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帝王攻略 > 189.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年

189.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年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第一百八十七章-新年】一切为了来年的大婚

    楚军大捷归来,王城内的百姓自然也是欢欣鼓舞,虽已是深夜,街上却依旧人声鼎沸。两人手牵手穿过小巷,就见先前那小小的馄饨摊已经搬到了铺子里,街上撑着几张桌椅,店主也换成了一对年轻人,像是先前那老夫妇的儿子与儿媳,正背着一个胖娃娃忙进忙出。

    “一碗鸡汤馄饨,一碗麻酱拌馄饨。”段白月拉着楚渊,挑了张灯火昏暗些的桌子坐下,“再来几个小菜。”

    “好嘞。”后生答应一声,赶忙端来两杯茶水。

    “生意好吗?”楚渊笑着问。

    “好,比先前好多了。”后生手脚麻利擦桌子,“王城里的客商越来越多,这晚上也热闹得很,若换做我爹摆摊那几年,这阵哪里还会有人,也就更夫与行脚人会来填肚子。”

    除了这馄饨店,周围还有卖煎饼的,熬桂花糖芋的,炒栗子的,每家店铺前都站满了人,排着队有说有笑,一旦话题扯上南洋战事,声音便会压低几分,其余人也便围上去凑热闹,听得极入迷。

    段白月笑笑,吹凉勺子里的汤馄饨,放在楚渊面前的小碗里。

    颜色看着有些寡淡,楚渊拿起辣油加了满满三大勺,方才觉得有了些滋味。

    “你最近口味怎么越来越重。”段白月道,“不嫌辣?”

    楚渊嘴一撇:“想吃金婶婶做的饭菜。”

    “这……不如我寻个好厨子,送去御膳房?”段白月为难,总不能将婶婶也弄来皇宫。

    “不必了。”楚渊低头继续吃馄饨,与其说是想金婶婶,不如说是想西南府,想那十天自在无忧的日子。

    一碗馄饨还未吃完,天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段白月在隔壁买了桂花糖芋,一手端着碗,一手拉着他,小跑暂避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于是原本已经准备好,要过接两人回宫的侍卫只好又退了回去,继续远远守着。

    秋末的夜里有些起风,冒着热气的的糖芋入口绵软,还有储存了一整个夏天的桂花香气,坐在台阶上甜滋滋分吃一碗,看雨水淅淅沥沥落下屋檐,在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涟漪,却也不觉得有丝毫寒意。

    楚渊闭起眼睛,惬意靠在他肩上听风听雨。

    “在想什么?”段白月问。

    “想大婚。”楚渊扭头看他。

    段白月挑眉。

    “这回可不比西南那次。”楚渊双手环过他的脖子,眼底映出灯火闪烁,“不单单要昭告天下,周边一众附属小国,加上西洋南洋东海,若还想继续同大楚通商,庆典时便一个都不准缺。”

    段白月道:“这种事也能强迫别人?”

    “不管。”楚渊道,“朕是皇帝。”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不服开战。

    段白月笑着摇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小傻子。”

    “你呢?”楚渊道,“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西南府。”段白月道,“还有师父。”

    “师父会没事的。”楚渊握着他的手,“即便现在就广发喜帖,可前往诸国的路途迢迢,大婚也要等到一年后,师父睡够了,就会来喝我们的喜酒,顺便与太傅大人吵一架,你信不信?”

    段白月点头,与他扣紧手指:“回去吧,明早你还要上朝。”

    “去帮瑶儿买一包糖炒栗子。”楚渊拉着他站起来,“他喜欢吃这些小东西。”

    经过方才一场秋雨,街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楚渊要了几包栗子,道:“我没银子,你付账。”

    小摊主一听没银子,还当是要吃霸王餐,抬头想要理论,却觉得面前这位公子有些眼熟,再往旁边一看,可不就是近日来画像到处都是的西南王,心里顿时轰然一响,晕晕乎乎接过银子,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傻看着他二人说说笑笑,越走越远。

    这当真是……皇上与王爷?

    回宫已是后半夜,段瑶正四仰八叉,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段白月将糖炒栗子轻轻放在桌上,转身出了小院。

    内侍早已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加了几滴精油,满屋都是淡淡花香。楚渊靠在段白月怀中,被他手法轻缓按揉肩头,全身酥软,动也不愿动一下。

    “今日累坏了吧?”段白月在他耳边问。

    楚渊侧首咬住他的双唇,含糊道:“去床上。”

    “不想试试在水里?”段白月手掌抚过他的腰肢,在微烫的水流下,触感滑腻如同锦缎。

    楚渊下巴抵在他肩头,不肯说话,后背一片绯红。

    段白月将他的湿发拢到耳后,亲吻比先前放缓许多,蜓蜓点水般若即若离。楚渊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却恰好撞到对方眼底一抹温柔浅笑,四周红烛跳动,映出此生最喜欢的模样。

    水面剧烈晃动,楚渊攀在他肩头喘息,像是一条搁浅干涸的鱼。无数晶莹水滴溅起落下,将浴桶四周的软毯越浸越湿,花香中夹杂着暧昧气息,段白月握住他的腰肢狠狠压向自己,放肆而又深情。

    楚渊眼角泛着水光,一片迷乱中,只知道哭叫抱住他结实的脊背,耳边传来湿热触感,分不清是亲吻还是情话。

    大殿外,一圈内侍哆哆嗦嗦,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该回避还是该继续伺候。先前进宫是学过规矩,可那都是皇上临幸后妃,换做此时……只怕听不得啊。

    段白月扯过一边的毯子,将他从已经微凉的水中裹出来,温柔放在了一边的软榻上。

    内侍赶忙送来新的沐浴用水,段白月拧了热的手巾,轻轻揭开覆在他身上的毯子。楚渊闭着眼睛侧过头,睫毛颤抖如同蝶翼。

    段白月笑笑,细心替他擦干身子,方才抱着回了龙床。

    窗外又落了雨,楚渊缩在他胸前,温暖又舒服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四喜已经缓好了身子,一早便过来伺候。其余内侍如释重负,赶忙将昨晚的事情详实汇报给大公公。四喜道:“后半夜?”

    “不止后半夜,天都快亮了。”内侍压低声音。

    那怕是又上不得早朝了。四喜轻手轻脚进了寝殿,掀开帘子瞅了一眼,却见楚渊已经起床,段白月正在替他更衣,顿时慌了一跳,赶忙进去帮忙。

    “高烧退了?”楚渊冲他招招手。

    “回皇上,九殿下的药好,已经无碍了。”四喜道。

    “那也不行,回去接着睡吧。”楚渊道,“十日后再来。”

    “这……”四喜为难,看外头那些新来的内侍,也不像是能伺候好的,否则不会皇上醒了还不知道。

    段白月上前扶着他往外走,顺便使了个眼色,从牙缝里往外挤字:“给本王个机会,嗯?”

    四喜公公为难:“一直让王爷伺候皇上,怕是不妥。”

    “给自家媳妇穿衣裳,不叫伺候,叫知情识趣。”段白月一路出门,将他强塞给侍卫,笑着摆摆手,“公公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

    看着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大公公被扶进轿子里抬出门,一圈小内侍都很想嚎啕大哭——不要走!

    段白月转身回到寝殿,楚渊已经自己换好龙袍,正在懒洋洋打呵欠。

    段白月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清醒了没?”

    楚渊一头栽在他胸前:“更困了。”

    段白月失笑:“让你多睡一阵,又不肯。”

    楚渊闭着眼睛又眯了一阵,直到内侍在外头轻声禀报,说龙辇已经备好,方才手牵手一道出了门。

    段白月在金殿对面寻了处平整房顶,躺着一边吹风,一边等他下早朝。谁知还没过多久,便有内侍送来了软椅与果品,在院中搭出一方小憩之地。

    内侍笑容可掬道:“王爷这边请。”

    段白月道:“屋顶挺好。”

    内侍坚持:“屋顶太硌。”

    看着那香喷喷的大软椅,段白月面露犹豫,实在没有勇气躺上去。

    内侍跪地不起,涕泪横流:“王爷!”

    ……

    段瑶美美一觉睡醒,美滋滋吃着糖炒栗子来找他哥,结果推门就被震了一下。

    段白月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冷静和他对视。

    段瑶:“……”

    段瑶道:“你高兴就好。”

    段白月脑袋嗡嗡响,随手扬起一道掌风,把弟弟拍了出去。

    周围一圈内侍都捏了把冷汗,毕竟先前谁也没伺候过如此暴力的……皇后?王爷?

    很是胆战心惊。

    在前日楚渊刚回来时,朝中积压政务便已经被处理得七七八八,因此早朝时也只有零星几位官员上奏,其余人都小心翼翼留意着皇上与太傅大人的脸色,听到“散朝”二字,便逃也似告退,有胆小的官员,甚至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如何?”饭厅里,段白月递过来一碗白粥。

    “太傅大人?什么话都没说,估摸着要等我去御书房。”楚渊替他擦擦嘴,“你呢?又去哪偷懒睡觉了。”

    “这回可真没有。”段白月苦恼道,“一圈内侍跟着我,不准睡屋顶,在院子里搭了个大椅子,哭着要我去睡。”

    楚渊:“……”

    “我当是你又欺负我。”段白月用筷尾敲敲他的鼻子,“不知情?”

    楚渊哭笑不得:“是我疏忽了,回来刚两天,怕是宫里的人也不知该怎么伺候你,四喜病着也无人可问,只能殷勤追着到处跑。”

    段白月发自内心道:“忒吓人。”

    “就你这样,还想睡孔雀毛的毯子骄奢淫逸。”楚渊拍拍他的侧脸,语调很是同情。

    段白月将侧脸凑过去。

    楚渊捏着他的下巴转正,顺手塞了个小包子过去。

    早膳方才用罢,果然便有人来通传,说太傅大人已经侯在了御书房。段白月叹气:“得,躲不掉。”

    “我可没想着要躲。”楚渊道,“早些年有些顾虑,是因为边陲未定羽翼未丰,任性骄纵不得。可现如今四海升平军权在握,陶家这些年安插进来的人,也早已成了我的人,这一路与其说是想躲,不如说是担心。”

    段白月道:“嗯?”

    “太傅是我的恩师,就像是师父对于你。”楚渊笑笑,“这朝中拉帮结派成性,我与老师虽也有相互猜忌的时候,可这么多年,他也总算是一心一意为我出谋划策。若没有他的势力,当初在我初登基时,大楚少说也会多乱上两年。”

    段白月挑眉:“这么厉害?”

    “现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太傅也老了。”楚渊握住他的双手,“我自然可以下一道圣旨,送他回乡安度晚年。可若有可能,我却更想让太傅留在朝中,至少喝一杯你我的喜酒。”

    段白月笑笑:“要我帮你吗?”

    “你少气他两回就好。”楚渊道,“走吧,去御书房。”

    “也别太担心。”段白月与他一边走,一边道,“除了你我的婚事,太傅应当还有另一件事要找你。”

    “昨日你提过。”楚渊道,“是什么?”

    段白月道:“婆轮罗。”

    楚渊眼底有些不解。

    “是出现在南海的一艘鬼船。”段白月挑重点将事情说了一遍,道,“你听过吗?”

    楚渊迟疑摇头。

    “先去听听太傅怎么说吧。”段白月道,“而后再做决议也不晚。”

    与陶仁德一道来的,还有温柳年,手中抱着厚厚一摞书册,都是关于婆轮罗的记载。

    “西域妖僧,南洋鬼船?”楚渊皱眉。

    “是。”温柳年道,“微臣查过不少资料,不过大多都是民间传闻,并且由于已经销声匿迹多年,连沈盟主也从对其知之甚少。”

    “太傅大人怎么看?”楚渊问。

    “此事大意不得。”陶仁德道,“即便对方暂时不会登岸,但南洋岛屿诸多,就怕这伙妖僧又盘踞一方暗中壮大势力,如同前一伙叛军那样,迟早会对大楚造成威胁。”

    “太傅所言极是。”楚渊道:“只不过南洋海域茫茫,那位屠前辈又说不清具体是在何处见到的婆轮罗,想要应对有些棘手。”

    “不如皇上先派出几队人马,伪装成远航商队一路留心观察。”温柳年道,“若那婆轮当真心怀不轨,定然还会再度现身。”

    楚渊点头:“待明日千帆回来,让他来见朕吧。”

    温柳年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后,见段白月正站在对面,于是道:“刚刚才说完婆轮罗的事情,太傅大人还在里头。”

    段白月笑笑:“多谢大人。”

    “王爷不妨去隔壁喝杯茶,坐着等。”温柳年压低声音,“按照皇上的性子,这场谈话用不了多久,不必担忧。”

    内侍端了香茶进来,楚渊笑道:“是太傅大人喜欢的武夷茶,朕特意从温爱卿要来的。”

    陶仁德跪地道:“恳请皇上恩准老臣,告老回乡。”

    楚渊叹气:“太傅大人这是何必。”

    “老臣愧对先皇所托。”陶仁德老泪横流,以头叩地。

    “不试着劝劝朕?”楚渊放下手中茶盏。

    陶仁德颓然道:“皇上不会听。”

    楚渊走下龙椅,如同儿时一样盘腿坐在他对面,吩咐内侍拿了几个软垫进来,扶着陶仁德坐下。

    “儿时第一次见太傅,就是在这御书房。”楚渊笑笑,“一晃眼便是二十多年。”

    陶仁德神情苍老。

    “非要朕娶一个不爱的女子吗?”楚渊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头看他。

    “皇上心意已决,又何必再问老臣。”陶仁德摇头。

    “小满是楚项的儿子。”楚渊递给他一杯茶,“刚满月便被锦娘带着逃出翡缅国,也凑巧,刚好被西南府收留。”

    陶仁德接过茶杯,颤抖道:“谢皇上。”

    “西南府的人从来就没有觊觎过皇位。”楚渊靠在墙上,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从太子之位到皇位,这一路朕走得不容易,可再难也比不过他。为了不让旁人起疑,他背负了多少年狼子野心的骂名,又多少次刀尖踩血,只为替朕在父皇面前讨个欢心。那些被太傅大人夸赞的政绩里,至少有一半都是他所为,可除了朕,又有谁知道。”

    陶仁德哑声不语。

    “再往后,就是裂山那回,我以为他轻而易举便能取了楚江性命,却不知那时他正在潜心练功,原本不该出关。”楚渊眼眶通红,“因为朕的一封信,他饱受十年毒物噬心之苦,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便躲去一处冰室,想让朕忘了他。”

    陶仁德只是叹气。

    “若是能忘,又何必等这么多年。”楚渊苦笑,“南海之战打得艰辛,他受过伤也坠过海,多少回刀光剑影命悬一线,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是不是?”

    陶仁德颤颤巍巍站起来。

    楚渊道:“朕最想邀请参加王城喜宴的,只有两人,一是南摩邪前辈,他为了救朕,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还有一人,便是太傅大人。”

    陶仁德躬身道:“还请皇上答应老臣。”

    楚渊看着他:“太傅大人依旧执意不肯留下?”

    陶仁德沉默。

    “也罢。”楚渊叹气,“朕明日便下旨,差人送恩师回乡。”

    陶仁德却道:“辞官之后,老臣还想在王城……多住几年,带带孙儿。”

    楚渊愣了愣,旋即笑道:“好。”

    “谢皇上。”陶仁德行礼,退出门时抹了把泪,却也未停下脚步。

    片刻之后,段白月推门进来:“谈得如何?”

    楚渊抱住他,将脸埋在胸前。

    “哭了?”段白月拍拍他的背。

    “太傅大人辞官了。”楚渊闷声道。

    段白月顿了顿,轻声安慰:“一大把年纪,回乡养鸟种地也不错。”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楚渊抬起头,“父皇在临终时将我托付给了太傅大人,如今我却执意要与你成亲,既是有负父皇所托,便只有挂印辞官,才能勉强将此事了结。”

    “心里不舒服?”段白月问。

    “算不上。”楚渊道,“太傅答应留在王城,来和你我的喜酒。”

    “这不挺好。”段白月握住他的手,“事情解决了,回去歇一阵子?昨晚就没怎么睡,今早又天不亮就起来。”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婆轮罗。”楚渊道。

    “方才我在外头等你,恰好遇到温大人。”段白月道,“想将此事交给沈将军?”

    “不一定,不过至少问问他的看法。”楚渊道,“千枫写了信去问鬼手神医,还有东海那头,我稍后也会送密函过去,先看看诸位前辈知不知道这伙婆轮罗。”

    “云前辈?”段白月点头,“也对,潮崖不能白给。”

    “一伙妖僧罢了,不足为惧怕。”楚渊道,“走吧,不提这个了,回去睡觉。”

    “我背你?”段白月问。

    楚渊悠哉趴在他背上,懒得理直气壮。

    外头内侍原本已经备好轿子,却没料到王爷会背着皇上出来,只得赶忙将空轿子抬起来,远远跟在两人身后,只等传唤便上前伺候。

    陶仁德辞官的事情,不多时便传得人尽皆知。下午时分,刘大炯拎着两坛老酒登门,强行将他从床上唤起来,非要到花园中喝一杯。

    “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疯。”陶仁德心力交瘁。

    刘大炯叹气:“你这一走,朝中还有谁能请我吃火烧。”

    陶仁德吹胡子:“你这长吁短叹的,就在遗憾这个?”

    “啊,不然呢。”刘大炯放下酒杯,“从此之后,你在家种花养孙子享清福,留我一人在朝中鞠躬尽瘁,还没火烧吃。”简直闻者流泪。

    陶仁德闷声喝酒,着实不想再同此人说话。

    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看着最前头骤然空出来的太傅之位,心里都是唏嘘,却也更加明白了几分,这皇上与西南府的亲事怕是结定了。

    能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也没几个是傻子,既然局势已经如此,那还有何好争,不如当个闷声葫芦,只等着来年大婚便是。幸好现在太子候选人也有了,虽说是楚项之子,但自幼在西南府中长大,据说品行还挺周正。

    三天后,数百封请柬被快马加鞭,昼夜不停送往全国各处与一众属国,将婚期定在了来年八月,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

    秋末冬初,城外山林被霜叶层层浸染,段白月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头,让楚渊坐着休息——今日难得有空闲,两人便相约出城登山,一路流水潺潺红叶满天,连带着心情也轻松起来。

    “吃不吃?”段白月递给他一捧豌豆大小的红色浆果,“酸的。”

    楚渊原本已经伸出了手,听到后又背回去:“酸的不要。”

    “这种小果子,酸了才有意思。”段白月丢进自己嘴里,“吃个好玩罢了,小时候师父经常拿这个骗瑶儿。”

    “西南也有吗?”楚渊从他手中取了一个,用舌尖抿开,果真又酸又涩。

    “这种小果子能爬藤,有块地就能长。”段白月道,“还能晒干了做点心。”

    “西南府来书信了吗?”楚渊问。

    “嗯,说师父还是老样子。”段白月将他抱进怀中,“不过总有一天会醒的,别担心。”

    因为有了鬼手神医的药,这回便没有再将人埋进坟堆里,而是一直安放在后山冰室,派兵守着洞口,只盼哪一天便会像先前一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出来喊饿。

    有心爱之人陪在身侧,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似乎刚回王城没多久,便已带了飘雪腊月。

    沈千枫与叶瑾在上月便告辞回了日月山庄,段瑶也嫌闷溜出王城,不知去了何处游山玩水。温大人的爹娘与大哥拖家带口,欢欢喜喜来王城过年,带了不少江南特有的吃食,往宫里也送了不少,硕大一个熏猪头被架在礼盒最顶端,嘴里塞着果木,还扎着红绸带,段白月看得稀奇,围着转了大半天。

    内侍将此事回禀给皇上,楚渊吃惊道:“这么想吃啊?”

    “可不是。”内侍笃定道,“王爷围着那猪头,看了少说也有一盏茶的而功夫。”

    于是当晚,段白月便吃到了凉拌猪耳,辣椒炒猪皮,切片拱嘴,还有火锅里烫的黄喉与肉片。

    “多吃些。”楚渊贴心替他夹菜,顺便在心里反思,是不是最近陪着自己吃素太多,将人饿到了。

    段白月不明就里,吃得还挺高兴。

    于是楚渊看向他的眼神便愈发温柔,晚上从御书房回来后,又让御膳房弄了一锅都是肉的排骨汤。

    全皇宫的太监宫女都在艳羡,皇上与王爷可当真是恩爱。

    腊月二十八,段白月上街想给楚渊买些稀罕的小东西,过年好讨个欢喜,结果一个没留意,街对面便风风火火冲来一个人,张开手臂笑容满面。

    周围百姓倒吸冷气,瞠目结舌,了不得啊,有登徒子要轻薄王爷。

    “段兄!”司空睿久别重逢,热泪盈眶。

    段白月冷静地闪开。

    司空睿一头栽到了首饰摊子上。

    ……

    赔完摊主的损失后,司空睿扯着段白月,硬是在山海居中敲诈了一顿鲍鱼海参,方才带着秀秀与儿子,心满意足一道进了宫。

    楚渊笑道:“有了司空少侠一家人,过年也热闹。”

    四喜赶忙差人清扫了一处偏殿,登高便能看到王城,视野极好。

    司空睿感慨,两人狐朋狗友一场,被坑了这么些年,此番总算捞到了些好处。

    小满不在宫中,他数月前便随军一道暗中去了南洋,追寻婆轮罗的下落,只怕要到来年夏天才能折返。

    除夕当夜,楚渊宴罢群臣,带着微醺醉意回到寝宫,层层纱帐下,掩映出一双泛着水雾的迷离眼眸。

    “舒服吗?”段白月一路湿吻。

    楚渊食指划过他的侧脸,哑着嗓子道:“不告诉你。”

    段白月挑眉,握住他的手重重压在枕侧,在那年轻的身体上肆意驰骋,直到将人逼得尖叫求饶,方才放缓动作。

    外头一圈内侍揣着手,眼观鼻鼻观心,极为淡定。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小叶寺内,妙心正在敲着木鱼喃喃诵经,身后却传来风声。

    妙心微微敛眉,一语不发,也未回头。

    “大楚的皇帝要成亲了。”对方声音苍老,“与一个男人。”

    妙心摇头:“你不该来此处。”

    “不想去阻止吗?”那黑衣人道,“大婚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更改,如若不然,你猜后世会如何评价这位皇帝?”

    妙心声音波澜不惊:“皇上心意已决,贫僧一介出家人,又能如何。”

    “既然不能改变心意,为何不干脆……”黑衣人扶住他的肩头,弯腰凑近耳边,喃喃如同蛊惑,“杀了他!”

    妙心眼底骤然闪过一丝亮光,杂糅着痛苦与挣扎。

    “杀了他,阻止这场大婚。”黑衣人猛然握紧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镶嵌进血肉,“忘了面前这尊泥像,王城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才是你心里唯一想要顶礼膜拜的神明,没有人能玷污他的威名,没有人。”

    战船上的画面又一幕幕映入脑海,妙心面容痛苦扭曲,抬手一掌拍在黑衣人胸口,将他从窗户推了出去。

    念珠断裂,溅落在地四处滚落,妙心跌坐在地,眼底赤红,几乎要将拳头捏得粉碎。

    大年初一,天子要率文武百官祭天。

    大年初二,要招待各国使臣。

    大年初三,漠北部族的小王子吃多了糖枣,嗷嗷叫着喊痛,楚渊不得不一大早就去探视。

    大年初四……

    大年初五……

    一直到了元宵节,楚渊才总算是得了一天空闲,段白月道:“想出去看看吗?今日元宵节,王城应当挺热闹。”

    “是挺热闹,猜灯谜赏花灯,不过若你我这阵出宫,只怕要被看一路。”楚渊拍拍他的胸口。

    段白月遗憾:“也是。

    “来。”楚渊拖着他的手,一路往御花园走。

    “大冷天的,要去做什么?”段白月问。

    “去了就知道。”楚渊不准他多说话,穿过九曲回廊,转弯面前却是一片亮光。无数花灯被挂在树梢上,像是星辰坠落,连绵无边,烛火闪烁跳动,隔着棉纸染出一片橙黄。

    “你弄的?”段白月意外。

    “送你的。”楚渊牵着他,站在最大的花灯下,笑道,“虽说比不上外头热闹,可花灯是一样的,还没人打扰。你想吃元宵吗?御膳房今日特意在外面买了芝……唔。”

    段白月单手拖住他的后脑,闭目吻得极尽温存。

    内侍赶忙转过身,蹑手蹑脚退开一段距离,免得打扰到皇上与王爷。

    “下回别再费心准备了。”段白月用拇指蹭过他的唇角,“我也就随口一说,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娃娃,非要看这种热闹不可,只是想与你遇到出去散散心罢了。”

    “还有。”楚渊道。

    “还有?”段白月迟疑。

    天边忽然绽开一朵焰火,如同挂在穹顶的一道金色瀑布,将御花园内照出一瞬间通明。王城里头的百姓看到后,欢呼声便越发大了些,小娃娃笑着鼓掌,每每看到烟花升起,跳着举起双手,像是想要握住那美好的瞬间。

    “都是送我的?”段白月问。

    楚渊抱着他晃晃:“喜不喜欢?。”

    “最近看你忙得饭都顾不上吃,还有心思准备这个。”段白月点点他的鼻头,“怪不得四喜也跟着一道神神叨叨。”

    “先说喜不喜欢!”楚渊扯住他的耳朵。

    “你送我的,如何会不喜欢。”段白月与他额头相抵,“只可惜攥不住藏不了,还要与全王城的百姓一道共享。”

    “大气一点。”楚渊拍拍他的胸口,“毕竟你是皇后。”看个焰火都要私藏,史书不好写。

    段白月拉过他的手心,塞过一个小小的布包:“给你的。”

    “什么?”楚渊问。

    “打开看看。”段白月拉着他坐在围栏上。

    “糖?”楚渊笑道,“哪来的?”

    “自己做的。”段白月道,“用了你喜欢的松仁,还有从温老夫人那里要来的蜂蜜。”

    楚渊嚼了一小粒,入口生香。

    “嗯?”段白月看着他。

    楚渊揽住他的脖子:“好吃。”

    段白月道:“那叫相公。”

    楚渊道:“不叫。”

    段白月不满:“先前都肯叫,还叫了许多回。”为何突然就不肯了。

    楚渊道:“因为每回你听完,都像疯了一般。”

    段白月胸闷。

    什么叫疯了一般。

    分明就是情到深处,难以自尽。

    楚渊道:“相公。”

    段白月正襟危坐,并不疯。

    楚渊撇嘴:“下回不叫了。”

    段白月:“……”

    于是这晚内侍准备的轿子,便又没有用到,因为王爷这回连路都懒得走,直接抱着皇上便飞檐走壁回了寝宫,与说书人嘴里的传奇故事一模一样。

    很是惊心动魄。

    最快小说阅读 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