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风神庙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吱呀——

    风吹过, 将庙门合上。

    破烂的门仍留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缝,本该能从中看到打着卷的雪。但奇怪地,那里只有一片漆黑。

    连风声忽然都变得遥远起来。

    只是因为庙里太安静,所以这风声尚还清晰。

    庙里共有四人。

    这间风神庙占地广阔, 内里却颇为空荡;唯独正中一条长形供桌, 背后并无神像, 只悬了几条破破烂烂的布,上面隐约有什么图案——和上古时期的部落图腾, 似乎有些相似。

    两旁还设有从神的神台,同样没有神像。

    腐朽的布条在半空交错,地面堆了干草, 还落着一层细细的灰尘。以这庙宇可能存在的时间联想,这环境可说十分干净了。

    中央一堆篝火, 是新燃起的;火光跳动着, 明明灭灭, 映亮人们各异的神色。

    白衣剑修立于众人面前, 神态冷若冰霜,更显漠然。

    裴沐从他怀里拱出来,慢条斯理环顾一周, 道:“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我兄弟就是这么有话直说的个性,他其实没有恶意,各位多担待一些。”

    其余人:……

    在座都是藏花书院的人, 哪能不知道这位剑修大师兄的为人处世?

    却也就因为太了解,才对这一幕语塞。

    “姜师侄。”

    一名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唯一一把太师椅上, 神色凝重地开口:“你这是何意?你果真要维护这卑鄙无耻的师门弃徒?”

    这位说话的长须男人,裴沐也不算陌生。他名叫宋昱,是藏花书院的长老之一,也是钟长老派系的重要人物。他在这里,多半是为了保护钟毓菀的安全。

    姜月章瞥了宋昱一眼,回道:“嗯。”

    宋昱:……

    他又噎了一下,脸都黑了,摇摇头:“等回到书院,我会将此行事宜逐一对掌门禀明。”

    又有人冷笑讥讽:“宋师叔,我都跟您说了,大师兄的心早偏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这是张庆。他之前和姜月章一起给裴沐捣乱,属于坚决维护钟毓菀、厌憎裴沐这“罪人”的一派。他性格冲动鲁莽,也是剑修。

    张庆刺了一句,到底不敢太招惹大师兄,就转去对庙门口的钟毓菀殷勤:“钟师姐,别理他们,门口冷,快来坐。”

    钟毓菀这才略垂着头,袅袅娜娜走过去。她走了一半,却又停步回头,黑黝黝的大眼睛直直将裴沐望着。

    “裴师兄……”

    宋昱突然咳了一声:“菀儿,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钟毓菀咬一下嘴唇,这才坐回火堆边。

    除了宋、张、钟三人外,庙里还有一名男修。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裴沐,神情显得十分矛盾。

    他名叫严维,同样是实力不俗的剑修,高大俊朗,下巴留了短短的胡茬,颇有些红尘浪子的潇洒意味。

    如果要给他再多下一个定义……那么,他是过去裴沐最好的朋友之一。

    “师弟……好久不见。”严维的声线一直略微沙哑,而如果他情绪低落,这点沙哑的声线就会让他的情绪无比放大。也因此,书院内外,严维颇招了一些桃花,只可惜他自己一直没有看中的。

    “……严道友。”裴沐点点头。

    旁边的张庆不满嘀咕了几句,大意是严维怎么也被迷惑了。

    严维没理他,只站起身,目光有些悲伤:“你叫我道友?师弟,我一直想为两年前的事道歉……”

    “严维!”宋长老一拍椅子,怒道,“好了,现在不是给你们纠缠叙旧的时候!”

    严维却也不理他。宋昱虽然是长老,却很有点水分,全靠抱钟长老大腿上位;严维是剑道新星,在书院同辈中能排前三。

    他只对宋昱略一拱手,目光仍是盯着裴沐:“师弟,你再当面说一遍你不曾做过错事,我就信你。”

    他语气执拗,裴沐却觉得有点不耐烦。这种不耐烦连她自己都有点惊奇:当年严师兄不信她,着实令她难过了许久,但时隔两年再见,她心中唯有一片平静。

    “不用了。”她说得干脆,也客气疏远,“严道友,宋长老说得对,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疑惑道:“江师姐去哪儿了?”

    “江师妹和其他几位同门外出探路,尚未归来。”严维答了一句,到底忍不住失落,“师弟,所以……你只肯认江师妹了?就算师兄给你赔礼道歉,你也不肯原谅?”

    突然,大师兄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话:“他认的还有我。”

    他伸手将裴沐揽到怀里,保持面无表情:“阿沐,你记住,兄弟不宜多,一个就够了。”

    接着,他不等任何人说话,就继续道:“这几日发生的事,都说一遍。”

    严维倏然眯起了眼。他盯着姜月章,而后者也正盯着他;仿佛两道无形剑气,猛然对撞在一起。

    这一代的书院剑修,最出众的有三人;在裴沐离开后,就成了两人。一个是姜月章,另一个就是严维。

    姜月章修法剑,又承担大师兄的管教之职,是以着古制礼服、戴君子冠,端方自持,譬如墨宝法度森严。

    严维修气剑,着深蓝短袍,及肩长发扎了个小辫子,一派落拓不羁的模样。

    这两人在破庙中碰到一起,莫名生出一股风云将起的危险气势。

    短暂对峙过后,还是裴沐不大耐烦地出声:“所以江师姐到底去哪儿了?”

    说着,她拍掉了姜月章的手。

    见到这一幕,严维脸上倏然多了一抹笑;与之相对,大师兄的眼神冰冷起来。他冷冷地盯着严维,将这笔账记在了他头上。

    “江师妹是去……”

    严维开口解释一番。

    原来,藏花书院极为看重这次神迹发掘,派来了三名元婴长老、三十名金丹弟子,阵容可谓豪奢。大师兄姜月章更是于前不久突破,成为新晋元婴。

    除了江流夏、严维,还有其他几名金丹弟子以外,其他人均在第一天进山,且分了三支小队,分别探索山脉。

    但宋长老这一支队伍,从第二天开始,就被困在了这间风神庙。

    他们在第一天夜晚抵达这里,打算休息一晚、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继续前进。谁知道,绕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这里。

    接下来的三天,也是如此。

    这几天里,宋长老安排弟子们分为两组,一组出去探索、一组坐镇风神庙。昆仑山脉状况诡异,寻常通讯手段无法使用,只有短途传讯玉符能断断续续传递消息,但能量耗损异常快,因此弟子们只能在需要联络时,短暂地开启传讯。

    他们每小时联络一次,并确保双方安全。探索小组还会通过八卦图等器具,不断搜索空间支撑点,同时也保证自己向远离风神庙的方向前行。

    然而,即便布置了这些手段,每一天里,探索小组还是会在夜里回到风神庙。

    据他们描述,有时是探寻到了空间支撑点、因为找到了出口,但通过后还是回到了庙宇门前。

    有时则什么也没遇到,就是单纯前进,走了一整天,在雪地中跋涉,最后同样回到庙前。

    “……风神庙大门朝西北,从门口就能看见主峰。这三天里,我们已经尝试过三个方向的路线,但无一例外,最后都回到这里。”

    “今天就是江师妹所在的小组出去探索,再过不久,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严维解释一番,目光灼灼看着裴沐:“裴小沐,你有什么主意?你从小就机灵、点子多,有你在这里,我们定能寻出破解之道。”

    旁边的张庆受不了地低喊一声:“严师兄,怎么连你也……!钟师姐还在呢!”

    钟毓菀正闭目休养,闻言眼皮略一颤,柔声说:“张师弟不必费心。既然……情形是我们不得不合作,我当然不会用自己的事,来耽误大家。”

    张庆反而更生气了,狠狠瞪着裴沐:“都怪你!”

    “咳——”

    宋长老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好了,张师侄。菀儿说得对,就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嘛。”

    他也反应过来了。裴沐是书院出身的剑道天才,与姜月章在伯仲之间,既然姜月章突破成为元婴,焉知裴沐修为如何?就算不及,相差也只在仿佛。

    这昆仑山脉太过复杂,多个助力,总比多个敌人好。

    张庆咬牙切齿,只好自己生闷气。

    裴沐对他视如不见。

    她大大方方在火堆边寻了个好位置,正要去搬些干草,却见两只软垫被同时推过来。一灰一蓝,都厚实软绵、布料细致,一看就知道是从金贵的空间行囊中取出来的。

    抬头一看,大师兄和严维两个人正以目光交锋,两个人手里各自抓着一只垫子。

    “阿沐,坐。”

    “裴小沐,别跟我见外。”

    裴沐:……

    其他人:……

    她眉头一皱;“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这种空间不稳的地方,还是别用空间行囊。大师兄,你之前用行囊装石头,还算收集线索、不得不如此,现在怎么跟着严道友闹腾?”

    姜月章先是孩子气地垮了脸,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又微微一亮。他侧头对她微微一笑,说:“阿沐说的是,是我疏忽了。不过这坐垫已经拿了出来,再放回去反而折腾。你拿着用,今后我多注意就是。”

    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裴沐迟疑一下:“你自己用吧……”

    “无妨。”

    大师兄微微笑着,突然伸手拽了严维那一只坐垫过来,堂皇说道:“你用我的,我用严师弟的——严师弟,你不至于连一个坐垫,都要跟大师兄抢吧?”

    他是个冷清严肃的性子,很少和师弟师妹开玩笑,忽然来了这么一手,严维根本没反应过来,光顾着发愣了。

    姜月章趁机将垫子铺好,又再看裴沐一眼。

    他神态仍是冷淡的,笑意也只微微一点、寥若晨星,但这副姿态……

    怎么看,怎么有点无赖。

    裴沐眉头一皱。

    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事情可能不太简单。

    她狐疑地来回看看这两人,摇摇头: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男人的更年期吧。

    “你们要多喝热水啊。”裴沐语重心长地叮嘱一句。没有什么事是不能通过喝热水解决的。

    姜月章:?

    严维?

    裴沐又扭头去问宋昱:“宋长老,您这队伍里一共多少人?”

    宋长老虽然不喜欢裴沐,却能拎清轻重缓急,就板着脸答道:“除我以外,有弟子十人。探索小组分去七人,方便互相照应。”

    “再请问宋长老,每天探索小组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回来?”

    “不错,之前两天都是在晚上九点整……”宋昱略一迟疑,眼中流露几分不信,“裴沐,你有想法了?”

    “不敢说想法。”裴沐毫无诚意地自谦一句,“再有,每天探索小组回来后,庙门是否无法再打开?”

    宋长老迟疑。

    严维接道:“的确,每天早上七点,庙门才能重新打开。裴小沐,你果然有想法了?就知道你点子多。”

    他笑意真诚亲切,更透出十二万分的熟稔。

    到底多年朋友,他又道过了歉,裴沐自己也有些愧疚,就放缓了神色,对他一笑:“过奖了。”

    严维见她笑了,眼睛都亮了。连大师兄的冰冷注视,他都当成毛毛雨,全不当回事。

    “其实道理并不难。”裴沐信手拿了一支细木,就着地面的尘土,简单画了几笔。

    不觉地,其余人都围拢过来。原来裴沐画的是十二时辰。

    十二时辰的计时法是基于干支历。百年前开始,为了工作更加高效,大燕改用更加精细的二十四小时计时法,但干支历仍是人们的必学项目。

    裴沐画了十二时辰的圆盘,又画了一个先天八卦盘。

    “早晨七点,在干支计时中,就是辰时初,对应先天八卦即巽位,位数东南……”

    “等等,”张庆不服气地插话,“你怎么知道是先天八卦,而不是后天八卦?”

    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分属两仪、阴阳相错,同一卦符对应的方位不同。如果要用后天八卦图来推导,结论就会完全不同。

    裴沐看他一眼,语气平静:“因为风神庙的匾额上,挂着的是先天八卦。张道友,你出来探险,都不会先观察一下环境?”

    张庆:……

    严维咳了一声,掩住一声笑,夸道:“还是裴小沐聪……”

    “阿沐。”姜月章突然出声。他举起手,轻轻挥了两下,垂落的大袖正好挡在裴沐和严维之间,神情很自然:“不要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

    严维语气一沉;“大师兄……”

    “好了!”宋长老不耐烦,呵斥道,“裴沐,直接说你的想法便是,谁再插嘴,回去全都记大过!”

    姜月章眼神冷漠,没有任何波动。严维犹豫一下,忍耐地闭了嘴。张庆拉着钟毓菀,还是不服,但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至于钟毓菀……

    她的神情隐藏在垂落的发丝阴影里,看不分明,也没人仔细去看。

    裴沐拈着细树枝,又指了指图像:“早上七点在东南巽位,晚上九点在乾位,北偏东。我们可以假设,此地被一处阵法笼罩,四周景色看似恒定,实则随时在变化。”

    “早上七点,如果要往西北方向的主峰而去,就应该往这个方向——”

    裴沐比划了一下:“而随着时间流逝,方位变动,探索者也应该相应调整方向,才能确保自己始终在朝西北方位前进,否则最后一定会回到原点……”

    “你说的我们当然早就想过了!干支法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张庆到底忍不住,愤愤插话:“昨天我们就是这样探索的,可还是没有结果。况且,如果按你说的,我们是回到了原点,那先天八卦运转一周,需要十二个时辰,那我们应该在次日早上七点才能回到这间破庙……”

    ——轰。

    突然,整个风神庙微微震颤了一下。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纷纷作防御状。

    “怎么回事?!”宋长老厉声道。

    唯有裴沐什么都没做。

    几道怀疑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她身上。

    连严维一时都神色凛然。

    见他们这般,裴沐心中原本的一点怀恋,统统消失。她冷笑一声:“不是我,是张道友。昆仑山脉颇多神异,出门前书院没教过你,说话嘴上把个门吗?”

    “你……!”

    张庆一下恼了,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话。

    姜月章微微摇头,收起太微剑——他刚才也拔剑了,但剑尖却是朝着藏花诸人。张庆之所以闭嘴,也是因为被太微剑意所指,心中生怯。

    “是速度问题。”他言简意赅,又看了一眼裴沐,示意她说。

    明明他表情冷淡严肃,裴沐却忽然有些被他逗乐,笑出声,才说:“你既然知道,你来说不就好。”

    姜月章还是很严肃:“你来。”

    那样子,很奇怪地,让人联想起小孩子炫耀自己的弹珠和弹弓。

    裴沐又笑。

    他们简单几句言语往来,却像自成一片天地,轻易将旁人隔绝出去。

    望着这默契的一幕,有人眸色晦暗不明。

    裴沐指着地上图画,说:“太岁在亥曰大渊献,意为万物落于亥;太岁在辰曰执徐,意为蛰物皆敷舒而出。既然晚上九点开始是万物凋敝、休养生息之时,庙门不开,又怎么能计算进方位变换的时间里去?”

    “所以,探索小组要再将七点到晚上九点……十四个小时的时间,换算为十二时辰,来计算时间流速,并根据时间流速来调整变换方向的角度,才算真正往西北主峰前行。”

    这番计算略有些复杂,在场几人各自默默心算一番。

    “……应该可以试试。”严维有些小心地看了看裴沐,高高大大的一个青年蹲在地上,脸上迎着火光,原本落拓不羁的气质,竟然给他做出了可怜兮兮的感觉。

    “裴小沐,谢谢你不计前嫌,我们,我……”

    “裴师兄。”

    钟毓菀忽然出声。柔弱婉转的女声,却轻轻巧巧截断了严维的话。她站起身,冲裴沐盈盈一礼,柔柔说:“如果真能按裴师兄的法子走出去,就是裴师兄的功劳。宋师叔,如果这样……是不是能算裴师兄将功折罪,恢复他书院弟子的身份?”

    “这……”

    宋昱不光是脸皱成了一团,连胡子都快皱成一团。

    张庆瞪大眼睛:“钟师姐!你……你何必牺牲自己!这卑鄙小人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怎么可能说过就过!”

    “不必了。”

    这淡淡一句,却不是裴沐说的。她还没来得及说。

    只见大师兄站起来,又一把将她拉起,再抱好两个坐垫,一脸严肃:“阿沐回书院,面对你们这群人,肯定不会开心。还是让他在外头吧。”

    钟毓菀睫毛一颤,目光叮上来,幽幽凉凉,只声音还是柔柔弱弱:“大师兄怎么这样说?裴师兄回来,大师兄不也很高兴?严师兄肯定也很高兴,是不是,严师兄?”

    “……哼。”严维紧紧闭着嘴唇,厌恶地看了一眼钟毓菀,却又犹豫着没有反驳她的话。

    谁料,姜月章很是自然而然地说:“我无所谓。阿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如果他不回书院,我也就不回去,有什么高不高兴的?”

    空气里,忽然只剩了沉默。

    宋长老霍然起身,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姜月章——你说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卑鄙小人,叛出门墙?!你……你对得起书院的多年教导吗!”

    姜月章淡淡道:“我若走了,太微剑还你们就是。你们不该很高兴?钟长老一直想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当年逼走阿沐,没拿到紫微剑,你们必定扼腕不已。现在我自己把太微剑奉上,你们应该高兴得被发跣足、捶胸狂呼才对。”

    宋长老:……

    他……的,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刻板无趣的师侄,能用一张死人脸说出这种气人的话?

    张庆一脸空白,显然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严维却是听得脸色渐渐发白。他求助一样地去看裴沐,有些无措:“裴小沐……你真不回来了?我,江师妹,还有其他人……我们是真心盼你回来的。他们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你……”

    “是啊,大师兄。”钟毓菀偏头看着裴沐,眼也不眨,“归根结底,要看裴师兄的意思。裴师兄,我不怨你啦,你回来吧。”

    她的模样里,透出一股理所当然的“我都不恨你了你还要怎么样”的味道。

    “钟毓菀……”

    裴沐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被姜月章拉到身后。

    “钟师妹,你还是没有搞懂这个问题。”大师兄仍然一脸严肃,语气也非常认真,“你的想法怎么样,不重要,关键是阿沐他看见你就犯恶心。我能让他犯恶心?显然不能。所以你可万万别再开口,我看阿沐都要被你恶心吐了。”

    钟毓菀:……

    其余人:……

    裴沐:……

    大师兄战斗力原来这么强的?

    剑修不该都是绝不废话、拔剑就上的类型?

    “……姜月章。”

    憋了半天,裴沐抬手拍拍他,语气颇为沧桑,充满感慨:“多谢你过去嘴下留情……我现在真的相信,你一直把我当亲兄弟看待了。”

    有这份讽刺功力,却能一直不对她用,这不是感天动地的生死兄弟情,还有什么是?

    太感人了。

    姜月章:……

    外面是连天风雪,庙里原也不大暖和。可一时间,这里似乎又冷了几分。

    宋长老摁住胸口,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末了,他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探索小组也该回来了……嗯?”

    他语气变了:“九点过五分?探索小组怎么还没回来?”

    “什么?”裴沐一下看过去。

    张庆倒是第一时间幸灾乐祸:“哈哈,某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现在打脸了!”

    没等他笑几声,却有人拍响了门:“宋师叔,我们回来了。”

    宋长老皱起的眉头舒缓开,颇有几分亲昵地骂了一句:“是卢时年。这小子,让他当领队,就给我搞迟到!”

    显然,这位卢时年是他亲近的弟子。

    外头的声音又说:“张师弟,麻烦开开门。”

    “来了!”张庆拔腿奔向门口,也很欢喜雀跃,还亲密地埋怨,“卢师兄,这庙门又没锁,你是不是就想差使我?”

    没锁……

    电光火石间,裴沐猛地抬头,急急出手就要去拦张庆。

    她厉声道:“张庆,别开门——!”

    但是,晚了。

    张庆的手搭上空荡荡的门栓,顺利地拉开了门。

    也就在同一时刻,他的头——被整个扯了下来。

    呼——!

    风雪漫天,将新鲜的血腥味吹拂进来。

    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

    而一只细长的深绿手爪,正托着张庆的头,缓缓送到了嘴边。

    咔嚓——

    咕嘟。

    一颗满嘴尖牙的人头,咧着笑,咽下了第一口人肉。这颗头下连着蜿蜒的蛇身,两侧生着长而细的手爪。

    它直勾勾地盯着庙内诸人,嘴里还发出清朗的男声:“宋师叔,我们回来了。”

    “卢……”

    宋昱握着剑,颤抖着声音:“卢时年……”

    那颗头,是卢时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