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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十章:愿解尘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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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柳暗

    春寒料峭,今年的冬天好像分外的漫长,特别的寒冷。因患脚气不能下炕的英宗躺在乾清宫的东暖阁的火炕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身体仍旧感觉得冷。记得以前的自己,夏天不怕热,在宫中炎炎夏日从不令宫人执扇驱暑,冬天不怕冷,围炉恋火。而今,却到了如此地步,难道真的老不堪用了吗?(其实太医们已经发现英宗脚气的毒气,开始侵蚀他的内脏,进而开始侵蚀他的全身。太医们只能尝试各种药物,缓解他的病痛,而无法根治病灶。)他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还是不愿意去承认这样的一个事实,但看着太医在这个小小顽疾面前的束手无策,以及上朝时无法忍受的疼痛和无力的感觉,让他又不能不去面对这个事实,承认这个事实。

    “哎……!”

    一声无奈的长叹,从英宗的胸中发出。在这个漫长的严冬北狩留下得病根又开始一次次更加疯狂地肆虐着他,让他感到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力不能及的无奈与忧虑。无奈自己仅仅只有三十六岁的生命,会不会嘎然而止。忧虑着,经过几年艰辛的治理,朝廷好不容易慢慢走上正规的局面,现任太子可否能掌控?心又一次被揪住,让他为太子,为储位忧心重重。

    太子见深,才华平庸,生性木讷,又有仪态之疾。虽可说秉性淳厚,温性善良,但没有主张,机辩甚少是他最大的缺憾。特别是杖责两宫女之事发生后,皇宫内外更是议论纷纷,那种不正常的恋情,不知可否也是太子心智矫弱而造成的。这一切,都让病榻上的英宗心灰意冷。二皇子朱见潾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潾儿随着年龄的长大越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他聪明好学,小小的年纪博学多才,大有先祖之风,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然而……

    现在缠绵于病榻上的英宗朱祁镇,时时在回顾自己的一生,懊悔,内疚,刻刻纠缠着他的心。

    如果当年不是自己少年轻狂,自信和骄纵,何至于会为王振所惑,北狩而不得归。善良的皇后因此悲伤过度而身受残疾,太子深儿则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无人得以疪护,无人可以帮助,无人可以怜爱,身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英宗自己作为一个丈夫有愧于妻子,作为一个父亲有愧于儿子,作为一个君王又有愧于朝廷中许多为他而逝去的精英大臣和无辜的百姓臣民。

    一行悔恨的泪水顺着已皱纹堆积的眼角滚滚而下,滴人明黄的靠枕之中。

    几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为此,他在储位这个关系到社稷兴衰存亡,亿兆生灵的重大问题的面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尽管宫里宫外不乏纵容他筹換储君之人,可是多经变乱的他仍在犹豫之间。

    “启禀皇上,首辅大学士李贤,听召已候在宫外。”

    英宗正眯着眼睛心驰神往,忽然,值殿的太监怀恩掀帘而进,躬身禀道。这时他才想起,曾派怀恩传旨单独招见大学士李贤。

    他缓缓起身,侍女赶忙把他扶正,在他的后背放了一个元黄镶金的软枕,这样可以让他靠的更舒服些。又拿过热面汤为他净了面,端过清盐水让他漱了一个口。完毕,他才缓缓地对一旁久侯的怀恩说:“宣他进来。”

    怀恩应声而去,肃立在殿门口,—声喧:“皇上有旨,宣首辅李贤,于东暖阁觐见。”

    李贤踏进了高高的门槛,甩袖屈膝,低头奏道:“臣,李贤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贤也六十多岁了,须发洁白,跪在当厅。英宗微微欠了下身说道:“李爱卿,快快请起,赐座,朕不是有言在先,同朕私下相见,不用行此大礼吗?”

    “臣谢主隆恩。”李贤起身,小心翼翼地在御榻侧面的一把金丝楠木杌子上坐下。

    英宗皇帝目视着李贤一头的白发,长叹一口气说,:“李爱卿,朕近一年来身体不愈,每每上朝都是勉强支撑。太医院的太医也尽心调治却不见效,看朕这个每况愈下的身体,每一想到太子更是不安,特请爱卿过来相商。”

    李贤听后,连忙起身再拜:“皇上正在壮年,如太阳正午当顶,光芒四射。现在偶有小恙,太医尽心医治,必会无恙。关于太子之事,朝廷上下多有议奏,老臣也有下情请奏。”

    英宗皇帝看了一眼拜在榻前的李贤说道:“爱卿,你年岁已大,有话坐着说吧!”

    李贤没有起身,只是叩拜说:“谢圣上体谅。历朝历代太子无大错是不可废的。春秋晋献公,宠爱骊姬而废太子,使晋国大乱数十年之久,国力衰弱,为天下之笑柄。秦始皇于立储上犹豫不决,使得赵构等奸佞小人阴谋得逞,庞大强盛的秦帝国,顷刻间毁于阉人之手。远的不论,近的还有隋朝亦是如此,历数种种,都是皇上在立储问题上摇摆不定,以致误家,误国。惨痛的教训,皇上不得不记。今太子仁德孝义,忠厚慎微,天下皆知,人民爱戴,朝臣归心。陛下,不可在废立太子上犹豫不决。假如陛下一定要坚持废长而立幼,臣,只能辞官回乡,不忍看国之大乱。”说罢,又像皇上拜了三拜。

    英宗皇帝听后,长叹一声说:“老爱卿请起,你的奏言朕会考虑的。”

    李贤再拜道:“皇储,本也,太子乃国之根本,本一摇则天下动。特别陛下多年励精图治,国已稳定,陛下万万不可轻言换太子。太子于江山开拓略显不足,但守成则有余呀!”

    英宗听后,犹豫间微微点了点头。

    皇上想易储的消息,在后宫顿时传播泛滥开来。朝里朝外各种势力暗潮汹涌,与各个皇子们牵连的官员也都跃跃欲试,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而当太子见深在瑞本宫里看到一张从乾清宫偷偷送过来的纸条后,立即吓得一身冷汗,年轻英俊的面上,也明显变得苍白了许多,双眉紧皱,鼻尖儿上一丝丝汗渍在不知不觉间滋生,聚集,竟变成亮晶晶的—大颗水簇顺着鼻凹淋漓而下,在熠熠的烛光下闪出两道光痕。他看了一眼坐在身旁聚精会神看书的贞儿,把纸条慢慢塞進她的手中。

    贞儿接过了纸条,拿到烛光下缓缓打开,只见白色的宣纸上写着五个大字,工整而刚劲:“圣上欲易储”。贞儿看到这熟悉的笔体,就清楚出自何人之手。因为贞儿曾经真诚找他协助太子,他只说了一句话:“只要对国家与朝廷有益,咱家必会帮忙。”贞儿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见深盯着贞儿的一举一动,这目光有征询,有求助,更有依托和信任。贞儿微皱着那双秀眉,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每至关键的时刻,关键得事件,关键的决策,见深都会用这种目光凝视着她,期望她想主意,想办法,用智谋,做决策。每至此时,贞儿就会感到肩头担子的沉重,不由得会想起往昔间于大哥对自己的担当,更加向往曾经的那个艰苦却又轻松的日子。

    贞儿微蹙双眉,贝齿咬着下唇,静静地看着跳跃的烛火。她清楚地知道,那个纸条传达的是什么,是太子的前途,是太子閤府的命运。她要慎重,更慎重。尽管她知道太子现在方寸已乱,急需要人从旁给予安慰,鼓励和支持,但她仍旧静静地看着跳跃的烛火。

    朝廷内外的一些传言,贞儿不是没有听到,是什么人从中推波助澜,贞儿不是心里不明白,但她仍相信太子与当今圣上同甘苦共患难的父子之情,但今天接到此信,只能说明,太子的地位不是用情谊可以换来的,东宫更不可心存侥幸。虽说太子无大错,不可轻言易储,但一些换储的既得利益者的无事生非,蜚短流长,特别是司礼太监曹吉祥经常在皇帝身旁行走,让太子又不得不防。

    秀眉慢慢的舒展开,她轻轻握住见深的手,安慰式的风淡云轻的一笑:“深儿,不必紧张,坏事谁也不想让发生,既然发生了,就想办法解决。”

    初春,夜的京城,寒意甚浓。在清辉洒满的长街上,—阵“嚓嚓”的脚步声,踏碎了静谧的悠梦。

    一顶软轿悄无声息地出了东华门,融入淡月星稀的夜色中。

    不多时,京城西南的一所挂着红色纱灯笼的宅第前,“叭叭”的敲门声惊醒了早已进入梦乡的仆人,惊醒了宅中的主人。仆人不悦地打开大门上通向街道的小窗,一块金光闪闪的金镶玉的腰牌,早已堵在眼前。只听一个明显变调的声音缓缓响起:“把这个拿给你家主人一看,就说熟人来访。”

    仆人感受着来人摄人的气质,不敢多言,点头哈腰的接过腰牌,匆匆地赶往后院,片刻,一盏羊角灯的引领,主人忙把夜半的“熟人”引进内院的小客厅里。

    小客厅内,高烧的烛火发出“滋滋”的声响,光影闪烁中府主人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四十多岁的年龄,中等身材,瘦长的面孔,一双细长而微眯的小眼,他正是太子的侍讲——万安。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身披黑色狐狸斗篷的人,太监梁芳紧跟其后。

    走进小厅,那人慢慢摘下头上的篷帽,灯光之下,一位看起来将近二十多岁的女子,乌黑高挽的发髻,肌肤如雪,丰容盛箭,杏眼飞扬,娇媚沉定。然而,在娇媚之中又萦绕着凛凛的飒爽之气,逼人耳目。

    主人万安见只感到一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莫名的灌入脑海,但他知道,他在朝中从未见过此女子。梁芳在旁介绍道,这就是当今太子的东宫主管女官,万贞儿。

    万贞儿?听到这个名字万安心猛然之间翻了一个上下。万贞儿是每一个在东阁日讲之人都耳熟能祥的人物。当今太子是她在那段多磨多难的日子里一手待养长大,虽然现在仅是一个女官的角色,但她机敏多谋,沉稳老练,当今太子一切都听从于她,依靠于她。特别是从内宫里悄悄传出的太子曾为她寻死觅活的蜚言,让人们不禁之间更是刮目相看。曾经有人在下面暗暗地猜测,如果将来太子登基,万贞儿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武……也未必可知。今天这样的人物骤然登门造访,必与朝廷近日沸沸扬扬的谣言有关。哼哼,万安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自己何不趁机会,悄无声息地攀上这个高枝。

    想到这儿,万安马上堆出一脸受惊若宠的谄笑。殷勤地请坐,又亲自端茶倒水,殷殷切切。贞儿看到如此的万安,心中一个冷哼,虽多方打听过万安的才华和人缘,听说还是一个可以依靠之人,但,如果于大哥还在,太子何必要用此人,然而換一个角度,或许此人也正是太子所需的上佳人选。

    贞儿缓缓地坐在客位上,莞尔一笑:“万先生,不必客气,你我都是服侍太子之人,大可不必见外。今夜,万贞儿骤然登门,打扰先生的休息,实在唐突。不过事态逼急,先生又是太子东阁讲学之师,所以冒昧打扰。万贞儿这里赔礼了。”

    说完缓缓起身,对着万安微微一福。万安一时手足无措,额头上沁上了微微的汗珠,在烛光下油油地发亮,

    万安忙弯下腰,虚扶一把:“不敢,不敢,姑姑免礼。贵客来访,可谓蓬荜生辉。”

    贞儿礼毕,微微一笑,重新落座。看着烛光下微微有些紧张的万安,开门见山道:“先生可能已猜出万贞儿此行之意,万贞儿就开诚布公的请问先生,太子,该如何去做?”

    万安也渐渐沉静下来,思虑片刻道:

    “总揽历史储君之位,不外乎三种情形。一,以制世袭。有嫡传嫡,无嫡传长,甚为平稳妥当。二,公平竞争,立贤能者,汉元文帝,就为一例。此类立储,如若掌控不住,必激发皇室内讧。三阴谋用筹,豪抢力夺,此类之事历代屡有发生。如隋炀帝杨广,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骨肉相残。再……。

    说到这儿,万安用眼睛轻扫了一眼紧蹙眉头的贞儿后,接着说:

    “而当今太子所面临的是,圣上对太子有一些不甚满意之处。其认为太子才华平平,果决乏力,因此,太子可发挥自己自身的长势,心地仁善,至纯至孝,心胸豁达。以其之长弥其之短,感动皇上。我朝历代都是以仁孝治天下,仁孝二字太子已占先机,为此,不难打消圣上废太子之意。

    贞儿听后,栗色的眼瞳掠夺一道光影,紧蹙的眉头微微地舒展了许多。端起了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香扑鼻,沁人肺腑,贞儿端起茶盏,对着烛光看了看,不禁赞道:“好茶,可是峨嵋毛峰。”

    万安一惊,神情露出敬佩之色,恭维道:“姑姑,果然才学渊博,正是下官的家乡特产,峨嵋毛峰。”

    贞儿听了,淡淡一笑:“哦,原来是先生家乡的特产,那么先生对此茶判研可大讲究吧!”

    万安忙道:“下官久别家乡,虽是家乡的特产,下官还是惭愧得很,愿闻姑姑的高见。”

    贞儿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勾出一缕轻笑:“高见不敢,只作闲谈而已。其茶产于雅安山区,茶条紧卷,银芽秀丽,嫩绿油润,香气鲜活,白毫显露,汤色微黄带碧,喝在嘴中温柔绵香,余味无穷。”

    万安听完贞儿的话语,忙一揖到底说:“听了姑姑的高见,万安真是自愧不如,家乡之物,万安竟在姑姑面前交了一张白卷,惭愧,惭愧。”

    贞儿矜持地一笑道:“这些,不过是在太后处侍候时,听太后所讲,哪里谈得上博学多才高见之类,充其量只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

    贞儿的妙音巧语,让刚才沉闷窒息的气氛活跃起来。万安看了梁芳一眼,悄声道:“姑姑何不仿效汉朝的吕后请“商山四皓”出山保太子的典故,到终南山中请文放先生。文放先生是当朝有名的隐者之一,至孝。当年圣上天统年间,曾多次派人请其人,并封以官职都被拒绝,他宁愿过清贫闲置的生活。如将隐士文放这位大贤请出,来辅佐太子,何愁储位不保?”

    贞儿听了,沉思片刻:“先生之言有理。那朝廷之内,李贤为当今第一首辅,是否可疏通于他。”

    万安微微一笑:“李贤为官还算清廉刚正,思想保守,定会遵守祖制,力保太子。姑姑万不可疏通与他,否则,还要落一个勾连近臣之名,反于太子不利。道是下官可联络几位好友同僚,抓住时机上疏皇上,虽然不能一竟全功,但也能使皇上略解民心所向。”

    贞儿听后,肃然一笑:“先生,贞儿替太子谢谢先生,以后太子要多承先生教诲。”

    说完披上黑色斗篷,走出院门,坐轿而去。

    万安看着贞儿融入夜色里身影,心中赞叹:“这个女人,不平凡啊!”

    近期,朝廷易储之声风生水起,许多官员都在心中掂量着各个皇子的重量,争取在下一场朝廷更替的大洗牌中摸一个好牌,占一个好队,给自己的官运铺一个平坦的台阶。

    万安早已通过内外线摸到各派的底牌。皇上对太子只是略有微词,偏袒于二皇子,但还不至于到废太子的这一步。太子外廷有李贤等一干老臣,内廷有太后,皇后和周贵妃的支持。所谓的易储只不过是一些人的一厢情愿而已,所以他把牌压在太子身上,可谓万无一失,再说太子又有这个能干的女人从中斡旋,那更是锦上添花了。

    万安兴奋地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看着仍亮着烛光的内宅,对于万贞儿的熟悉感豁然找到了牵连所在。原来万贞儿与自己在四川娶的小妾,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缺少了万贞儿那种高贵和沉稳逼人的气质。

    两个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却在截然不同的环境里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性格。万安自嘲地摇了摇头,向内室而去。

    几乎同时,贞儿坐在回宫的轿子里,心中在品评着万安这个人。人不可谓无才,只是人太过圆滑。可以深儿的性格,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从中调解君臣关系,也是人尽其才。

    回到宫中,见深尚未入寝,蜡烛已残,静静地摊在青铜螭龙的烛台上。仅剩的几点烛光,映射着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看见贞儿匆匆回来,微带红丝的眼睛陡然增加了几丝亮光。

    贞儿理解深儿,想想他小小的年纪受到皇上无辜的牵连,从立到废感受到多少人间冷温与世态炎冷。遭人刺杀,挨饿受冻,无人问津。好容易重获新生,堪堪熬到云开见月明之时,又要被自己的亲人无辜剥夺太子的之位,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想而知他有多少苦想向亲人倾诉。

    贞儿伸手拉住迎上来的见深那双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抚—下见深紧皱的双眉说:“深儿不要太着急,易储是一件大事,太子无错不易易储。现在仅是一些人在皇上面前挑拨生事,皇上也只是对深儿有点不满,但,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咱们现在分两路走,深儿,你必以仁厚孝顺的贤名赢得天下民众的尊敬,以弥补权谋的不足。好在深儿性格随和敦厚,在太后,皇后与很多妃嫔面前人缘极好,深儿要对这些长辈人极尽孝道,即使她们不在皇帝面前帮你,也不要让她们背后拆你台。特别是太后和皇后,必日日行晨昏问安之礼。学堂上要尊重师傅,此事不可惊动任何师傅。你现在只要沉心静气稳坐东宫就可。另一条路,那是对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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