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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战(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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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自半空中猛然落下,手中无情剑如板斧般朝随欣头顶狠狠劈落,意境级高手独特的威压也随着缓缓下压。

    随欣的肥胖身躯竟如行云流水般飘逸,真武剑似缓实快的柔柔摆动,仿佛水中游鱼风中柳絮,浑然不着力,轻飘飘随风摇晃。

    真武剑划过的地方,留下一丝丝洁白的弧形柔美线条,一切都显得自然亲切。

    莫**落下度经过他内力加成,自然比事物下坠的正常情况更加迅猛,待到随欣头顶也不过用了眨眼时间,可是看随欣的动作,明明看着慢到了极致,却偏偏在这眨眼间做了许多动作,仿佛时间的快慢由他心情而定一般,端的诡异莫名。

    锵一声绵绵轻响,倒像是利剑回鞘,真武剑贴上狠劈下来的无情剑,也不见随欣如何动作,那落势凶猛的无情剑便渐渐慢下来,如此极下居然连地板都没有擦到,就停滞在离地板三五寸的距离。接着随欣朝后抽手,真武剑拉着无情剑划了个玄妙的弧线,莫**便被带得身形不稳,朝前跌去。

    此招倒和虚行的一招有些相似,只是随欣使得更随心所欲,更如泼墨画般的挥洒自如。

    莫**眸中妖冶又清冷,矛盾至极又共同存在,脚下猛踏,左脚竟陷入石板之中,直没到脚踝处,整块石板瞬间裂纹满布,莫**的前倾之势顿时止住,猛力抽回无情剑,两剑摩擦处似有两道巨力相互较劲,锵一声绵绵不绝,又沉闷到人耳膜闷。

    一股迷靡醉人的桃红色气体自莫**体内如烟似雾般弥漫而出,顷刻间将两人方圆十丈散满,身在其中的随欣只觉心中杂念俗欲尽数喷涌而出,古井无波的心境险些瞬间失守,心下骇然间稳守道心不灭,默念太极心法的口诀,周身乍现无数太极八卦般的虚拟白色能量体,将他周围的桃红气雾猛然逼开数丈,轻呔一声真武剑斜走而出。

    莫**剑法邪异狠毒,如毒蛇探头般刺出,正正刺向随欣两腿之间,半道里与随欣斜走而来的真武剑极是精准的剑尖对剑尖,莫**内力猛然逼出,哪里想到随欣剑上内力犹如海绵纳水般,将他的内力尽数吸去,紧接着真武剑骤然震荡,莫**只觉一股难以匹敌的巨力自剑尖传来,竟将他撞出了六七步不止。

    那难以匹敌的巨力乃是莫**一剑的内力混合着随欣自己一剑的内力同时反馈而回,莫**等若是一时间接了自己和随欣合力一击,饶是他内力深湛,一时也难以抵挡。

    随欣借机而上,脚踏八卦乾坤,剑势游走间轻描淡写般化出数个太极纹样,排成一列随着真武剑划向莫**胸口,洁白虚线太极透着一股清净自然的味道,行的却是夺人性命的事情。

    莫**清叱一声,无情剑微微扭曲前刺,破开重重桃红色雾瘴,被剑势逼开的雾气似被压迫般,在虚空中化为液体形状,再眨眼间凝成数条寒冰尖刺一般的事物,随着无情剑闪电般刺向随欣喉骨。

    这一剑急若毒蛇吐信,偏偏给人以沉醉温柔之乡的感觉,让人不自觉会心神放松,头脑昏昏欲睡,道法十分狠毒。随欣这一剑走得闲庭信步,轻轻柔柔实则极快,与莫**一剑不差分毫。

    两人也不知多高的胆识,见对方来剑竟是避也不避,一心只顾手中招式,随欣的太极虚纹射入桃红气雾中便渐渐消散,也不知是泯灭了还是隐没了。莫**的桃红寒冰尖刺半道撞上了随欣周身虚拟的白色太极,如水入古井般,荡起微微涟漪,便停滞不前缓缓消亡。

    只有两人手中的剑径直划破各自阻碍,坚定地指向他们的目标。莫**的无情剑离随欣喉骨只有半寸时,随欣的真武剑离莫**的胸口也只有半寸,两人才倏而同时动作,莫**猛地一脚斜踏让开,剑势却是不偏不倚,随欣微微侧身,真武剑更加两分度。

    两剑同时落空,似乎这结果没有出乎各自的预料,均是手腕一抖,横剑一扫再续前招,怵然觉对方与自己打的同样打算,继续下去竟是同归于尽的结局,于是同时毅然撤剑,后踏两步。

    莫**似乎反应更加快些,一剑如蛇形般扭曲再刺,随欣剑走轻灵,柔柔绵绵如泥似水般缠上无情剑,身形灵巧动作,真武剑拉着无情剑微退几寸,继而猛力推出,取的是四两拨千斤之意,直将莫**逼退三五步方止。

    随欣紧接着一个纵跃,人在空中左脚居然虚踏一步,如在虚空中仍能借力一般,再次加电射向莫**,一剑如山峦走脉般蜿蜒,带着丝丝龙须般的白色细线,点向尚未稳住身形的莫**。

    莫**后撤一脚已然稳住身形,震碎两块石板,体内内息奔涌而出,桃红色内力于无情剑上凝结成晶,长约两丈如巨蟒般扭动着射向随欣。

    电光火石间,眼见两人便要猛力对碰,斜地里倏然多出一抹邃紫色,将莫**猛然撞开去,一道看似平淡简洁的邃紫色剑芒骤然亮起,平淡下却又让人觉得其中似乎蕴藏着千万变化一般,不急不缓朝急行来的随欣探去。

    明明是一招,可待两剑接触时,却似乎在瞬间碰撞了千百下,绵绵悠长的金铁交击声传出,无数白色紫色的能量如烟花般猛烈绽放,接着双双泯灭,如有一息实则只是一瞬,随欣与那抹邃紫同时向后纵跃退开。

    “都是些老家伙了,莫非还如三岁孩童一样,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斜侧传来散懒动听的声音,却见一片暗红色骤然出现,占据了右侧场地,排头的正是媱曳,玩弄着自己的丝,漫不经心的樱唇微动。

    众人这才觉,许是在莫**与随欣争斗的两息之间,场中骤然多出数百人,分为三股各自对峙而立,众人抬头不由骇然,高台上不知何时已是空无一人。

    场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因为或许江湖上活跃的各家高手,大半的意境级高手此刻都屹立在方圆不过百丈的空间里了,场中本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却莫名其妙的让人觉得太过狭隘。

    压抑得让人窒息,数十上百个意境级高手各有各的威压气势,此刻尽数悄然释放,于虚空中不可见的对撞交锋着,火药味弥漫而出。即便是坐在看台上,无数修为不足者已是胸口闷呼吸困难,原本看戏的心情瞬间弥散无踪,无数人蠢蠢欲动,眼珠中掩不住的恐惧,若是今日事态继续展下去,便要出大事了。

    如果真的乱起来……

    只要想想许多人便觉得恐惧,场中均是站在江湖武学顶端的人物,那些意境级高手若是真的打了起来,随便一招闲散能量划过,对于看台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都等同是灭顶之灾,顷刻间便小命不保了,怎叫他们不慌乱惊惧?

    三家人马互隔二十丈,于此紧张时刻,似乎没人有心情回答媱曳的问题,均是沉默着,媱曳也不着恼,兀自休闲地玩着圆润如玉的片片指甲,显得漫不经心。

    暮晨的剑还拿在手里,一点没有收回的意思,他眸中空洞,面带毫无感情的轻笑对着随欣问道:“我估摸着随掌门的意思……”他手中无情剑上邃紫流光似电般流转不休,“莫非这一次还想赖账不成?”

    随欣肥脸霎时又涨得通红,隐隐青,咬牙怒道:“这早就成了一场闹剧!莫非还真要算不成?”

    媱曳身侧依缘莹莹而立,此时看起来邪魅而澄净,长刀在手,轻轻一笑魅力无方,“可是三家当时都没有阻止,便代表了将要默认此后的结果。当然最后是名门败了,但极有可能是我家败了,或是末世败了,你觉得我们又会不承认事实么?”

    随欣脸色阴沉怒吼道:“结局不是你们败了,你们现在当然怎样都好说!再说当时等若是你两家合力战我家一人,如此结果怎还能当真?”

    红楼香眼一翻白,眸中看似无情又含情脉脉,即便是翻白眼也让人觉得风情万种,“就算我们两家加起来的人数,都不及你一家的人数,也亏得你好意思说。”

    随欣脸色再变,阴沉得可怕,低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早就这么打算的!”

    暮晨轻笑,突然插口道:“千百年来,从未听说过天涯海角能够真的合作。”

    随欣一愣,旋又哼哼冷笑道:“天涯和海角倒是千年未见合作了,但合作的是末世和海角!是你暮晨和她媱曳!莫非当我忘记了当年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是右手骤然动作,真武剑斜划虚空,半道忽见火星点点,呯一声重响,饶是上古绝学太极剑法极其擅长以柔化刚,随欣亦是不由得踉跄后退半步。

    暮晨身边杜鸳鸳的身影忽然闪了一下,才归于稳定,此时已是无情剑在手,料想方才悍然将随欣逼退的一击,正是出自她的手笔。

    杜鸳鸳的气息于冷漠中飘忽不定,冷冷道:“随胖子,当年之事,早已是当年,休要再提。”

    随欣手掌猛握,真武剑突然开始微微震荡不休,他咬牙道:“反正今日这闷亏,我是怎也不会吞进去的!”

    媱曳纤手下摸,一把抓牢腰间刀柄,迷茫又固执的气息柔柔飘出,她轻笑叹气道:“看来是一定要打了……”

    顷刻间场内五光十色骤然亮起,各色光芒或绚丽或凌厉,各有各的独特气息,这一战眼看便一触即了。

    正在这时节,广场外的五环大道上猛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和沉闷的铠甲碰撞声,让所有人都循声侧面望去,这一望却让许多人都呆滞了。

    只见五环大道上走来一队方阵型排齐了的黑色战马,上面端坐着的均是身着纯黑色绣金边的重装铠甲骑士,这些骑士的黑色金属头盔将他们的头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冷漠肃杀的两眼,冷冷的看着前方。骑士们都是左手持黑色厚钢重盾,右手拿着两丈长短的幽黑长矛,稳稳的斜插向冥冥苍穹。

    这些骑兵胯下的战马似乎是精挑细选的,或许经过了漫长的训练,所以它们行走时不止是步履一致,连落蹄的远近轻重都是一模一样,每一步都精确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一样。

    那些骑兵坐着战马齐整而来,连战马走动时的抖动都丝毫不能影响他们不动如山的形体。五环广场中的众人遥望而去,但见黑压压一片,第一排战马走到广场入口时,依旧看不到尾,粗略一数便已有上万人。

    所有战马忽然整齐停下,一股子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胆魄不足者心中一窒,竟被那凛凛杀意震得不敢丝毫动弹。

    头排里三匹黑色战马忽然越众而出,哒哒哒跨入了场内。排头那骑士头盔上有一根长长的洁白翎羽,除了这一点,其余与其他骑士没有分毫差异,也是重盔蒙着面,看不出来的到底是何人。

    三匹战马不急不缓地朝场中走去,似乎根本没有被周围恐怖气势吓倒,只此一点便优越寻常马匹甚多。战马上的三名骑士也不忙着说什么,沉默着坐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直行到了场中三方剩下的空地上才策马而立。

    “皇城之内,严禁聚众斗殴。”

    有翎羽的头盔里传出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如同在称述事实条例。足有几万人的五环广场顿时静谧无声,许多人都瞬间呆滞了,心中迷茫问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子?

    虽说龙灵王朝的确有这么一个法例,可惜龙灵王朝的法律从来都是用来约束寻常百姓的,对于武者来说,向来都是一纸空文。这是朝廷与江湖默认了数千年的事实,江湖不管朝廷事,朝廷不问江湖事。所以突然之间在众多江湖人面前,一个朝廷当兵的忽然讲出了一个朝廷的条例,似乎想用来约束这一触即的大战,不得不让人觉得好笑至极。

    可惜现场没有人会真的笑出来,因为广场入口外的大道上,有起码上万的强大铁骑,此刻便代表了可以毁灭许多东西的强大武力,这极好笑的事情,突然变得一点都不好笑了。

    场侧还是传来了一声噗嗤轻笑,虽然笑得极为小声,但此时此刻就变得极其引人注意。

    无数人或明或暗的循声瞟去,却愕然看见独独故宫的王帮主一个人,正在那里如同遇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般,莫名其妙的轻笑出声。

    那三名骑士却恍若未见,翎羽头盔接着出声道:“如果聚会已完,诸位还是早早散去的好。”

    随欣却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别人言语,冷笑沉声问道:“朝廷的法律,何时管到我们江湖人身上了?”

    翎羽头盔下也传出几声冷笑,此时才听出来这人似乎年纪不大,顶多是而立之年,与一众意境级高手相比,尚算年轻。

    “我龙灵王朝的法律,何处标明了江湖人除外?”

    这一问极为狡猾奸诈,显然避而不谈千百年形成的潜规则,一味强调了龙灵王朝历法里所谓的“帝王之下,人人等同。”的概念。

    随欣一窒,被这一问搞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此情此景之下,入口外上万铁骑散着冷冷杀意,他若是再强调所谓的潜规则,必然再被扣个抗法不尊的帽子,若那小将领再较真一番,今日就变成了名门联盟反抗王朝的一出好戏,这小将领大可带着上万铁骑与随欣他们厮杀一番。

    这意境级高手也不是万能的,或许能以一敌数百,但就凭在场这数百个名门联盟的人,对抗对方上万铁血军士,胜负着实难料。说不准最后谁会胜谁会负,更说不准事后会否一顶谋反的大帽子朝名门联盟压来,新晋的名门联盟即使高手再多,也抗不过一国之力,那时候就只能等着土崩瓦解了。

    媱曳眯着眼看着吃瘪的随欣,美艳无方的脸上挂起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柔声道:“这位小兵哥说的极是,我等聚会已完,正准备离去呢。”

    翎羽头盔点头道:“那便让我监督着你等散去吧。”

    媱曳咪咪笑着,极是柔善,朝那翎羽头盔抱抱拳,又朝面色铁青的随欣抱抱拳,不明其意地摇摇头,嬉笑着朝入口走去。

    “让路!”

    随着翎羽头盔这声中气十足的号令,入口那黑压压密密麻麻的铁骑中间让出一条路来,宽不过三四丈,刚好够六七人横排而过。

    媱曳也不介意,着人拉过她们的马来,骑上马带着一众人闲庭信步的离开了。

    暮晨收起剑,也是朝那翎羽头盔抱抱拳,轻笑着未与随欣多做言辞,待人拉来他们的马,上马便要离去,莫**忽而回头,朝随欣无赖式的嬉笑道:“随胖子,看来今儿这事也就只能这样了……”

    说完先是嘿嘿嬉笑,继而放声哈哈大笑,很是招摇的跟随暮晨而去。

    王故回头朝那翎羽头盔多看了几眼,那翎羽头盔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忽而朝他很是俏皮的眨了几眨,王故会意微笑,转头跟上了队伍。

    待两方撤出场外,那领域头盔恩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问道:“这次聚会该是你名门联盟主办吧?”说着也不等随欣回话,接着道:“那便你家收尾吧。”

    说完策马归了骑队,高声号令道:“回!”

    场内忽然传出一声石土崩塌声,那翎羽头盔骤然回头,但见随欣周边一丈方圆的地板轰然下陷,成了一个深三尺的巨大土坑。

    面色深沉的随欣冷冷的与头盔下那双清亮的眼睛对视片刻,翎羽头盔下忽然传来几声冷笑,却不再管他,兀自领着人马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