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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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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武敏之握着酒盏,微笑着赞道:“好,甚好,诸位果然俱是好男儿,端的是有胆有识,智勇双全。我武敏之一向狂妄,轻易难得佩服他人。独佩服三国时期的关张赵。”

    他转着酒盏,目光从在座诸人面上轻轻一扫:“今日一见,才知与诸位相比,关云长单刀赴会,张冀德喝断长坂,赵子龙拉江截斗,都算不得真本事。以前武某只恨错生了时候,不能亲眼得见关张赵的风彩。今日天赐良机,少不得要去亲眼瞧瞧,诸位犹胜关张赵的好汉,是如何在这娼门之中,大显身手教训这不识天高地厚的妇人的。”

    越说到最后,他的脸色越为郑重:“几位英雄请快快先走,武某饮完这杯酒随后就来。”

    安倍等几人谁不知武敏之话中意思,可众目睽睽虎视眈眈,七嘴八舌怂恿撺掇,作为男人哪有退路?

    特别是高氏兄弟,想到武敏之与皇后的关系,若自己因他一席话便改了主意,真以为姓李的怕了你姓武的不成?

    想是这么想,却也不敢公然驳武敏之的面子。

    愣神间,春大娘飞快地看了武敏之一眼,忙强拉了安倍坐下,又替他斟了盏酒,半怒半笑道:“你这倭奴,还不快些饮盏酒漱漱口。亏得你终日与这些才子们混在一处,他们的文章你便学不来,也该跟着学些眉高眼低才是。来长安也这许久了,怎地连做人都不会了?你那倭国带来的脾气,好歹收敛着些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安倍怒火更炽,狠狠推了春大娘一把,大怒道:“敢是欺我在倭国没逛过娼门还是怎地?想当年我也是浪速地区有名的风流客。嫌弃我?我还瞧不上你这娼妇哩。”

    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在我们倭国,到娼门便是寻乐子的,哪有这许多顾忌?一个娼妇,打了便打了,她还能找地方说理去?打娼妇真算不得本事,打了她,她还得笑着说打得好,那才算真本事。依我看大唐什么都好,就只这故作谦谦君子,非要拘着自己束着自己的习气算不得好。”

    “果然高见。”不知谁起哄道。高瑾瞅了武敏之一眼,趁他没注意,伸手推了安倍一把,安倍差点跌倒在门外。他既已出门,其他人哪里还容他退却,不待他站稳,全拥了上去,几乎是架着他一径往后院去了。

    李嗣真有话却也不能说了,眼见着一行人推揉着呼呼喝喝地出了门,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儿来。他一跺脚,忙也跟了出去。

    只可怜那无辜的春四娘,与他们中的好些人,连照面都没打过,好好地在自己房中坐着,绝没想到就这样被当作了众矢之的。

    喧闹声渐远,春大娘神情甚是轻松,笑了笑,行到武敏之身边,一礼道:“郎君莫怪,说起来,不怪那倭奴醉酒撒疯,倒是奴不该多嘴惹事儿。奴在这里向郎君赔礼了,万望郎君恕罪。”

    武敏之淡淡一笑:“大娘客气。”

    春大娘执起自己的酒盏,斟满了酒,双手高高举至他面前,垂眸道:“奴以酒赔罪,郎君若不怪奴,便请饮了这杯酒罢。”

    武敏之并未看春大娘,而是端起了自己的酒盏,捧在手里,凝神看着。春大娘微微变了脸色。春二娘一直盯住武敏之不放,见他这般模样,显见得是绝计不肯饮这春大娘的酒了。

    还是她反应快,眉头一皱,颤声喝令春大娘:“姊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告诉假母去!这许多人冲上前去,只一人一拳,四娘怕不得成了肉饼?到时候假母追究起来,都是姊姊一句话引出来的事儿,姊姊自己想想,你可能脱得了干系?”

    春大娘唬了一跳,不满地反驳道:“二娘你这话说得好没意思,嘴长在我身上,可腿长在那倭奴身上,我还能管得了他么?况且你刚才也见着了,我并非没有劝他,只是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娼妇,他哪里就听我的了?二娘既然这么会说话,当时倒不劝劝他?你身为都知娘子,只怕说的话,他还会听上一句两句。还有这么一群人,谁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也是受我挑唆不成?”

    想到自己方才好心替她解围,原没指望她回报,可纵然自己势微,她到底不该如此不顾昔日情份。春大娘只觉气血翻滚,冷笑一声:“我若有那本事,怎会在这里受这等闲气?”

    春二娘也不与她理论,打断了她:“如今说这些没用的作甚,姊姊这些话,留着与假母说吧。四娘如今是假母的心头肉,倘若闹出个三长两短,只怕……”

    她冷冷地横了春大娘一眼,都这般境况了,还不知收敛些,莫说武郎,只怕,假母也是容不得她了。若有心人将今日始末传扬出去,她要想在平康坊吃这碗饭,也是不能了:“姊姊真是糊涂,与那倭奴逞什么口舌之利。若四娘有个好歹,说这些又有何用?姊姊还是快些去寻假母的好!”

    春大娘怔了怔,待回过神来,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起来。放下酒盏,站起身,一跺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春二娘呆了半日,收回目光,发现武敏之依然坐在那里,执着酒壶自斟自饮,姿势优雅得很,神情淡然得很,似乎刚才那些话,都不是他说的。

    或者,他的话中其实并无深意,他的确是想看这些男子在娼门中大显身手?

    春二娘怔了一怔,突然高兴起来。

    “姊妹们糊涂,郎君们又多饮了几盏,倒让武郎看笑话了。”春二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脸上刻意露出竭力掩饰的哀伤表情。

    武敏之顾自饮酒不语。

    春二娘愁眉道:“也不知道四娘此刻究竟如何了。不过武郎放心,奴之前见情势不对,已悄悄地遣了红线去与四娘报讯,四娘应该早已躲起来了。”

    她留心看了武敏之一眼,见他仍没反应,一时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讪讪地又接着道:“这些人倘若寻不着她,自然没趣儿,兴许一会儿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