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子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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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在想什么呢？”/p>
“唉……都三个月了，你爹爹和大哥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p>
“娘放心，有那么多叔伯在，父兄定不会有事的。”/p>
“呵，就数你这个小人精儿懂事！唉，你说得也是，许是娘过忧了。可娘这些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p>
……/p>
公元534年三月——魏，永熙三年。/p>
大魏渤海王府后堂，/p>
一对母子正低声叙着家常。/p>
北国初春，风寒料峭。/p>
前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偌大的王府内，亭台楼阁、径道山池无不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洁白，枝头瓦下挂满了根根冰凌。/p>
一阵风刮过，在几间屋顶卷起片片雪沫，空气似乎都冷得掉碴。/p>
而此时后堂内，却温暖如春。/p>
雕花的紫铜炭炉内，炉火烧得正旺。/p>
炉侧的檀木床沿边，坐着一位身裹灰色皮裘的女子，正一脸疼爱的看着怀中的一个婴儿。/p>
她身边，站着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紫衫男孩。/p>
“娘，我是不是很丑？”男孩低垂着小脑袋，一张黑瘦的脸上满是委屈和疑惑。/p>
美妇人此时正低着头，逗弄着怀中的婴儿。闻言，白晰秀丽的面容上双眉便是微微一蹙，美眸中深不可察的闪过了一丝凌厉精芒。/p>
只是一瞬，妇人的目光又被一片柔和与慈爱替代，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孩子，有些嗔怪的反问：“长相重要吗？”/p>
紫衫男孩听罢，乖巧的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嘴里却小声嘟嚷道：“可生得好，至少不会被人嫌弃……”/p>
说罢，孩子的头埋得更低了。/p>
美妇人闻言不禁婉尔，微微低头，对上孩子的目光，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柔的对他问道：“乐儿，你看窗外的雪景，可美？”/p>
“嗯，美！”/p>
“可是，却没人愿意睡在雪里！”妇人嘴角微翘。说着，又随手拿起一旁的炉钳，将脚边那盆由南梁大铸师煅星子亲制的七窍雕花紫铜炭炉中的炉火拨旺了些，从中夹出一块还没燃烧的木炭，又对那孩子道：“那，你觉得这黑炭可脏？”/p>
“那是自然”，男孩不明白母亲的意思，目光看了看母亲，又望了一眼那块黑炭，愣愣的回道。/p>
“可是啊，若是没了这炉炭火，咱们怕是连一个寒夜都熬不过去哟？”美妇人说完，一双俏目只是静静看着儿子，脸上挂着一丝极淡的笑容。/p>
那孩子闻言一怔，目光来回闪动着。/p>
片刻，似突然明悟，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满是难掩的笑意。/p>
“娘，乐儿懂了！”/p>
妇人的美目此时也已弯成了月牙，露出了甜美慈爱的笑容，怜惜的在他微塌的小鼻子上轻轻一刮，赞道：“我的乐儿就是聪明！以后啊，少理会那些闲话！你可是堂堂渤海王的二公子，长大了可是要当将军的。当像你爹爹那样，男儿功名马上取，切莫去学了那些靠脸皮混饭吃的公子哥儿！”/p>
“嗯！娘放心！乐儿一定会努力的！”紫衫男孩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又看了一眼母亲怀里的小弟，道：“娘，刚才小弟又打哈欠了，娘哄弟弟睡吧，我去园子里堆雪人了，一会儿还要去书斋听师父授课”。/p>
“嘻！乐儿真乖，已经知道心疼娘了！”妇人满是柔情的笑着抬手将儿子搂到面前，用额头轻轻抵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亲昵的道：“去吧，别在雪里玩太久！”/p>
“知道了，娘！”话音未落，紫衫男孩已是高兴的蹦出了门外。/p>
掀帘时，一股寒气夹杂着几片碎雪飘进了屋内。/p>
“何伯！”/p>
就在那孩子跃出门槛时，妇人美颜上的笑意却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厉，一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一边淡淡的唤了一声。/p>
声音虽低，却雍容庄严。/p>
“老奴在！”/p>
随着一声苍老阴沉的声音，屋侧一角阴影处，一名蓝衫布靴、目光深沉的白须老者从黑暗处闪身而出。抱拳躬身，立于门旁，却是恰好用身体挡住了门帘落下时卷进的那一丝寒气。/p>
“乐哥儿估计是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去和他们高家那几房打个招呼，也该管管自家的儿郎了！”/p>
“诺！主母，老奴这便去”。/p>
言罢，老者便躬着身子，倒退出了屋门。出门时，竟是未带进一丝冷气。/p>
“乐哥儿！快说说，主母怎么说的？！”/p>
紫衫男孩刚从母亲的院子中退出来，一旁便闪出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鬟，一脸俏皮兼好奇的朝他催问道。/p>
这位小公子此时却是傲然的昂着头，脸上哪还有半分方才在妇人面前的窘相，一双眸子闪亮而深邃。黑瘦的小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不易察觉的有一丝微微上翘，像是心里憋着什么开心的事儿。/p>
“春儿！小声点！娘的耳朵灵着呢！”他瞥了这小丫鬟一眼，脸上现出一抹无奈，悄悄轻声咛嘱。/p>
春儿也觉自己方才声音有些高了，自知不妥，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朝他一吐粉舌，扮了个鬼脸，便又恢复成在人前时的恭谨模样，垂跟随在这位紫衫小公子的身后。/p>
春儿，是这小公子的起居丫鬟。七岁时便进了王府，两人几乎是伴着长大，因此平素二人也最是要好，私下里更是没有主仆之别，倒好似一对姐弟一般。/p>
待走得远了些，那紫衫小公子这才缓下脚步。待到转过脸来时，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冷傲，满脸竟都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坏笑表情。/p>
他凑到小丫鬟耳边低声道：“看来娘心里还是有我的，这下高突骑、高道豁他们几个怕是少不了要被家里责骂一番了。哼！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喊我小黑！”/p>
言罢，这位小公子的脸上却又带出了一丝惆怅：“只是还是有点让人失望啊。原来在娘心里，我将来顶多也就只能做个带兵的将军……”/p>
看着他一副失落的样子，春儿诧异的道：“做将军你还不知足啊？！世子就是大将军啊？多威风啊！”/p>
“你懂什么！”小公子瞥了春儿一眼，面色又渐渐变得冷傲，一双眸子中好似有两点星芒在闪烁。/p>
他负起双手，傲然昂头看向院墙外那苍茫的天际，像个大人一样自顾自的轻声道：“大哥又岂愿只做个供人驱策的将军？至于我嘛，待我长大，至少也当像爹爹那样，做这天下的宰执！”/p>
这番话，引得一旁的春儿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张着小嘴深吸了一口冷气。/p>
莫道这紫衫公子口气惊人，只因他投生得一户好人家。他，便是这北方强国大魏，权倾天下的渤海王、大丞相高欢的次子——高洋。/p>
其降生之时，恰逢高丞相奏凯而还，欣喜之下便应景的给他起了个小名为“乐”，又因是王妃娄昭君于晋阳所生，故小名也唤作“晋阳乐”，今年年方八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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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都三个月了，你爹爹和大哥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p>
“娘放心，有那么多叔伯在，父兄定不会有事的。”/p>
“呵，就数你这个小人精儿懂事！唉，你说得也是，许是娘过忧了。可娘这些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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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母子正低声叙着家常。/p>
北国初春，风寒料峭。/p>
前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偌大的王府内，亭台楼阁、径道山池无不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洁白，枝头瓦下挂满了根根冰凌。/p>
一阵风刮过，在几间屋顶卷起片片雪沫，空气似乎都冷得掉碴。/p>
而此时后堂内，却温暖如春。/p>
雕花的紫铜炭炉内，炉火烧得正旺。/p>
炉侧的檀木床沿边，坐着一位身裹灰色皮裘的女子，正一脸疼爱的看着怀中的一个婴儿。/p>
她身边，站着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紫衫男孩。/p>
“娘，我是不是很丑？”男孩低垂着小脑袋，一张黑瘦的脸上满是委屈和疑惑。/p>
美妇人此时正低着头，逗弄着怀中的婴儿。闻言，白晰秀丽的面容上双眉便是微微一蹙，美眸中深不可察的闪过了一丝凌厉精芒。/p>
只是一瞬，妇人的目光又被一片柔和与慈爱替代，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孩子，有些嗔怪的反问：“长相重要吗？”/p>
紫衫男孩听罢，乖巧的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嘴里却小声嘟嚷道：“可生得好，至少不会被人嫌弃……”/p>
说罢，孩子的头埋得更低了。/p>
美妇人闻言不禁婉尔，微微低头，对上孩子的目光，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柔的对他问道：“乐儿，你看窗外的雪景，可美？”/p>
“嗯，美！”/p>
“可是，却没人愿意睡在雪里！”妇人嘴角微翘。说着，又随手拿起一旁的炉钳，将脚边那盆由南梁大铸师煅星子亲制的七窍雕花紫铜炭炉中的炉火拨旺了些，从中夹出一块还没燃烧的木炭，又对那孩子道：“那，你觉得这黑炭可脏？”/p>
“那是自然”，男孩不明白母亲的意思，目光看了看母亲，又望了一眼那块黑炭，愣愣的回道。/p>
“可是啊，若是没了这炉炭火，咱们怕是连一个寒夜都熬不过去哟？”美妇人说完，一双俏目只是静静看着儿子，脸上挂着一丝极淡的笑容。/p>
那孩子闻言一怔，目光来回闪动着。/p>
片刻，似突然明悟，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满是难掩的笑意。/p>
“娘，乐儿懂了！”/p>
妇人的美目此时也已弯成了月牙，露出了甜美慈爱的笑容，怜惜的在他微塌的小鼻子上轻轻一刮，赞道：“我的乐儿就是聪明！以后啊，少理会那些闲话！你可是堂堂渤海王的二公子，长大了可是要当将军的。当像你爹爹那样，男儿功名马上取，切莫去学了那些靠脸皮混饭吃的公子哥儿！”/p>
“嗯！娘放心！乐儿一定会努力的！”紫衫男孩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又看了一眼母亲怀里的小弟，道：“娘，刚才小弟又打哈欠了，娘哄弟弟睡吧，我去园子里堆雪人了，一会儿还要去书斋听师父授课”。/p>
“嘻！乐儿真乖，已经知道心疼娘了！”妇人满是柔情的笑着抬手将儿子搂到面前，用额头轻轻抵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亲昵的道：“去吧，别在雪里玩太久！”/p>
“知道了，娘！”话音未落，紫衫男孩已是高兴的蹦出了门外。/p>
掀帘时，一股寒气夹杂着几片碎雪飘进了屋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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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孩子跃出门槛时，妇人美颜上的笑意却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厉，一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一边淡淡的唤了一声。/p>
声音虽低，却雍容庄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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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苍老阴沉的声音，屋侧一角阴影处，一名蓝衫布靴、目光深沉的白须老者从黑暗处闪身而出。抱拳躬身，立于门旁，却是恰好用身体挡住了门帘落下时卷进的那一丝寒气。/p>
“乐哥儿估计是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去和他们高家那几房打个招呼，也该管管自家的儿郎了！”/p>
“诺！主母，老奴这便去”。/p>
言罢，老者便躬着身子，倒退出了屋门。出门时，竟是未带进一丝冷气。/p>
“乐哥儿！快说说，主母怎么说的？！”/p>
紫衫男孩刚从母亲的院子中退出来，一旁便闪出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鬟，一脸俏皮兼好奇的朝他催问道。/p>
这位小公子此时却是傲然的昂着头，脸上哪还有半分方才在妇人面前的窘相，一双眸子闪亮而深邃。黑瘦的小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不易察觉的有一丝微微上翘，像是心里憋着什么开心的事儿。/p>
“春儿！小声点！娘的耳朵灵着呢！”他瞥了这小丫鬟一眼，脸上现出一抹无奈，悄悄轻声咛嘱。/p>
春儿也觉自己方才声音有些高了，自知不妥，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朝他一吐粉舌，扮了个鬼脸，便又恢复成在人前时的恭谨模样，垂跟随在这位紫衫小公子的身后。/p>
春儿，是这小公子的起居丫鬟。七岁时便进了王府，两人几乎是伴着长大，因此平素二人也最是要好，私下里更是没有主仆之别，倒好似一对姐弟一般。/p>
待走得远了些，那紫衫小公子这才缓下脚步。待到转过脸来时，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冷傲，满脸竟都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坏笑表情。/p>
他凑到小丫鬟耳边低声道：“看来娘心里还是有我的，这下高突骑、高道豁他们几个怕是少不了要被家里责骂一番了。哼！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喊我小黑！”/p>
言罢，这位小公子的脸上却又带出了一丝惆怅：“只是还是有点让人失望啊。原来在娘心里，我将来顶多也就只能做个带兵的将军……”/p>
看着他一副失落的样子，春儿诧异的道：“做将军你还不知足啊？！世子就是大将军啊？多威风啊！”/p>
“你懂什么！”小公子瞥了春儿一眼，面色又渐渐变得冷傲，一双眸子中好似有两点星芒在闪烁。/p>
他负起双手，傲然昂头看向院墙外那苍茫的天际，像个大人一样自顾自的轻声道：“大哥又岂愿只做个供人驱策的将军？至于我嘛，待我长大，至少也当像爹爹那样，做这天下的宰执！”/p>
这番话，引得一旁的春儿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张着小嘴深吸了一口冷气。/p>
莫道这紫衫公子口气惊人，只因他投生得一户好人家。他，便是这北方强国大魏，权倾天下的渤海王、大丞相高欢的次子——高洋。/p>
其降生之时，恰逢高丞相奏凯而还，欣喜之下便应景的给他起了个小名为“乐”，又因是王妃娄昭君于晋阳所生，故小名也唤作“晋阳乐”，今年年方八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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