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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立足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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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月例正五,秦国朝堂议事,百官临朝,恭聆天听。

    只是今日的朝会,势必与往常不同,也必将载入秦国史册!

    时辰未到,秦国朝野百官于堂中并列,静谧无声,相互之间正襟而立,丝毫没有往日的清闲悠然之态。

    宗正嬴洪身为宗室之长,与相邦吕不韦同为先王托孤重臣,自是与吕不韦分立两列,引领着宗室士族的官僚和士子百官,闭目养神,静候君上驾临。

    以嬴洪为首的宗室臣子,虽然其中有些新晋士子,但是大多都是士族族长以及嬴氏宗亲,都是以往的熟悉面孔,宗室的实力和影响力依旧凝练,已经大大超越了芈系干政时期的窘境,成为了秦国朝堂上的第一大派系。

    吕不韦身后的百官,则分列两行,文臣以冯去疾、姚贾为首,武将以王龁、蒙骜、麃公当先,只是其后的臣子当中,除却身居要位的老臣子之外,年轻士子占据其中的绝大多数,王绾也赫然在位。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虽说这朝中要职的重臣面容依旧,但是秦王宫中的内侍,却都已经换过了一茬,淘汰了年迈的侍者宫女,整个宫中气象焕然一新。

    曾经先王子楚身边的老内侍,如今也换成了静泉宫的内侍长吴成,至于老内侍令,自然是退居二线,在西宫寻个闲职,颐养余年,这也是宫中历来的规矩。

    吴成站在大殿高堂之上,放眼望去全是秦国的权贵宗亲、名士权臣,而这些往昔高高在上的臣子,如今也不过低着头等候,跟个奴才一样……

    吴成眼中光亮微微闪动,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些臣子的卑微模样,这让吴成心中有种变态的痛快感,明知臣子们的这种卑微是对秦国的君王,但是一时间,吴成却有些迷恋这种感觉,迷恋这种站在高堂受人仰望的感觉。

    这些胡思乱想,没有让吴成丧失理性,时刻注意着旁边滴漏的铜壶,看到水线逼近时辰,吴成身子一动,缓缓行至台前,当看到众臣举目望来,吴成声音尖利,语调高扬。

    “王上登堂,拜!!”

    “臣等,恭叩我王万年!!”

    随着众臣的山呼声,偏殿走来一道锐利似剑的年轻身影,剑眉星目,周身威压散发,令人心悸。

    “众卿,平身吧!”端坐于王座之上,嬴政目视堂下群臣,目光在吕不韦的身上飞速掠过,不动声色地抬手抚慰群臣。

    “谢我王!”

    嬴凰拜见吕不韦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咸阳,众人皆知。但是碍于当时无人在侧,事后吕不韦又守口如瓶,全然不谈与嬴凰的交涉片语,这使得整个咸阳权贵都在暗中揣测,揣测吕不韦跟嬴凰之间究竟有没有交涉!

    许是放心残顾,嬴政并未再安排玄鹰军之人渗透相府,所以连嬴政也不知道当日赵诗雨跟吕不韦谈论了些什么,不过听说赵某人这两天吃好睡好,想来最终的结果定然对其有利,也就轮不到自己瞎操心。

    想到此,嬴政也便没有在惦念,看向一旁的吴成,轻声道了句:“宣吧!”

    “喏!”吴成恭谨领命,随后上前走到高堂边沿,高昂着头,尖声喊道:“宣,嬴凰上殿!”

    “宣~嬴凰上殿~~”

    “宣~~嬴凰上殿~~~”

    一声声的传唤,在这大殿之上传开,站立的群臣不约而同地转身对立,共同偏头看向殿门之外,翘首以盼,等着传闻当中的绝代嬴凰献身。

    文臣之首,吕不韦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难明,遥遥看向殿外,尽管身居尊位,目中却仍旧显露出几分凄廖。

    “宣~嬴凰上殿!”大殿之外的缓步台上,赵诗雨身着一袭素色长裙,遗世独立,翩若天人,看着台阶最上面高声传唤自己的侍者,绝美的脸上浮现出倾城笑容,充满了自信,莲步轻抬,一步一步,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就像是胜者闲庭信步,摘取胜利果实一般,轻松悠闲。

    一步,一步,一步,随着渐渐登上高台,赵诗雨展露在所有朝臣的视线之内。

    从凌云直起的发髻,晶莹剔透的玉簪,再到满头的乌丝,倾国倾城的小脸,端正娴仪的气质,翩翩若仙的身形,现于大殿门外,缓缓走近……

    “来了……”端坐于高堂之上,嬴政的视线逆着光,看到显现在视野尽头的那道倩影,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不经意地微扬,沉稳的心境当中,不经意泛起丝丝涟漪。

    王座旁侧,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将要步入朝堂大殿的身影吸引的时候,吴成的脸上迅速划过一抹浓郁的仇恨,化都化不开。

    随着嬴凰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在朝堂正中的大道上,两侧对目瞩视的臣子们,也都被对方这一份气度所折服,看着眼前这个身带狂傲自信的绝美女子,在秦廷之上闲庭信步,毫无羞悌之色,端庄大方,众人的目中满是惊艳,忍不住窃窃私语。

    “公主气色更胜往昔啊!”冯去疾抬手抚了抚胡须,满目皆是尊崇,不禁摇头感慨。

    “绝代嬴凰,不外如是!”旁边,上卿姚贾也对嬴凰所表现出的气度连连赞叹,心中突然有所感,如此绝代风华的女子,今日在这朝堂之上的表现,或许将会震动秦廷!

    臣子中间的李斯,看到赵诗雨缓步走过,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接下来的秦国,更热闹了呀!

    想着,李斯想到前一日还在自己院中饮酒醉醺不知人事的韩非,不由地摇头苦笑。

    看样子,这往后师门三人,或许会同侍一主了~!

    “公主是真的漂亮啊!!”蒙骜努着嘴憋了半天,最后硬生生憋出了一句。

    “嗯!”跟在身边的王龁,也随着蒙骜的感叹声点了点头。

    “赵女多姿啊!没想到在胡风盛行的赵国,竟然出了这么个宗室神女!”麃公有些文采,此刻喃喃赞叹了句。

    紧跟在蔡泽身后的蒙毅,看着赵诗雨从面前走过,目光紧紧贴在对方身上,舍不得放开半分。

    另一边的王绾,在看到嬴凰的面容,在见识到此女的气度之后,也不禁有些迷醉,嘴里喃喃自语道:“有神女兮,其象无双,其美无极。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

    王绾的感叹,唤回了蒙毅近乎沉迷的心神,当蒙毅回过神来,看了眼已经身在堂前的赵诗雨,默默收回了眼睛,跟随着众臣转过身子,一同面向君上。

    端正步子行至跟前,赵诗雨偏过头扫了眼吕不韦,当看到对方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当下小脸之上明媚一笑,清灵的笑声涤荡在朝堂之上,虽然很轻但却响彻一方。

    只是,面对这惑人心神的一幕,吕不韦的脸上却古井无波,没有任何的变化,暗沉的光芒在眸中一闪,便消退了下去。

    赵诗雨缓缓抬头,光洁的脖颈白皙晶莹,皮下似乎有着盈光浮现,鬈首提起目视着高堂之上的王座,看着王座上那个端坐的少年君王。

    “长高了,也变成熟了……”脑海记忆当中的少年模样,与眼前身着王服、头戴冕旒的君王缓缓重合,虽然样貌身形变化,但是那一双明亮的黑眸,与往昔依旧。

    看着看着,赵诗雨嘴角勾勒出绝美的弧度,似是满意,又许是欣慰。

    “她没有变……都还一样!”嬴政看到赵诗雨的笑脸,嘴角的笑容也随之扬起,对方认可的目光,让嬴政内心一片安宁。

    回想起离开赵诗雨之前,那个少女在自己面前所展望的美好未来,嬴政心中一动,目中带上了一丝坚定,回视着赵诗雨:“现在的我,能与你一同负担了吧!”

    像是看到了嬴政目中的坚定,赵诗雨目光柔和,郑重地抬起手,夭夭桃眸看着高堂之上的嬴政,以士子之礼深深屈身一拜。

    “嬴凰,拜见我王!!!”仿佛所有的话,都在这一句拜礼当中。

    “……”嬴政眼皮微颤,手掌不经意地攥紧,颤颤悠悠地呼了一口气,才定下心神,张口说道:“公主,不必多礼!”

    待到嬴凰起身,嬴政扫视了一眼朝堂上静默的百官,回头看向赵诗雨,目中隐隐有些担忧。

    两人朝夕相处了四年,尽管如今数年不见,但是相互之间的默契却并未褪却。当看到嬴政眼里的担心,赵诗雨回以一笑,给予对方自信的答复。

    看到这儿,嬴政微微点头,面上的温情尽速消去,整个人复归威严肃穆,厚重的威压遍布朝堂,目视群臣百官,幽幽出声:“宣诏!”

    吴成身形一震,迅速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到了心底,缓步行至堂前,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绢帛,高声诵读道。

    “今天下动乱,山东六国合而谋我,固锁崤函,扼秦东出,我大秦沦入泥沼困境,而不得脱身。本王身继历代先王之意志,日夜夙思,恐负百年秦人之愿,特诏嬴凰入秦,拜为我秦廷客卿,助我秦国行征伐天下之功!!”

    尖利的侍者音调,传荡在朝堂大殿上,宛若一颗石子,投入了原本寂静的水池当中,群臣议论之声顿起。

    “……”嬴政默然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的意外,没有任何的愤懑,因为心中早有准备。

    不论嬴凰如何才能,但是都只是个女子,身为这天下诸侯中至强的秦国,若是动用女子入朝为官,这期间的流言蜚语,士人指责,哪是那么轻易就抵消的?

    这样的诏书一经发出,定会激起底下臣民的反对,不管是害怕自身利益受损的士族,还是迂腐遵礼的文生,都会摒弃此项决议,全力反对之。宗法理念,昭然显之。

    果不其然,就在吴成刚刚宣读完诏书,回身站定的时候,从吕不韦身后的年轻士子当中,走出一位文质彬彬的文士,怒容满面,冷声喝道:“臣,陈捷奏请,纵观列国春秋,千百载时月,常有妇人祸乱宫闱,误国误民,历代君王无不恐之避之。如今我秦国受列国桎梏,王上迫切之心微臣心念,但是王上不顾国体震荡,强自违背宗法礼教,任用女子为官,恐为天下人所耻笑,臣恳请我王三思!”

    此人语毕,紧跟着又有一人走出,恭声启奏道:“大夫陈捷所言极是!礼记曰后宫不干政,更不消说女子从政,此乃国体衰落之先兆,望我王三思而后行,勿以旧情专政!”

    二人出面奏言,瞬间就将朝堂之上的气氛推至了一个交峙的临界点。冯去疾等重臣虽未出面表露态度,但是底下不少臣子却显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就连宗室当中也不乏对大夫陈捷的赞许,秦国朝中对赵诗雨的抗拒之心,可见一斑。

    堂上,嬴政眼神微动,但却并未多言,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赵诗雨,静静等候。

    就这样,在群臣瞩目之下,赵诗雨转身看向身后还未归列的二人,缓缓踱步,自信一笑,道:“常言道:弗知而言为不智,知而不言为不忠。为国之臣,有所进言却不审度查核便夸夸其谈,会误国!”

    “商朝武丁之妻妇好,虽为女子之身,但却勇武过人,征战四方,功绩累累!武丁中兴,妇好之功不可没,如此先者,陈捷大夫却闭口不谈,全然大谈妇人祸国,言行举止毫不自省,如何能当得秦国大夫之职,为君王谏言?!”

    此言一出,众臣有的皱眉,有的点头,算是认识到了这位嬴凰公主的辩才!

    陈捷自然是眉头紧皱的一员,眼瞅着赵诗雨将自己也拉下了水,陈捷自是沉声应对:“江河之蚌,或育有锱铢,或育有碣石,但碣石常有,锱铢则不常有!纵观古今,祸国殃民之妇人历代历国皆有之,但如母辛之人,却少而又少之!”

    “既然如此,陈捷大人何以笃定嬴凰会是祸国之碣石?而非盛世之锱铢??”陈捷话音刚落,赵诗雨紧跟着张嘴辩驳,一句话说得陈捷无言以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至此,第一回合交锋,赵诗雨胜!

    堂上,嬴政手掌微松,但是眼中的阴郁却并未消散多少,这才只是开始……

    在陈捷无言以对之际,宗室一列又有人出列,紧接着刚才的话讲道:“妇好,乃武丁王之妻,为商王宗庙之女!如此,方能受商王武丁重信,屡屡委派重任于妇好,保家卫国!但是而今,公主虽为千金之躯,但毕竟是赵人,入秦前更是数次闹出疲秦制秦之恶闻,如此情形,难道我秦国还能将公主当作妇好来尊崇吗?”

    “不错!妇好贵为商王正妻,但仍能为国为民,征战四方,夷平动乱,此乃国母之仪!但公主立场不明,为秦为赵无人得知,更有何颜面自比妇好?碣石锱铢,岂不一目了然??”听到有人解围,陈捷立马精神一振,郑重其词地出声质问,言辞凿凿。

    此言一出,王绾身后的冯劫脸色顿时一黑,似乎想起了自己护送嬴凰这一路上遇到的坎坷,一时仍有些心悸。

    听到这里,赵诗雨面上笑容不减,微微低头以示尊敬,轻声说道:“诚然,嬴凰入秦这一路备受天下瞩目,流言也就随之而起,混淆搅乱天下人的视听,是以诸位对嬴凰心有偏颇,当是情理之中!不过,猜忌之心虽在情理之中,但却并非为智者之虑!”

    “哦?那倒要请教公主,我等为国体思虑,怎么就不是智者之虑?”陈捷当庭被赵诗雨按着怼,心里难免有些不忿,很不服气地沉声质问。

    对此,赵诗雨鹅颈微抬,眼线睥睨,在这朝堂之中单手背负而立,挥斥方遒:“万事万物,若只观其表象,则不可解惑,依旧懵懂不知!但凡拆解其理,则可变通万法,而不至于蒙昧本心!”

    “譬如韩国水工郑国,虽说传言肆虐,谈及此人为弱秦之间者,但是正如秦惠文王力排众议攻占巴蜀一样,郑国若为秦国修通这关中八百里水道,届时关中贫瘠竭渴之地得获重生,必将成为巴蜀天府、河间沃野之外的第三处天然粮仓,甚至泾洛淤灌之地将超越巴蜀,成为秦国第一大粮仓,如此一来,秦国岂不得利千秋?”

    赵诗雨这话并非虚妄,史记·河渠书记载:“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约二百一十万亩),收皆亩一钟(约三石有余),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可以说,嬴政能够十年内连续伐灭六国,郑国渠功不可没!没有郑国渠成之后的关中沃野支撑,秦国统一天下的征程最起码要延后十年!

    赵诗雨所说的这个道理,在场的秦人臣子无一不知!毕竟秦惠文王攻占巴蜀之后,不管是以此作“粮仓”强国,还是以巴蜀为跳板攻占楚国,都为秦国决胜奠定了先机!有了巴蜀之力支撑,才有了后面昭襄王的霸业!

    而今若让郑国主导修渠,正好可以在列国狭约的这几年完工,从而让秦国白白多一个“天府之地”,国力大增。

    “可是……”方才出列质问赵诗雨的宗室臣子,此时皱着眉头问道:“郑国毕竟为韩人,如果此人全心全意为我秦国做事尚可,但若是另有不臣之心,恐会有隐患!”

    “大人不必多虑!”赵诗雨笑着劝慰道:“郑国虽是韩人,但是韩王此次使间,已经是将郑国置于死地,此为韩国不义当先!此外,郑国乃一介水工,在韩国又没有家室,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讨好韩王而交恶秦国!更何况,若是修渠事成,郑国将会是秦国的大功臣,此刻又怎会不尽心尽力地顾好本分呢?”

    宗室臣子被赵诗雨说服,当即抬手恭谨一礼,默默地退了回去。

    陈捷见到这一幕,心里顿时有些慌,连忙再次出声质问道:“那韩非呢?传闻公主与韩非同为荀夫子门下,此人又是韩国宗室世子,公主又当如何自辩?”

    谈及韩非,赵诗雨眉眼微抬,很理所应当地回道:“韩非是韩国世子不假,但更是夫子首徒,这样的大才,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国之重器,难道就因为出身便弃之不用?秦国何时有了这般底蕴,连国士都弃之门外了??”

    “这……”陈捷灰溜溜地闭嘴,被赵诗雨怼得无话可说,更是心知自己失言,不敢再多嘴,只得灰溜溜地退回了臣子之列。

    第二回合,也毫无悬念!

    第三回合刚开始,吕不韦身后一列,少史蔡泽身旁,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臣子出列,朝着赵诗雨扶手一礼,不卑不亢。

    见状,赵诗雨眉眼微眯,却是认出了这中年臣子的身份,心中暗道:“正主来了!!”

    现在出列的中年臣子,乃是秦国四史之一的长史,孟赫!

    秦国四史,少史蔡泽,长史孟赫(前为冯去疾),御史之位空缺,内史隗壮。

    这其中,内史为忠君一派的忠实拥趸,隗壮自然也是极忠嬴政的老臣。而御史之位虽然空悬,但是朝中臣子大多都有猜测,嬴政将蒙毅扶持为御史丞,或许有令其接任御史之职的打算。

    少史为相邦副职,辅助相国处理全国政务,算是相邦吕不韦的心腹。但是这个心腹蔡泽,却并非是死忠于吕不韦,尤其是在如今相权王权隐隐对立的秦国朝堂,蔡泽这个少史虽然是相权副职,但却更像是默默无闻的观望者,两边都不得罪。

    只不过,相较于骑墙的少史,司掌稽核秦国各郡内务的长史,却是相邦吕不韦的忠实派,同时也是其麾下的绝对主力!除此之外,这个孟赫还是秦国大士族之一的孟氏一族族长,是力拒赵诗雨入秦的中流砥柱!

    可以说,刚才的陈捷等人,或许是看不惯赵诗雨身为女子,或许是觉得赵诗雨不是秦人,入秦别有用心,但是眼前的孟赫,绝对是单纯的不想让赵诗雨在秦国立足,打破各大士族之间的均衡,影响自身利益!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赵诗雨能在朝堂之上压下此人,或可奠定胜机!

    脑海中思绪翻飞,也不过转瞬之间,在看到孟赫施礼,赵诗雨也没有失礼,抬手盈盈一揖,不曾慢待。

    一礼过后,孟赫面上虽无色变,但是口中的话语却针锋相对,丝毫不带遮掩:“方才公主在堂中饶舌辩解,但却对一事避而不谈,那便是公主自身!尽管公主能够洗刷干净郑国和韩非身上的嫌疑,但是公主自己身上的嫌疑,却并不比韩非郑国干净半点!”

    “若说韩国过来的流言只是虚无缥缈的传闻,那么公主在赵王面前的‘十年之约’,这总不会是虚言吧?还望公主解释解释,这十年之约,难不成也是利我秦国??”

    说完,孟赫脸色沉稳,还自觉退后半步,给出赵诗雨辩论的机会,不骄不躁,懂得把握分寸,一看就非是易与之辈!

    面对此人的紧逼,赵诗雨嘴角微扬,自信之心溢于言表,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红唇轻启:“孟长史所言不错,嬴凰与赵王定下十年之约,确实是对秦国有百利而无一害!”

    “哗~~”朝堂之上顿时炸开,虽然没有人出面指责,但是赵诗雨能看到臣子们之间的窃窃私语,以及时不时望过来的嫌恶目光。

    “呵呵~~”见状,孟赫冷笑一声,看着周遭臣子与自己同仇敌忾,心里也是万分舒爽,底气充裕,不禁嘲笑道:“公主即便是急于自辩,也不能乱了分寸,在这里胡言乱语吧?公主与赵王定下十年之约,更是不惜以合信商会为赌注,就为了扼住我秦国东出之路,这也能是为我秦国谋利??”

    面对孟赫的质询,面对满朝臣子的讥笑指点,赵诗雨没有半分的慌乱,声调抬高,瞬间就镇住了糟乱的朝堂,傲然诉说道:“天下一统,万民安定,乃万世之功!但诸位可曾想过,如何才算是有了统一天下之底蕴?是军力?是民心?是文风?是经济?还是礼教??”

    一连五问,问得现场静谧无声,无人再出声,就连步步紧逼的孟赫,此时也眉头紧皱,被赵诗雨镇住当场。

    眼见无人出声,赵诗雨满意地回视一眼,方才高昂的声气低了下来,紧跟着讲说道:“秦惠文王时期,张仪自山东而来,曾在这朝堂之上细论天下大势!谈及秦国,曾有戏言:秦风曾有蒹葭,而今却只剩无衣!”

    “然而岁过半百,如今的秦国,却依旧无诗风雅,只晓耕战,只知杀伐,文风依旧颓丧,毫无治理之底蕴!故此,即便没了这十年之约,即便秦国即刻便能东出征伐天下,那么依诸位所见,秦国能否一举攻下六国,一统这天下?”

    “……”回应赵诗雨的,依旧是静默的朝堂。

    孟赫嘴皮子翻了翻,张了又张,但是撘眼看到赵诗雨一副“随君敞言”的模样,知道对方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话在等着自己,于是乎悻悻地闭上了嘴,没有多言。

    吕不韦这一派,孟赫就已经算是中流砥柱了,孟赫都不曾出面多言,其他人又怎么敢当这个出头鸟?

    吕不韦?吕不韦现在还敢吱声吗?一句话不对付就是寡妇怀孕,可还行??

    而忠君一派,自然知道今日的现场是赵诗雨独秀的舞台,不上去帮腔都算是克制了,又怎么会拆台呢?

    环视一周,见还是没有人出声,赵诗雨沉吟了下,紧跟着讲说道:“一国之力,不止强于兵戈!既然秦国是天下列国之首,那么就不该只强于兵战,而被山东列国诟病为西北蛮夷,为天下士人所不齿!”

    “秦国要强,不单只强于军力,而是要强在方方面面!等到秦国全体国力盛强,彻底碾压山东六国之际,那么即便有了十年之约,也无法制约秦国东出的铁蹄!”

    “军力盛强,虽可攻占一时胜利,但却不可延续,不可长久!秦国虽有秦人民心所向,但这天下何止秦人?山东各国民众视秦国为虎狼,视秦军为仇寇,视秦法为暴政,如此情形,天下民心何在?”

    “文风礼教,商道长兴,这些都不是秦国的强项,纵使秦国出兵将列国剪灭,也不过是将外部的隐患埋在了帝国内部,终有一日会溃烂,引起动荡!现在,诸位觉得嬴凰为秦国赢来十年发展之机,是利是弊?”

    眼见朝臣渐渐被赵诗雨说动,局势越发不利,孟赫也顾不上枯等了,当即上前一步,与赵诗雨对立,沉声质询道:“就算公主思虑周全,但若真的十年不起战事,那除了我秦国之外,山东六国国力也必将举步并进,纵然短期无法威胁我秦国地位,可六国合兵一处,仍旧是我秦国大敌,如此又当何解??”

    秦国能有如今的超凡地位,除了实行耕战以来暴涨的国力和骁勇敢战的民众,再有就是以战养战,逐步剪灭六国有生力量的歼灭战法。倘若十年不出兵,足够一代人成长充军,六国得此空休养生息,秦国往前十数年的攻战成果将荡然无存!

    对此,赵诗雨回得不紧不慢,紧跟着孟赫的提问,顺道讲说:“春秋之时,吴越相争,吴国得以攻占越国全境,俘虏越王勾践,可是十年之后,勾践却能以三千越甲吞并吴国。这难道是吴国十年没有发展吗?”

    “再者,昔年管仲辅佐桓公得逞霸业,但却并非一昧争先斗狠,而是以倒卖取巧的商道手段,让齐国得以兵不血刃震慑强楚,赚取天下财货以强自身,终九合诸侯成就一番王霸之业!”

    “由此可见,天下之争不光是战场上的兵戎相见,更有见不得光的诸多战场,亦或是邦交,亦或是商道,亦或是民心之争!即便有十年之约桎梏东出之路,但是秦国的‘东出’,又何止是强兵夺国?”

    “公主,是将自己比作卧薪之越王,图霸之管仲??”孟赫眉头紧皱,纵然是气度沉稳的中年人,此刻也被赵诗雨之言唬得心神微颤,惊疑不定。

    “非也~!”赵诗雨摇了摇头,随后在孟赫的瞩目之下,小嘴一张:“无论是越王勾践,还是齐相管仲,都不过是旧人罢了,天下时局变迁,亦如潮水更替,一浪更胜一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又何来假作之说?”

    “!!!”孟赫两眼一瞪,傻愣了半晌,就连朝中臣子大都一脸的吃惊,被赵诗雨话语中的傲气所震慑,心神也不由地动荡。

    “好狂傲的嬴凰!”嬴洪吕不韦等一众老臣,俱都心神一震,听明白了赵诗雨话中的意味,不免泛起了嘀咕。

    “公主究竟何来的底气?何来的盛气说出如此话语??”孟赫被赵诗雨这一番狂言说得心神不稳,忍不住追问了句。

    “很简单!”赵诗雨抬手一挥,衣袖飞扬,整个人风气一转,盛气迸发:“嬴凰并非以赵国宗室之女立足于此,而是以秦国客卿之身,纵使诸君对此有所猜忌、怨怼,但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更不可改嬴凰之志!”

    静默的堂中,在孟赫还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吕不韦缓缓上前一步,道出了独自想了两天也没想透彻的问题:“公主入秦,为名?为利??”

    吕不韦出面,孟赫连忙退下,朝堂之中就剩下了吕不韦和赵诗雨二人相对而立。

    面对这一询问,赵诗雨看了看吕不韦,又看了看两侧观望着自己,等候答复的群臣,最后抬起头看向了王座上的嬴政……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字字珠玑,句句宕叩人心!

    吕不韦满眼复杂地看着赵诗雨,又看向了堂上的嬴政,心中明悟:“此女若是男儿身,定会是一方雄主!像王上一样的雄主!!难怪,王上会不惜一切将其接回秦国!”

    “好!!”在朝堂沉默,群臣寂静的关口,嬴政一声震喝,激荡良久,绕而不散。

    “本王欲拜公主为卿,仲父以为如何?”高喝一声之后,嬴政便转头看向臣子之首的吕不韦,眸光微闪,轻声问了句。

    “臣……附议。”吕不韦执礼低头,回得干脆。

    嬴政问得直接,吕不韦回得直接,因为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场朝堂交锋,嬴凰已经赢了!

    “散朝!”嬴政薄唇扬起,俊逸的笑脸遮也遮不住,看着堂下站定的赵诗雨,内心充满了期待。

    “散朝~~~”吴成的尖利复诉声,盘旋在这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