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市场经济大潮席卷全国,汹涌澎湃,“下海”成了最绿的浮萍,承载中国人发财致富的美梦。茶馆,候车亭,理发店,澡堂,厕所,办公室………只要有两个中国人以上的地方就会有交流,而大家仿佛同时失语,交流词汇只剩下有限的几个:下海,经商,赚钱。洪卫嗅到了浓郁的商业气息,市民或推辆小车,挂些叮叮当当的小玩意,或在街头巷尾铺纸摊布,摆些零头碎脑,在隆冬腊月中蜷缩脖子。围巾、皮带、手套、皮夹、袜子、领带,品种不多,数量有限,每天也就赚个十来元。不过细细一算不禁让人瞠目结舌,第二职业收入轻轻松松就超过工资,魅力无穷,活力十足。

    洪卫难得见到薛青。她似乎是个经商天才,不知从哪进了一批牛仔裤,足有二十条,没一个时辰就被抢购一空。她乘胜追击,找同学做帮手再批一百条,只两天又全部套到同学腿上。洪卫暗自佩服薛青独到的商业目光,牛仔裤结实,耐脏,挺拔,符合大学生健康青春的形象,不少同学求之若渴,她又将生意做到其他学校。起初女同学有些保守,扭扭捏捏,不敢张扬,薛青自做模特,青春逼人,神采飞扬,女式牛仔裤一售而空。薛青循序渐进,又进了一批牛仔褂,大获成功。校园内牛仔成风,成为一道亮丽景色,男生威武阳刚,倜傥潇洒,女生英姿飒飒,青春的线条毕现无遗,韵味无穷。她做起老板,身后毕恭毕敬跟着一群男女生,心甘情愿提包拎袋,往返于高校,穿梭宿舍楼,爬上爬下,为她推销冬季日用品,销路顺畅。薛青容光焕发,脸上每一个毛孔都成了一叶花瓣,在冬日温和的阳光下盛开。

    洪卫没时间帮她,他陶醉爱恋,如夏日淙淙泉水,清澈莹莹,透凉晶碧;如冬日烘烘火炉,赤火炎炎,暖意盎然。

    洪卫忘不了那晚,散了电影,两人默默推车步行,步履沉重。路灯将两人身影凌乱地投放在地上,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长忽短,一如他的心。雪儿不时瞟他,他心乱如麻,失却了往日的妙语连珠,思维和语言凝固,大脑一片空白。分手时雪儿微笑挥手,定定立在风中,就像一尊雕塑,定格在他脑中,屹立在他心中,高耸入云。

    洪卫一夜未眠。

    第二天,宿舍同学相约爬紫金山,他借病推托,大家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床上乱拳饱捶。他低声下气一个劲讨饶,大家这才满腹狐疑放他一马。七名同学背着包,齐声共吼:“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呼啸而去。

    洪卫立即关了门,坐到床上,垫高枕头,取了笔,铺了纸,情由心生,笔随情移,以笔为枪,喷射着汩汩情思,波滚浪卷——

    雪儿:

    我从深邃的历史走来,又走向一段更深邃的历史。前一段是英雄美女,金戈铁马,江山辈出的历史;后一段是心和灵绞痛,骨和髓搏杀的历史。我有千言万语,我想豪言壮语,我怕胡言乱语,我便无言无语……

    雪儿,我的心如岩浆翻涌,有三个字欲喷薄而出!我努力克制,却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就让这三个字幻成满天彩霞,绚烂我爱情的黎明!

    雪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千上万,无休无止……我的爱像田野荒草,我的爱像山巅岩石,我的爱像钱塘浪潮,我的爱像智利海啸……

    雪儿,我来自水乡小城,小城临水而卧,四面环河,如水上浮萍,水乡哺育了我,滋润了我。水乡是清贫的,我来自清贫水乡一个清贫之家,家庭的清贫,源于母亲长年累月的疾患。妹妹一出生就没尝过母亲的乳汁,全依赖粗米稀饭。记忆中,母亲形容枯槁,脸色惨白,瘦小身躯整日静静躺在床上,床头全是药瓶药罐,浓重的药味弥漫全家。我慢慢长大,却不知母亲身患何病,只能无助祈祷她延年益寿。母亲曾两次穿好寿衣,等待寿终正寝,却奇迹般起死回生。父亲身体更瘦,皱纹更深,成了一根老树干。我六岁那年,母亲终于撒手人寰,我和妹妹扑在她的身上哭成泪人,父亲却眼神空洞,满含迷茫。爷爷奶奶早逝,送走母亲,父亲没了话语,用每月十多元的工资艰难拉扯我们兄妹。为给母亲治病,家里债台高筑,已欠外债两千元,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贫困中度过的。前年,外公外婆相继去世,父亲累死累活当牛做马,白天上班晚上打工,外债刚刚还清,全家生活才渐有起色。父亲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严格要求我们兄妹俩。经历了生活的磨难,我体恤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学习刻苦,孝敬父亲,关爱妹妹。小学时,我年年稳居全年级第一,父亲扬眉吐气,为我而自豪。每次开家长会,他都腰板挺直,笑容满面,早早坐到第一排。五年级下学期,全校召开师生大会,全体老师和学生搬凳排队到操场,几张课桌铺上毯子拼成主席台,校长亲自主持会议,作了简短的动员报告后,请我父亲上台发言。父亲走上主席台时,台下哄堂大笑,他的屁股上补着一大块颜色不吻合的补丁!父亲也笑了,脸上皱纹绽开,像一把纸扇。他尴尬地解释:“对不起,我正在车间上班,刚刚请假出来,还没来得及换。”台下又是一片哄笑。父亲恢复了平静,镇定自若,自豪地讲述如何培养子女成才的故事,浅显易懂,得心应手。他也是初中毕业,没打腹稿,一口气就是两小时,笑声阵阵,掌声雷动,我为父亲而骄傲。那一年,我以全校第一名考上县一中。父亲的期待激励我们,父亲的关怀温暖我们兄妹茁壮成长……

    雪儿,你美丽动人,更有一颗善良的心!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最大的快乐,最大的幸福!我不懂爱情,终于理解了爱情!爱情就是日不思食,夜不思眠!雪儿,你让我日不思食,夜不思眠!你在我心中萌芽,生长,扎根!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你!是

    你!是你!!还是你!!!

    雪儿,我认识了歌德,理解了他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我认识了普希金,理解了他的决斗情场,殒身喋血;我认识了马克思,理解了他的多情奔放,绝世奇恋……

    雪儿,想为你做一回维特,天天享受甜蜜的烦恼;想为你拔枪奋击,击一朵美丽的爱情之花;想为你勇敢追逐,成就一对亡命鸳鸯……

    雪儿,母亲离我而去,你就做我最亲最亲的姐姐吧。雪儿,我爱你!从此在热烈的盼望中等待,等待你给我的欢欣鼓舞。从此,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等待你决定我是否生不如死的裁决!焦急中,我在默默期盼……

    爱你的卫

    写完,他筋疲力尽,双手捂住滚烫的脸,伏在被上休息一会便起床。他迫不及待到学校附近的邮局,买了挂号信封,一丝不苟填好,又认真数了数稿纸,一共十二张,认真复查了两遍内容,觉得万无一失才交给营业员,如释重负。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于是买了两袋方便面回宿舍。

    阳光与月光交相辉映,日子又翻过一页。洪卫如坐针毡,表面上在同学面前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内心翻江倒海。他几次课间到小卖部,目不转睛盯着电话,犹豫不决。薛青倒是常来宿舍坐坐,仍然说说笑笑,上次的不快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洪卫越来越觉得她像一朵花,应该是菜花,因为徐根喜越来越像蜜蜂。徐根喜并不高大,却体壮如牛,大概是从小帮助父母栽秧收割农作物锻炼之故。虽然他皮肤稍黑,但肌肉是肌肉,骨头是骨头,除脸大些外,身材匀称,比例协调,体积不大,密度不小。他的性格和身体一样实在,洪卫喜欢他的实在,爱憎分明,敢作敢为,是一个标准的北方汉子。洪卫早就看出苗头,薛青一到,他的眼里仿佛充了电,目光霎时明亮起来,宿舍的日光灯也黯然失色。徐根喜开始购买零食,都是薛青喜爱的无花果、山楂条、话梅之类,平时并不轻易展示,谨慎地锁到箱里,薛青一到,他便殷勤地取出。同时,他笨拙的嘴巴也成了机关枪,“哗哗哗”便是一梭子,出口成章,笑话接二连三蹦出来,俨然是幽默大师。那次,她吃着话梅,歪头听徐根喜讲一个传统笑话:一个秃子,一个癞子,一个鼻涕虫,三人比耐力。秃子头痒难耐便说梦见一个怪兽,头上长了两只角,他竖起两只手做尖角状乘机挠痒。癞子不动声色,说如果看到怪兽他会逃跑,故意摆动手臂作逃跑状借机挠痒。鼻涕虫故作糊涂,说如果看见怪兽他会射击,抬手做瞄准装顺水推舟擦鼻涕。徐根喜边讲边模仿,惟妙惟肖,“啪”,薛青没忍住,一块话梅肉喷到徐根喜的鼻尖,犹如一朵菊花。薛青笑岔了气,洪卫笑疼了肚,大家前俯后仰,乐不可支,徐根喜脸色涨红,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薛青来得更勤,她喜欢徐根喜的零食。他隔三岔五还请她喝茶喝咖啡,偶尔还请她吃晚饭。洪卫觉得她有点过分,因为他知道徐根喜已经节衣缩食,每天省了一顿早饭。

    洪卫终于逮住机会,严肃地对她说:“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到我们宿舍的频率吗?”

    薛青一怔,恍然大悟,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考虑什么?不吃白不吃,不玩白不玩,同学交往贵在真诚,随意最好。”

    “你随意人家可当了真。”洪卫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有些事还得一是一,二是二,含糊不得!”

    其实他很同情徐根喜,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又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徐根喜像一只手电筒,凝聚了自身的全部热能照射着薛青。但洪卫觉得薛青是雅致的洋酒,徐根喜则是粗放的瓷缸,不伦不类,并不配套。洪卫不便多说,他有自己的洋酒,正在考虑如何把自己变成一只精巧的酒盅,等待洋酒轻轻斟满。

    薛青并不理会洪卫的劝告,她一向独来独往,做事自有主见,她有自己的选择。在她的记忆深处,永远珍藏着同学袁元的身影。

    袁元和薛青小学同班,初中分在隔壁班,他的脸蛋胖乎乎的,笑起来双眼就眯成一条缝。两人打小邻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双方父母本是世交,常常拿两人取笑。初三时,学校文艺汇演,袁元妈指导儿子与薛青编排了舞蹈《白毛女》除夕逼债那一段,她是县文化馆馆长,曾在省歌舞团工作,驾轻就熟。袁元自然演黄世仁,绸褂瓜帽,扮相逼真,表演自然,神形兼备,因母亲言传身教,他的表演才华一览无遗。薛青扮演喜儿,花格布褂,长辫垂腰,俊俏朴实,与他的表演珠联璧合。《白毛女》大获成功,在县市各级比赛中一路高歌猛进,过关斩将,连连折桂。他们成了名人,被视为校园才子佳人,两人也心有灵犀,心旌摇荡。袁元其貌不扬,但学习出众,在全年级名列前茅,与他在一起,薛青感到无比开心。升高二前的暑假,他们相约游泳。沧浪北岸,于一建、田菲菲、洪卫和薛青从城南大桥东侧河岸下水,袁元怕水,在岸上观望。洪卫和于一建中流击水,比赛过河,薛青和田菲菲在岸边狗刨。忽然,薛青发出一声惊呼,袁元和田菲菲循声望去,薛青的救生衣在漏水,“咕咕咕”冒出一串串气泡,她惊恐万分,来不及说话便沉下去,露出双手在水面乱划。田菲菲声嘶力竭向远处的洪卫和于一建高喊:“救命!”双手向薛青伸过去,泪水滂沱。洪卫和于一建已游过对岸,听见她的呼救,见势不妙,如两艘快艇,飞速回游。袁元大惊失色,对田菲菲大喊:“别乱动,我来!”来不及脱T恤衫,便直挺挺跳下河,溅起一片浪花。薛青全身淹没,只露着一缕黑发,漂离岸边,在水中荡漾。袁元在水中吃力地站起来,向她冲过去,河水淹没他的腰、胸、脖,他漂浮在水中,顺势一把抓住薛青的头发,她猛然挣扎,袁

    元跌倒水中。田菲菲惊呆了,嘴唇哆嗦,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看到薛青苍白的脸露出了水面——是袁元憋在水中把她顶了上来。田菲菲纵身一跃,一把拽住薛青,紧紧拥抱,向后一仰,两人扑倒在水中。她们在水中终于站稳,回头高喊袁元。袁元的手臂在空中一划,水面泛起阵阵浪花,一会便归于沉寂。洪卫和于一建游了过来,他们在水中反复摸索,一无所获。

    “袁元——”

    “袁元——”

    四人泪流满面,凄凉地高喊。长空悲戚,沧浪呜咽。

    第二天上午,袁元被捞上来,脸色青紫,牙根紧咬,双手上举,身体僵硬,父母当场昏厥……

    省民政厅授予袁元“烈士”称号,墓冢建在沧浪南岸,临河而望,以示纪念。袁元之死如一把锋刃,深深在薛青心上扎下永不磨灭的伤痕。

    薛青怀念袁元,洪卫惦念雪儿。一天,两天,三天……八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雪儿无影无踪。洪卫知道,信件最快一天最慢两天就能收到,面对她的沉默,他内心如绞,翘首以盼变成失望之至,失恋的滋味沉重包裹他。虽然他还没恋爱,但他实实在在体味着失恋的痛苦,如千千万万只蚂蚁吞噬他的心。上课,下课,看书,吃饭,睡觉……洪卫整天萎靡不振。太阳还在燃烧,地球还在旋转,月亮还在环绕地球,生态平衡,阴阳相接,人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何必庸人自扰?他努力说服自己。

    第十二天的晚上,洪卫去图书馆查阅俄史。徐根喜踮着脚尖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快,一个女孩……在宿舍等你!”

    “谁呀?”洪卫抬头。

    “不认识。”徐根喜“嚇嚇”喘着粗气。

    “是去骗你东西吃的吧?”洪卫边开玩笑边收书。

    “不是,高个,披肩发,很漂亮。”徐根喜低声比划,“一个南京口音的女孩!”

    “雪儿!”洪卫惊呼起来。图书馆里所有的目光射向他,他自知失态,歉意地笑笑,向众人挥挥手臂,冲出去。

    是雪儿,她没忘记自己。真的是雪儿吗,为什么她从自己的生活中销声匿迹这么多天。洪卫猜测着,满腹狐疑,思想激烈斗争。短短几百米,他的思绪却穿越千山万水,万水千壑。他推开宿舍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他床上,身穿白色大衣,裹白色围巾,雍容大方,笑容如花。他惊讶地张大嘴巴,脚下如钉,是雪儿!

    “你好。”雪儿站起来,羞怯地招呼。

    “雪儿……”他的笑容有些僵硬。灯光耀眼,她的面庞水清玉洁,仿佛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芒。

    “请人家坐下呀。”徐根喜捣了捣洪卫的臂膀。

    “坐,请坐。”他回过神。

    雪儿又坐到床上。洪卫耳根发烫,连忙把书丢到床上,喜不自禁地搓着手,取了茶缸,到卫生间认真洗了洗,从抽屉里摸出茉莉茶叶,冲了半缸开水,递给她:“暖暖手。”

    她接过茶缸,轻轻说声“谢谢”,他搬只凳子坐到她对面。宿舍里的同学与雪儿热情招呼,隔壁宿舍的同学也三三两两过来,不约而同捧只空杯找开水。洪卫识破他们的伎俩,暗暗好笑,这是男同学惯用的手段,只要男生宿舍有漂亮女孩来玩,开水常常不够。同学们围着雪儿没话找话,洪卫插不上话,她礼貌地与他们答话,文静而和气。

    “去去去,别喧宾夺主。”徐根喜下了逐客令,赶鸭子般赶同学。大家嘻嘻哈哈与雪儿道别,不情愿地出去,徐根喜走在最后,调皮地对两人吐了吐舌头,“啪”地关了门。宿舍里只剩下洪卫和雪儿,他的心频“突突”加快。

    “你们宿舍真干净,没我想象的乱。”她静静抿口茶,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明亮的目光看着他,“你同学真热情,你们人际关系真好。”

    洪卫喜欢她的微笑,自然而不做作,沁心沁肺。但他不知道雪儿的目的,所以无法应对,只有微笑点头,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我出去学习了十天,因为是临时通知,非常仓促,没来得及告诉你。对不起!”雪儿突然低下头,“下午刚刚回来。”

    他突然有一种雾拨云开的感觉,内心阴霾烟消云散,激动地抬起头。

    “给你。”雪儿从包里摸出一封信,迅速塞进他手中,头一低,立即起身告辞。

    “怎么……不再玩一会?”洪卫接过信,深感意外。

    “太累了,我想早点休息。”雪儿闪着明亮的眼,瞟了瞟信。

    “我送送你。”他直起身。

    “不用,我骑车快。”她摇摆着双手,尽力劝阻。

    洪卫把她送出宿舍,只好在门口停下。雪儿嫣然一笑,转过身,优雅地踩着步伐,翩翩而去。他怔怔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进宿舍,关了门,小心翼翼撕开信封,露出一张信纸。信纸中间夹着一张照片,是妩媚的雪儿站在办公室门口拍的,她的笑容灿烂而自然,背景是豪华气派的金陵饭店。突然,他瞥见照片反面有一行娟秀的字,令他心灵为之一震:“她能给你带来幸福吗?”洪卫猛地展开信,只一页,寥寥数语,简洁明了:

    洪卫:

    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的真诚深深打动了我,认识你真的很开心!只是你美化了我,让我惭愧。送你一张照片,这是我第一次送给男孩哦,希望她能给你带来快乐……时时等候你的电话。

    知名不具

    洪卫左拳紧握,振臂欢呼,目光落在照片上,温和而炽热。他举起照片“叭”地亲了一口,双颊微红,脸色发烫。他听到了出窍灵魂的呻吟,他看到了幸福生活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