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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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欢!”

    秦浩今天早上特意早起,就为了早点到学校,但是来了也不进去,就一直站在学校大门口等着陈欢。好不容易等到陈欢也来上学,但是她却在看到秦浩以后就低下头,戴上卫衣上的帽子就往前走。

    秦浩看见陈欢这样,握紧自己肩上的书包带子,跑向陈欢。

    “陈欢。”

    “你能不能别这样。”

    陈欢被跑上来的秦浩从后面拽住,男孩一脸的委屈,在陈欢抬头看自己的时候,还是努力笑出来。

    “陈欢,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秦浩,你以后别找我了。”

    秦浩低头去看陈欢,陈欢也低头在用脚尖在地面上来回的乱画。秦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是因为俞阿姨吗?”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废话了。”

    听到秦浩的话,陈欢只是愣了一下,使劲的跺跺脚。她站直身体抬头去看秦浩,一字一顿的说道。

    “秦浩,言言姐肿瘤复发了,手术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告诉你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我自己很好奇。”

    陈欢探头去看秦浩,盯着他的眼睛。

    “现在,你有过一点后悔吗?”

    陈欢说完这些,就扔下秦浩自己离开了。

    陈欢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憎恨一个人的情绪。这个人不是别人,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虽然她总是嫌弃秦浩又闷又烦,从小到大都爱跟着自己。但是其实她一点都不讨厌秦浩做自己的小跟屁虫。

    陈欢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么幸运的被老陈领养,虽然没有妈妈,但是俞言很快就走进了她的生活里。

    俞言是老陈的病人,一个温柔又病弱的女人。小时候陈欢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她太过脆弱。

    老陈是个单身主任,所以进了医院就总是被各种事情绊住回不了家。陈欢除了学校,最熟悉的就是医院。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陈主任的女儿,所以她在医院里过的也很自在。她有时候找不到老陈,就会挨个病房找过去。即使找不到人,别人见到她可爱,叫过来陪她玩一会,一天也就晃悠过去了。

    陈欢第一次见到俞言,是在一个午后。走廊里都静悄悄的,陈欢走到俞言的病房里,就看见窗户边坐了一个人。那人柔顺的头发在脑后低低的拢了一下,扎成一个长长的马尾。额前几缕碎发也顺着发迹捋到耳后别着,阳光从窗户里洒下来,照出她琥珀色的眸子。

    陈欢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珠也是这样清澈透亮的。那人似乎感觉到门口有人,缓缓转过头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欢。

    那人可能是想笑一笑的,但是脸上太久没做表情,竟然都僵硬了。于是陈欢没等俞言说话就跑掉了。

    可是她却总记得那个人。她不记得自己的妈妈长的什么样子,被老陈接过来以后也只是见过老陈媳妇的照片。笑得很好看,很幸福。

    和医院里的那个女人不一样。陈欢已经见过很多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真心的笑,假意的笑。陈欢都能敏锐的察觉出他们是不是真的开心。

    只有那个女人,陈欢知道她看见自己时,笑的很真诚,可是陈欢依然不喜欢。因为,她觉得这个女人这样脆弱,好像随时就能消失了。

    后来每次去医院,陈欢都要过去转一转,一开始只是在门口,再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开始和女人一起吃饭了。

    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爱吃巧克力,但是却不爱吃有脆皮的雪糕。她知道她喜欢红色,但是却不喜欢红色的鞋。她还知道她总是在医院里自己一个人玩,是不知道怎么和别的小朋友相处。

    直到有一天她认识了秦浩。秦浩很弱也很闷,但是秦浩会听自己的话,不闲自己总是爱出去乱跑。

    “言言姐,秦浩也会弹钢琴,但是他不会跳舞。”

    俞言的气色越来越好,陈欢的话也越来越多。不管陈欢说什么,俞言都只是静静的听。每次她来,俞言的柜子里也都有各种她爱吃的东西。水果都是洗干净切好了摆在盘子里。

    “言言姐,明天我和秦浩一起表演节目,你去看好不好?”

    那是陈欢小学三年级的儿童节,她邀请俞言去观看她的表演。秦浩钢琴伴奏,她独舞。但是俞言第一次拒绝了她。

    “欢欢,我要出国一阵子了,等我回来再去看你表演好不好。”

    俞言这一走就是3年,再次见到她,陈欢已经上初中了。后来俞言还是偶尔会离开,再突然的回来。

    陈欢已经习惯了她的飘忽不定,只要能收到俞言写来的信,她就很开心。至少,她不是真的离开。知道她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自在的活着,她就满足。

    对于陈欢而言,俞言,就是她的妈妈。

    所以当得知秦浩就是俞言前夫的儿子时,陈欢是愤怒的,她想要狠狠的扇自己两个嘴巴子。这些年,言言姐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听自己讲述秦浩的呢。

    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那些人。但是自己却又总是将她拖拽回去。

    “卵巢的形状是很奇特的,跟葡萄一样,是有大有小的卵泡的,这些卵泡是会随着患者的年龄还有排卵期改变的,卵巢也是会因为很多原因让患者有癌症的,不过也是可以治疗的,那么卵巢癌患者在进行手术以后复发了该怎么办呢。

    1、卵巢癌手术后复发了的话,也应该及时的去治疗的,不治疗的话是会让癌细胞扩散的更快,患者的生命受到更加大的威胁的,患者是可以选择进行化疗的,化疗是可以抑制还有杀死一些微小的癌细胞的,而且效果也是非常的不错,不过要注意化疗使用的药物还有使用的剂量的,因为化疗是会有副作用的。

    2、患者除了要进行化疗以外,还要配合别的治疗的,像放射治疗,这种治疗也对癌细胞有抑制作用的,只不过一些癌细胞对放射的敏感性都是不一样的,像卵巢内胚窦瘤、未成熟畸胎瘤、胚胎癌是最不敏感的,而卵巢上皮癌还有颗粒细胞癌是中度敏感的,无性细胞瘤是最敏感的,所以复发后还是能够控制住癌细胞的。

    3、中医中药来抑制复发后的卵巢癌也是有不错的效果的,非常的适合晚期的患者来使用的,对患者是有抑制癌细胞的作用的,而且还能够让卵巢癌的症状减轻的,还能够缓解化疗,放射治疗带来的副作用的,让患者的食欲,睡眠质量,精神状态都有所提高的,不过中药治疗的缺点就是效果没有化疗放疗那么快的。

    复发的卵巢癌患者一定要积极的配合医生去治疗,不要错过治疗的最佳时期才行,这样是会减少生存时间才行,最好是进行联合型的治疗,效果会更加的好的,患者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才行,会加重疾病的。”

    秦浩半夜出来喝水,看见他爸书房的灯还亮着,于是也倒了杯水想给秦岳送过去。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秦浩告诉他爸俞言的肿瘤复发了。当时秦岳没什么反应,还是像往常一样刷了碗,和自己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才回房。

    书房里秦岳光脚坐在地摊上,背对着秦浩。秦浩走过去才发现他爸已经睡着了,平板上,穿着白大褂的胖医生还在自顾自的讲着。

    秦浩走过去关掉平板,给他爸盖上毛毯就出去了。

    秦浩回到房间,把自己书桌上的相框拿在手里。照片上是他和秦岳。没有徐梦也没有俞言。

    秦浩看着照片上他爸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想起来刚才书房里那个睡着时都紧皱眉头的颓丧老男人。

    秦岳拆开相框,从里面又拿出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亲妈抱着他,照片后面写的是:浩浩3周岁。照片上她妈笑的似乎有点勉强,算算时间,那个时候他俩应该已经在协议离婚的事情了。还能够记得自己生日的时候带他去照相,已经很难得了。

    秦浩看看照片上他年轻的妈妈,他们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

    秦浩喜欢和陈欢在一起,因为他觉得他们才是一样的——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他小时候听见别的小朋友在背后说陈欢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他当时觉得很兴奋,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和他一样的人。所以他总是黏着陈欢,他们才是彼此的同伴。

    但是他不知道,他们并不是一样。因为她还有俞言。

    秦浩拿出另一张照片,是他和俞言一起拍的大头贴。因为年代久远,照片上的颜色都快褪尽了。当时俞言还没有和他爸结婚,她还是他的老师。

    秦浩记得自己那天真的挺高兴的。秦岳把自己送到姨姥姥家,晚上来的特别晚。俞言班级上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只剩他一个。

    他记得俞言看了好几次表,应该也很着急想要早点下班。他当时自己坐在那里拼积木,只是动作越来越慢。俞言一直跟他说,“浩浩,等你把这个拼好了,爸爸就来了。”

    于是他拼的越来越慢,虽然他知道因为自己俞言不能下班,但是他就是不想让秦岳那么早来接自己。

    秦岳也真的让他心想事成了一次,俞言等了好久也没人来,秦浩的姨姥姥也不在,俞言担心秦浩饿了,最后只好带着他一起出去吃了炸鸡。

    吃完饭,俞言还带他到了儿童游乐区玩。期间俞言给他爸打了电话,一直都没人接。

    “怎么办呢,咱俩去看电影吧。”

    秦浩抱着俞言从娃娃机里给他抓的史迪仔也不说话,但是心里却很想去。俞言看秦浩红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觉得这小孩子可爱死了。俞言搓搓他的小脸蛋,跟鸡蛋清似的。

    俞言抱起秦浩,路过大头贴机的时候,好多女孩子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秦浩抻着脖子看,俞言看见了,也带他过去排队。

    他们当时照了很多,但是俞言只给了秦浩这一张,因为她觉得只有这张显得她脸小。

    其他那些照片也不知道都被俞言收到哪里去了,也或许早都扔了吧。

    很多年前,秦浩也曾在深夜里,对着这张照片笑容灿烂的俞言说对不起。也还层偷偷的试着练习。

    “妈妈。”

    秦浩看着照片上的俞言,笑着笑着就哭了。他觉得他想妈妈了。

    “辉哥,俞言的肿瘤复发了,要手术,我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具体情况。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但是我们都希望她好不是吗?”

    早上秦岳给董辉歌打电话,还是被拉黑的状态。于是他找到她的公司,方面来说这件事。

    “你从哪里知道的?”

    董辉歌听到秦岳说的话,也吓了一跳。俞言根本没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浩浩的同学,是俞言主治医生的女儿。前几天俞言在他们学校晕倒了,重新做了样检。”

    “你不说我都忘了了,你儿子如今都上高一了,可真的出息了。也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开眼。”

    董辉歌听到秦岳提起秦浩,冷笑一声,站起来就想走。

    “辉歌,我求你了,俞言的事你帮帮我,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她要是过的好,我远远的躲着她。但是如果她过的不好,你让我过去照顾她,就算当我赎罪行不行。”

    “你赎罪?你能还她一条命吗!要不是当年流产,她能得这病吗!俞言已经切除了一侧卵巢,如果再复发,她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当母亲了!你知不知道,当年那个孩子都已经会动了!”

    董辉歌越说越气,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赶紧走,不然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你要真的想对俞言好,就就带着秦浩滚的远远的。凭什么你们父慈子孝,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着好日子,俞言做错了什么?她就要赔尽一切!”

    董辉歌出了咖啡厅看看时间,就开车去了陈欢学校。

    “欢欢!这里呢。”

    董辉歌带着陈欢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给她点了个套餐,盯着她吃完了,才开始问话。

    “俞言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董辉歌从进来就一直不说话,陈欢也没像以前一样见了熟人就说个没完。这次就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结果董辉歌一问她俞言的事,小姑娘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辉歌阿姨,我真的不知道秦浩就是言言姐前夫的儿子。我不知道……”

    “哭什么,这些我和俞言早就知道了。这本来就是大人的事,和你们孩子有什么关系。”

    陈欢听到董辉歌这么说,哭的更止不住了。

    “言言姐对我那么好,我还和她说这些,她听了得多伤心啊。”

    “你知道她对你好,你还帮她瞒着我们?这是能的事吗!”

    董辉歌着急知道俞言的消息,来的路上她就给俞言发了消息,问她在云南过的怎么样。

    原来俞言为了瞒着自己,竟然骗她说去云南度假了。所以她才着急,如果只是一般的小毛病,俞言不至于把消息捂的这样严实。除非……

    董辉歌不敢想下去了。

    “我没想瞒着你们,我知道的也不多。是我爸和言言在办公室谈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言言的病应该是复发了,我爸劝她早点手术,估计这次,情况好一些,就是全切了。如果不好,可能切了也来不及了。”

    “是了,不然俞言也不会这么费劲的瞒着我了。走吧。”

    “我们去哪?”

    “去找你爸,俞言骗我她去云南了,现在应该已经住院了。手术日期应该也定下来。”

    董辉歌拿起包就要走,陈欢也赶紧跟上。

    董辉歌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往老陈的医院。到的时候老陈正在巡床,她和陈欢跑了好几个楼层才找到被前呼后拥的老陈。

    董辉歌穿着高跟鞋走的太急,一下子就摔了下去,这一跤摔的也巧。老陈终于被她们重新夺回来了。

    陈欢扶着董辉歌一起到了老陈办公室里,关了门,董辉歌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他。

    “俞言在哪里呢!”

    老陈继续倒水,回头看看她姑娘,见陈欢眼圈还是红的,眼皮也肿的,就知道她们已经知道了俞言的事。

    老陈也没慌,把水杯放在董辉歌面前,在自己座位上坐正了,也喝了一口茶水才说话。

    “我早就说让告诉你们,她就不听,现在倒好,我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她情况怎么样?手术,把握大吗?”

    董辉歌见老陈配合,也缓了语气继续问道。

    “确实复发了,但是还好没扩散。只是这次要全部切除了,真的不能再拖了。”

    说完,老陈看向陈欢。

    “以后懂事点,别再气她了,她拿你当自己女儿一样的。”

    “我知道的,我以后好好孝顺她。”

    陈欢一边说眼泪又开始哗哗的往下掉。

    “不就是嫁错一个人,怎么就赔上这么多呢。”

    董辉歌终于听到确切的答复,却没有多少满足,只是觉得心里一片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