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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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康远自是无暇顾及红发姑娘，他已陷入自身的困境走不出来，眼前的手表颠覆了他一向以来的认知。这块表目力所见密密麻麻全是零件，大致估算下，光压片就有上百，根本和他以前接触过的没有任何可比性。泛着乌光的发条盒已经被小心地拆放出来放在一块干净的细布上，他试用了老爷子教过的所有办法，到底也没能打开来。其他的擒纵和振动系统根本还没触及到。再试了大约一刻钟，发条盒还是没有一丝能被启开的迹象，他心里略微有些着急，如果那姑娘再凑过来，立时就能发现这冷天里康远发角都是细微的汗珠。康远告诉自己淡定，行当不景气归不景气，送上门的活儿一定要做好，绝不能砸了老爷子的牌子。
这些年来，康远对自己手艺很自信，老爷子过世之前一年，店里的大小活计基本都已经是康远在打理。康远的十指纤长，初中时候有个女生就是因为他的手指好看给他写过情书，又胜在年轻，手平稳视力好，加上肯下工夫学，做出来的活儿老主顾们都是交口称赞的。
自认天下没有坏表的康远，现在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两只手举着工具在眼前小幅度比划，冥思苦想，直到有人碰了他肩膀一下。
康远猛地一歪头，恶狠狠地瞪向右上方，犹如实质的目光却缺乏正常的焦距。眨眼他醒悟过来，眼前自然是红发姑娘吹弹可破的小脸。小脸看了一眼桌上的零件堆，不好意思一般皱了一下：“师傅，不行你就给我装回去，我换别家修。”
康远呼出一口长气，果断拒绝：“再给我半个小时。修好修不好都不要钱。”
再有十分钟的样子，康远见了鬼似的看着眼前依旧一堆的零件，终于决定去翻翻老爷子留下来的笔记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刚站起身来，年轻主顾手机响了。姑娘把手机放在耳边，用未知方言叽里咕噜讲了有两分钟，眼神中疲倦和焦急之色随着电话的进程越发浓重，逐渐变得不可收拾。姑娘收线，扫了眼桌上的零件堆，再观察了大约五秒墙上钟表堆里的营业执照，脸上无奈之色尽显，半晌来了一句话：“师傅你先修着，我明天来拿。不要换零件。”正在翻书的康远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正要回话，那姑娘已经迅速戴上口罩手套，捏着收据闪出门外，消失在厚重的夜色中。老爷子要在，估计又会赞叹一句：真乃风尘仆仆的奇女子。
康远想了一下，门拉下来虚掩着，去解了个手，回来打烊关门，拿床边的手巾擦了擦脸上和手心的汗，找了桶泡面泡上，继续在满屋子的嘀嗒声中查找笔记中可能有的答案。
十一点左右，康远吃完了面，也翻完了笔记，比较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后悔。笔记里最常见的内容就是钱款支出，诸如：红星菜市场一排副2号的鸡蛋今日贵了一毛，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买一斤尝尝。仅有的关于手艺技巧的大体都是：7月31日老王送来的手表问题很严重，考虑这么弄，那么弄，再这么一弄，再修不好，我就留给我孙子弄。这么弄那么弄再这么一弄，旁边都有拙劣的简笔画，幸亏康远是亲孙子，耳濡目染久了外加经常翻看笔记，大体领会得意思。只是整本笔记翻完了，从来没提到过发条盒打不开怎么办。
默认可以打开的发条盒还在桌上放着，闪着乌亮的嘲讽光泽。康远恼羞成怒，先把它放到一边，观察起别的部位来。
这一观察进去，时间就过得飞快。外面清扫街道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康远不用抬头就知道已经三点了。所有分部件拆出来放到桌上他都认识，一旦拆不开，对他来讲就成了陌生物件。每个分部件仿佛都是一个整体，和发条盘一样，康远穷尽自己的知识积累，也没有拆得开哪怕是任何一个。
就这样跟这块表斗法到早上八点，店里有个闹钟响了，满眼红血丝的康远站起来踢了踢发僵的双腿，抻了个懒腰，先去吃个早饭补充点体力。
附近有家老字号胡辣汤店，味道不错，康远想赶在主顾来之前把问题解决，风卷残云般吃完，帐一结往回走。
刚进卷帘门，康远还看了看墙上钟表镜面里的自己，觉得自己一如既往的帅，找回了些许自信。正要回到工作台前继续攻关，他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在屋里乱转了几圈，康远知道哪里不对了。满屋子的钟表嘀嘀嗒嗒的摆放了很多年，近几年来随着生意的惨淡，几乎没有动过。但此时此刻整个屋子的呼吸根本和往常听习惯了的不一样。
十分钟后，结果出来了，包括刚进门照的那个镜面钟，一共有六块钟表停止了运行，时间都指向了八点零八分，也就是康远出门吃饭没两分钟。
疑虑的气息充斥着不大的店铺，康远从停滞的六块里选了个构造最简单的，熟练地拆卸下来，所有零件都没问题，只有指针趴窝。等康远登高爬低把六块全部拆卸了一遍，依然没有检查出这些本该活蹦乱跳的计时工具有任何自己知识结构范围内的瑕疵，只有静止的表盘像走完了自己的表生一样，丧失了一切生气。
康远一屁股坐到工作凳上，眼前正是昨晚那手表拆出的零件，脑海中一个念头浮现差点把他自己吓到，难道钟表停摆也会传染。摇了摇头，把这个不靠谱的念头甩到脑后，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康远继续死磕这块宝蓝表面的神经系手表。
下午三点，康远默默地把零件按原样重新组装，坦然接受了修表生涯的首败，回过头去重新研究停滞的那六块。一两个钟头后，康远起身，把自己扔到床上，表情像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当天直到打烊，红发姑娘也没有来取她的手表。
接下来几天，姑娘依旧不见踪影，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每天总有几块钟表停止运行，多的时候十一块，少的时候三块，中间有一次康远搬了个凳子盯住了角落里的六块钟表，就当着他的面，其中两块上的指针在某一个时刻，突然不露痕迹地停止运转，像汽车开得好好的急刹车，该有的轮胎痕迹都懒得出现。
这些老伙计为什么集体不想活了，康远是想不通的，发现一个检查一个，其中为数不多的石英钟表电池拆了又装，所有折腾最后都无济于事。在康远眼里，老伙计们严谨的脸上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点想笑。
22号，失活的钟表上升到33这个数字，整个铺子只剩为数不多几块还在战战兢兢坚持。烦躁失眠的康远抽空出门找了下典当铺的老朱，没有得到红衣姑娘的任何信息，说明了看到漂亮姑娘先加微信会省去很多麻烦。待他出门时看到典当铺的大摆钟生机勃勃，甚至还走快了几秒。
23号，剩最后一面钟在东墙上孤军作战，康远决定如果它坚持下来，就给品牌方写感谢信。整个屋子的气息安静而不安，山雨欲来凝而不发感。
坚持到晚上打烊，那面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康远庆祝了一下，吃泡面的时候多加了个鸡蛋。吃完摆碗，看到那个装表的皮盒，犹豫中又把那块无人认领的表拿出来仔细端详，昏暗的灯光下，宝蓝色表面泛着幽深的光，一副高冷模样。
康远正要把表放回去，屋后小桌插着充电的手机响了，康远回头去拿的瞬间，像是平地一个暗雷，有声又无声，整个屋子最后一点嘀嗒声没了。最后那面钟停掉了。康远眼前冒出了强烈的白色光芒，等他踉跄扶住了小桌，那一圈一圈波纹状的白光已经温暖而不可反抗地包裹了他全身。在白光包围里，过往生活的画面不断从他眼前闪过，小时候得过的比赛奖状，喜欢的女生喜欢喜欢喜欢他的女生的那个男生，那段时间的缠绵病榻，债主堵门，爷爷讲过的故事……无边的安宁和困意袭来，最后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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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康远自是无暇顾及红发姑娘，他已陷入自身的困境走不出来，眼前的手表颠覆了他一向以来的认知。这块表目力所见密密麻麻全是零件，大致估算下，光压片就有上百，根本和他以前接触过的没有任何可比性。泛着乌光的发条盒已经被小心地拆放出来放在一块干净的细布上，他试用了老爷子教过的所有办法，到底也没能打开来。其他的擒纵和振动系统根本还没触及到。再试了大约一刻钟，发条盒还是没有一丝能被启开的迹象，他心里略微有些着急，如果那姑娘再凑过来，立时就能发现这冷天里康远发角都是细微的汗珠。康远告诉自己淡定，行当不景气归不景气，送上门的活儿一定要做好，绝不能砸了老爷子的牌子。
这些年来，康远对自己手艺很自信，老爷子过世之前一年，店里的大小活计基本都已经是康远在打理。康远的十指纤长，初中时候有个女生就是因为他的手指好看给他写过情书，又胜在年轻，手平稳视力好，加上肯下工夫学，做出来的活儿老主顾们都是交口称赞的。
自认天下没有坏表的康远，现在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两只手举着工具在眼前小幅度比划，冥思苦想，直到有人碰了他肩膀一下。
康远猛地一歪头，恶狠狠地瞪向右上方，犹如实质的目光却缺乏正常的焦距。眨眼他醒悟过来，眼前自然是红发姑娘吹弹可破的小脸。小脸看了一眼桌上的零件堆，不好意思一般皱了一下：“师傅，不行你就给我装回去，我换别家修。”
康远呼出一口长气，果断拒绝：“再给我半个小时。修好修不好都不要钱。”
再有十分钟的样子，康远见了鬼似的看着眼前依旧一堆的零件，终于决定去翻翻老爷子留下来的笔记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刚站起身来，年轻主顾手机响了。姑娘把手机放在耳边，用未知方言叽里咕噜讲了有两分钟，眼神中疲倦和焦急之色随着电话的进程越发浓重，逐渐变得不可收拾。姑娘收线，扫了眼桌上的零件堆，再观察了大约五秒墙上钟表堆里的营业执照，脸上无奈之色尽显，半晌来了一句话：“师傅你先修着，我明天来拿。不要换零件。”正在翻书的康远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正要回话，那姑娘已经迅速戴上口罩手套，捏着收据闪出门外，消失在厚重的夜色中。老爷子要在，估计又会赞叹一句：真乃风尘仆仆的奇女子。
康远想了一下，门拉下来虚掩着，去解了个手，回来打烊关门，拿床边的手巾擦了擦脸上和手心的汗，找了桶泡面泡上，继续在满屋子的嘀嗒声中查找笔记中可能有的答案。
十一点左右，康远吃完了面，也翻完了笔记，比较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后悔。笔记里最常见的内容就是钱款支出，诸如：红星菜市场一排副2号的鸡蛋今日贵了一毛，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买一斤尝尝。仅有的关于手艺技巧的大体都是：7月31日老王送来的手表问题很严重，考虑这么弄，那么弄，再这么一弄，再修不好，我就留给我孙子弄。这么弄那么弄再这么一弄，旁边都有拙劣的简笔画，幸亏康远是亲孙子，耳濡目染久了外加经常翻看笔记，大体领会得意思。只是整本笔记翻完了，从来没提到过发条盒打不开怎么办。
默认可以打开的发条盒还在桌上放着，闪着乌亮的嘲讽光泽。康远恼羞成怒，先把它放到一边，观察起别的部位来。
这一观察进去，时间就过得飞快。外面清扫街道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康远不用抬头就知道已经三点了。所有分部件拆出来放到桌上他都认识，一旦拆不开，对他来讲就成了陌生物件。每个分部件仿佛都是一个整体，和发条盘一样，康远穷尽自己的知识积累，也没有拆得开哪怕是任何一个。
就这样跟这块表斗法到早上八点，店里有个闹钟响了，满眼红血丝的康远站起来踢了踢发僵的双腿，抻了个懒腰，先去吃个早饭补充点体力。
附近有家老字号胡辣汤店，味道不错，康远想赶在主顾来之前把问题解决，风卷残云般吃完，帐一结往回走。
刚进卷帘门，康远还看了看墙上钟表镜面里的自己，觉得自己一如既往的帅，找回了些许自信。正要回到工作台前继续攻关，他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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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直到打烊，红发姑娘也没有来取她的手表。
接下来几天，姑娘依旧不见踪影，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每天总有几块钟表停止运行，多的时候十一块，少的时候三块，中间有一次康远搬了个凳子盯住了角落里的六块钟表，就当着他的面，其中两块上的指针在某一个时刻，突然不露痕迹地停止运转，像汽车开得好好的急刹车，该有的轮胎痕迹都懒得出现。
这些老伙计为什么集体不想活了，康远是想不通的，发现一个检查一个，其中为数不多的石英钟表电池拆了又装，所有折腾最后都无济于事。在康远眼里，老伙计们严谨的脸上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点想笑。
22号，失活的钟表上升到33这个数字，整个铺子只剩为数不多几块还在战战兢兢坚持。烦躁失眠的康远抽空出门找了下典当铺的老朱，没有得到红衣姑娘的任何信息，说明了看到漂亮姑娘先加微信会省去很多麻烦。待他出门时看到典当铺的大摆钟生机勃勃，甚至还走快了几秒。
23号，剩最后一面钟在东墙上孤军作战，康远决定如果它坚持下来，就给品牌方写感谢信。整个屋子的气息安静而不安，山雨欲来凝而不发感。
坚持到晚上打烊，那面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康远庆祝了一下，吃泡面的时候多加了个鸡蛋。吃完摆碗，看到那个装表的皮盒，犹豫中又把那块无人认领的表拿出来仔细端详，昏暗的灯光下，宝蓝色表面泛着幽深的光，一副高冷模样。
康远正要把表放回去，屋后小桌插着充电的手机响了，康远回头去拿的瞬间，像是平地一个暗雷，有声又无声，整个屋子最后一点嘀嗒声没了。最后那面钟停掉了。康远眼前冒出了强烈的白色光芒，等他踉跄扶住了小桌，那一圈一圈波纹状的白光已经温暖而不可反抗地包裹了他全身。在白光包围里，过往生活的画面不断从他眼前闪过，小时候得过的比赛奖状，喜欢的女生喜欢喜欢喜欢他的女生的那个男生，那段时间的缠绵病榻，债主堵门，爷爷讲过的故事……无边的安宁和困意袭来，最后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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