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潜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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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六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做着假寐,眼睛却偷偷的往里瞅着。他这家店里通共也就是五张桌子,他的女人在里面掌厨,他就在外头跑堂,每日乐得合不拢嘴的。近儿来晋阳远近的盗匪都给刘使君给剿没了,也没人敢来乱咋唬,往来商贩赶集的也日越多了起来,贾六一家的小日子过得可是越来越红火了。

    不过今儿店里人不多,这个时辰也不对,午时刚过,行人都还在路上呢。这会店里通共也就两个客人,别看这两个都是少年公子哥的打扮,贾六的眼睛可毒着呢,一瞧这两个人低着声说话的模样,尤其那个高个的,脸蛋长得水磨似的,要怎么耐看就怎么耐看,细长的脖子又嫩又白,眉毛弯弯的,眼睛大大的,胸脯还鼓鼓的,傻子也知道他是个女的,天仙儿一样的女的哦,啧啧,怎么就便宜了旁边那个小矮子了呢?

    若是贾六知道眼前这个让他很不屑的“小矮子”就是并州大公子,他的表情肯定有趣得紧。相对于一般男子来说,刘封一点也不矮,而且他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可他确确实实的比王蘅还要矮上半个头来。

    “店家?”正在迷迷糊糊间,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打了进来。

    贾六腾的站了起来,瞪大的眼睛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文士提着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走了进来,瞧他那身衣裳,是长衫没错,可又破又旧的,脚上穿的,好像还是草鞋吧,腰上倒是别着一把好剑,背负着一个包裹,看着走了远路了,头戴着方冠,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店家,劳驾,这只兔子跟你换顿吃的。”那文士也不在意贾六奇怪的眼神,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兔子递了上来。

    “呃?客官,本店,嘿嘿……”贾六有些为难,一时没听明白,看着这兔子有些**。

    那文士也不在意,轻笑道:“打扰了,在下走得急,身上的盘缠都用光了,半路打了只兔子,跟店家换顿吃的,随便什么,管饱就行!”

    原来是这回事!

    贾六呵呵笑了起来:“客官您放心,出门在外,谁没个急处?瞧这兔子肥的,小的给您上两盘菜,再来一盘肉,您是吃饭还是吃面?”

    “有劳店家了!”文士笑着向贾六点了点头,将兔子递给他,“粟米饭吧,其他的随便来一点就行,一会在下吃多了,店家别跟我急。”

    “呵呵!”贾六憨厚的摆了摆手,“哪能呢,开店的还怕大肚婆娘?客官要不要来点酒?我家这酒不咋的,可也能提提劲。”

    贾六看来不太会做生意,半点也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尽是往谦虚里说。那文士解下佩剑,把包袱放了下来,笑道:“那就有劳店家了。”

    贾六打了个呵呵,接过那只兔子,喜颤颤的跑进内厨去了。

    那文士也看到了刘封与王蘅二人,微微一愣,不由的便多看了王蘅两眼。王蘅有些不乐意,回瞪了他一眼。刘封笑了笑,他本见了这文士样貌不俗,有意过来打个招呼,不过一想自己又要走了,这次是偷空带着王蘅一起出来玩。自王蘅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都一直闷在家里,对着高墙大院,刘封心里早就愧疚不已了,想想还是闲事少管的好。便也不在意,向那文士礼貌的点了点头,也不相扰。

    都说温柔张是英雄冢,可世间愿意在这英雄冢中长眠的人总是前仆后继,屡禁不绝。即将要出行冀州一趟,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会回来,刘封这几日可以说是诸事不理,就只陪着自己的几个女人四处游玩,极其惬意。另一方面,他却令人急速打探冀州的虚实,至于做何打算,除了田丰心有所觉,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简雍几个甚至笑他太“孩子性”了些,其中规劝之意,不言而寓。刘封却只是哈哈大笑,半点不放在心上,又好像听不懂似的。刘备一度找了他过去,正想再好好的训他一顿,最后却什么事也没有,又放了他回来。

    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那文士微微一笑,向刘封致了个歉意的眼神,施施然坐了下来。刘封看着王蘅一脸的不高兴,摇了摇头,低声在她耳边安慰了两句,王蘅这才转嗔为喜。

    贾六抱着一坛酒两只碗跑了出来,拍开封泥,给那文士满上一碗,又在自己面前放了一只碗,也给自己满上一碗:“客官是外地来了吧?咱不夸自己,咱家的这酒是不咋的,不过我就爱喝,没事的时候呀,咱就自己解渴的用,嘿嘿,我家那女的还不乐意!”

    那文士看着这店家这般的爱刮噪,倒也不在意,举起碗来一饮而尽,微微一笑道:“店家,你这生意一向可好?”

    “好,好呢!”说起生意,贾六脑门子就发亮,乐呵呵的饮了一口,“能不好吗?自使君大人来了后,这周围大大小小的强盗呀山匪的,要么老老实实的下山受招安,要么,使君大人就让人剿了他们,把头挂起来吊在城门那儿示众,嘿嘿!没有这些盗匪,咱的生意能不好吗,使君大人税又收得少!”

    那文士点了点头,端起碗来饮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日头还毒着呢,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正趴在一棵大槐树下,睁大眼睛往上看,一个大一点的小孩颤危危的在枝丫上爬着,也不知他们瞅中了哪个鸟窝。

    “看客官这样子,是个读书人吧,也是来正心书院的?”看着那文士一时不说话,贾六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是吧,店家,外面来正心书院的人多吗?”那文士似不在意的问道,眼睛又望向了里面低头说笑着的刘封夫妻二人,这个时代里,官宦人家公然带着自己妻妾出来游玩的,还女扮男装,倒是少见。

    “多,怎么不多呢!”贾六一副老行家的样子,“就是不怎么容易进去,到现在啊,也才收了五百多呢。不过,我听说了,要不是大公子向蔡先生求情,这里头的能留下五十个就不错了!”

    “五百了?”那文士有些吃惊,却显然是认为书院的规模太大了些。

    “是啊,听说了,要是北海的那个管先生,还有荆州的黄先生他们也来了的话,大公子还要将这个正心书院的规模再扩大十倍呢!”贾六很是自豪,仿佛说了是自家的二小子被选上了一样,尤其说到这个“大公子”三个字,满是尊敬的语气。

    这文士正要再问个究竟,内厨喊了一声,贾六忙道了个不是,三步并两步跑了进去,很快的,端着两盘素菜外加一盘炒羊肉,还打了一盆饭出来:“客官,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会跟我说话,他们呀,看都不看我小人一眼。就是我们村那个二狗子,也不就是祖坟冒烟给蔡先生录了进去吗?老是一副大老爷的模样,哎,当初要不是大公子可怜他,每个月给他两吊子钱,他那瞎眼老娘还不早饿死了!”

    说到最后,贾六一脸子不高兴,仿佛受很大委屈似的。那文士笑了笑,微有些奇怪的道:“怎么,大公子让人去书院学习,还给钱?”

    “店家,结帐了!”刘封无奈的叫了声,当面被人夸他倒是没有什么在意的,就是受不了王蘅那眼神,感觉自己就是个江湖骗子一样。

    “哎!”贾六应了声,忙不迭的跑了过去,“公子,六个大钱。”

    刘封笑了笑,从怀中取出六个五铢钱来,放到贾六手中,牵着王蘅的手走了出去。看着两人牵着马走远了模样,贾六摇了摇头,又回到了那文士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先生,你看,这大白天呢……”

    那文士笑了笑,也不搭话,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微微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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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时,天已大黑了,王蘅挂念着儿子,先一步回了去,刘封又去找田丰说了些事,磨了些时辰,这才出来。

    想了想,回到婉儿的主院中。几个侍女见着刘封回来,正要禀报,刘封罢了罢手,示意她们退下,众女会意,掩唇轻笑着避了开去。

    婉儿点了几只油灯,正对着灯聚精会神的做着女工,刘封偷偷一看,手上赫然是一件小儿衣裳,不由的一怔。

    “你舍得回来了?”婉儿瞥了他一眼,水无哀怨的道,却继续着自己手上的针线活。

    刘封有些泄气,原来人家早发现自己了,嘿嘿一笑,走近前来,搂住婉儿不盈一握之纤腰,额头抵着婉儿细长的脖颈,嗅着爱妻的如兰芬芳,一只贼手伸了爱妻小腹中,轻轻的抚摸着,喜笑道:“多久了?”

    婉儿身子一颤,小脸腾的红了起来,扭腰轻挣了一下,见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无奈的任他搂着,回头娇媚的横了他一眼:“也不知你满脑子在想什么,一回来就使坏,还差几针了,你少烦我!”说着拿着银针示威的比了比。

    刘封见婉儿说得理直气壮,大有倚仗的样子,心中更喜,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见迟缓,轻轻的将妻子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膝上,贼手柔柔的抚上了妻子那不余一丝赘肉的光洁小腹,喜笑道:“好婉儿,快告诉我,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婉儿做势要扎他,又不忍的放了下来,横了他一眼放下了针,猛的醒悟过来,啐了他一口:“你胡想什么呢?这是给宝儿的!”声音里,赫然有种淡淡的失落。

    宝儿就是王蘅的儿子了,不过王蘅这个做母亲的一向只会舞刀弄剑,针线活却是差得很,婉儿平日里没事,就抽空给孩子做了几件小衣裳。

    刘封一怔,心中感动,无言轻轻拥住了婉儿,静静的看她做余下的这几针。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婉儿却放下了手中的活,软软的靠在刘封怀里,握着他抚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轻轻的问道,美眸中一片茫然。

    “嗯。”刘封笑了笑,“我明天就走,你跟她们说一下。”

    “你为什么不自己说去。”婉儿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恼的别过脸去,一双美眸刷的红了。

    都有性子呢!刘封无奈的笑了笑,别看婉儿平日里是个温婉的大妇,不吃醋还尽量维护自己,少年夫妻长相别,任谁也不会高兴。

    察觉到自己的小性子,婉儿回过身来,却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这次是去哪?要多久才回来?”

    “不要问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刘封轻笑着,抱起婉儿,大步的向内走去。

    “你轻点。”婉儿紧紧的贴在他怀中,细若蚊声的道:“我好像,真有的……”

    刘封一呆,整个人蓦的定住。

    一夜缠绵,不尽的温柔。

    次日,天还未亮,刘封偷偷的爬了起来,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溜了出来。这一次与他同行的,却只有赵云一人。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很慢,就是鸽子也还没使用起来。冀州那边发生了的事情,传到并州时往往已经是十几天以后了。公孙瓒先是一举攻破界桥,几乎生擒袁军大将马延,而后又设计大败前来袭营的袁军前军都督许攸,斩首万级。却哪想胜利后还不到两个时辰功夫,袁绍大将麴义趁着公孙瓒不备,借着夜色再一次偷袭了公孙瓒大营。幽州军一天经历了两场大战,早已疲惫不堪,又刚打完一场大胜仗,全然不备,一举被麴义攻入大营,照着人一通子乱杀。

    黑暗中,公孙瓒不知敌军底细,无奈的溃营而出,幽州精锐死伤好几千人,损失辎重无数。事后一打探,当夜来袭的却不过是许攸因不想让麴义立功而分出的偏军一千人而已,幽州军一战夺气,颜面尽失。

    公孙瓒本来收到刘备的劝诫后,也有见好就收的打算,经着这一败,恼羞成怒,继续从幽州大举调兵南方,与袁绍大军重又在界桥对峙了起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