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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澜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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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乐然起身时未有见到苏迟默,索性又躺回了被窝里。待到苏迟默回来之时,萧乐然还在照例发着呆,苏迟默过来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太阳已然老高了,还在这发什么呆呢。”

    萧乐然笑笑,裹着被子便靠在了苏迟默身上,“你去宫里了?”

    苏迟默点点头,下巴挨着萧乐然的额头,声音含混。

    “你这模样是做什么?”

    “有件事需要你去,但我又不想你去。”

    “什么事,说来听听,我还不一定答应呢。”

    苏迟默挪了挪脑袋,但也始终没离开萧乐然的身上,“寒木春华,我想要你去走一趟。”

    “我当是什么事情,不若是澜姨那处嘛,去就去嘛,本夫人很乐意,去了需要我做什么?”

    “就在那呆一会就可以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苏迟默见她答得爽快,抬起脑袋问道:“不问我要做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我才懒得动这份脑筋。”

    苏迟默瞧着她那懒散的模样,痴痴地笑了,伸手敲敲她的头宠溺地说道:“你啊。”

    用了早膳,萧乐然打扮了一番便驱车去了寒木春华。这寒木春华是个极其僻静的地方,里头住的人名唤陈澜,原是这陈澜曾是这陈国的公主,多年前因两国联姻嫁到九燎,待拿到九燎军图,陈国灭了九燎,陈澜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回国的那日,本就是荣归之时,可她却在过去的掷子钱案中力保傅家一族未果而自请出宫,

    萧乐然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这澜宫,她看着门口凄落的模样,心里隐隐地有些难受,她敲敲门,见里面没什么反映便自己走了进去,院落里多是残败的落叶,落叶落在积雪上,看着有些雅致,却并不凌乱。

    “澜姨,澜姨,我是淳儿,澜姨。”宜喧扶着萧乐然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脚底一深一浅的,“咯吱咯吱”的一阵阵的响声悄悄的传到萧乐然的耳里。

    “人不会不在吧。”

    萧乐然接过宜喧递过来的炉子说道:“不可能,澜姨发过誓,终生不踏出澜宫半步。”

    “当真是烈性的女子。”

    萧乐然低头笑笑,只听不远处传来个生声音,“烈性不烈性我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啊,自从我来了这澜宫,便日日盼着我家淳儿和小七来这瞧瞧我。”

    萧乐然抬起头,眼里已然绽放出闪亮的光芒,“澜姨。”

    “小妮子,总算是舍得来瞧瞧我这老太婆了。”

    萧乐然立马将炉子递给了宜喧,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屋子里走去,宜喧在后面紧张得一塌糊涂,生怕她脚一滑摔出个什么毛病来。

    萧乐然推开房门时,她瞧见靠窗的软塌上躺着个极是瘦弱的妇人,那妇人头发已然有些花白,样子安详,手边上拿着本书,静静地看着萧乐然微笑着。

    “过来我瞧瞧。”

    萧乐然走过去扶着腰蹲在了地上,伸手握着澜姨的手说:“澜姨,为何这般冷清,连个佣人都没有。”

    “前些日子我把他们遣散了。”

    “您为何……”

    陈澜拍了拍萧乐然握着她的手说道:“我想静静地呆着,人啊,年纪大了,突然有那么一天就想慢慢地回望一下过往。好啦,这次来便让澜姨好好瞧瞧吧。”

    萧乐然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澜姨,我成婚了,您瞧,现下孩子也有了。”

    陈澜笑着抬手摸了摸萧乐然的头,“别蹲着了,来,坐在这。”她挪出个位置,轻轻拍了拍,“来。”

    萧乐然应声坐下,不甚注意的,她瞥了一眼澜姨手中书,面上未有书名,澜姨看着她微微一笑,“是谁这般有福气能娶了我们淳儿?”

    “是苏将军的三儿子,苏迟默,澜姨,他待我很好。”

    陈澜看着萧乐然一脸幸福,嘴角笑容也更深了,“在澜姨的眼里啊,我们淳儿似乎还是那个娇小的小丫头,成天喊着七哥和言佑哥哥的小妮子,可成好,这仿佛还是昨日的情景,今日却变成了这般。”

    萧乐然低头未曾说话,她知道,从前,澜姨是最希望她与七哥在一处的,澜姨瞧着她这模样,以为她又想起了苏迟默,“淳儿,都过去了。”

    萧乐然抬起头对她笑道:“澜姨,我的过去已然过去了,您的过去也该过去了。”萧乐然拿过陈澜手中的书,将书轻轻合上,交给了宜喧,并起身接过宜喧刚温好的茶水,递给陈澜。

    陈澜接过茶盏,“丫头大了,也开始唠叨澜姨了。说罢,这次来是要澜姨为你做什么?”

    萧乐然看着陈澜,顿了顿终是未说什么特别的来,“没什么,就是想您了。”

    宜喧看着萧乐然那扭捏的模样,她不像萧乐然,自然也不必为陈澜的情绪打算些什么,便脱口而出,“年三十,玉麒麟出现了。”

    一声脆响应声而起,宜喧看着陈澜有些不知所措,萧乐然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出去!”

    陈澜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想要拉住萧乐然,“怎么回事,淳儿,你过来给我说清楚。”因为激动,陈澜本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润,却并不自然,那是病态的红。

    萧乐然脑袋里一片苍白,不知道该如何说什么,正在她挣扎的时候,陈澜接着又说,“那丫头,淳儿不说你来说。”

    宜喧看着萧乐然一脸愠怒不敢再说什么,“夫人……”

    萧乐然一个箭步走过去,一把将宜喧拖出了门,关门前说道:“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是这般冲动的人呢。”

    说罢,她关上了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陈澜,“澜姨,您别急,我说。”

    陈澜看着她这样子,总算是平静了许多,萧乐然坐回原来的位置,伸手握住陈澜的手,“澜姨,年三十的时候,晚上有人去井伯伯家里送礼,那送礼的人不知为何被人盯上了,要灭口,正在紧急的时候,赐菜的队伍正巧经过,将人救下了。而更巧的是,那送礼的人,要送的正好就是玉麒麟。澜姨,那玉麒麟……”

    陈澜眼里含着泪水,伸出不断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萧乐然的肩膀,“需要我做什么?我这一生都在后悔,你说,需要我做什么,哪怕是要了我这条命,也没有关系。”

    萧乐然被她抓的有些疼,心里也紧了紧,“澜姨,淳儿想知道真相。”

    陈澜的眼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那你便先说说你知道的吧。”

    萧乐然看着陈澜,澜姨虽然老了,却仍旧有她自己的聪慧,那是许多年来隐晦而下的,萧乐然也不打算瞒着些什么了,“澜姨,言佑没死,现在是我的丈夫,苏家三公子,苏迟默。”

    “我猜到了。这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个人能让你有如此神色,能让你心甘情愿的成婚育子。”

    萧乐然点点头,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有掩不住的幸福。

    “若你愿意便有个冗长的故事与你听。”

    萧乐然点点头,很是自觉的缩进了澜姨的软塌上,她侧着身子,微微弯曲着身子伸手抱住了澜姨,“好了。”

    陈澜摸了摸她的脸,笑了笑道:“我啊,是陈国的六公主,单名一个澜,天下安澜的澜,父王希望借着我的出生给天下带来一派升和。我的母后只是个美人,曾经是父王身边洗脚的丫头,地位低下不堪,许多年里,我都怨恨着她,是她给我带来了无穷的鄙夷和伤痛,是她让我自小没了像其他姐妹那般的宠爱。所以啊,年幼的我,虽然总是看着母亲在院子里的大鱼池子摸眼泪,我却半分心疼都没有,你瞧,你澜姨年轻的时候多坏。”

    萧乐然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摇摇头道:“才没有,澜姨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刀子嘴豆腐心啊,我这一生因这一点错失了太多。可我这个人呢,却又是极好强的,我知道,想要的宠爱从来都不来自母亲那处,她没有能力给我,也不能学着她苦苦地等待,因为,世间最无用的便是等待。所以,在十七岁那年,父王意欲寻了一人去九燎和亲,再让此人在九燎与大陈里应外合,灭了九燎。听了这样的消息,我不止一次的以为这是上天安排给我的机会,我信自跑去见了父王,父王果真就一口便答应了我,那天他还夸我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夸我,也生平第一次与我说话。你可不知道,那一日啊,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的花儿都是为我开的,所有的风儿都是在为我吹拂,淳儿,你知道那感觉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是极幸福的。”

    萧乐然点点头,心里想起幼时与言佑相处的时光,心里一阵阵的暖了。

    “为了让我去九燎能更好的完成任务,我接受了许多的学习,某一日里,我在学习走路的时候,便第一次遇见了井尚,他站在离我不愿的地方,看着我微笑,阳光洒下来,在他的眼睛里发着光。我便是在那一刻爱上了他,可那时候我不知道,直到后来去了九燎,才在无数个生不如死的黑夜里发现,我爱井尚,已然爱到了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