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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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到咸安宫,汪舜华还是笼罩在巨大的眩晕中。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怎么就迷迷糊糊被选中了呢?她也没做什么啊,以前期末考试还要复习,这回是裸考啊;什么时候明朝王妃这么容易就选上了?

    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真心地。

    以前是羡慕嫉妒恨,现在…只剩下恨了。

    其他姑娘都来道了恭喜,她们被打发了银两回家,虽然落选,但是毕竟走到了最后一关,自然身价百倍,回家以后还可以选个好人家嫁了;虽然不如汪舜华一跃成为王妃,然而比起往常皇帝太子选妃落选的进宫做宫女,又不知好了几何。

    看着昔日伙伴们或是惆怅或是欢喜的去了,汪舜华处于一种极度的迷茫之中。以前她只用担心出逃以后的生计问题,但现在更需要担心生命问题!她怎么想不起来,那个被代宗废掉的倒霉皇后就姓汪!只是她以为这是个大姓,没那么巧就是自己,要是有这运气,早就买中五百万了;又想就算历史上是她,就凭她平平无奇的表现,太后皇后也不可能看中她,谁知道怎么偏偏就是了!

    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想到前日钱皇后的话,估计她报了姓名,她就另眼相看了。想到此前跟钱家的关系,突然觉得,当时答应嫁进钱家其实也不错。钱皇后人好,她弟弟估计也不差;就算退一步没什么感情,门当户对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而现在,郕王,可不就是那个倒霉的明代宗。明朝迁都北京以后唯一没有安葬在十三陵的皇帝,赶鸭子上架最后没有儿子被老哥复辟死的不明不白追谥“戾王”连带于谦等一干重臣不得善终的倒霉孩子!

    而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废话,废后能好到哪里去?何况以后老公死对头复辟,能留着条命就算祖上烧高香了;记得老公的其他嫔妃都是殉葬的,还有她的继任,貌似死在前面,还被挖坟。就算她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因为一条玉带顶撞了英宗,然后家产就被全部查抄带走了。

    这叫什么事!

    好在现在还没有土木堡,郕王没有当皇帝,自己没有被废,英宗还没有复辟…妈的谁知道会不会更糟糕!

    汪舜华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眼光放空。她是个女汉子,实际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否则不会三十多岁还剩着。连后代男女平等的爱情都没办法投入,更何况现在,怎么可能去讨男人的欢心?可能轮不到她反对废太子,就被老公废了;没有那点香火情,明宪宗母子未必买她的账,到时候还是难免一死。

    她想到那句话:“天下最难做的,就是太子妃;其次才是太子。太子不能登基,得跟着倒霉;太子登了基,还得担心自己倒霉。”——郕王不是太子,但现在看来,似乎也差不太远。

    她把头朝枕头里埋了埋,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一个人这么些年,风里雨里都是自己一个人扛,她几乎已经忘了眼泪的滋味。

    她想到了前世,她还是汪顺华的时候。作为一个西部农村女孩,注定了输在起跑线上;然而,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又把这个起跑线往后挪了很远。父母没有阻止她上学,但也不会提供太多的帮助,毕竟他们要供养儿子上学买房子。大学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是勤工俭学,天赋不如人,时间也不如人,别人自习谈恋爱享受青春,她需要卖报纸、当家教,端盘子洗碗、作电话客服,甚至顶着几十斤重的毛绒头套发传单到中暑。

    没有人会同情你的不幸,人家尊重的是你的奋斗。

    然而当她通过选调生考试进入公务员队伍,才知道尽管站在同样的跑道上,她差别人太多,相貌,才学,家世乃至性格,没有一样占优,她能做的,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努力。

    也有前辈给她介绍过对象,很不少,然而没有一个对眼,或者说合适。

    连至亲都可以是陌生人,她又怎么可能相信陌生人会对自己倾心相对?没有惊人的美貌,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路人甲;没有过人的才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所有名媛应该具备的技能一概欠奉;没有温柔的性格,对工作之外的人和事没有太多的热情和耐心。

    自她上学起,她就知道,他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多余的。

    家庭靠不住,父母靠不住,什么才能靠得住?只有自己。

    既然对亲情和家庭,没有了憧憬和期待;自然对恋爱和婚姻也就很是淡漠,加上后来沉浸婚恋论坛,看到了太多家庭成员反目成仇的案例,独身的想法越发坚定,也就成为无法克服的魔障。

    在职场,她永远客观冷静;然而回到空荡荡的家,闭上眼,就有了一切皆虚的感受。曾经父母希望她回到本县工作;但她却考了外省的选调生,虽然相距不过四个小时的车程,但她极少回家,即便是过年,也主动申请值班。同事都说她积极主动追求进步,只有自己知道根本不是什么高风亮节,只是不希望回到那个应该被称为家的地方,那个让她伤心和难堪的地方。

    就像热播剧里的达康书记,生活只剩下工作。然而李达康还有从前,还有值得他挖一夜海蛎子的欧阳菁,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佳佳;而她,只有自己。

    曾经她对自己说:“钱我会挣,街我会逛,饭我会煮,架我会打,为什么非要找个老公?忙完了厅堂还要下厨房,怀胎带孩子影响仕途还要担心人老珠黄招他讨厌,劈腿劈出一个营要满世界灭小三,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吗?这种人,名字写在我户口本上还嫌浪费纸!”

    而今,钱是没法挣了,街也没法逛了,煮饭应该不用亲自动手,打架也不用亲自操家伙,不过打输了估计就是个死;怀胎带孩子成了她的立身之本,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个鬼门关;人老珠黄就要主动一边去,劈腿…那是光明正大的,你要是阻拦就是嫉妒该被赶出去!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汪舜华就留在宫里接受更加严苛的宫廷礼仪培训,当然重点是学习婚礼流程。

    她有时候也想,何必放不开呢?除了生活方式不一样,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呢?不都是一个人吗?你只要把郕王当成上司甚至记者,好好应付不就行了?

    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什么都一样:

    ——没有水电气网络手机电灯电脑电视电影电话汽车高铁飞机空调风扇冰箱洗衣机;

    ——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报告报表和紧锣密鼓的调研开会;

    ——甚至连逛街都成不要想。

    这时候她无比怀念从前,怀念那些忙碌的琐碎的痛苦的欢喜的时光,那时的风,那时的雨,那时的阳光,那时的空气,甚至那时的尾气雾霾。

    可能真的要等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