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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夜白了几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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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草屋,已经破败,是昔年守孝搭建。

    孤坟已不孤,多了九座新坟。不过坟中无尸骨,只是衣冠冢,只有染血的破布衣襟和遗物。

    “六哥,九弟已遵照你的遗咐,为父王和哥哥们立了衣冠冢,纸钱也没给你少烧,足够你在那边花天酒肆意挥霍了。你们和母亲葬在一起,倒是团聚了,不孤独了,可惜九弟孤独了。”风无恨斜坐于坟前,提起酒坛仰头猛灌。

    烈酒如火,顺着喉咙烧到五脏六腑。什么仙人醉,再好的酒此刻也没味道了,此刻要的是那种烈酒焚心的感觉,来慰藉内心的悲与痛。

    风无恨没有泪,没有伤心欲绝的表情,有的只是平静。平静的朝喉咙灌着酒,平静的对坟墓说着话。

    “父王,你从小教导孩儿,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的男人是懦夫,哭的男人是孬种,孩儿记住了,也做到了。很小的时候摔跤不哭,爬树掏鸟蛋掉下来也不哭,五岁以后每次随您出征,被人砍了也不哭,今天孩儿照样不哭。”

    “每次孩儿跟您来给母亲烧纸,都看见你偷偷抹泪,孩儿知道父王不是哭,只是流泪。英雄立于世,怎会没有英雄泪!今天孩儿也好想流泪。”

    往日父亲对自己的溺爱,每次出征,父亲都伸出大手拉着自己的小手跨出门槛。每次吃饭时,父亲都会往自己小碗里夹自己最爱吃的菜,把小碗满满装得满满的。每个冬天睡觉,父亲都会轻轻的走进房间,看一看有没有盖好被子……

    有太多重复的往事一一浮现。

    蜀中剑阁、西域马场、武王禹东舒,三方人马先后祭拜亡者,走到边缘静静等候风无恨。

    这种场景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任由风无恨缅怀英灵。

    有的时候,不要多于的话语,只需要一个动作,便能表达想要说的话。

    一只白皙娇嫩,宛若羊脂膏玉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放在风无恨肩膀上。

    白飞雪吞气如兰,轻启朱唇,轻声道:“小男人,节哀!你不会孤独。”

    风无恨长呼一口气,转身咧嘴笑道:“我当然不孤独,我还要奏一曲龙凤舞天穹呢!”

    白飞雪心中暗赞:“这小子此种场景还淡然若斯,心性远超常人,果然不简单。”

    风无恨最后走到母亲的大坟前,恭恭敬敬跪下磕头,双目含泪,道:“母亲,你虽无恨而去,孩儿却含恨活着。恨自己克死了您,恨自己实力弱小,眼睁睁看着父兄含恨惨死。不过母亲放心,儿发誓,血债还需血来偿,孩儿一定找出灭我风家之人,百倍偿还于仇人。用仇人的血与骨来祭奠我风家几千枉死英魂。”

    “你小子真够悲哀的,尽是对着衣冠冢诉苦。”苍龙老道传音感叹。

    风无恨心思敏锐,疑惑道:“尽是衣冠冢?什么意思?我父王亲口说过,我母亲是他亲手葬在此地。”

    “老道早已修成天眼,可看破虚妄,你母亲棺中除了一支玉簪,其他连根毛都没有。”

    “莫非被人盗去了尸骨?”风无恨起身,围着母亲的大坟走了一圈,仔细观察,发现并无被挖掘过的任何痕迹,心中疑云丛生。

    “诶!小子,你说昨夜有一批黑甲人很厉害,还有一个小女孩把你打伤,这倒让道爷想起来了,在赤血龙果成熟时,虚空中出现了天水城丁家的五名黑甲卫,还有一个银盔银甲的大高个,手拉着一个小女孩,驾驭一条灰蛟出现。”

    “天水城丁家?我娘也姓丁。”

    “蜀中剑阁、西域马场、天水城几个地方与紫金城距离差不多,若是都为夺九州鼎而来,何以蜀中剑阁、西域马场会落后八个时辰?”苍龙老道的声音在风无恨识海中响起。

    “道长你能确定是天水城丁家吗?”

    “道爷纵横天下三千载,何时打过诳语。再说,一没眼瞎,二没眼花,怎会看错。”

    风无恨问过其父母亲的来历,镇西王风天南的回答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走出深山,开建功业。

    天水城丁家是为九州鼎而来?还是另有目的?

    母亲与天水城丁家是否有牵连?

    风无恨眉头紧锁,心中疑惑不解。

    “难道母亲的尸骨是丁家盗走的?”

    “难道母亲还没死?”这一想法过于荒谬,风无恨自己都不信。

    不过下一刻他开始动手,动手挖坟!

    棺盖开启,风吹浊气散。

    碧光耀眼,一支四寸的碧玉簪翠绿欲滴,其他再无一物。

    碧玉簪入手冰凉,风无恨不禁打了个寒颤。轻轻抚摸手中玉簪,丝丝缕缕的冰凉气息浸入全身,神魂清明。

    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风无恨贴身放入怀中,似乎感觉母亲在陪伴自己,心中有一丝温暖。

    母亲的尸骨到底在哪里?是父亲隐瞒真相?还是被别人盗走?

    或者母亲真的还在人世间?可若在世间,十年来为何不曾前来相认?亦或是被限制了人生自由?

    最紧急的事情无非是提高实力,强大自身。

    现实很残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劣者淘汰。强者可以横着走,放个屁都有人恭维是香的。弱者永远只能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受制于人。

    “世叔,你先回王都吧。虽是衣冠冢,但身为人子,为人弟,世侄打算在伏魔山守陵三个月。”

    武王禹东舒缓缓点头,道:“那好,世叔即刻回去,倾力追查真凶,希望早日侦破血案,以告慰贤弟枉死英魂。”说完吩咐身后六名老者:“留下四人守护风小侯爷,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遵王爷令!恭送王爷!”

    武王禹东舒腾空而起,脚踏大鼎,带着两名随从破空而去。

    剑阁少主燕长空吩咐两名师兄回蜀中报平安,言称途中遇知己,需耽搁些时日,身边留下两名侍女。

    西域马场白飞雪留下五名马夫,声称要陪自己的小男人尽孝道,同甘苦。美妇三娘则带着两名少女回了西域。

    漆黑的夜,青天之上繁星点点。

    坛中酒已尽,风无恨静坐坟前,仰望天上星辰,无悲无喜,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

    经历过家破人亡!

    经历过生死逃亡!

    一门十父子,三王七封侯。

    满门的荣耀,传为佳话。

    一个幸福热闹的大家庭,一夜之间只剩下自己。

    眼睁睁看着父兄惨死,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一夜枯坐,宛若石化。

    朝阳东升,第一缕霞光照在风无恨清秀的脸庞上,鬓角一缕白发随风飘舞,遮住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一夜之间,心灵蜕变。

    一夜之间,沧桑几许。

    一夜之间,少年不在幼嫩。

    一个十岁的少年,一夜白了几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