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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人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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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p>

    “人之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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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顶轿子停在晒谷场上,有人喊:“苗公子的轿子到了!”土生悄悄问大强:“苗公子是谁?”大强说:“是我们学堂里一个同窗苗奕跋。”“读书的同窗要坐轿子来?”土生大吃一惊。/p>

    两个轿夫放稳轿子后,急忙跑到中间开轿门,然后搀扶苗公子出轿。三个人中不知道谁不小心,苗公子的头轻轻地碰了一下轿顶,大声的叫骂声立即在晒谷场上爆开了:“我日,我日你们两个的老娘,瞎了你们娘的狗眼,想要碰破老子的头?活得不耐烦啦!”两个轿夫低着头忙不迭地赔不是,苗奕跋双脚立地后,突然一把将他们推开,一个年纪老一点的轿夫立即被推到在地,另一个轿夫打了一个趔趄后想去扶同伴起来可又不敢。苗奕跋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破口大骂:“我日,下次再这样,当心我将你们的狗头当猪尿泡一样割下来喂狗!”土生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拳头,怎么有钱人家的少爷这么洋洋自得、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要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种情况,自己非要上前去打抱不平不可。这时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急急忙忙地跑来,苗奕跋张开大嘴露出满嘴牙肉大声叫骂道:“我日,蛙仔,你腿断了半截了吗,狗都跑得比你快!”蛙仔是苗奕跋的书童,跟着轿子一路小跑而来。听见叫骂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说:“少爷,我…我马上就去开你的房门!”当蛙仔路过跟前时,苗奕跋朝他的屁股飞起就是一脚,可怜的孩子立即落了个嘴啃泥。土生仔细端详这个苗奕跋:哇,世上怎么有这么凶、这么恶的人!只见他圆圆的脑袋,矮矮的身材,肥得像个冬瓜,短得像只葫芦。满脸的横肉带点黑红,像一大块糖放得太多又烧得太糊的红烧肉。前额特别宽,鼻子像猪鼻子一样又扁又大,更大的是那对特大的招风耳,好像是假的,是人有意安装上去的两把扇子似的。只见他头缠绣着多彩图案的花布帕,身穿一件丝质的镶着几何形花边的蓝色对襟衫,外罩一个织绣着漂亮螭龙图案的肩披,着一条短而肥的红色灯笼裤,好一个苗族恶少!土生将拳头拽得紧紧的,怎么有钱人这样恶,对自己的轿夫、书童都这样一点情面都不讲,根本不把人当人看!/p>

    过了一会,一顶更大的轿子抬来。大强告诉土生:“这是贾公子贾大贏的轿,贾公子的爹是我们三水乡的乡长,更牛!”这位贾公子身材细高细高的,脑袋特别尖,身着蓝布长衫,既苗条也还秀气;细长的脸铁青阴冷毫无表情,眼珠像铜钱融化后再铸出来一般一动不动;眉毛特别长,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眼镜,鼻子微微上翘,额头上过早地长出两条深深的皱纹。梳着当时最时髦的油光亮的大分头,文质彬彬的,像一棵细溜溜的长竹杆,风大一点怕是会被吹倒。贾公子静静地下了轿,自己提着一个名贵的皮包低着头就往前走。同样是跟轿匆匆跑来的书童细旦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贾公子见到后随手扶他一把,还轻言细语地说:“莫慌,慎之,慎之也!”土生觉得这个汉族少爷不牛呀,哪像刚才那个苗家恶少一样张狂。/p>

    教室设在“楼子”上层的一个大房间里,学生们坐好后,先生树达说:“上课前我先介绍一个新同窗,他叫武土生。武土生,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p>

    土生红着脸站起来后,树达说:“欢迎新的同窗加入到我们学堂里来,现在都站起来一道向孔圣人行礼,大家鞠躬!”孔子排位就设在黑板的正上方,先生和同窗们共同向孔夫子三鞠躬。/p>

    行礼完毕,有人急急忙忙跑来与树达耳语了几句,树达立即安排说:“乡政府派人来了,我去去就来。高班的同窗们温习一下上十天学过的《论语》和珠算,启蒙班的温习一下学过的《弟子规》和加减法。武土生,你才蒙,你就从《三字经》学起吧,等一下我就回来教大家。”树达说完匆匆离开了课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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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达一走,课室里就像一锅水立即被煮开了似的。班上最调皮的学生黄绍枣跑到土生旁边说:“你们都来看看,他的脸像不像猴子屁股呀!”/p>

    “像呀,真像猴子屁股一样红!”人们立刻起哄。/p>

    土生的脸马上变得更红,黄绍枣更大声地说:“看嘞,看嘞,猴子屁股会越变越红的哟!”/p>

    “黄绍枣,你积点阴德好不好,人家刚来你就取笑人家,你的脸像人家一样红就不会那么难看啦!”一个同窗批评说。/p>

    “好意思说我长得难看,你自己呢?”黄绍枣说完弯下腰接着说:“武土生,《三字经》很有味道很好学的哟。先生出去有事了,我就做好事,先给你起个蒙,好吧!”/p>

    第一次上课,不知学堂里有什么规矩,土生只得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p>

    绍枣说:“不用站起来,你跟着我读就是!”/p>

    土生轻轻地说:“好!”/p>

    绍枣大声念起来:“人之戳,戳鸟窝,戳个鸟儿打平伙(注:1.当地方言的“初”与“戳”同音:2.打平伙就是打牙祭、一起聚餐的意思)!”/p>

    土生跟着念:“人之戳,戳鸟窝……”/p>

    教室里立刻哄堂大笑,有的人眼泪都笑了出来,有的人互相指着鼻子笑得前俯后仰,有的人笑得坐到桌子上只顾气喘吁吁,土生不知生了什么事情脸羞得更红。黄绍枣因为爱惹是生非,人们送给他一个绰号叫黄跳蚤;日子久了,人们都喊他跳蚤他也习惯了。有人指责说:“黄跳蚤,跳蚤王,《三字经》是这样的吗?你进学堂门是进牛栏门是不是(当地方言:骂不长进的学生哥)?你都读了两个启蒙班了,还要‘人之戳,戳鸟窝’,还准备读第几个启蒙班、要戳几个鸟窝?想把这个楼子寨学堂读倒戳倒吗(当地方言:也是骂不长进的学生哥的话)?”/p>

    “读两个启蒙班怎么样?我才十三岁呢,我家里有的是钱供我读书,你管得着?”/p>

    “当然管不着,可人家新同窗刚来你为什么要捉弄人家!”/p>

    “我哪里是捉弄他呀?先生不在,我事先给他启个蒙还不好!你们不认识他吗,我可认得,别看他今天脸这么红,上次我看到他时他的脸可是蜡黄得像一张黄纸一样;别看他今天穿着长衫,可他是一个穿破短挂抬轿的轿夫呀!”黄绍枣不以为然地说。/p>

    “没错,真是那个小轿夫!”“轿夫也来读书,真稀奇!”有人立刻小声嘀咕起来。一个同窗说:“不是,不是,他不是轿夫,他是砍柴卖的,我好几次在八仙铺街上看到他挑柴卖!”/p>

    “我只看见他那天抬轿,还没看见他卖柴,真是太可惜啦!”黄绍枣更加得意洋洋地说。/p>

    “啊,轿夫,卖柴的,也来上学堂啦,太妙,太出奇,真是大翻天啦!”教室里人声鼎沸。/p>

    “抬轿的砍柴的也来读书,简直是辱没了斯文,成什么体统!”一个人甚至老成持重愤怒地大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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