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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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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防盗。买V章数少于30%的读者会看到本章, 72小时后替换  他以户部郎中之子, 协助锦衣卫擒拿妖人的义士身份寄住在客栈里,知州又遣心腹来看过他, 不管为了什么,本州上下官吏乃至当地大族都不肯落人后,或亲自上门, 或遣人看望他。客栈里每天高朋来往之势, 差不多就像后世网红住院,记者和媒体人前赴后继地赶来采访一样。

    当然,众人都默契地忘了他的屁股是让亲爹打烂的, 只当他身上的伤全是为了擒拿妖人受的。

    这些人来之前得了刘师爷提点, 从不提什么八股文章、诗辞歌赋, 见面夸他几句“神清气朗”“龙章凤姿”,便开始说些本地风土民俗, 送几套永顺堂新印的说唱词话。崔燮绞尽脑汁地学着明朝人说话,有不懂的地方就装没听见, 涉及家人的直接低头垂泪, 然后捧砚就会心疼地替他回答, 好歹没露出太多破绽。

    应付走了客人之后,他还得装着怀念父母和京城生活, 慢慢从捧砚父子嘴里套话, 了解原身的亲朋好友和过往生活。

    捧砚特别心软, 只要他叹叹气, 说几句想家的话, 就会跟他一起回忆在家时的情形;而崔源是从小跟着他父亲的,对父辈的情况十分熟悉,给他换伤药时也常常说“夫人若在”怎么样怎么样。

    经过十来天的艰苦斗争,他总算摸清了原身的家庭关系。

    崔家祖上是永乐年间从南方被迫迁到北直隶的人家之一,祖上崔老太公却很会种地经营,挣下了十来顷上好的水浇地。到他祖父这一代,因为生了崔榷这个会读书的聪明儿子,为供他上学,就将田地佃与人耕种,带着妻儿搬到了迁安县城里。

    崔榷十八岁上,娶了府城一个实职千户的女儿刘氏,夫人虽然是军户出身,人却十分风雅,能跟丈夫诗词酬唱。成亲后崔榷就在科场上一路高歌猛进,成化二年考中进士,选了京官,之后便把父母妻子接进京城,县里的宅子典给了一个开馆授徒的生员。

    不幸的是,他官场得意了,家里却一直不顺当。老太爷进京后两年就中风了;紧接着刘夫人因为怀着身子侍疾,累得动了胎气,难产去世;老夫人又要侍奉丈夫又要照看刚出世的孙子,没过几年也积劳成疾,得了心疼病,只得把小崔燮送到外院念书,自己在上房里念佛养病。

    刘夫人去世后,崔榷觉得这都因祖坟风水出了问题,便回乡重修了祖坟,又将祠堂迁入京城,从此便不再回迁安。那之后他另娶了一户致仕京官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夫人徐氏主持家务,转年就生了次子崔衡。

    崔家后院还养着几个妾,只有一个姓吴的妾生了庶子,叫作崔和,今年才五岁。另有两个庶出的女儿,大的叫娇姐,两年前嫁给了徐家舅爷同年举人的儿子,如今跟着公婆在泸州任上,小的叫云姐,才十岁出头,还没开始挑人家。

    至于原身倒没什么可说的:从小就在家里读书,一辈子连门都没出过几回。跟异母兄弟的情份平平,外面也没交什么朋友,书也念得稀里糊涂——这倒不是崔源父子说的,而是他从刘师爷态度里看出来的。

    总之,不会出门就遇上几个亲朋故旧,恩怨纠缠的就好。

    这些日子他过得比大学考试周还惨烈,每句话都得斟酌再三才说,还要看着对方的反应及时调整话题走向,一天天察颜观色地过下来,累得连书都没精力看。大体套出原主的情况之后,他才松了口气,把头埋进被窝里,痛痛快快地睡了两天。

    仗着这副身子才十四岁,正是身体成长最快的时候,疲劳也好,伤也好,只要得到充分休息,很快就能恢复。

    在客栈趴了小半个月之后,他臀腿上的杖伤差不多都愈合了。边缘掉了痂的地方露出一片粉红色嫩肉,和周围皮肤齐平,只要将来颜色褪掉就看不出什么了。肩头那道刀口也结了痂,没有感染,起身动作都不疼,并不影响活动。

    他又观察了两天,感觉身体没问题了,就叫崔源父子收拾东西,打算早点儿去迁安。

    捧砚听话地去收拾行李,崔源却还有些舍不得走,问他:“能不能再等两天,万一老爷听说你帮锦衣卫逮着妖人,不再生你的气,派人来接咱们回去呢?”

    崔燮摇了摇头:“源叔你还记得,咱们在客栈呆了多少日子吗?”

    整整半个月。

    这些天里整个通州上下都来看过他们,送来的笔墨纸砚和滋补食物堆满了箱子,还有几个清客为他写诗作文。唯有京城那个家里毫无动静,连张纸片也没给他们寄过。

    崔源本不愿相信自家老爷对亲儿子凉薄到这个地步,可是算算日子,想想出门时家里人催逼他们出门的态度,也不禁有些心灰意懒。

    他怕挑起小主人的愁思,就背地跟儿子叹息道:“咱们老爷是万首辅的门生,万首辅与锦衣卫万指挥又联了宗亲,老爷从前也和锦衣卫打过些交道,面子上总有几分亲的。怎么谢千户替少爷说了话,还说让咱们等着喜信儿,老爷那边却像是没这么回事似的呢?”

    他这么想倒是冤枉了自家老爷。因为谢千户那封帖子递进崔府后,崔郎中根本没看到,就直接被送到了后院徐夫人手里。

    徐夫人看过里面的内容,便亲手移向烛火上烧了。

    她的心腹狄妈妈看着火苗一点点舔掉封皮上的“锦衣卫千户谢瑛”七个字,只觉得心惊肉跳,低声提醒她:“这毕竟是锦衣卫的帖子,说的虽是‘那一个’的事,也跟老爷外面的公务有关。夫人就这么烧了,万一那千户对老爷说起此事,老爷会不会责怪你自作主张?”

    徐夫人摇了摇头,从容地说:“锦衣卫找咱们老爷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掉着花样儿要钱罢了。咱们私下送份礼了结此事,也是我尽了做母亲的责任。那信我看了,里面没说燮哥闯什么祸,咱们就当他有功无罪,送个百十两尽够了帐的,不必惊动老爷。”

    狄妈妈还有些惶恐,怕崔榷将来从外人口中知道长子出事,念起父子之情来,会责怪夫人瞒他。

    徐夫人温柔地笑了笑:“老爷若真心疼,还会送他回乡下?他亲娘是个军户女儿,不过是命好,趁老爷进学前嫁进崔家,才占了个夫人的位子,身份比咱们后院那几位高不了多少,能生出什么会读书的好儿子?那一个就是留在京城,进了国子监,也考不上举人进士,不如把荫生名额让给衡哥。我当母亲的也不会苛刻他,将来他大了,替他寻个能干孝顺的媳妇,让他留在老家打理产业,落得一世丰足不好吗?”

    狄妈妈听夫人说得轻松,便念了声佛,起身福了福,说:“还是夫人有决断,那奴婢就去准备表礼,吩咐外院不必将这封信报给老爷知道了。”

    徐夫人轻轻点头:“去吧,有什么大事呢。衡哥那边你也替我盯着点儿,让他身边的人好好服侍他养病,这两天先别急着下床。就是老爷在外头听了什么人的劝,回来看到他的伤势,自然就歇了那份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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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源父子收拾东西时并不避人,客栈主人严员外听说他要走,急忙赶过来相劝:“崔公子是嫌我这里招待不周吗?若是屋子不整齐,我便叫人替你重新收拾;若是店里不够清净,我家离此不远,家里还有一间空院子,就请小公子搬过去,念书上学都方便。”

    崔燮在这客栈里住着,就像地下党潜进了汪伪特工76号,镇日劳心伤神,头发都快白了,好容易能起身了,说什么都要离开。

    严员外苦劝道:“迁安去年夏天才遭了大水,县城里外冲垮了许多屋子,今年米粮菜蔬都极贵,不是能静心读书的地方。公子就在我们店里住上几个月,先派人回去修好宅子再搬岂不更好?”

    崔燮特别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他跟明朝人,特别还是官府中人打交道打多了,已经默默记了一肚子这个时代的习俗,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两眼一抹黑的新嫩穿越者了。他既然下定决心要走,早就准备了一条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抛到严员外面前——他要回乡祭扫。

    明代讲究事死如事生,扫墓祭祖如同孝敬父母,都乃是关乎忠孝节义大事。严员外不能再拦,便叫厨下准备了许多干粮、路菜、腌腊之物,又安排雇工帮着他们把这些日子人家来探病时送的礼物都捆好装车,另租了宽敞舒适的大车送他们返乡。

    他们在客栈里白吃白住白拿,临走时却不能白走。崔燮便借口写字会牵扯肩头伤口,照样叫捧砚代笔,抄了一份道光年间建厂生产的镇江香醋方子,封在信封里交给严员外。

    刚穿来时就给他搞宅斗,他到老家来了这群戏精还要追着他过来作妖。他都忍着恶心给崔家夫妇刷白漆了,只想平平静静地在读两年书,考个进士,这些人竟还没完没了,还派人来扯他的后腿——真当他是苦情戏女主角,虐了白虐?

    要战便战,看谁撕得过谁!

    他穿越前见过的宫斗剧里撕逼失败被打死的嫔妃,比这群古代人一辈子见过的活人都多!

    崔燮心里一阵阵翻滚,脸色却仍平静,还朝他露出一点笑容:“让赵爷见笑了,家里人不懂事,竟闹到搅扰四邻,都是我们崔家管束不严。”

    他只有嘴角挑起来,眼里却殊无笑意,目光落在眼前方寸地,不知在想什么。

    赵员外在门外看见了那家人嚣张刻薄的模样,又想起他家里是个后娘,不禁把他当成了个受尽欺凌的小可怜,怜悯地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家里仆人欺主也是……”

    咳咳咳——

    赵员外忽然觉出自己这又是在非议别人的家事,重重咳了几声,不敢再随便开口,一路沉默地带着他走出大门。

    刚走到前院,就听到外面传来崔源有些沙哑的声音:“你有什么事到里面再说……这里人来人往的,你开口闭口就说这些没影子的话,将来少爷怎么做人!”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声,尖刻地答道:“我说什么了源大叔,我说得不对吗?大少爷在家里打伤弟弟,气病了老夫人和夫人,老爷是罚他到老家思过,不是叫他来乡下享福的!饶着这样,夫人还惦记着他过得好不好,才发月例就巴巴儿地打发我送过来。想不到大少爷倒是毫无自省之心,在这儿修房弄井,过起公子日子来啦……”

    “你胡说,这房子都荒得不能住人了,我们能不修修吗……”

    崔源吵起架来毫无战力,话音轻易地就被人打断,那人尖锐地反问:“这房子是咱们老太爷建的,老爷都是在这儿长大的,有什么不好的。源叔你真是受用过了,竟然嫌住了半辈子的老宅不能住?

    “那你们出京半月,到迁安再晚也该有十来天了,怎么没空收拾宅子,难道就一直睡在这荒地里?”

    “老爷叫你们直接回老宅,你们中途去哪儿了,怎么过的!”

    那人步步紧逼,四下里都是邻居和路人低低的议论声。崔燮握着捧砚微颤的手,迈过门槛,看到了那个京里来的人。

    他穿着一身酱色茧绸的袍子,圆乎脸儿,个子高高的,还有点眼熟。

    捧砚低低叫了一声“二管事”,崔燮终于回忆起来——这位不就是他刚挨完打那天,在门口催着他们离开的二管事崔明吗?难怪听这有点儿尖的小嗓子这么耳熟了。

    二管事也看见他了,立刻挑起眉头,朝他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高声叫道:“大少爷,我在这儿等你许久了,你可算舍得出来了!”

    周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窃窃私语之声嗡然沸腾。人群中有几个格外显眼的白衫童生正往他们这边挤,其中一个少年瞪圆了清亮的眼睛,朝后面的赵员外叫道:“爷爷,你们叫我下学早点儿回家陪客,陪的就是这人?”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凭崔明这么几句话,他来到迁安之后给家里塑造的父慈子孝人设,就毁得彻彻底底了。

    崔燮沉着脸走到那辆车子前。崔明挑起一边儿眉毛,露出个油腻腻的笑容:“大少爷恕罪,小的管教下人声音太大了,惊扰你了。小的今日是来给大少爷送月例的——夫人知道大少爷是带着杖伤出来的,怕你少了衣食药品,特地叫小的送了上好的份例来,请大少爷领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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