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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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朝一愣:“你说什么?”

    什么叫被日得很惨烈?

    他们魔尊不要面子的吗!

    “没什么, ”拂柳立刻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尊主这边请。”

    闻朝缀在他身后——他至今仍未能分辨出这位护法的真实性别, 分明看上去是个成年人,腰身却像少年一样纤细, 走路时无声无息, 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像是谁家不谙世事的柔弱公子, 偏偏又心狠手辣,说下毒就下毒。

    魔界……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闻朝跟着他走, 离寝宫的方向越来越远,很快又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魔界除了石山还是石山,每一座山都长得千奇百怪, 乍看上去谁和谁都一样, 可再一看,又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忽然, 拂柳停下脚步:“尊主,我们到了。”

    闻朝抬头看去, 前方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这门足有十丈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前面没有任何东西, 后面也没有任何东西。石门同样由漆黑的岩石铸起,门上凸起两个狰狞的石兽首, 兽首的眼睛则是由红色晶石点缀的。

    “怎么这么慢, ”门后响起一个软软糯糯的少年音,竟转出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他仰头看着拂柳, “你迟到了。”

    这男孩才到闻朝腰间那么高,正板着一张冷酷的小脸,非常不高兴的样子。而他身后拖着一只身长足有他身高数倍的三头恶犬,恶犬已经死透了,舌头吐在嘴外,还在往外淌血。

    男孩攥着恶犬的尾巴,手腕一甩,轻轻松松地把那壮硕的恶犬甩到两人面前来,仰起稚气未脱的小脸,很不服地看向闻朝:“这就是新上任的魔尊?”

    闻朝跟他对视,看到他右眼下方的皮肤上有金色的魔纹,这魔纹形状相当独特,竟是三颗挨在一起的星子。

    “右护法,沉星。”拂柳道,“以后由我二人保护尊主的安全,尊主若有什么吩咐,直接找我们就好。”

    闻朝还没说话,沉星突然“哼”了一声,用和他长相极不相符的软糯嗓音道:“别磨蹭了,快点开门吧。”

    闻朝挑眉。

    这小孩,个子不高,脾气倒不小,有金色的魔纹,实力应该也不容小觑。

    他垂眼看向那头惨死的三头恶犬,能感觉到恶犬尸体上有浓郁的魔气,遂问:“魔也会杀魔?”

    “这些魔都是失去控制的魔,”拂柳抬起宝石般的紫色眸子,“魔界的魔共有两种,一种先天之魔,一种后天之魔。后天之魔是修真者或者妖入魔而产生的,尊主便是如此,我也一样——这样产生的魔很容易失控,一旦失控就会失去神智,不分敌我滥杀无辜。为了维护三界和平,魔界每天都会派人出去巡视,如果遇到失控的魔,当场斩杀,并将尸首带回魔界,投进无妄海。”

    闻朝想了想,如果他走火入魔那个晚上没能恢复神智的话,恐怕也要沦落到失控的下场。

    他点点头道:“那先天之魔呢?”

    “先天之魔是由魔气孕育而生的,无妄海乃万魔归墟之地,也同样是万魔起源之地,海水中有许多魔核,由海浪将它们推到岸边,那都是正在孕育的生命,尊主若是看到了,千万不要轻易触碰。”

    拂柳顿了顿,继续道:“先天之魔没有繁育能力,死了就是死了,死后魔气回到无妄海,再重新孕育出新的生命,周而复始。”

    他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沉星就是先天之魔,先天之魔更容易生出魔纹,力量普遍较后天之魔更强——由后天之魔担任魔尊,魔界也是古往今来第一次。”

    闻朝眨眨眼:“那……会不会有一天,无妄海里突然蹦出来第二个有红色魔纹的魔?”

    拂柳摇摇头:“不会的,同一时期红色魔纹只会存在一个,须得等到上一任魔尊殒落,才会有新的魔尊降生。”

    沉星瘪着嘴,好像更不高兴了,他把恶犬尸体扔在黑石巨门前,踩着尸体去够门上的兽首:“拂柳,别废话了,快点开门。”

    闻朝唇角微挑,心说这小鬼好胜心还挺强,估计是觉得他一个后天之魔竟能当上魔尊,心里不服气呢。

    拂柳也伸手触上石兽首,魔纹与兽首接触,两颗兽首的眼睛变成一金一紫。

    巨门缓缓打开,从门缝中传来风声,像是一道悠长的叹息。

    闻朝被这风一吹,原地打了个哆嗦,这风又和扶云峰上的朔风完全不同,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像是从什么幽暗的地底刮来的。

    巨门被推开了一人宽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沉星拖着恶犬尸体率先进入,拂柳在后面道:“我守在门外,沉星去处理尸体,等尊主采完碧海潮生花,你们一起出来。”

    沉星“哼”了一声,闷头往前走。

    闻朝也跟着他进入巨门,在踏入门内的那一刻,他感觉周身的空间发生了奇怪的扭曲,他仿佛从一个世界踏进了另一个世界,再抬眼时,前方出现了一道蜿蜒的石桥,他们像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头顶、四壁全部是漆黑的岩石,岩石之中嵌着无数暗红色的晶石。

    “你去吧,顺着桥一路走,就能看到你要找的东西。”沉星说,“马上就要涨潮了,涨潮时碧海潮生花会盛开,但同时石桥也会被淹没,你必须要在石桥被彻底淹没前回来,否则的话,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闻朝点点头,只身上了石桥。

    石桥很窄,一次只能容一人通过,两边也没有任何阻拦,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闻朝顺着桥走向无妄海,看到桥两侧的浅滩处果然有许多枯萎的植物,应该就是已经凋谢的碧海潮生花。

    他站在桥上,听到渐渐浩大的水声。

    涨潮了。

    幽蓝色的海水从无妄海尽头涌来,形成了一线泛着幽光的蓝边,海水所过之处,沉寂的植物被悄然唤醒,鲜红的花在水中盛开,密密匝匝,一朵挨一朵,竟开成了一片花海。

    闻朝往前走了两步,去拽离他最近的花,可他的手刚触摸到花瓣,泛着幽光的海水便已经涌到跟前。

    ……不是吧,这涨潮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花掐断,一连掐了三朵,水已经漫上了石桥,就在他起身要跑的时候,突然一个浪头打来,直接将他拍进了水里。

    “喂!”沉星站在高处冲他大喊,“摘一朵就好了啊,你不要命了!你想当上任第一天就死掉的魔尊吗?!”

    没有回应。

    潮水已经完全将石桥吞没,水声渐小,幽蓝色的海面上盛开着血红色的花,一片平静。

    “可恶!”沉星愤怒地把恶犬尸体扔进水中,“自己爬上来,不要让我救你!”

    --

    闻朝并没有听到这小鬼愤怒的喊声,他被浪头摁进水里,就再没能浮上来。

    倒不是他不会游泳,而是有一股大力在把他往水底拽。

    他艰难地在水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周身竟围着一群红色的鱼,这些鱼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有成千上万只,咬着他的衣服把他往水底拖。

    在海水中他招不出神火,也不可能抵抗得了几万条鱼,只好先把碧海潮生花塞进储物戒,奋力闭气,以免被水呛死。

    没过多久,他忽然赶到身体一沉——他浮上了水面。

    ……怎么回事?

    他明明一直在被鱼群往水底拽,怎么会又浮出水面?

    闻朝抹一把脸,从水中站起身,发现自己被拖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天地似乎被倒转过来,他能够透过海水,看到开放在海水那一端的红色的花。

    像是镜花水月一般。

    红色的鱼从水里游到空中,环绕在他周围,推着他向前走去,前方只有一小块地面可以站人,而这“地面”是一块巨大的红色晶石,在晶石的正中央,盛开着一朵晶莹剔透的红色石花。

    像是被某种声音呼唤般,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将双手放在了那朵石花的花芯里。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他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涌进经脉,他身上的魔纹再次被唤醒,汇聚到他掌心,自动将力量吸收,以免他被过分强横的力量撑破。

    这竟是……来自魔界的传承?

    他掌心的魔纹似乎和这朵石花产生了微妙的共鸣,那些鱼一条接一条朝石花撞去,落地就变成了红色的魔核,半透明的魔核中隐约能看到有东西在动,是一个个全新的生命。

    整个魔界都因此而震动起来,岩层中嵌着的晶石悉数亮起,星星点点汇聚起来,像一片红色的海洋。

    所有的魔齐齐停下动作,向无妄海所在的方向跪拜,迎接他们新的魔尊。

    数不清的魔核散落一地,等待海水把它们带往岸边,闻朝收回手,发现晶石地面上竟倒映着他的寝宫,他能透过这块晶石看到整个魔界,也包括正被他锁在魔宫里的晏临。

    他想了想,伸手在晶石上写下:【师尊】

    --

    晏临也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扰,非常怀疑他不听话的徒弟又搞出了什么事,正想强行挣脱身上的锁链追过去看看,却忽然留意到地面上泛起了红光。

    岩层中不同位置的晶石发出光亮,显示出文字来,不过这字是反着的,看起来有些费劲,他看了一会儿,辨别出那两个字写的是“师尊”。

    晏临眼皮一跳,心说他徒弟果然又搞事了,不过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师尊”二字渐渐淡去,地上浮起了一排排新的文字:

    【我看这里魔核挺多的】

    【而且都是无主的】

    【要不我捡几只回去给师尊玩】

    【师尊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