：“屈公子，小慈的身世本是毒王谷的隐秘。其他的你也不必知道了。”屈拙见她不愿多谈，便收声作罢。
小慈陷入一片混沌，真相竟然是这样，我的亲生父亲！难道我和母亲只是他报仇的工具？我算什么？母亲又算什么？小慈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支持不住瘫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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