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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谢夫人的立场而言,给不给儿媳妇下人的身契,是有约定俗成的一套规矩的。很多人当家主母都这么干,她自觉也不算特殊。

    若是进门多年,做媳妇的人又贤惠大方,掌家理事都没问题,还给她生了大胖孙子,儿子房里一片祥和,这种情况下,谢夫人自然是会把身契当做信任和奖赏一般交给媳妇。

    而且,越是体面讲究些的人家,做婆母的就越是不能明面上磋磨儿媳,人活一张脸,起码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能做得太过了。

    但是婆媳自来不同于一般的关系,对于刚进门的媳妇,做婆婆的又都还要再调,教一番,立立规矩的,这样才能树立自己的威信,毕竟一个家中,真正的管家主母只有一个。

    这种情况下,原先伺候爷们儿的下人,特别是侍妾的卖身契,就是很好的拿捏媳妇的手段了,也很能考验做媳妇的到底贤不贤惠。

    “娘,你可不能把身契给她!陈氏可不是个贤惠的,刚进门就敢克扣明月的份例!以后二房的下人还能有人好好伺候我吗?”

    谢奕本来想忍住的,暂时就让陈氏得意一回,等到陈氏被他抓住把柄,到时候由不得爹娘不相信了,一定会把陈氏休了。

    但是陈氏实在太能得陇望蜀了,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恶人先告状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打着二房诸人身契的主意。

    陈氏本来就胆大妄为,连自己都能动手,真要是被她得逞了,以后他身边伺候的明月等人,还有什么活路。

    “二爷怎么能这么说……难道要明月的份例超过我,才算贤惠的吗?二爷为了一个低三下四的人,就这么明晃晃的宠妾灭妻,我这个嫡妻在谢家也没什么底气立足了,还是给我休书让我回去算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陈芸真的要再狠狠揍上谢奕一顿了,因此一边把帕子在眼睛上狠狠地抹了一把,抹出一串眼泪,一边反驳道。

    听着陈芸的指责,谢夫人唇边温婉的笑容都忍不住收了收,心中很是不快。

    宠妾灭妻这名声对于谢奕的伤害太大了,士人注重脸面,若是传扬出去,谢奕以后还怎么在京都立足,满京城就会当笑话一样传遍。

    “二娘可不能这么说……”

    她想教训陈芸一两句,觉得这么倔强的性子可不好,当面顶撞夫君不说,还扣上宠妾灭妻的帽子。

    可是没等她说完,陈芸就抢先出声。

    “母亲,公爹,你们也看到了,眼下二爷是被那个叫明月的通房丫头迷了眼,昨儿就说要把她抬为姨娘,一没功二没妊的,就这么要把明月生生捧起来。现在又为了明月的份例比不上我这个嫡妻,就说我不贤惠。就算不看在新婚期间的份上,起码也要给我们应平侯府一个面子吧。我爹娘姐姐若是知道……呜呜……”

    “你又信口开河!我哪有说过这些,空口白牙的污蔑我!成天就知道拿着身份说事,抛开出身,你哪一点比得上明月!”

    谢奕暴跳如雷的反驳,遇上陈芸,他总是很容易就被气的失去理智。

    “我可怜的姑娘,要是侯爷和夫人知道您在谢家被姑爷这般嫌弃,要伤心死啊!本是金尊玉贵一点委屈不受的千金小姐,谁知道嫁了人就是这样……”

    周嬷嬷抹着眼泪,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做戏呢,听着谢奕的指责也觉得心里难过。因而,她揽住陈芸痛呼,身后的容和也跟着抽泣起来。

    “二娘快别哭了,是这混小子不好,竟说胡话!”

    谢夫人这个断官司的,也被整的焦头烂额。谁家成亲的大喜事,弄成这样也觉得心累。满京城再没有新婚第二天,小夫妻就开始恶言相向的。

    两个都不省心的东西。

    比起谢奕,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谢夫人是真的更看不上陈芸,太不懂事了。

    当初她就说要给儿子娶自家侄女嘛,偏偏谢老爷说什么陈家嫡女出身好,现在娶回家了才知道,出身是好,可她还爱拿着娘家压人啊,一点不知道让人的。

    而且谢夫人心里对周嬷嬷的做派也相当不满意,你一个老嬷嬷了,不仅不劝着自己姑娘,反倒是还跟着一起添油加火,这日子怎么能过得好。

    ”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明月那个奴才秧子,哪能比得过你媳妇!以后再不许开口!“

    这边对陈芸宽解了几句,谢夫人又转而对着谢奕骂了两句。

    “我这就回侯府去,给二爷的心肝子腾位置!”

    没等谢夫人继续说下去,陈芸突然扭头就要带着人往外走。

    “陈氏!”

    谢老爷被她们吵吵闹闹弄的十分不耐烦,再也看不下去眼前的闹剧了,叫住了看起来伤心欲绝的陈芸。

    在他看来造成眼前的局面,谢奕太无能了,连个媳妇都摆不平,枉费他多年的教导了。

    “一会儿让人把那几个人的身契给了陈氏!若是再有不老实的,一概由陈氏做主,打死或者发卖。”

    比起谢夫人的顾虑,谢老爷完全觉得不是大事,转头当着众人对谢夫人吩咐道。

    在丈夫面前一向是个贤良人的谢夫人,也只能点头答应。

    随后谢老爷板着脸挥袖而去,走到谢奕身边时,只对他说了一句,“你跟我走!”

    谢老爷觉得,这个儿子再不管教就要废了,因此要去好好管教一番。

    等谢老爷和谢奕走后,谢夫人也无心继续吃饭了,挥手把饭食让人撤了,之后像没事人一样,温言细语的叫丫头端来温水和面脂,给眼睛红彤彤,哭了一场的陈芸重新梳洗。

    等陈芸都收拾好了,谢夫人这才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榻上。

    刘氏眼中暗自闪过一丝揶揄,她敢打赌,谢夫人一会儿就要对着这个“二弟妹”下软刀子了。

    这些年,对于谢夫人面慈心狠,软刀子磨人的做派,刘氏再熟悉不过了,也没了心情继续看热闹,向谢夫人告辞就带这丫头离开了正房。

    在刘氏看来,陈芸这个弟妹简直蠢的不忍直视。

    在没有城府,也好歹哪怕撑过了回门呢,新婚第三天就这么明晃晃的闹起来,以后还怎么在谢家立足呢。

    再高的出身,也拯救不了没有脑子的人啊。

    刘氏能够预言,以后这个弟妹绝对就是个不受宠的命,不仅谢奕会把她捧起来冷冷的挂着,就是谢夫人也会找机会让她有苦说不出的。

    谢夫人是什么脾性,刘氏最清楚了,什么都想攥在手里,最讨厌有人对她不恭敬,做出不合她想法的事了,这个家说到底,内宅还是谢夫人说的算。

    丈夫不喜,婆婆不爱,哪怕陈芸靠山再大,也不能压着谢奕喜欢她啊。

    何必呢,就不会先低头忍下去,后面再做谋划吗?

    丈夫的心都没抓住,就要处理房里人,顾头不顾尾的,日子怎么能过好。

    果然如刘氏所料,谢夫人挥退了自己和陈芸身边伺候的人,开始摆出一副做婆媳谈心的架势。

    “这女人嫁了人啊,就和在娘家完全不一样了。在娘家做女孩儿时,都是千娇万宠的,但是一旦嫁了人,就要考虑的多起来了。我当年刚嫁到谢家时,还要伺候一大家子人呢。公公婆婆都在,小姑子还没出阁,各有各的脾性,衣食住行都要我操心,真的是日日从天不亮忙到深夜。”

    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谢夫人也叹息了起来。

    陈芸心里烦得要命,恨不能翻个白眼,她可以选择不听吗?是不是凡是婆婆,都喜欢在教育儿媳前说上一段自己的革命家史,以作证自己是多么贤惠。

    “我这个做婆婆的,是真心拿儿媳妇当自己女儿待的,连你大姑姐都说,我对你大嫂比对她还好呢。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嫁到我们谢家,你也是有福气的。至于二郎呢,也是被我宠坏了,平日里相处,你就多容让一点,女人嘛,柔能克刚,温婉大方才讨人喜欢。若是他在犯浑,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陈芸听完就状若纯良的冲着谢夫人眨着眼睛,其实内心疯狂的吐槽。

    凭什么她就得让着谢二那个蠢货啊。还说拿她当女儿,真要是亲娘,才不会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呢。

    “我知道你们小人家,刚开始接触是有摩擦碰撞的时候,但是日子久了,相互了解了,就自然感情好了。不是我为自己儿子说好话,其实二郎最好相处不过的了,身边的下人或者是表妹,朋友,无一都夸赞他温润君子。”

    谢夫人看着陈芸像是受教的样子,满意的接着说道。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有出息又有才华,平时接人待物都风度翩翩,如今陈芸一嫁进来,就和儿子闹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她的不对啊。

    “平日里再怎么口角,也不能让人对着夫君动手啊。你也知道,作为嫡妻教导妾室,指挥下人,都要靠规矩,所以自己首先就要立身以正,先遵守规矩。像早上那个,眼里没有规矩的仆人,竟然还敢和主子拉拉扯扯的,实不该纵容的。”

    说完后,谢夫人期待的看着陈芸,聪明一点的儿媳妇,就知道接下来顺着她的话说了,对那个没规矩的婆子进行惩戒。

    先让媳妇惩治自己的下人,这是谢夫人教导的第一步。

    “是啊,没规矩的不能纵容。”

    陈芸点头,但就是不照着她的预期往下说,连做样子她都不愿意。

    婆婆就了不起啊,护短护成这样,真个让人倒胃口。

    等了一会儿,谢夫人还没等到陈芸的表态,心里就不高兴了。

    这个陈氏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啊。

    “要我说呢,这样的奴才,连主子都敢动手,胆子实在太大,该好好惩戒一番的。不知道你们娘家是什么样的规矩,在谢家,该是要好好打上几板子的。”

    不是谢夫人非要和陈芸身边的一个奴才较劲,而是她觉得陈芸这样不逊,该好好压一下才是,打下她的傲气,让她明白嫁了人,就要守婆家规矩,不能再搅风搅雨的。

    “哦,在侯府,听话的下人也要打板子的,严重的打完了就发卖出去呢。我一开始以为谢府没有这样严肃的规矩呢,所以二房里那几个通房和丫头才这么胆大,不把我放在眼里,原来是有的啊。一会儿您老人家把她们的身契给我,我就把今早那个勾引二爷的贱婢好好打上一顿,再发卖了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芸说的一派义愤填膺。

    哼,就不接着你的话往下说,气死你。

    她这番话成功把谢夫人哽住了,这下明白,好了,是真的故意装傻的。

    “那个先放一放,今儿一听二郎说起,你带来的那个奴才竟然还敢对他动手,我就十分生气。怎么还有这么没规矩的奴才呢,陈氏,你不该好好管管吗?也给你们二房里其他人做个榜样。若是你坚持袒护,以后你们二房的下人你该怎么管啊,谁又能真的心服口服?”

    干脆谢夫人直接把话说到了明处,表情也不复之前的慈和,一副给陈芸施加压力的样子。她想着,这下你不能装傻了吧。

    “您说柳婆子吗?这事都怪春水那个贱蹄子,要不是她拽着二爷不松手,二爷又袒护她,怎么会碰到二爷身上。柳婆子一直挺得我娘亲喜欢的,先时还伺候过我姐姐呢。惩戒她我要先和娘亲打声招呼啊,这也是为人子女的孝道嘛,母亲您也能理解。等我回去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我娘亲说说,再行处置吧,您看怎么样呢?”

    陈芸也是个有脾气的,就是不松口,她身边的人,还没人能随便打主意呢。

    这不软不硬的顶撞,让谢夫人愈加恼火,就这样的性子,难怪儿子不喜欢呢,这样一身反骨的女人,换她也喜欢不起来啊。

    “处置个下人还要回去问问你娘,陈氏你可真是孝女啊,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娘难道能管着我谢家许多吗?”

    谢夫人这下自觉也体会到了谢奕的那种不忿,此时听到陈芸又搬出了娘家,搬出了太后,谢夫人也不能明着怎么样,只是嘲讽的道。

    “是啊,我姐姐也夸我孝顺呢。我娘早就说了,哪怕我嫁人了,也是疼爱的娇女,有了事情我娘怎么会管不着呢。而且母亲不是说会拿我当亲女儿待嘛,以后我也会好好孝顺你的。”

    完完全全的忽略谢夫人的意思,秉着恶心她的意愿,欢欢喜喜的抱住谢夫人的胳膊,陈芸故意还把脑袋搁谢夫人怀里蹭了蹭,她怎么对自己,自己也就怎么对她咯。

    她可没有把脸凑过去,主动挨打的那份胸怀。别人打了她,她就非得加倍的还回来。

    谢夫人银牙暗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把陈芸推开,从来没有被这么堵回来过,她脸颊都气的都点轻微哆嗦了。

    “母亲可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就把身契给我吧,我还要回去收拾春水呢!”

    这一早上,在正房里装的也太累了,陈芸不愿意继续奉陪了,就想先撤。

    “陈氏,做嫡妻的可要大度,贤惠。你可不能春水伺候了二郎,就拈酸吃醋,胡乱处置下人。这样不讲究,如何能管好二房中馈,佐助二郎呢。你还年轻,不知道轻重,这善妒的名声,对于女人来说可是大忌。到时候传扬出去,你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就是你娘家应平侯府,脸上也是无光。”

    谢夫人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了,换了其他新媳妇,早就脸上一片慌乱的认错了,但是陈芸还是面上带着天真爽直的笑。

    “婆婆,您这才是冤枉我了。我处置春水,可完全是按照规矩来的。怎么说我也是嫡妻啊,春水只是个大丫头,连明路都没过就勾引二爷,这样不知廉耻的丫头简直是给咱们谢家抹黑啊。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管家不利呢。”

    “而且想伺候二爷,怎么也要给我这个正妻打声招呼吧,当着我的面就拉着二爷胡闹,显得二爷像个色中饿鬼一样。而且还勾的二爷宠妾灭妻,若是传扬出去了,我丢脸是小,二爷以后在朝堂上还有什么出息呢,就是咱们谢家,也成了笑话。”

    谢夫人威胁陈芸,陈芸也反过来拿他儿子威胁她。

    谁怕谁啊,谢夫人敢坏她名声,说她善妒,她绝对出去宣传谢奕宠妾灭妻,到时候谢奕的官途也就到头了,到底谁吃亏啊。

    ”陈氏,你住口!“

    谢夫人完全控制不住了,自从谢老爷官途顺畅后,她这个官太太到哪里都是体体面面的,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因此拍着桌子怒喝道。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反正屋里也就只有她们俩人,陈芸索性也不想继续装了,挑了下眉毛。

    “母亲既然不让我开口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就按公爹说的,把身契给我吧?”

    陈芸再一次的重申自己的目的,不想再听这老婆子唠唠叨叨的给自己加戏。

    做婆婆的,处事不偏不正就好了,自己自然会秉着尊老爱幼的心尊敬一二,但是谢夫人这种媳妇像根草,自己的儿子就是宝的行为,可就是十分招人恨了。

    谢夫人是真的很不想给,但是陈芸又搬出了谢老爷来,而且关键是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不给。

    “我这个做婆婆的,说两句话你就没耐心听了吗?也许你现在不觉得,等以后就知道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贤惠大度才是福气,你做的所有事,别人都会看在眼里的,只靠装模作样可行不通。”

    她最后有冷冷淡淡的对着陈芸道,像是最后的告诫,也像是一种莫名的宣战。

    无关紧要的废话谁还不会说了啊,陈芸跟谢夫人撒娇。

    “您说的话,我都听在耳里呢。都是金玉良言,我怎么会没耐心听呢。到底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呢,我只有盼着您多说点的。”

    跟谁不知道一样,这谢夫人可是一等一的贤惠人,谢老爷正经姨娘都没有,都是通房侍妾,也没有庶子庶女的立着,其中没有谢夫人的手段,陈芸她愿意把头割下来给她当球踢。

    陈芸这话听起来有恭维的意味,让谢夫人真的有点拿不准了,到底她这是示弱吗,还是在嘲讽,最后只能深呼了一口气。

    “但愿你是真的听进去了才好。你先回去吧,身契我还要再找找。”

    虽然不能明着不给,但是谢夫人就是见不得陈芸得意,就要拖着。新媳妇就这么没规没矩,眼里没个怕的,可不对。

    陈芸没拿到身契前,是不会让谢夫人轻松的。

    “那行,反正身契这些东西您都有好好保存的,又不会丢。婆婆您管家理事最在行不过了,我还在娘家时就听母亲说过您素有贤名。等您把身契找出来了,晚间用饭时,我就让身边的丫头过来拿。”

    笑嘻嘻的说完,陈芸欣赏了一下谢夫人郁青的脸色,然后果断的告退。

    只要谢夫人今晚敢不给她,说什么找不到之类的,她明天就敢把谢夫人老糊涂了,连下人身契都保存不好的事抖落出去。

    等陈芸带着周嬷嬷和丫头走出正院,谢夫人就在屋里砸了一地的杯盏。

    回到了自己院里,陈芸就见郑嬷嬷过来回话,春水已经关到了柴房里,春池也已经被她好好收拾了一顿,现在跪在她面前乖得像猫一样。

    “今天春水的事你怎么看啊?”

    陈芸咬着腌渍的青梅,倚在大红金钱蟒靠背的榻上,问道。

    “回,回二奶奶的话,春水青天白日的私自勾引二爷,行为浪荡,又不守规矩,理,理当严惩。”

    现在要是还看不清形式,春池也不用活了,因此,她一边浑身发着抖,一边忍住眼泪规规矩矩的回话。

    “哦,那你呢,有没有做错的?”

    陈芸笑容越发和善了,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唉?

    对于陈芸的话,春池心里扑通扑通直跳,难道二奶奶也容不下她了么?

    本来她只是想着表表忠心,让二奶奶看到她老老实实的,决不再拉拔二爷近身,想着这样二奶奶是不是就能绕过她,难道还是不行吗?

    “二奶奶说,说奴婢有错,奴婢就有错。”

    春池扑通扑通的嗑起了头,一下下的又重又响,很快就把脑袋磕的红肿了。

    “难道你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处?春水勾引二爷,你在面前难道不要当面制止吗?起码也要来奶奶我这里回禀啊,春水不守规矩,你也知情不报,这不是同罪吗?曲嬷嬷,你说是吗?”

    不去管跪在地上的春池,陈芸又漫不经心的忽然问起了曲嬷嬷。

    “对,春水那个小蹄子敢勾引二爷,应当严惩,春池也没有知情不报,都该好好教训教训。”

    想起之前夜里无声无息的窜到家里的黑衣人,莫名埋在她家里的赃物,曲嬷嬷就胆寒,加上这两天郑嬷嬷花样百出的□□手段,她对于这个二奶奶的手段真的是彻底怕了。

    见着二奶奶点自己的名字,曲嬷嬷赶紧出声,一息也不敢慢的顺着她的话道。

    “是啊,看来曲嬷嬷也是个有规矩的,嬷嬷也是咱们二房的老人了,以后还需要嬷嬷继续帮我才是。这样吧,我也不是个狠心的,春池的错没有春水大,知情不报我就先原谅一次,我身边可容不下犯第二次错的人。”

    听着陈芸如同大赦的话,春池无声无息的萎在了地上,顾不得频率混乱的心跳了,涕泪交加的叩首谢恩。

    “只是,不必严惩,也要好好受一次教训才是,这样吧,就罚她半年的份例吧,以后就由曲嬷嬷替我好好教导着春池了,以后若是春池再出问题,曲嬷嬷也同罪论处。”

    陈芸把玩着手中一个精致的二龙抢珠翡翠把件,看着曲嬷嬷道。

    曲嬷嬷身躯一震,她知道之前二奶奶后面那句话也是警告她的,若是她再敢犯错,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了。

    她立即铿锵有力的给陈云保证,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保证会好好看着春池,不让她再犯错。

    看着曲嬷嬷笑的比哭还难看,陈芸又觉得没趣了。

    “今天母亲那边已经把咱们二房的身契交给我了,之前二房的人也都是曲嬷嬷管着,现在也由曲嬷嬷再给大家传个话。在我这边,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干活,我保证大家都有好处,我不是吝惜那点钱财的人。但若是不给我这个面子,那怎么处置我可就说不准了……”

    陈芸说的意犹未尽,不止曲嬷嬷重新瑟缩了一下,就连在门前打帘子的春波都一瞬间心跳急剧加速。

    不过春波是激动的,果然二奶奶不负她的期望啊,这么快就彻底的把二房都攥在自己手里了,顿时更坚定了自己抱上二奶奶大腿的决心。

    □□池下去后,陈芸看向郑嬷嬷,“嬷嬷说春水那个贱人如何处置比较好呢?”

    本来按照陈芸的意思,肯定是按在院子里先打一顿,当做给自己立威,然后叫人牙子来卖掉。

    但是刚新婚,手段太残忍了难免给人留下个心狠手辣的印象,到时候让所有下人看到她就战战兢兢的,也不太好。

    况且新婚期间就见血,到时候谢夫人又有话说了,传出去了也不利于她的形象。

    但是也不好就那么轻轻松松放过她啊,光饿几天,然后卖出去就行了吗?陈云觉得不太满意。

    她心肠又不是黑透了,还要考虑名声,也不可能把人卖到烟花巷子那种脏地方,只是换个地方伺候,春水顶多吃点苦头,真的还不至于伤筋动骨的。

    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是心里存着规矩,谢二那个渣男总不会强J她,还不是她心太大了惹下的。

    所有想要存心给她这个正妻不痛快,踩着她上位的侍妾丫头,都不是好人,这个时代可不讲人权,野心太大是要付出代价的,被处置也是罪有应当。

    郑嬷嬷也笑起来,这还不简单,纵然不能大张旗鼓,她也有一千种手段让那个小贱人不死也脱层皮啊。

    “按照老奴的意思,奶奶毕竟还是新婚,处置那个贱人不好太张扬的,就这么清清静静饿几天,不给水不给饭,就够她受教训的,也是奶奶您的一片慈心。”

    附耳过去,郑嬷嬷遮遮掩掩的给陈芸说起了其中的门道。

    饿几天不给水不给饭的,是个人就受不了,更何况春水那种娇滴滴的小丫头。按照郑嬷嬷的估计,三天不到,春水就会忍不住喝尿了。

    人的求生意志是可怕的,然后关上四天后,再扔给她一只死猫,到时候保准就叫她茹毛饮血,光这样就能把她折磨疯了。

    “啊……”

    陈芸拖长了声音,表示真的受教了。果然郑嬷嬷是刑罚这类的高手啊,真是超乎想象。

    不止陈芸受教了,就连周嬷嬷都觉得一身寒意。

    就这么饿着,不叫她死,又不叫她好好活,受尽了罪,再卖出去,就足够让她把这个教训记牢一生了。

    真想让谢二也尝尝这种滋味啊,陈芸默默的想着,笑的顿时灿烂起来。

    也不知道谢二被谢老爷拖走说了什么,反正一直到午饭时都没见回来。

    陈芸睡了个下午觉,就听到有小丫头来汇报,说明月想要给大房的紫月姨娘传话,见见表姐。

    “不许!当二房这是什么地方啊,一个通房丫头就这么不知事儿,容和,你去教教明月,要是没事干就做做针线什么的,二房不允许下人随意串门子。”

    对于大房里的糟心事,陈芸完全不想管,当然也管不着。

    她那个大嫂,到底是不是传言中那种任谁都可以随意捏两下的性子,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在她的家里,必须容忍不了下人挑战她的权威,在她身上找存在感。

    连谢奕她都不会容忍,更何况一个明月呢。

    **

    明月那边,在听到早上春水全身光着被郑嬷嬷拖走,关了柴房后,就浑身更是不自在了。

    如果是平时,她自然乐得春水那个小贱人被惩罚,让她整日里妖妖娆娆的勾引二爷。

    但是眼下,二奶奶手段这般狠辣无情,就让明月觉得恐惧了。

    再怎么色厉内荏,她也要承认,真的是身份差距太大了,二奶奶要整治她一个通房丫头,有的是办法。

    现在二奶奶把持二房,让她现在就这么生生被困在后院里,再也没人过来传话,也没人捧着她了,明月心惊的厉害。

    饿了整整三顿后,她也受不了,只能老实的吃起按照份例送来的饭。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她迫切的想找个人一起出个主意。

    但是容和过来,向她传达了陈芸的意思后,明月想见表姐的希望落了个空。

    “就是二奶奶也要讲道理啊,凭什么不答应?”

    明月很愤慨,二奶奶这么霸道,真的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我说,你弄弄清楚,自己一个通房丫头,奴才秧子伺候了几天爷们儿,就真的抖起来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二奶奶说的话你就只有老实听从的份,还敢质疑。凭什么?就凭二奶奶是主子,你是下人啊。”

    容和毫不客气对着明月啐了一口,十分不屑的把话扔到她脸上。

    “你,你竟敢……”

    明月贝齿紧咬住上唇,清艳绝伦的小脸上一片屈辱,眼睛里也浸了一层水雾。

    “哼。”

    容和嗤笑一声,打量了几眼明月的屋子,看起来摆设什么的都雅致贵气,显然之前谢奕待她确实不错,心里忍不住为自己姑娘生气。

    “以后在二房,我们奶奶就是规矩。你要是识时务点的,就老实在屋里做个针线,每个月还要做两套衣裙四双鞋给我们奶奶上缴呢,你要是实在吃饱了撑着了,就多做点,免得想三相四的,身上披几层料子,就忘了自己的出身。”

    对于明月这种人,一朝给点体面,就忘了自己也是奴才出身的了,容和认为就该毫不留情的戳碎她的主子梦。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侮辱我!就算是二奶奶,就能随意践踏我们这些服侍二爷的人了吗?”

    两行清泪从眼底滑落,明月又气又没脸,这么明晃晃的被人戳在脸上,能忍住才怪,便气恼的要挥手打容和。

    却被容和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使劲一推,就让明月的后腰狠狠撞到了桌子角上。

    “别给脸不要脸,说起来什么通房丫头,不就是个爬主子床的贱人吗?和主子爷睡了两次就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别说你了,就是你爹娘还得跪在我们奶奶脚下舔鞋底呢,真以为自己就干净了?野鸡就是野鸡,就别做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了!呸!”

    容和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月,半点脸都不给她。

    趾高气扬的说完后,容和一把又将呆愣在一边的春华使劲推了个趔趄,摔上门就扬长而去。

    “这个敢侮辱我的贱人,我要她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屋里传来明月的尖叫,随后是一片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响声。

    隔壁浮嫣的屋里,伺候浮嫣的小丫头悄悄把支棱起的窗棂关上,捂着嘴偷笑呢。

    她听得一清二楚呢,明月之前抖的多厉害啊,仗着有个在大房得宠的表姐,还有二爷的喜欢,那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呢,现在吃瘪了吧。

    叫二奶奶压下来了,看她以后还敢随意欺负她们这些下人。

    浮嫣又在屋里长吁短叹,她压根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是觉得之前明月那么受宠都被这样对待,自己呢,会不会更惨?

    想着想着,浮嫣继续在窗下垂泪。

    回到陈芸那里,容和兴高采烈的讲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到□□时手舞足蹈起来。

    “干得漂亮!这个月例钱多拿一份!”

    陈芸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拍着榻上的梅花桌,主仆两个都神采飞扬的。

    “二娘,您真的要这样吗?这才新婚,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您就这么和二爷和夫人不依不饶的,可怎么办呢。”

    周嬷嬷眉目中闪过几丝忧虑,比起陈芸这种只图爽快,丝毫不受委屈的想法,她要想得更深远。

    不管怎么说,女人在内宅总要有个依仗啊,这样夫妻关系冷到谷底,以后孩子怎么办呢。

    没个孩子,这女人下半辈子也没指望啊。

    “嬷嬷,您老也看到了,谢二那是个什么东西,开口闭口的叫我毒妇,下半身都管不利索。我那个婆婆,护短护得吓死人,一切错都是媳妇的错,她儿子就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这样的家庭,我敢低头吗,这头一低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以后的日子,以后再做打算咯!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呢。”

    知道周嬷嬷是老思想了,陈芸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吓她,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让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这么来。

    “那您也别和姑爷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嘛,把屋里这几个贱人收拾利索,日子久了,说不定姑爷就回心转意了呢。”

    比起陈芸对于谢奕一丝希望都没有,周嬷嬷还是抱着一星星的期待。

    好歹当初他们许嫁的姑爷,是年纪轻轻的探花郎,风姿儒雅,整个京都都说他有君子之风,不至于就那么混账吧。

    “算了吧,没有家里的,他还有外面的啊。谢二不把垮下那点东西磨成针,是不会消停的。眼下不收拾他,看着他舒舒服服的睡别的女人,我就生气啊。”

    凭什么谢奕能睡别的女人,她还不能睡别的男人。

    没道理只有谢奕潇洒,她不能揍他出去啊。

    这下周嬷嬷彻底没话说了,只能寄希望于半月后她们回门,让夫人再劝劝。

    而一直到晚上吃饭,谢奕也没有回来,陈芸让郑嬷嬷找人去打听,才知道谢老爷把他拎在书房呆了没多久,谢奕就出门了。

    “敢夜不归宿?让我知道他出去眠花宿柳,一定把他黄瓜掐断! 不对,大秦官员不能出去夜宿花楼的,一定要去举报他!”

    陈芸在屋里摩拳擦掌的,越想越开心,倒是盼着他不回来了,眉宇间都是兴奋。

    就在她脑子里已经想了好几套方案时,就听到外面守着的容和过来汇报,说谢奕回来了,但是直接进了书房,看样子要歇在那里。

    “走,过去看看去!”

    谢奕想躲着她,但是陈芸不乐意啊,书房也不让他睡,新婚期间呢,他就去睡书房算怎么回事,到时候说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门外站着柳宴在守门。

    “二奶奶,二爷说了,他今晚要歇在书房,让您别过去打扰。”

    柳宴身材高挑瘦削,加上长相正好是陈芸喜欢的那类清俊型的,陈芸倒是没跟他发火,而是客客气气的在门口朝里给谢奕喊话。

    “二爷?这新婚头一个月,您可都要歇在正屋呢。累了就回去睡吧,书房冷冷清清的怎么好受。”

    里面的谢奕没有说什么,柳宴也乖乖低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觉得二奶奶还是挺关心二爷的啊,也没有二爷说的那样粗鲁野蛮。

    “咦?二爷怎么没动静啊?该不会是晕死在里面了吧?快让开,我进去看看!”

    里面的谢奕没有搭理自己,显然在装死,陈芸声音转向急切,就要让容和推开柳宴冲进去。

    谢奕在屋里头痛欲裂,书房的榻倒是柔软,只是浑身无力,有些发冷,听着陈芸还在外面要进来,越说越不像样了,他只能出声阻止。

    “我没事,你走开!”

    这时候装什么好心人啊,就不能让他清静一会儿吗?

    早上跟着谢老爷去书房,谢奕心里有一千个意见,还怀着希望,就想让谢老爷看看自己身上被陈芸打出来的伤痕,让他相信自己,然后帮自己休了陈芸。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进了书房后就被谢老爷劈头一顿痛骂。

    “没出息!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己屋里的事都管不好,媳妇也压不住,真是废物!”

    谢老爷早上看了一场他们夫妻间的闹剧,是憋了一肚子气的,陈氏是儿媳妇,他好歹要给个面子不能骂,就只能在谢奕身上出气了。

    “我不管你怎么做,要是连个女人都哄不住,再让陈氏闹到我面前,你也不用在京城呆了,滚去外放吧!我一身清名,不能让毁了!”

    谢奕满腹的心酸都夭折在心里,眼泪只能吞进肚子里,他也彻底明白了,想休了陈氏父亲绝对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真是后悔啊,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要去陈氏,和大哥一样娶个出身不高的媳妇,还敢有什么意见吗?看大哥娇妾爱子过得有多滋润。

    “你要是有点脑子,就该知道,陈家这门姻亲是我看重的,又是天子外家,你最好早日生个嫡子稳住陈氏。若是因为你的缘故,毁了和陈家的关系,我绝对饶不了你!”

    谢老爷撂下狠话,就把谢奕轰走了,全程没让谢奕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他开始不满起来,三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老大能力平庸,老二又被妻子娇惯的经不住事,老三读书也没天分,一群拖后腿的东西!

    谢奕心里憋屈的不行,出门后就找了旧友一起在酒楼吐槽加散心。

    一群狐朋狗友尽情的嘲笑了一通,说他谢奕也有败在在女人身上的时候。

    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明明自己在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中不往不利,是鼎鼎有名的玉郎,陈氏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刚成亲就连遮掩也不曾的和他闹将起来。

    难道毒妇是太心悦他了,所以想一个人霸占他,才妄想他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吗?

    “当年太后娘娘宠冠后宫,称为绝色,你家媳妇既然是娘娘的亲妹子,应该也是能看的。你就先把她哄住了嘛,伏低做小的讨她喜欢,等她彻底的被你迷倒后,再做她想,就不由得她不服了。”

    忠勇伯府的小公子林通,积极的给谢奕提建议。

    “你们是不知道陈氏有多可恶!你们不知道……再说了,万一陈氏更想独占我了怎么办?”

    谢奕觉得任何一个人新婚两天就被打了三顿,哪怕妻子是天仙化人,也真的对陈芸敬谢不敏了。

    “哈哈,没料到陈氏真妒妇也……”

    另一个人也摇头晃脑的嘻嘻哈哈,不知不觉间,陈芸是妒妇的名头竟然就被谢奕传了开去。

    而谢奕他们喝酒的房间珠帘外面,予深的脸色铁青,攥着拳头去了隔壁。

    没想到出来和朋友相聚竟然遇到了姑父,也意外听到了谢奕以及他的朋友对于陈芸的评价。

    竖子而敢!

    予深气的不行,记住了房间里除了谢奕之外的其他人,就决定回去传信给陈芸。

    依他对姑姑的了解,谢奕这厮绝对没有好下场,他就时刻准备着当个帮手,听从陈芸的指示。

    这厢,听到谢奕有些沙哑的声音,陈芸让容和顶住了柳宴,自己十分不客气的推门进去了。

    “呦,还以为你死了呢!”

    在柳宴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陈芸关上门后,就咔咔的舒展着十个指头,狞笑着站在榻前对谢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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