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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还宗的赘婿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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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县断案,必不是只看一家之言。

    很快,陆良和吴安就被带上公堂,他们手上足上带着沉重的镣铐,眼下青黑、精神萎靡。显然,在大牢里的日子不好过。

    陆良奸滑,早把一切推到吴安身上。

    吴安跪伏在地,他只是个看仓库的,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一到公堂,见到带血的廷杖,早都双股颤颤,吓得魂飞天外,恨不得立即说出真相。

    就在此时,唐言拿出一方绣花的帕子,给唐母擦拭眼下未干的泪水。

    吴安的心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那是自己母亲的帕子,唐言是在威胁自己……自己年富力强,顶多被罚去做苦役,可老父老母怎么办?吴安刚才没注意到,柳下村也来了不少人。

    他的内心更恐惧,吴安记得,小时候家里种的地被村民占了一亩,父亲找人说项,但柳下村几乎家家沾亲带故,父亲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一群人……最后,地也没了,父亲还卧床整整半年。

    他们真的能吃人,吴安了解他们,所以更惧怕父母在村内受他们欺负。

    知县一拍惊堂木:“吴安,说!在背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吴安的目光划过‘温和’的唐言、吊三角眼的唐母,最后落在尘影身上,他闭了闭眼,嗓子喑哑:“原本没人指使我,我不过是在骗陆良,后来……”

    尘影平静地听他说接下来的话,唐言和唐母不由自主攥紧拳。

    吴安心中的良知终于还是被战胜,他一口气道:“后来,商小姐叫丫鬟来告诉我,让我污蔑一切是唐夫人所指使,如果我这么做,商小姐就会给我家足够的银两。”他此时已不再叫尘影少东家,彻底背叛她。

    知县皱眉,断了多年的案子,他一耳就能听出里边的猫腻:“按你所说,她为何要这么做?”

    吴安说出早准备好的话:“商小姐养尊处优惯了,不愿意被婆婆压在自己头上,才使毒计要害婆婆。”

    这是唐言让吴安说的话,唐言心里高兴,面上却一脸沉痛地看着尘影。

    唐母的吊三角眼里大放光彩,她早对尘影不满了,现下她自以为得了理,也不哭了,抡圆了膀子狠狠朝尘影扇去:“你个贱货!”

    她眼里都要淬出毒液来,兴奋地想,要是一个女人在公堂上被打了,看她以后还怎么直得起腰杆!只能对言儿和自己服服帖帖的。

    然而,尘影轻轻一躲,唐母这耳光实在抡得太圆太重,来不及收势,一耳光重重拍在尘影身旁的陆仁身上。

    陆仁半边脸都麻了,他也是刻意不躲的,现下直接暴跳如雷,反手一掌回敬给唐母,呵道:“泼妇!”

    陆仁年轻时,在蓝田那边做过卖力气的采玉人,他本就厌恨唐母吴安诱得陆良走上邪路,加之有意讨好尘影,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

    一脸狰狞打人的唐母当即被扇倒在公堂地上,脑袋嗡嗡的,一线鲜血从唇角留出来。

    她被打蒙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她收拾尘影吗?

    唐母这辈子都没想过收拾儿媳妇还会被打,更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她、她还怎么做人?她当即在地上挣扎,又爬不起来。

    连知县都吓到了:“大胆,你们在干什么?”

    陆仁摸着自己被打的脸:“大人,此泼妇竟敢打草民,草民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回敬她。”

    知县忍不住抽抽嘴角,作为父母官,他若是见到谁把另一个人打在地上爬不起来,定然要惩罚。可这次,谁都见到是那个唐夫人先动手打人,她也是自作自受,谁挨了打不还回去?

    知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等刁民,自作自受!下次再犯,本官先打她!”

    唐母满嘴是血,闻言既委屈又害怕,她、明明是她被打了,县老爷还说她活该。唐言一摸自己娘的嘴角,被溢出的鲜血吓到。

    他眼眸通红,心知得罪不了陆仁,唐言不傻……她娘打别人被打了是活该,可如果他娘打的只是自己媳妇呢?

    唐言立刻道:“商尘影!母亲要教训的明明是你,你怎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打?”

    陆仁脸上的痛还没过去,怒气未消,即刻指着唐言的鼻子骂:“老夫皮糙肉厚,你娘都险些打得老夫肉破!更遑论这一掌落在年轻女子身上,你娘是想把商小姐打死在这里吗?公堂之上,谁给她的权柄?打了老夫,你就一句歉意都没有?!”

    对,连陆仁脸上都红了一片,要是落在皮嫩的商小姐身上,只怕要破相。经陆仁一提醒,外边的人才发现唐母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多毒辣。

    对仇人也最多这个力度了!

    唐言嗫嚅着,没法和陆仁较劲,只艰涩道:“那一巴掌,你已还回来了……”

    他对尘影时趾高气昂,对陆仁时心虚气短,有那眼明的,已在心中耻笑起来。

    尘影则神情淡然,没受这闹剧影响:“他们教训我,是听见一个本就德行不端的人攀咬我两句,就信以为真。说来可笑,他们以为我是原告时,横眉冷眼指责我,恨不得吃了我,知道陆老爷是原告时,就一个字都不敢放。我好端端站着,她要来打我,但被陆老爷打后,又心虚气短不敢闹腾,当真奇怪、可笑。”

    陆仁帮腔:“不过是欺软怕硬四字。商小姐年纪轻,恐怕不知有的人只敢窝里横。听说商小姐在和离,可要加快进程。”

    他们话语中的轻蔑和讽刺,令唐言的心如被钢刀痛刮。他自我安慰想,他绝不是窝里横,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

    唐言压下心中的难受,对知县道:“大人,连吴安都证明我娘是清白的,我娘的为人,柳下村的村民更是知道,她不是那等奸猾之徒。还请大人宣柳下村人上堂作证!”

    知县自然应允。

    柳下村的人看了半天,他们是来给唐母唐言撑腰的,却一直没逮到机会。

    现在,一个胆子大的村人连忙上前:“大人,唐言和他母亲向来是顶好的人!”他摸着胡子道,“他们怎么可能抠挖商家的财产呢?这成了婚,商家只一个女儿,还不是要靠男人顶起门楣,他们没必要这么做啊!”

    尘影冷冷道:“唐言迄今为止一事无成,若论读书,他不过是个白身。若论做生意,连抓出吴安也是我一力主导。他文不成武不就,连本城的生意人都不愿和他结交,试问他如何顶起所谓门楣?他在唐家多年,唐家一贫如洗,连唐家的门楣都顶不起,总不可能到我商家就忽然能顶起了。”

    “你们查案,可别带上我商家,商家的银钱,曾经由我爹娘所赚,未来由我,与他毫无干系。”她神色如霜,根本不给唐言面子。

    众目睽睽下,唐言读书人的光环被扒了个干净。他一直说自己是读书人,头脑灵活,没有功名是因为不读死书,别人看他会钻营,倒也信几句。

    可现在一想,他确实是除了点钻营外,读书不成、种田不成,连做生意……昨日也只会请人吃饭。

    唐言不知如何反驳,自觉身为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

    他生气,柳下村的人也生气,柳下村多少年没见到这种猖獗的媳妇了?

    那名村人立即道:“难怪你婆婆骂你!你这种忤逆不孝的儿媳,难道不该被骂?”

    “我说出我家的银钱由我爹娘所赚,就叫做不孝?”尘影冷笑,“我应该不顾我爹娘,说我商家的一切归唐言他们,就是孝了?这般想要银钱,我现在也认为陆老爷的担心很有道理,还请大人明察。”

    那位村人在柳下村仗着是长辈,一向如此教训人,现在踢到一个硬茬子,觉得面上无光,偏偏又说不出来什么。

    他气得脸颊通红,最后只道:“你……你在外面都不给男人面子,别说被骂,要是我家的儿媳,看我不打死你!”

    外面的柳下村村民也跟着指指点点,他们仗着是唐言的亲戚,也觉得是尘影的亲戚,现在七嘴八舌骂起来。

    “我说呢!唐家老嫂子不是不知分寸的,骂她是娼妓,肯定是她有错!”

    “我们整个唐家,没出过这么忤逆的媳妇!我们唐家最重的就是孝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怎么可能害她?我要是看见我婆婆被人冤枉,我宁愿自己受苦都要把我婆婆救起来。”

    “我们柳下村的人,最是善良守礼懂事了!”

    其余人见到柳下村村民一窝蜂地指责尘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这事儿是唐母是否指使人偷窃……怎么他们村的人一直在这儿说儿媳该对婆婆如何如何,仿佛听不懂话一样,孝能掩盖一切吗?

    但他们人多,又是尘影的亲戚,清醒的人也不好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

    正在知县受不了他们闹哄哄时,堂外忽然闹起来:“有血、让开让开……”

    本喧哗的人群分开,外面来了几个人扭着一个青壮年大汉,一名满脸疲惫的老汉和额上包扎着伤口,不断往外渗血的妇人,还有几名对柳下村人怒目而视的男男女女。

    尘影敛眸,她等的人来了。

    一名壮汉指着在公堂下的那名村人破口大骂:“唐守中!老子去你娘的你们村善良,老子的妹妹嫁到你们柳下村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守中本还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听人骂尘影,现在看清来人后,神色有点不自然。

    另外一名中气十足的妇人搀扶着自己丈夫,也指着他们哭嚎:“还有我的女儿,嫁到你们柳下村后,你们说她跑了,还要我们退你们礼钱,你们是不是把我女儿卖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了所有人,知县断了许多案,嗅觉灵敏,嗅出这是发生了大案。

    连地上的吴安也呆呆看着额头带伤的妇人:“娘……爹。”

    吴贵看了自己儿子半天,眼睛止不住湿润:“儿,你别受他们威胁,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要给青天老爷说,争取宽大处理。他们,他们差点把你娘给杀了!”

    不说吴安如何震动,唐言心中也涌起不好的感觉。

    他顾不上仪态,猛然看向尘影,她到底做了什么?他没有叫柳下村村长杀人啊!

    尘影内心很平静,碧色长裙莹莹,神情淡然中恰到好处浮了一抹忧愁,像是忧愁眼前的民生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