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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若有罪绞缢以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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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虚阁上,倚阑望,还是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玉泽理琴对屏,拨弦微吟,那才貌,惹得竹风过而又返,惊得天光触而又散。

    落梅仿雪飘,多情空流转。

    她一夜惆怅,竟好似有了心灵感应他会来找寻她,于是几乎未眠,静候着残月变惨白,心却静无波澜。

    这个不平凡的雨天清晨,他终于不负大理之约来见她,为承诺而补偿和挽回的他,终究已是去年人

    侵占了她多少夜梦境

    陷害过她多少次怅望

    逼迫着她多少回愁思

    却依稀是  去年人

    泪湿了鲛绡,她孤独地收琴下阁楼,轻轻对妹妹摇头,闭门谢客:“你和爹爹都要拦着他,你们告诉他,我不愿见他。”

    “为什么?姐姐?!”玉泓吃惊的表情,令玉泽预见了胜南的疑乱迷惘和不解。

    玉泽狠心地不回答,掩门倚壁独自流泪,她心很乱,她太不安,她给不了答案:胜南,原谅我,人言可畏,我竟然没有心力与你一起面对闭上眼,想起胜南失望离去的模样或背影,都心如刀割,足可窒息,他若失望,她便绝望。

    可是,他们终究是无法再回大理旧地重游去了。

    死寂中,她却听见那阵再熟悉不过的脚步。

    是他的气息,他的呼吸,他的温度,没有错,一年多以前,地窖里,也是一样的,敲开自己心扉的那个人

    她这才想起,在他面前,谁的阻拦都没有用都可以轻易粉碎,单凭她薄弱的意志,怎可能阻碍得了胜南的执着?

    那一刹那,几欲与他重新见面继而远走高飞,从此浪迹天涯,相伴江湖,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然而没有开始的力量这些梦,却被现实阻滞

    玉泽忍着眼泪,轻声命令:“不要进来!”

    换作旁人在屋里,已经不顾一切闯进深闺之中的胜南定然会得寸进尺,毫不迟疑地就把门推开,可是,那一侧,终究是自己这辈子都最在乎最介意的女子,玉泽,和其他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他不能伤害她,不能遗忘她,甚至不能对她有任何的冒犯!那是他林阡生来至此都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的女神,任谁都不能侵犯亵渎的女神,却终究也是柔弱到极点的靶子所有嫉妒讽刺和谣言对准的靶子因此她对他,竟然也要防备

    “玉泽。”胜南听从地即刻止住脚步,却必须卸下她的防备“这么多天,我们早就应该见面,为什么现在却不能见?!”

    “我们能不能各自给彼此一些时间,我想好好地考虑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我真的没有先前那样的勇气了,胜南,我们能不能先冷淡一段时间,我想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不想看见你,受你的影响”她说出这样的话来,门外的胜南始料未及,面色一变,早在先前蓝至梁拦着他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可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这样的话从玉泽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不是晴天霹雳是什么!她终于被流言击退了!心中顿生一种空洞和落寞,他一个人的执着根本换不到什么幸福,因为另一个人竟然会犹豫!

    冷淡一段时间?那等于是把他们的爱推向绝路!

    胜南当即否决,斩钉截铁,第一次对玉泽这样的语气:“不!我不会给你时间考虑!”

    玉泽在门后,似乎被他惊住,再没有发话。

    胜南厉声道:“就是因为时间太久距离太远,才会让我们思念之余竟然怀疑这份情,玉泽,我不会允许时间和距离继续动摇我们的爱,也不能再让别人误解、否定、不看好、嘲笑,你知不知道!你不和我见面,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事情想得通?!”

    没有晨曦,只有弹跳在窗棂的雨珠,不敢打扰所以特别微弱,却击出胜南玉泽对决时候的安谧。

    太长的沉默之后,玉泽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胜南和玉泽,在人前,都从来没有流露出过今天这般的情绪

    玉泽的窗未掩实,终于被雨打开,他轻轻走到窗边,忧伤地看着门后她的侧影,她比以前更瘦,但还是喜欢穿白色,像梦境般虚幻缥缈美丽到极度,令世间一切都失色都惭愧,所以世间一切都残酷地要逼她流泪。

    可是,流言再多再厉害,也只会增添他对她的心疼,他不得不收回方才僵硬的口气,怜惜道:“玉泽,你还好吗?”

    这一问,竟给了玉泽站起身的气力。其实,他完完全全可以动摇她,他太坚定,而她却太摇晃。他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这样缺乏安全感,他纺他不让。

    面对面,她却克制不住静静地流泪,相顾仍无言,她的容貌没有改变一丝一毫,她的神情却比以前憔悴。

    那惊世骇俗的容颜啊,谁在刻画的同时还暗暗地赋之以哀伤?如果撤去这哀伤,也就撤去了胜南的断肠

    胜南不想再为分离而烦忧,一时动情,隔着窗,却把她拥入怀中。

    远处似乎有笙歌起,穿过尘埃,越过九霄,剪过流水,掠过峰棱,瞬间,他几乎忘记饮恨刀的存在,战念也开始模糊,只想一直抱着她,直到世界遭遇末日为止

    玉泽眉间写着太多的担忧:“胜南我真的很不安”

    胜南紧紧地抱住她,狠狠地告诉她:“蓝玉泽,我林胜南,喜欢的事情崇拜的事情就是和你一同把路走下去,就算把鞋踏破了脚磨穿了,也要牢牢地把你攥在手心里,不准你有片刻的犹豫,不容许你放手,因为这份感情太确定,别人中伤的事情,都不可以影响它,我知道,你还是你,没有变”

    玉泽情绪的低落终于有了改善,因为他的坚定她终于绽现出微笑,微笑中却还带着泪:“胜南,谢谢你相信,谢谢你懂可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出在我心里你相信我,我很高兴,也很感激,可是没有用,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自己”

    胜南微微一愣。

    玉泽离开他温热的怀里,屋外风雨渐大,她知道他会觉得很冷很冷:“容我好好想一想胜南中秋以前,我一定会给你答复,原谅我胜南,在不确定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玉泽满面的泪水,她已经开始不确定这份爱情,她的不安会渐渐地把她吞噬,他猜错了她的意,他慢慢地已经走不进她的心,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徒劳,她怕了,他就是败了!

    霎时,玉泽和胜南都清楚地明白,爱情,虽然没有斩立决,也已经被悬吊着等待审判,要绞缢几个月,直到爱沦为旧爱,情终于解体!

    被处以绞刑的他的爱情,他永远不了解,也永远不相信,为何他的爱,独独选择了这样一条痛苦的死亡之路。怪只怪,今生约得太早,履行又太晚!    空中的云似柳絮般虚无,压得很低的黑色迅速移动着,微露出云层之后的光亮,但光亮过去,随之而来的是积得更厚的黑,如硝烟一层层裹在空中,然后一声剧响,乌云飘散,雨丝骤然变小。可是谁都看得出,这场朝雨,只是暴风雨的前兆。

    “原谅我胜南,在不确定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他最不能听见她这样说,如果她一辈子都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真的就因为流言妥协其实,情已经有了断的预兆,甚至,她这句话已经意味着断?!

    带不走她,别离了她,他策马纵横疾驰于海州这个陌生的城市,沿途阻碍又相伴的除了海风,就只有他腰间邪恶的饮恨刀。在饮恨刀的角度,爱就是罪过,若爱有罪,绞缢以戮!

    想不到,会有那么多恶意的中伤,卑鄙地先去攻击他的最爱

    有些事情,是不是他林阡一辈子都学不会他真的很想哭,很想笑,很想对着大海狂啸,很想从马上直接跳下去,不,摔下去,他真想把时间拨乱

    可是,这些,都好空虚,即使办到了都只是自欺欺人,爱还是烟消云散,誓言还是石沉大海!

    忽然,饮恨刀像在召唤着他。召唤他作甚?在这一望无垠的海之畔,在这广袤壮阔的雨幕中,在这磅礴傲骨的清风里,饮恨刀召唤他去砍空气、断海浪、掀风沙!

    是,现在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和饮恨刀一起,向这个世界宣战!

    所有想绝了我性命却一直畏首畏尾没有胆量的,你们都一起放马过来!

    饮恨刀中最可怕的战念,忽然主宰了胜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