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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谁在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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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试探,重曜几乎滴水不漏。素池也不失望,如他这般性子和他们两方的立场,难不成还指望他如实相告?其实不必试探素池也知道,几次相见,他虽然动手次数寥寥,重曜的武力值却可见一斑。

    日子一日日过,等不及了。

    腊月已经走到尾声,冬天不是打猎的时节,素池并不曾见过重曜口中说的山里的猎户。此处并不似金陵那般大雪飞扬,而是夜里窸窸窣窣落上几片,因是山里才这么积了下来。素池正住在半山腰,太阳出来的时候,冬雪消融空气却透着寒气,即使阳关洒在身上也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温暖,只是枯叶之间透着阳光的明亮。

    素池夜里便一个人蜷缩在那张小床上,重曜也不睡,也确实无处可栖,他便一个人在墙角打坐歇息。第二日一早重曜便用了刀斧重新加固了床脚,素池不知道,当她深夜睡着的时候彻夜翻覆寝榻,那张小破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在素池的示好下,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友好,重曜渐渐地也愿意多说几句。但他一向性子冷淡些,便是评论也惜字如金,自然不及素池侃侃而谈,十分欢畅。

    素池还是像从前一样,闲着就去山上走走,重曜有时明着跟着她,有时候就在树林里一路轻功穿行,来去无踪。

    重曜对于离开的事情绝口不提,素池竟然也从不提及,两个人像在山林里隐居多年的老夫妇一般过着闲居的生活,称不上如鱼得水,却也安然自在。

    然而一切只是表象,深水之下,是两颗不甘宁静的心。

    腊月走向尾声,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素池心里的焦虑越来越浮躁不安,但她素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那晚,她梦到素渊突然从沉珂中醒来,又如从前一般对她语重心长。疏而他又对她呵斥,他问她身在何处,久久不归是何缘故。素池在睡梦中略略翻身,这屋子防不住风,风顺着门的缝隙灌进来,吹得素池眼睛有些涩。素池下意识一翻身将身子面着墙。

    素池早上醒来的时候,重曜已经寻了些小树枝来收拾门框,素池皱皱眉:“这是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临时避难之所。”素池在试探着重曜的态度,或者说在试探他的底线,长时间以来重曜对她耐心十足。若是不知内情的旁人,恐怕还以为他是她的兄长,或是恋人,素池知道:眼前的人大约是一切厄运的始作俑者。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重曜不答话,专注着手上的事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略略拧了拧眉毛,有几分不悦。

    素池十分有眼色,又自顾自地接着说:“这还是我在这里过得第一个年,看这里家徒四壁的,山林鸟语别有一番气象。”

    重曜的嘴角因为她那句“家徒四壁”略略弯了弯,语气轻巧:“朱门大户自有其酒肉奢靡,山井小民也要新年换了旧岁。”

    素池看着他三两下就把门框镶好,十分惊讶,也是天潢贵胄竟然也能做得这些,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素池把门试着关了关,十分好用:“在你们清河,过年都是怎么样的风俗?放爆竹?团圆饭?张灯结彩逛花灯?”

    重曜把手上工具放下,示意素池先去洗脸,一边站在她身后:“清河也是北宛的土地,过年的风俗也是几无二致,并无多少心意。”

    “我在金陵从未体会到过年的欢快热闹。”素池有些失望,声音闷闷的。

    重曜转眼诧异问她:“为何?”越是大家族越是注重这些过年的礼节,那些规矩都是半点不能乱的,她怎会没过过年?

    素池用水润润脸,也不顾重曜的目光随手将头发用发带松松扎着,声音有些沉闷,不复以往的空灵:“家母是在正月里离世的,父亲悲痛,因而便不愿在她的忌日丧气大办喜事,多年来我们家都不过年的。每到了年节父亲便谁也不见只一个人呆着,下人们有的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的,我便越发不愿意过年。”她语音一转,又轻松起来:“没想到今年阴差阳错赶上一回,又是在这寒舍之中。”

    相处这些日子,重曜总是沉默居多,多是素池一个人侃侃而谈。重曜若是接了,她便也回上一句,他若是不接,她也不生气,好似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素池说过很多事情,天朗气清的时候,她会讲起金陵的黑云压城,讲那漫天的乌云沉沉地盖在上空之上的压抑和沉郁。若是晚上下了雪,她会讲起小时候看过的《石头记》,讲大字不识的王熙凤竟然也能写下“一夜北风紧”这样的诗句。站在山腰上遥遥眺望着迦粼江,夕阳西下的时候,素池会和他小时候和哥哥偷偷出去打猎,总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若是父亲要责罚,大哥也是一定护着她的······素池讲过很多,很多,听起来像是对待知交已久的挚友,但是重曜知道,对于不该讲的事情她绝对做到了滴水不漏。

    素池第一次讲起她的母亲,在此之前,他从未说起这些。对于那个让素渊在多年前与家族几乎敌对的女人,重曜早年听母妃提过几句,言语之间颇为赞赏,只知后来红颜薄命,其他的一无所失。

    重曜听她提起母亲的时候将伤感匆匆撇去,“你还记得你母亲?”

    “不记得了。”素池摇摇头,实际上霍氏去世太早,当时的“素池”并非此时的自己,对于之前的事情并无记忆。

    “当时你多大?”重曜追问,她会记得几岁以前的事情呢?他九岁离开金陵时她才堪堪三岁,不记得他也是常态,他不该如此乱了分寸的。但心里一旦有了念想,这个萌芽就在心里蠢蠢欲动,生根发芽。

    这些年来,在他枯寂寥落的人生低谷里,这些年眷恋疯狂滋长,几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忍不住······

    素池把垂散的头发略略挽到耳后,眼眸落在重曜的腰间,那里是一块玉坠,素池的目光锁在上面,久久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