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有美人兮窥东墙 > 28.第二十八章

28.第二十八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感谢大家的支持~!

    “杨慎行, ”四目相对,沈蔚僵直脊背立如青松, 忍无可忍地抬手就朝他脑门上拍去,“好生说话!没事学人家装什么风流俏公子?”

    终究下不去手,只不轻不重撑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得远了些。

    犹如开屏的孔雀合上斑斓的尾羽, 杨慎行瞬间收了刻意的丽色, 也收回环住她腰身的手,反身又撑住背后的桌沿。略低头垂眸,抿唇浅笑,双颊透红:“不俏吗?”

    “是不风流啊!”沈蔚翻个白眼, 忿忿冷哼, “说正事呢,不许再闹了。”

    他在人前总是端肃冷静的模样, 或许旁人不清楚,她却太清楚他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

    这人性子别扭又沉闷, 世家风度的包袱重得要死, 回首从前,哪一回不是她主动去扑他了?当年若非她死缠烂打,他俩之间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就连之后的订婚,也是她算计了他。

    沈蔚打小混迹街头, 年少时最擅长的除了吃喝玩乐、打架斗殴之外,便是各种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那时她对杨慎行当真是心悦极了, 杨慎行对她又总是忽远忽近, 鬼迷心窍之下便在给他喝的酒里下蒙汗药。

    次日, 遍寻她不着的沈珣之冲破杨家别院一众家仆的拦阻进了杨慎行书房,就见二人在书房窗前的小榻上相拥而眠。

    人多口杂,话传回定国公府时,事情就变成“七公子将沈家二姑娘给睡了”。

    震怒的定国公杨继业当即命人将杨慎行召回府,一顿痛斥后罚他在宗祠跪了大半日。到黄昏时分,杨继业便亲自领着杨慎行登门致歉,并订下了婚事。

    这事的起因总不太名誉,后来的订婚便未大办,就只沈杨两家当家人见证,交换了定亲婚书与信物。

    大约以为当真是酒后胡来将她睡了,订婚的一应事宜虽从简,杨慎行却是全程配合,由得沈珣之刁难。事后也从未指责或质问半句,日常相处与之前的态度并无大改。

    时常还能放下在外人面前端着的那副样子,自在同她讲些心中难处与不快,偶尔还发发脾气耍耍赖,宛如一对真正相亲相爱的小儿女。

    只是,沈蔚每回靠近他,总能发现他不着痕迹的警惕。

    许多时候,身体比心更诚实。

    当她听见杨慎行对人说,“沈蔚并非我会喜爱的那种人”时,她就明白了这道理。

    杨慎行是她心悦之人,她自然总愿与他亲密无间。而他,恰好相反。

    见沈蔚面上神情莫测,杨慎行淡垂眼帘苦笑,轻叹:“很累。”

    沈蔚远远瞧着他身后桌案上摊开的那卷宗,虽看不清写了什么,却也能大概猜到他为何喊累。

    他一卖惨,她心尖就会忍不住酸软泛疼。于是也不计较他先前的作弄,只稍放缓了声气,轻道:“就猜你在这鸿胪寺的日子也不好过。若你为难,卫队的事我可先暂缓。”

    杨慎行摇摇头,瞧着她的目光里有淡淡笑意:“无妨的,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后头的事有我担着。说说你的想法吧。”

    见他像是当真支持的,沈蔚点头,也不愿再婆妈:“今日算是先小小敲打,过几日待这些挨揍的家伙伤好了,我便着手大清洗。”不适任的人全滚蛋,要养老回自家养去。

    “好,”杨慎行含笑颔首,目光片刻不离,“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也别做,免得有人拿你家世做文章,”沈蔚单手叉腰,右手豪气地挥了挥,“有什么事冲我来就是。”

    这坏人她来做足够了,反正单挑、群殴、骂架,她都很在行的。

    “若什么都不做,”杨慎行挑眉浅笑,“那岂不显得我太弱?”

    沈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自缓缓而治你那些大事,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交给我就成。”

    若连这不足百人的侍卫队都收拾不下,叫剑南铁骑的同袍们知道了,怕不笑掉大牙。

    杨慎行若有所思地弯了眉眼:“……男主外女主内?也好。”

    “闭嘴!”尴尬的沈蔚隔空指了指他,“对了,过几日我想去光禄府借两个人来用用。”

    她不知已退婚的前未婚夫妻该怎样相处,可既如今他是上官,她是下属,那就保持这样的距离,好好共事吧。

    “做什么?”

    “我要将这队人全过一遍,这近百号人,我与金宝倒也打得过来,”沈蔚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可是会累。”

    她的坦诚显然让杨慎行很受用,唇角止不住持续上扬:“那我即刻向光禄府发公函。”

    “倒也……没这样急,”沈蔚见他立刻坐回去提笔,忍不住道,“你先忙你的吧,公函晚两日再发也不打紧。”

    反正七十杖下去,那些家伙光养伤也少不得三五日。

    杨慎行抬头冲她笑笑,没再说话。

    ****

    其实,自沈蔚归来,杨慎行心中一直有隐隐的慌张。因为六年后的沈蔚,看向他时,眼里再无当初那种喜悦烁然的星光。

    他就想试试,究竟哪一种面貌的杨慎行,还能让她放不下。

    就是很怕……她当真放下了。

    自前两代圣主起,世家在台面下的日子就不大好过。杨家作为世家中很招眼的大树,自是越发警惕,因而约束自家子弟便更严厉。

    杨慎行幼年所受家教的首条,便是克己。

    他厌恶旁人过分瞩目他的美貌,却只能压着心头的恼怒,尽力以端肃方正的做派来化解。

    他藏着自己真正的性子,在外从无半点任性之举,就怕旁人抓到把柄。

    他压着心头的渴望,绝不踏错一步。

    这种变态的克制自幼年起便烙在他的骨子里,从无童稚岁月,也无年少轻狂,这使众人都误以为,他当真是个端肃冷静之人。

    久而久之,他的日子便沉闷无比。做该做的事,做该做的人。

    沈蔚是他灰蒙蒙的少年时光里唯一的例外。天知道她那份张扬恣意的神采有多让他挪不开眼。

    她浑浑噩噩、胸无大志,就是那种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想要什么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

    一言不合就与人斗殴,却可能隔天又与人勾肩搭背沆瀣一气。行事东一榔头西一锤,想起一出是一出,叫人看不出准则、摸不着方向,全凭一时喜好。

    却从来大大方方不藏着。

    她喜爱他,便成日红着脸在门口假装偶遇。当他略有回应,她便敢夜夜翻墙不请自来。

    他自小闷久了,有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便滔滔不绝讲她小时在天南海北的见闻。

    有时也什么都不说。

    他看书,她就在一旁翻着话本自在喝着茶,吃着茶点,时不时瞧瞧他的侧脸,也能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那回所谓的喝醉酒被沈珣之“捉奸在床”,其实他明知是她算计好的。

    公父罚他跪在宗祠反省时,他并无一句辩解。因为他很庆幸也很欣喜,若非她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他还当真不知该怎样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对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当真将她睡了!

    至今他还清楚记得,那年喝下沈蔚“精心准备”的那杯酒,脑子开始发懵,即将昏昏欲睡时,他心中恨恨的骂了一句——

    混账姑娘!居然是蒙汗药!居然……不是春/药。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公函写了半晌也才几个字,心浮气躁的杨慎行索性搁下笔行到窗前,瞧着窗外明晃晃的秋日烈阳发怔。

    六年前沈蔚尚在光禄府的绣衣卫做武卒,时任鸿胪寺卿向各府发公函点选侍卫长,沈蔚的顶头上官傅攸宁便推荐了她。

    那时杨慎行尚未出仕,并无官职,可已在父兄的安排下开始为家中做一些事。

    在那场竞争中,后来的鸿胪寺卿侍卫长薛密是弘农杨氏暗地里鼎力扶持的人选。以当时薛密的实力,无论文试武试,沈蔚都并无十足胜算。

    可沈蔚背后有沈珣之,这是薛密拼死也翻不过去的一道高墙。

    为保薛密万无一失,杨家便安排了杨慎行出面,与前任鸿胪寺卿密谈,达成了共识。

    是他亲手拦下了沈蔚与人公平一战的机会。可他要看大局,不得不为。

    本来此事不必让沈蔚知道的,偏生他那时仿佛如鬼附身,抵不过她的追问就脱口而出了。

    沈蔚当时从震惊、愤怒到失落的眼神,杨慎行至今想来心中仍是遽痛。

    他也试过将其中的道理讲给她听,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一惯都会让着他的人,忽然杠起来同他闹,瞧着他的眼神像看敌人。

    突如其来的敌视与疏远让他怒火中烧,一连半月,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定国公眼见儿子同沈家二姑娘闹得这样僵,便请了沈珣之带沈蔚到定国公府做客。本意是想从中斡旋,缓一缓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哪知沈蔚从头到尾瞧也不瞧杨慎行一眼,气得他忍不住下了猛药,当众拿出随身带着的定亲佩玉递到她面前,还嘴贱地刺一句“若你执意要闹,那不然就退婚啊”。

    沈蔚明明那样喜爱他,他以为她定是不会接的。哪知她就那么有脾气!二话不说就接了。

    真是置气一时爽,事后悔断肠。

    后来过了几日,当沈蔚抱着一坛子酒乘夜翻墙而来时,她根本不知他有多欣喜若狂。

    他以为,喝完这坛子酒,一切就会回到从前。

    可待他宿醉醒来后,却被家仆告知,她走了。天不亮就出京了。

    他疯了似的日日上沈府面对沈珣之与沈素的痛骂,却怎样也得不到关于她去向的半点消息。

    他去过光禄府,可谁都不知她去了哪里。他查过,可沈珣之手眼通天,竟将她出京后的一切行迹全然抹去。

    直到两年前,对成羌灭国那一战后,五哥解甲回京,才说起沈蔚在剑南铁骑。他听着五哥讲与沈蔚并肩作战时的热血豪情,讲攻破成羌王城时,她是怎样一马当先的长刀霜华……心中震撼、疼痛,又委屈。

    接着他就去了剑南道。

    可是剑南铁骑的人告诉他,伤残与阵亡士兵太多,将领们大多奔走各地拜访这些同袍的家属,并行安置抚恤之事,并不常在军中。

    他在剑南道待了近两月,却始终未见她的身影。

    她真狠。

    丢下了他,径直去了广阔天地,哪怕餐风饮露,哪怕出生入死,也绝不回头。

    丢掉杨慎行的沈蔚,依然能纵情飞扬。

    忆起往事,杨慎行将窗掩上,背抵着墙,缓缓闭上自己又恨又恼的眼。

    哪有人这样无情无义的?只不过是吵嘴置气,竟当真再不回头了。

    好在还有一线生机。杨慎行唇角扬起苦涩又带甜的浅笑。

    当年他常恼她瞧着好看的人就走不动路,如今他却无比庆幸……比他好看的人,不多。

    三人同袍六年,这点默契自是有的。

    沈蔚知秦红玉是想返回兵部去查在册名单,或……阵亡名单。

    虽料想结果未必欢喜圆满,可沈蔚还是觉着幸运。无论这两个孩子是哪位同袍家的,无论那位同袍还在不在人间……许多事,哪怕微不足道,总归能做一点便是一点。

    “久哥,你陪阿玉去,我先带这俩小的回家吃点东西。”

    小男孩本想扯扯沈蔚的衣袖,伸出手去却惊觉自己的小手实在有些脏,便又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只小声提醒:“我叫童武,妹妹叫童绯。”

    沈蔚余光瞥到童武将手缩回去的动作,心中一时有些发酸。一手一个将他俩牵住,爽朗笑道:“好咧!小武啊,领着小绯妹子跟我回家吃饭去。”

    又对卢久与秦红玉道:“那就酉时,咱们直接在兵部尚书府门前碰头。”

    卢久咧笑点头,秦红玉倒是略有些担忧:“你兄姐……会同意吗?”

    毕竟沈蔚此次受封“剑南铁骑征西将军”不过是个虚衔,并未被恩准单独开府,她家中毕竟还是兄长当家。这才出门没几个时辰,就捡俩孩子回去要养起来,寻常谁家当家人都很难欣然接受吧?

    童武闻言一愣,瘦弱的手旋即在沈蔚掌心开始挣扎。童绯的心思虽不如哥哥那般敏锐纤细,却也有了惊慌的神色。

    沈蔚用力将两个孩子的手牵得更紧些,顾自对秦红玉笑道:“我兄长那可当真是个好兄长,举凡他妹子们做的事,在他眼里绝没有不对的。我阿姐就更不说了,自小与我沆瀣一气,我俩打根儿上就是一伙的。”

    她这话说得还算委婉了。

    最快小说阅读 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