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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是加斯日, 天还没亮,梵梨和当当一起搬家。除了瓶瓶罐罐和很重的书,梵梨的东西本就不多。而没人知道, 当当那么小的房间里, 怎么能装那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

    门口停着梵梨叫的出租私舰。两个人大清早就把八个箱子推出去,装在了私舰中, 捆绑好。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落亚乘出租私舰。”当当有些兴奋地钻进去,在宽敞的后座上展成了个大大的“丁”字——尾巴还翘了起来。

    梵梨正准备进去,却看见一个瘦高的黑线鳕族妇女在门口徘徊。两个人视线相交后,那个妇女轻声说:“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黑线鳕族?”

    “是的。”

    “他长得比较胖,鼻头红红的?”

    “嗯。”

    “他最大的特色是长得胖、鼻头红吗?”当当怪叫一声,从出租私舰里蹦出来, 她光是想到黑线男,都有一种生吞一公斤猪油的痛苦, “难道不应该是24小时不分场合地发情吗?”

    “发情?”妇女不解地说道, “你是说, 他的鳔脏一直振动发声吗?”

    “是啊!”

    “我们族群雄性求爱确实是用振动鳔脏的方式, 但是, 他会这样是因为鳔脏功能受损——他弟弟因为意外事故, 鳔功能受损, 本来活不下去的, 他把一半鳔脏捐给了弟弟。”

    “什么……”梵梨愕然道,“原来是这样……”

    “但是,手术没有成功,他弟弟从那以后半瘫痪在家,一直都是他尽心赡养、亲自照顾。”

    “他离婚和这件事也有关吗?”

    妇女微微一愣,低下头去, 没有说话。

    “他的妻子跟他在一起,很不开心,每天夜里都会哭泣。因为不想拖累妻子,十二年前,他主动提的离婚。”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妇女,而是黑线男。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立在了房门前,身体肥胖笨重,完全靠在伤痕累累的门板上。

    妇女抬头,惊诧地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而黑线男虽然眼中含泪,却依然微笑着、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她缓缓地游上台阶,摸了摸他的脸:“你这个大傻瓜,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落亚来,又怎么胖成这样了?”

    “离婚的男人,多少有点放纵吧。”黑线男尴尬地咳了两声,“倒是你,几年不见,还是这么漂亮……婚礼办得顺利吗?他对你好吗?”

    “我没结婚。我觉得自己不该结婚。我……”

    话没说完,妇女一把抱住他。黑线男眼泪也落了下来。

    “深蓝吾主啊……”她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肩窝,哭得不能自己,“老公,你是全光海最善良的男人,可我都对你做了什么……”

    “善良没用,他可以给你更好的物质生活。而且,唉,我已经不像读书时那么帅了。跟我在一起,你会被拖累的。你还是回去跟他在一起吧,儿子我会照顾好的。”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用力摇头,“你才是我最爱的男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老公。”

    黑线男虽然红眼流着泪,但灿烂地笑了起来,连红红的鼻头都显得无比可爱:“好,我今天就开始减肥,加油挣钱。为了你,为了儿子。”

    这段故事,让梵梨和当当在去新居的过程中,沉默了一路。

    “真是人不可貌相……”很久以后,当当才对着窗口叹了一声,“这个咚咚大叔居然是个大好人。”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看到别人的一面,就随便做出了对他们的判定,真是不该。”

    “我有点羡慕他们的爱情。”

    “我也是。”

    “你和星海可以像他们一样幸福的。”当当用胳膊肘子撞了撞她,“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你和伯恩呢?”

    “算了,别提了。他觉得女儿比我重要多了。你要知道,我们族群对男人前妻的孩子可是非常非常包容的,我很乐意和她愉快相处啊。但从上次在复活海,他女儿发过一次飙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让我见她了。”

    梵梨还是没有跟星海摊开来说,尽管他们现在彼此应该很明白对方的心情。但是,她还是强忍着,决定要撑到服完“冥河之心3号”。

    眼见两个月过去,服用2号的日子也到来了。星海陪梵梨一起前往黑鳄工会。

    途径西罗镇时,见梵梨一直在眺望看不到边境的野外美景,星海轻叹了一声:“是不是有些后悔服用冥河之心了?”

    “也后悔,也不后悔。”梵梨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说着,语气里有一种放下一切的释然,“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冒这个险。而且,我一直觉得,生命的意义在于高度而不是长度,并不是活得越久越好。”

    “是。”

    “这一次成功率其实并不低,但我还是会担心,那接近1/3的概率发生了,会怎么办……”

    星海没有说话。梵梨回头,见过他的眼神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提这个概率的事。她赶紧指了指周围的海螺房,深吸一口水,顽皮地吐出许多泡沫:“星海,你说,这里是不是很适合养老?”

    “嗯。很幽静,风景好,有一种极致简约的美。感觉住在这里的人都没什么烦恼。”

    “如果我一开始诞生在这里就好了。”

    梵梨用修长秀气的手指,拨弄一个小小的鱼群。他与她共享海浪的滋润,随后就只是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狡黠地笑道:“你不问问我有什么愿望吗?我可是有1/3概率的将死之人。”

    星海轻叹一声:“你说。”

    “靠过来一些,我偷偷告诉你。”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他照办,低下头去聆听她说话。看着他的侧脸,她许久没说话。然后,他低声说:“你心跳很快。”

    她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不用你告诉我。”

    这一刻,视域了的一切是微微朦胧的,连海底小镇也披上了雾霭。若海浪是风,这道风已温柔地抚遍了他们的发,将发丝一缕缕扬起,舞成了十四行诗的形状。梵梨拉着他胸前的衣服布料,借着海水的浮力把他拉得更近了,然后上游一些,静悄悄地吻了他。

    她想要表现得更好一些,更唯美一些,以便有幸活下来后能回想起美好的一幕。但事情往往是越紧张越容易搞砸。首先,她位置似乎瞄准失误,亲歪。亲到了他的嘴角边缘,还撞痛了她的牙齿。然后,她狼狈地再度瞄准,总算亲对了地方,碰到了柔软的部位。然而,明明想要持续久一些,越久却越紧张,越觉得度秒如年。她双手发抖连带嘴唇、浑身都在发抖。所以很快,她就放手了。

    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

    梵梨原本设想的场景是:唯美地亲上去,潇洒地放手,对他露出一个颇有初恋情怀的微笑,再扭头下去黑市赴死……但是最后的结尾是,她不得不为这个傻哭的、笨拙的吻补充一句:“碰疼你了吧,对不起。”

    大概她的表现非常糟糕,她垂着脑袋,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应。

    这样一来,她就更紧张了,很想装作不在乎,脸却是透透的胡萝卜色:“你不要多想,我,我只是不想当一具没亲过你的尸体……”

    说到这里,她想自扇一耳光——什么叫“没亲过你的尸体”!应该说“如果我不幸死去,谢谢你陪我走完最后一段”才对啊!!!本来设想的初吻场景,距离“浪漫”二字又隔得更远了。好想死,为什么人生不能像游戏一样读档,回到她亲他之前的存档,重来一次好不好……

    更更糟糕的是,她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星海,看见他瞳孔微微放大,一点回应都没有,显然是被她这么鲁莽的举动吓着了。

    于是,像是已经自暴自弃了,她再次飞速低下头去,画蛇添足地越说越多:“星海,你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都不明生死,还要亲你,让你有所牵挂?其实我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如果快死了,不如……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唉,我太冲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怯生生地往后游。然而心里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自己真是笨死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在亲他之前问一问的……在两个人不是情侣的情况下,这种事似乎都应该是由男方主动才对……可是那样,又有点像在告白了。

    而且,星海从来都没接过吻,如果她快死了,他说不定还想把初吻留给别人呢。她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把他初吻夺走了……

    真是笨蛋,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

    梵梨快头疼死了,难受想哭。

    但随后发生的事让她很快知道,她想太多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强行拉到自己面前,拦腰抱住。然后,他歪下头,双唇精准无误地覆住了她的唇,不给她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就长驱直入地深吻她。这个吻来得如此急,却像倾注了他所有的感情,格外缠绵悱恻。

    心脏要爆炸了。这完全不是平时那个冷冷的星海,简直像是压抑了千万年的热情被释放了,让她有了在水里都快蒸发的错觉。本能地想要退却,却被他牢牢抱紧。在他胸前被禁锢的双手从轻微推拒到握成双拳,到再度松开,微微发颤。

    在侧头换气之时,她别过头去,声音细微地说:“够了……我只是想仪式化一下,并没有想这、这么过分……”

    “你一定要出来。”他顺着海浪波动的方向捋了捋她的头发,轻啜了她一次,声音却有些发抖,“梨梨,等一会儿,我就在黑鳄工会服药室门口等你。你一定要出来,知道吗?”

    梵梨怔了一下,含着泪说:“我会努力活下来。我不怕痛。”

    他捧着她的脸,又一次吻了下来。他的害怕与爱意全都体现在了这个吻里,因此也感染了她,很想给他一些回应。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她多少有些胆怯。可当她后缩一些,他就会强硬地把她揽入怀里;每试图挣扎一下,他就会更加用力地箍住她,深深地吻她。眼泪都被吻出来了,他也没有半点犹豫。虽然是在水中,他却像火,把她灼烧在怀里……

    这个吻的后遗症好重,重到他都送她到服药室门口了,眼中还有泪水在滚动。

    进入服药室以后,医生把门关上。梵梨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了外面的星海。

    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假设与他诀别时的画面。当时,她在公交舰外,他在舱内。

    她擦掉眼泪,对他微微一笑,用嘴型对他说“等我”。他眼眶红红地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跟着医生往里走。

    还是同一个位置,还是同样的方式。只是这一回,透过吸管般粗的针管,药水刚碰到她的血液,她就痛得恨不得立刻砍了手。随后,这种痛苦跟蚂蚁上树似的,顺着血液一寸寸往上爬,让她怀疑,护士是不是把硫酸当成药水用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当药水慢慢开始发挥作用,肌肉就像热空气里的细菌般飞速生长,一边生长还一边不受控制地跳动。

    它们是侵蚀□□的怪物,一路顺着她的胳膊流遍全身,直至碰到了她的脑神经。

    梵梨惨叫一声,舞动胳膊,想要扯掉管子,想一口咬烂医生的喉咙。但双手被铁圈拷着,她又用力过猛,手腕上瞬间被勒出血浆,一点缓冲都没有。她持续像兽类一样嚎叫着,眼眶中布满血丝,瞳孔骤然紧缩,越变越窄,无限变窄,最后变成了细细的一条黑缝。

    可是,仅存的意识又在告诉她,这情况不对,克制住。

    “怎么回事……”医生故作镇定地说着,但明显慌了,“她为什么兽化这么厉害,刚才的捕猎族性抑制药呢,为什么会控制不住?”

    “打了,这一管都打空了。”护士拿着一个空试管说道,“这、这不应该啊。”

    “再打一支,快。”

    体内的血液都跟煮沸一般,把肌肉都烫得稀烂一般。梵梨太痛苦了,以至于这一针原本会很疼的药打下去,连被蚊子叮的感觉都没有。她的力气变小了,意识变模糊了,但看着医生,她依然嘶吼着,竖瞳还是充满了屠杀的意味。

    意识再次告诉她,不要被兽性吞没,恢复清醒。

    看见她的瞳孔时而变宽,时而变窄,医生嘴唇发白地说:“不够,她还是竖瞳。再来一针。”

    “可是,这个药剂太多了,她可能会死掉……要不要再观察……”

    “我当然知道她可能会死!”医生怒道,“但不打,她必死无疑,你看不到她的眼睛吗?!还观察什么!快啊!”

    又一针下去。

    梵梨晕得看东西都重影了。她左右摇晃脑袋,嘴角持续溢出带有苦涩药剂味的唾液,嘶吼变成了呜咽。因为刚才喊得太厉害,声带受损,嗓子里像堵满了沙。

    这女孩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都三针了,她的瞳孔还是扩扩缩缩。医生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打一针,她死定了。

    活下去……

    和兽性对抗到底……

    梵梨脑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两句话。

    慢慢地,她的瞳孔无限放大,但脸色也白得和死人无异。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她脑袋一歪,再不动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医生和护士的心跳声。

    护士满头冷汗地看着梵梨,声音发抖地说:“失、失败了吗?”

    医生抬起她的手,看了看指尖:“没有骨化。只是暂时休克。”

    护士闭着眼,大喘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其实,她见了无数海洋族晋升失败的死亡,原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像梵梨这样掠食者性异变到这个程度,却又用意志力在控制兽性的,她是第一次见到。

    那种“我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仅仅透过眼神,就能强烈感受到。

    “啪啪”两声,两滴水落在了地上。她低头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是自己的泪水。

    ……

    脸颊被拍打的轻微疼痛,让梵梨倒抽一口气,醒了过来。她动了动尾巴,发现已经躺在了海水病床中。

    但是,不到一分钟的缓冲,她就精神抖擞地坐了起来,跟睡饱了九个小时一样。果然,这一次比上一次适应期稍短了一些。而且,因为主要改变是体能、速度和力量,没什么需要学习的,医生告诉她,她可以立刻下床回家。

    梵梨兴高采烈地冲出病房,却没有立刻看到星海。问了医护人员才知道,星海之前一直在服药室前来回徘徊,整个人都是手尾无措的样子,一直盯着墙上的钟看,一分钟像过了一整天一样。医生看他这么痛苦,就让他去西罗镇散散心,半个小时之后再回来。但是现在过了一个小时,他还是没回来。

    梵梨跑出了黑鳄工会,没在附近看到他,本想打电话给他,但又想给他一个惊喜,干脆通过传送阵,回到西罗镇里。

    她用往日的力道游泳,发现一下就冲出了一大截,也没怎么消耗能量。于是,她加快了游动的速度,而且可以更快、越来越快……而且,快成这样,周围的环境却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如同电影的慢镜头。

    “哇!!”梵梨惊喜地笑了起来。

    就好像以前的身体被捆绑住,今天突然天性释放了。

    大力水手吃了菠菜,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视域里,海草、巨藻在海浪中微微摇曳,大片橙棕色的海螺农家小屋组成了一幅田园风光图。她掏出通讯仪,正想联系星海,却看见他坐在一个小屋前,上身微微弓着,脸埋入双掌中,银灰色的发云雾般舞动,摩擦着修长的手指。旁边一个农夫正在和他说话,时不时拍拍他的肩,似乎在安慰他。

    “星海?”梵梨往前游了一些。

    星海全身僵了一下。水声清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梵梨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慢慢地把脸从双掌抬起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看,我不是说了吗,她会没事的。”农夫笑眯眯道。

    “是啊是啊,我没事了!我活下来了!”

    这一刻,星海看不见任何美景,听不见任何声音,哪怕大量旋转的鱼群舞成了美丽的动态彩虹,也无法夺走他一分一毫的注意。他只看到,那个有着深蓝瞳仁的女孩子就在他面前,还在呼吸,还在眨眼,在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梵梨又往前了一些,“我让你担心了……对不对……”

    不过刹那,星海游到她面前,默默地、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她心跳的速率变了,体能与力量也与以往有明显差别。但是,她还活着。

    太好了。

    他想开口说出这句话,但刚才过度紧张,现在又过度激动,现在居然说不出一个字。他低下头,直接吻她。

    梵梨推了他一下,别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别,我嘴里全是药味……”唉,刚才出来急了,应该先刷个牙的。

    “我不在乎。”星海快速吻了她的唇两下,“我爱你。”

    一波大海浪卷来,摇撼了巨藻,也撼动了深藏在胸腔里的、滚烫的心脏。梵梨知道他喜欢自己,但当他真的开口说出这三个字,她的呼吸都好像被夺走了。

    其实,她早就计划好了,如果第三次服药成功,她第一时间就和他说出自己的心意。但随着他再次将舌探入她的口中,她有些混乱了,被满溢出来的爱意冲昏了头。

    “我也爱你。”

    她抓着他的衬衫领口,眼中盈满泪水,完全沉陷在他水蓝色瞳仁的深情中。

    他不再说话,千言万语,都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表达。

    他的吻里满满都是潮汐般的思念,起伏的胸膛里饱含绵长的温柔。从他的唇舌之间,她尝到初夏大海的气息。温热,包容,深邃,无边无际……

    农夫笑着摇摇头,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趣,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就又浴火重生了。他把打理海藻的农具提起来,偷偷游走,把这里留给了他们俩。

    他们俩都不太会接吻,但是,他们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尝试如何更与对方亲密一些。

    于是,这一天就像青春一样,既可以随意、任性地挥霍,又短暂得转瞬即逝。

    当他们牵手离开西罗镇时,整个镇上不仅是海螺小屋,连巨藻、海草、海底平原、沙地、鱼群、珊瑚礁,还有眼前的恋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橙色。发现梵梨的手腕被包扎过,星海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看他那么心疼自己,梵梨反而有些心疼他了。

    “对不起,我没忍住。”梵梨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我本来想等确定自己能活下来再回应你的。”

    “为什么?”星海有些迷惑。

    “我不想自己如果死了,你要花太长时间来忘记我……”

    “为什么要忘记你?”

    “不忘记我,不是会很痛苦吗?”

    “不会。”星海摇摇头,“有关你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我都不在你的身边了,怎么会幸福呢?”

    “有你的回忆,就很幸福。”

    梵梨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感动到了。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性,给出了自觉最好的建议:“可是,如果不忘记前一个人,让自己沉浸在回忆里,想要进入新的感情不是很难吗?开始下一段感情的时候,还是得努力忘记。所以,唉,我们还是不适合现在就在一起……”

    “不会的。不管你能不能活下来,我都不打算再和别人在一起了。”

    若说刚才是感动,现在就只剩下了震撼。

    “你在胡说什么呢,”梵梨快速眨眼睛,努力分散注意力,不想让泪水流出来,“你还那么年轻,又没孩子,只是死掉一个初恋女友,就要孤独终老啊?别说这种傻话了……”

    “你不是我的初恋。”

    “哦,对,你喜欢过其他女生……”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初恋。你是我一生中,唯一所爱。”

    他说得一本正经,语气跟平时说“我给你买点早餐吧”没什么区别。但梵梨的泪水像在胸腔中翻滚已久,再也压不住,汹涌而出。她一把抱住星海,呜咽着说:“我好想第三次也活下来,我不想留你一个人……”

    “别担心我,梨梨。”他把双手搭在她的腰上,低头靠在她的颈项间,平稳地呼吸,“我说过会保护你,那不管你活多久,我都会坚持到最后。即便你不在了,我也会带着你的回忆,好好地生活。”

    后来,太阳完全沉沦,星光照入海洋,把海底世界染成了深蓝与银色。

    海如此之大,但在所有光辉所能照进的海域之中,除了梵梨,再无少女的眼睛,能与海洋如此般配;除了星海,再无少年,能与星光如此般配。

    ***4.3小剧场***

    星海:“幸福。”

    梵梨:“幸幸福福!”

    夜迦:“唉。”

    苏释耶:“……”

    《她的4.3亿年》君子以泽著,to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