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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太上回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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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骂完了,大殿里鸦雀无声,太上皇坐下来喘粗气,这才听到一个沉稳的女声:“太上皇不必动怒,铸造王振跪像,是我的提议。”

    太上皇愣了一下,看坐在景帝身边的汪舜华缓缓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

    “这件事,三月底就提出来了,圣上和群臣也都同意了,并不是今天临时起意,故意惹你生气。”

    太上皇看着她:“那怀来显忠祠里王振的跪像,也是你的主意?”

    汪舜华直视太上皇:“是,是我的主意。如果太上皇要怪罪,就请怪我吧。”

    太上皇发出一声冷笑:“我哪里敢怪你,你是皇后。”

    汪舜华毫不示弱:“我希望太上皇是因为我做的对,所以不怪我。”

    太上皇哼了一声。

    汪舜华没想到今天的人头收的这样容易,但她还记着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毕竟对方在法统上占优势,下面又有一堆讲究君君臣臣的忠臣孝子,尽量让自己表演的更加生动自然。

    “太上皇,你刚才说王振在的时候,没有人说他的不对,这话不对,据我所知,有好几位大臣,因为得罪了王振遭致惨祸,直到前几个月才平反昭雪。”

    景帝马上点头:“对,驸马石璟因责骂佣人被下锦衣卫大牢;翰林侍讲刘球因上书得罪王振,被毒刑拷打至死,并将尸体支解;御史李铎因为没有下跪,被逮捕入狱,流放铁岭;大理寺少卿薛瑄因为不肯依附,被罢官削职。”

    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还有于先生,当年入京不肯给王振送礼,也被投入大牢,问成死罪,赖众人营救,王振这才说是有个同名同姓的得罪了他,把他放了出来。”

    于谦低下了头,石璟等人同样硬着头皮,皇帝要拿你当枪使,能有什么办法?

    太上皇冷笑一声:“所以今天,是来声讨我吗?”

    景帝忙说不敢:“就是皇后哀悼亡子,又愤怒王振蛊惑圣心,致使丧师辱国,要求严惩不贷,自己也就准了,绝没有别的意思。”

    太上皇哼了一声。

    汪舜华看着太上皇:“刚才说到了英国公张辅,太上皇可记得喜宁吗?”

    太上皇一怔:“他不是已经被杀了吗?还提他做什么?”

    汪舜华点头:“不错,喜宁卖国求荣,确实该杀,可惜,英国公没有看到那一天。”

    她看向太上皇:“太上皇可记得,正统十二年,喜宁强占英国公的田宅,打死了张家佃户孕妇,导致一尸两命。这样伤天害理的行径,理应重处,可是你居然赦免喜宁,仅将直接行凶的家奴戍边,还把张家的家奴也充军了;随后,还听信喜宁的佞言,让英国公退还根本没有侵占的民田二十顷。喜宁不过是你身边的太监,而英国公两代忠良、第一重臣,孰轻孰重、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但是喜宁竟然能逼凌英国公至此,那么,作为你最信任的王振,英国公又能拿他怎么样?连英国公都只能默默避让,其他勋贵重臣文武官员又待如何?——所以,你别说英国公默默无言,因为他已经尽力了,可惜难挽狂澜。”

    她闭了眼睛:“可怜英国公,历事四朝,南征北战,三定交趾,威震天下,竟然以七十岁的高龄,被几个小人凌辱,不能参与军务,只能眼睁睁看着群丑作乱,最后以身殉国,尸骨无存,留下一个九岁的幼子承袭爵位和一门孤寡无所依傍。我真是为他不值啊。”

    太上皇看着汪舜华,怒发冲冠:“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女人,居然字字句句针对自己——喜宁和英国公的那件事,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都好几年了,他要是念念不忘才叫见鬼;何况,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就算我处事不公,就是英国公闭口不谈的理由吗?王振不懂事,但你英国公号称当代第一名将,难道也不懂事?”

    汪舜华的眼泪掉了下来:“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乱自上作,官逼民反。但愿以后贤臣良将都能各尽所能,各尽其才,不必像英国公一样,忍辱负重,咽泪吞声,最后只能以死殉职吧。”

    群臣也默默无语,他们对张辅,其实不是没有一点看法;但如今汪皇后这样说了,太上皇又是这个反应,反而感同身受了很多。

    汪舜华看着太上皇:“你说朝廷铸造王振跪像,是在践踏侮辱王振,我却以为,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太上皇指着汪舜华,汪舜华看着太上皇。

    钱皇后拉着太上皇,景帝扶着汪舜华。

    就这样,都不说话。

    直到景帝牵着汪舜华坐了下来。

    景帝似乎又想到转移话题:“听说也先敬重兄长,以君臣之礼相待。我也就放心了。当年读宋史,每到靖康之变,总是涕泪交下,难以自已。看来也先比金兀术懂礼数,应该好好赏赐使者。”

    太上皇刚刚还在想喜宁,这会儿听到靖康之变,脸色大变;群臣也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都是成精的狐狸,在这里说聊斋,挺没意思。太上皇那套说辞,能蒙不懂事的小老百姓,朝堂之上的士大夫会相信?别逗!你连朝廷送你的衣服鞋袜都保不住,还敢说也先对你客气?说不定就让人拖出去当羊牵着走了!

    太上皇强压住火气,不说这些。

    景帝注意到老哥的表情,暗暗给老婆点了个赞;马上转了话题:“不说这些。说起来,这也先狡猾无比,他把兄长弄去老营,却弄了个年貌相当的冒充皇兄,骗宣府、大同等地守将开关迎驾。不仅动摇军心,也败坏兄长名声。”

    太上皇一听到这事就来气,整整三个月,被当成皮球一样到处踢,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开门,没有一个人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的语气很是不好:“有这种事?”

    景帝满脸无辜,连连点头:“确有此事,当时那假皇帝还几次派人传旨,甚至哭求守将开关。幸亏守将以国家社稷为重,否则,真的等不到朝廷反应过来,敌军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他伸手指着杨洪、罗亨信、郭登等人,详细解释当天那个假太上是怎么骗人开关的,瓦剌军马又是如何趁机劫掠百姓的,杨洪等三人又是如何义正辞严拒绝的;然后感叹,大明朝何其有幸,能有这样尽忠职守的臣子!若换做一般的迂腐之徒,开关延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没奈何,只好到太上皇面前行礼。

    没有疑问了,皇帝这是在给太上皇下套呢。

    怨谁呢?还不是太上皇你自己没有节操!

    如果说在此之前,大家对太上皇还有点同情,现在真是把最后一点耐心消磨光了。

    你以后老实呆在东宫就好了,别出来祸害人!

    太上皇没有想到这些。

    看到这几个人,尤其郭登,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因此口气很不好:“真正是尽忠职守啊,朕的性命在你们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也先恼羞成怒,要置朕躬于死地?”

    这话说的实在太没品。此前他其实想过,如果景帝提起来,就说是也先派人假扮的,绝不提是自己被胁迫着去叫门;然而这一路行来,下面都以君臣之礼相待,让他恍惚中又回到了曾经君临天下、乾纲独断的岁月;而刚才又被景帝夫妇一顿挤兑,尤其汪舜华字字句句,都是在控诉他是个昏君,这才让群臣离心,更让他火冒三丈;加上景帝那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尤其是杨洪和罗亨信合谋,郭登目睹他被人拿着剑居然还是无动于衷的场景,当日的一切瞬间涌上心头,自然顾不得许多。

    果然,所有人都傻了,包括景帝。即便大家知道这位天子不靠谱,即便事实摆在眼前,大家还是希望太上皇能说自己顽强不屈,被也先送到北边,那个叫门的人是个冒牌货,这样面子上也算全乎过去;没想到,这位天子居然就这样大咧咧的抖了出来,而且丝毫不为当初的行径后悔!

    恬不知耻!

    这应该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感受。

    汪舜华别过头去,所以这家伙长了这么大的脑袋,就是用来装饰的吧?

    既然你要送人头,那我就笑纳了。

    只是这样一来,实在超出了景帝预先的规划,他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杨洪等三人也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半晌,郭登才开口:“臣实不知道,当日是太上皇亲临。”

    太上皇不依不饶:“是吗?”

    郭登闭了眼睛:“臣奉旨镇守大同,大敌当前,不敢擅开城门。”

    太上皇真的怒了:“哪怕朕为也先挟持,命在旦夕?”

    郭登没有看他:“太上皇乃是天子,自有天相。”

    太上皇看着他,哼了一声。

    群臣都闭了眼睛,站在前排的于谦同样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他对太上皇早就没有任何期待,何况景泰皇帝做得很不错,堪称明君;力劝景帝接回太上皇,不过是想全了国体而已。反正大局已定,何况经历过这样的磋磨,太上皇应该想明白了,只要他清闲度日,自可永保富贵,自己也就对得起当年宣宗皇帝知遇之恩了。只是如今看来,这位太上皇可是没有什么长进。

    他的余光瞄了一眼汪舜华,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景皇帝不想接太上皇回来,却突然态度大变,估计还是这位汪皇后的作用。

    他不知道这对朝廷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似乎觉察到氛围不对,景帝马上转换了一个话题:“定襄侯的话说的很对,若非天相,你我兄弟,如何还能有再见之期?”

    他叹了口气:“说是天相,其实也是人力。当时杨洪、郭登、罗亨信等舍全族性命,而就国家大义,死守边镇;朝廷里于谦等智勇之士,同样舍身忘死、夙兴夜寐,这才扭转乾坤。”

    他指着于谦,向太上皇解释那些日子,于谦采取了哪些措施、又制定了怎样的方案,他说的兴高采烈,太上皇愈发恼怒:所以眼前这个忠臣,竟然不顾自己的生死,下令用大炮轰击也先大营?——真好啊,朕走的时候他是三品侍郎,如今是靖远伯兼兵部尚书,并参与机务!拿着朕的生死换乌纱帽,真是好忠臣!

    然而在太上皇在此开口之前,孙太后已经觉察到不对,果断截住了话头,这些事,你们改日再说吧,今天是好日子,不要说这些话。

    她早就觉得不对,这会儿看汪舜华看着太上皇,又把刚才的事情过了一遍,终于回过味来,这两口子是不怀好意,给太上皇下套呢!

    然而太上皇显然没有体谅母亲的苦心,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于是开口很不客气:“靖远伯,朕该恭喜你。”

    于谦口称不敢,又谦虚地说了些“素无才略,蒙圣上不弃心实惭愧”之类的话;景帝笑呵呵的:“于先生就是这样谦虚,当初升他少保,不听;加封伯爵,更是不从。若非皇后进言,朕几乎薄待了功臣。”

    太上皇抓住了重点:“又是汪妃的意思?”

    景帝笑:“若不是皇后以古代明君典故勉励我要善待贤士,才能群贤毕至,从而富国强兵、报仇雪耻,我还就真允了于先生所请呢。若是于先生和杨洪等人不能得到加封,不单是愧对了功臣,谁能相信朝廷赏罚分明,谁愿意为朝廷出生入死?”

    太上皇哼了一声,看汪舜华愈发不顺眼了,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汪舜华那张乌鸦嘴,或许就没有土木之变,至少不会败的那样惨烈!

    尤其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他对汪舜华没有任何一丝好感,就觉得这女人简直是个祸害,他那个傻弟弟偏偏就听她的话,真不知道吕雉武则天刘娥吗?祖宗不许女人干政的规矩都被你忘了!

    早就觉得今天不对,这样的场合,是女人该参加的吗?恐怕还是为了那个汪舜华吧?

    因此,他看了眼满面春风的景帝:“汪妃一介妇人,不可以妄言朝政。贤弟已经是皇帝,更当乾纲独断,不要为美色所惑,坏了祖宗规矩。”

    景帝愣了一下,张着嘴没吱声。

    空气安静了。

    孙太后看着儿子,觉得这孩子还是没转过弯来,只得提醒他:“朝廷的事,让皇帝和群臣去操心吧,你刚回来,又受了很多苦,正该好好调养身体。”

    太上皇哼了一声:“我很好,死不了。”

    他终于笑出声来:“汪妃,朕真是小看了你。朕现在真是怀疑,见济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次,众人皆惊。

    汪舜华也呆了:“你什么意思?”

    太上皇看着他:“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那天拦驾骂人的是你,王振本来可以当场处置你,可是偏偏没有;他既然可以买通厨子下毒,怎么不毒死你,偏偏去毒死你儿子?王振随朕匆忙出征,怎么就有这个闲心?”

    汪舜华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太上皇的意思:“是我贼喊捉贼,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嫁祸给王振?”

    太上皇哼了一声。

    汪舜华强忍住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景帝也受不了:“皇兄,不是这样。当时皇后还在禁足,更何况,见济是皇后的儿子,她怎么可能加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惟一的儿子?”

    太上皇似乎抓到了把柄,并不打算放弃:“那又怎么样?舍不得儿子,她怎么能够诬陷王振,保全自己的性命?怎么能够让王振永远跪在地上?怎么能够在此饶舌?”

    景帝已经不想说话了,群臣也不想说话。

    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关乎王振,这位天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汪舜华看着太上皇很久,想到了唐诸葛骂死王朗那段经典台词。

    但现在不能说,她握紧了拳头,抑制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强迫自己笑出声来:“太上皇,恕我冒昧,你确实小看了我。我那天站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回去;王振走后,更不会筹划如何获取他的原谅。没有必要,那是一场必输的战争。胜负早在两年前喜宁欺凌英国公时,就已经埋下伏笔;在你们匆忙出征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我没有必要拿着儿子的性命,去求得一个死人的宽恕;也没有必要换取任何的政治资本,因为他才是我最大的政治资本。”

    这话说得诛心,但是大家都低着头,比起太上皇不知所谓的东拉西扯乱怀疑,汪皇后说的不过是一句再明白不过、再实在不过的真话。

    汪舜华看着太上皇:“国与国之间,是不能讲感情的;但人和人之间,是要讲感情的,何况是母子之情。可能你的儿女太多,孩子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一个封号,但是见济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他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惟一的儿子,如果有可能,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的性命。可是,王振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这气氛实在太尴尬。

    钱皇后还想挽回一下:“弟妇,太上皇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头去。”

    汪舜华没有看她,只是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嫂子不必说了,没什么可说的。丧子之痛,太上皇不懂。”

    钱皇后扯着太上皇,孙太后也道:“太上皇,你这话过分了。”

    太上皇看着汪舜华双目红肿,泫然欲泪的,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只好含糊着:“朕刚才一时气愤,口不择言,汪妃不要往心里头去。”

    汪舜华突然想到喜欢的电影明星的一句话:“太上皇不必强自解释,夏虫不可以语冰。我的底线,高于你的理想。”

    太上皇握紧了拳头。

    汪舜华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