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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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越讨厌的东西有很多,??其中,‘不自量力’至少可以排进前三。

    而眼前这只又矮又废、靠着墙壁呼呼大睡的弱智企鹅,毫无疑问就属于不自量力那一卦,成功列入他的黑名单。

    ——碍眼。

    祁越蹲在企鹅面前,??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家伙碍眼。

    于是他伸手去拽她的绿色悲伤蛙眼罩。

    细细的黑色弹力绳绷到极致,??再弹回来,发出‘嘣’的闷响。

    眼罩松松垮垮掉下去,??深度睡眠中的林秋葵却只是拽了拽毯子,像鸵鸟一样把脸埋了进去。

    天快亮了,雪渐渐变小。怪物们再次复苏,嘶哑着表述饥饿。一只白鸽从荒败的高楼废墟间飞起,??几缕黎明的曙光浇到林秋葵的脸上,为她伏下的眼睫投出一小块模糊阴影,??有点像收敛起来的蝴蝶翅膀。

    祁越不喜欢蝴蝶,所以又抢她被子。

    冷空气突如其来,林秋葵闭着眼睛摸了一圈,没摸到被子,就本能地卷起身体,抱着胳膊继续睡。

    只不过她的锁骨边,??不知道打哪里跑过来一只猫,也跟着迷迷糊糊扒拉两下。非要从人类的胳膊弯里钻出来,亲亲热热依偎着她的下巴,??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睡了。

    祁越:好烦,??好碍眼。

    他也不喜欢猫,??臭着脸站起来,??踹了林秋葵一下。

    居然还没踹醒?

    他的脸顿时黑得能当炭烧,提起电锯,锋利锯齿紧紧挨着无辜咸鱼的脖子,只需要摁个开关,分分钟能割下这颗圆滚滚的破脑袋。

    到底要不要杀了她,重新抓个省事的人带路呢?

    祁越正在想这个,睡梦中的林秋葵忽然动了。

    “太冰了。”她推电锯,似梦似醒地嘟囔:“你自己留着吧。”

    猫呜呜两声表示赞同。

    ……这俩智障。

    祁越面无表情地收回电锯,下楼打怪去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林秋葵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是感到两腿发酸,额头有些胀疼。

    睁开眼,第一看到不远处的危险人物。

    那人似乎一整晚没睡,一对本就显凶的下三白眼爬上血丝,底下附着青黑,正沉沉地盯着她。

    从表情到动作,特别有一种走投无路穷凶极恶的绑架犯收不到钱,考虑如何撕票的架势。

    脆皮人质决定表示一下友好:“早上好,昨晚有找到车吗?”

    绑架犯冷漠地别过脸,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

    林秋葵低下头,意外瞧见躲在被窝里的猫猫头。

    “喵呜。”

    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崽,年龄不超过两个月,眼睛是水蓝色的,尾巴只有短短的一下截。

    明明昨晚睡觉前没有看见这只猫,今天一大早却出现在这里。她还以为是危险分子找车途中,顺手捕获的新人质,礼貌性疑问:“是你的猫么?”

    结果就被对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好吧,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

    林秋葵对小黑猫展开能力。

    「异能??-??透视」

    蓝星某著名碰瓷猫唯一幸存的后代,没有名字,还有三天就满两个月。

    体长22cm,体重2kg,左后腿轻微残疾,尾部损伤,灵活性下降,且严重缺乏营养。

    觉醒异能:超级收集癖

    生存值:2/10

    武力值:0/10

    鉴于以上数值温馨建议您:不要对小猫咪要求太多,反而能派上意外的用场哦!

    啊。林秋葵有点惊讶,一只有异能的猫。

    而且还是末世前她送到宠物医院去的那只,没想到会跑到这里来。

    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小猫眨巴眨巴眼睛,竟小嘴巴一张,从鼓鼓的腮帮子里吐出一颗幻光璀璨的异晶。晶体底端刻着一个精致微小的符号,线条走势形同人类文化体系中的:f

    “喵呜~”小猫求夸奖似的仰起脑袋,露出天然的微笑唇。

    “喂,睡够了没?”??危险分子大约等得不高兴了,催着上路。

    “等一下,我洗个脸。”林秋葵回。

    麻烦死了。祁越对她充满嫌弃,可是又不想跟她说话。

    他用一根铁丝老练地解开手铐。

    经过一晚上的束缚,后者白嫩的手腕被勒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破皮了,好在没流血。

    天台角落堆着一些没人要的破家具,运气不错,里头有两个脸盆。

    今天天气有所回温,盆里积雪化了一半,林秋葵简单地洗了把脸,双手捧水漱漱口。接着老老实实、亦步亦趋地跟着危险分子下楼,上车。余光瞥见后排座上一堆沾血的杀伤性武器。

    全过程小猫趴在她的羽绒服帽子里,安安静静,光两只蓝眼睛滴溜溜地转。

    祁越坐上驾驶座。

    “我在你的右手边。”看他好几分钟没动静,林秋葵提醒:“右边是油门。”

    “不用你说。”祁越猛地靠近,眼眸狭长,仿佛炸毛的老虎,下秒钟就要怒气冲冲咬烂她的脸,“管好你这张没用的嘴巴,免得割你舌头。”

    真暴躁啊。

    肚子里还有一句‘朋友,你确定你会开车吗?’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讲吧。

    林秋葵掏出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12,打开提前下载好的离线地图。

    “我们在温沙区和庆安区的边缘,沿着这条路往前七公里,左转进入庆安区。再往前十五公里,右转就是国道。”

    她摆弄着电子地图,自言自语道:“三百米外左侧街道有一家便利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弄到一点吃的。”

    说完看看危险分子,他没反应,一脚踩下油门,车辆起飞。

    她特意指出来的店铺自然就此错过。

    想让危险分子包早饭是不可能了,空间里熟食生菜数不胜数,可惜太招摇,不适合拿出来

    实在饿得肠胃不舒服,林秋葵只能把手伸进宽松的外套口袋,东摸摸,西找找,掏出一包迷你装的水果灌心饼干细嚼慢咽。

    祁越眼珠往右一斜,一边开车,一边理直气壮地抬起手,摊开。

    林秋葵看一眼他伤疤纵横的手心,再看一眼手里为数不多的小饼干,沉默分给他一块。

    没过几秒,祁越又摊开手。

    林秋葵:无言以对。

    祁越:眼神威胁。

    俩人无声博弈之际,饥肠辘辘的小猫也跳到腿上,扒着包装袋咔嚓咔嚓乱咬。

    ——小祖宗,这可不能吃。

    咸鱼认命地交出最后一块小饼干,又额外贡献一小包猪肉铺。——非常时期,不要挑剔。

    眼看左右两边一人一猫都满足地舔了舔嘴,不禁有种梦回宠物店打工,做幼崽饲养员的日子。

    猫吃饱就睡。

    危险分子……唔,一直这样叫也挺费力的,起个昵称好了。

    猫,黑色的,叫小黑。

    绑架犯,皮肤白,叫小白。

    好听好记又和谐,饲养员单方面备注完成。

    不得不说小白的车技相当糟糕,烂到在一条笔直宽敞的马路上都走不了直线。

    他握着方向盘转来转去,车头好比一条沦落开水的翻滚蛇,或者说一个酒精中毒的中年大汉也行,一会儿急转弯惊险擦过路边的树木,一会儿绝命漂移带走停车位上某位幸运观众的后视镜。

    轮胎反复摩擦地面,吱吱声又细又长

    没过多久,这辆长达三米的大货车便戏剧化地一头撞进路边小超市。

    橱窗玻璃稀里哗啦碎一地,这里显然被人搜刮过,空荡荡的货架间走出五只低级怪。

    怎么办,弃车跑路么?

    林秋葵一句话没说出来,祁越已经把反手把她拷在方向盘上,自个儿拎起斧子,跳下车。

    “赫,赫赫,好饿——”

    怪物们笨拙地移动,时不时撞到灯管、钢架之类的东西,剐蹭声不绝于耳。

    相比之下,祁越动作迅猛,目的明确。

    看似多动症病发地随手一推,倒下来的货架却正好压住其中一只。

    他跳上去,转了转手中的圆柱,斧头破空挥动,几根畸形的长爪飞出视野。

    脚下的怪物哀嚎挣扎,他借着杠杆般具有弹动性的货架,踩着它的脑袋起跳。

    双手高举斧柄砍向另一只怪物的后脑勺,从顶端一直拖拽到下腹部。

    ——那是一瞬间的事,怪物生生劈做两半,浓浆血液咕噜咕噜冒着泡,喷溅到人类的脸上。

    它尖叫着,空气微妙地扭曲了一下,空气中的微粒气流也停顿了一下。接着,祁越便短暂地变成了世间一切物质、一切存在的敌人。

    雾霾如潮水般涌来,浮动的怪物血液以极其违反物理定律的运动轨迹,前仆后继往他的耳朵、唇缝里钻。像一层浓绿变质的保鲜膜一样覆盖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侵蚀皮肉,榨出肉色汁水。

    又有两只怪物趁机接近。

    祁越低身横扫,斧面嵌入灰黑色硬骨,旋即往后一跃,完美闪避来自右前方的偷袭。

    至此,他已经打败一只怪物,压制着一只,失去原有的武器,一股残暴气息倾泻而出。

    他捡起地上断裂的钢材,掌心撑着横杠,全身肌肉紧绷到极致,倏然往上一跃。

    摇摇欲坠的货架根本撑不住这股重量。

    就在敌人循声而来之时,祁越仿佛一道残影划过,手里的利器直直插入怪物的头颅中央。

    他弓着背,重心前倾,动物般轻巧地落在收银台边,血肉模糊的手指间攥着一把电线,尾指轻微抽搐着,手背爆出数根青筋。

    在他身后,怪物踉跄倒下,灰尘翻腾。

    胜利者偏头望着堪称惨烈的指掌,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好像看到全世界最滑稽好笑的事情那样,他越笑越剧烈,连肩膀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一种浓烈的病态的亢奋氛围扑面而来。

    果然是个偏激愉悦犯。

    力气大,速度快,下手果决狠辣,最重要的是,这人不怕死。

    林秋葵一边咬着牛奶吸管,一边做下判断。

    ——还剩两只。

    一只直直地、呆愣地靠近祁越,另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货车边上。

    方向盘周围凝着干涸的血。当林秋葵意识到这点时,那只怪物已经笨拙地弯下腰,把一颗扁头钻进来。

    分裂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两排密集的牙齿乍一看宛若蜈蚣。它顶着车盖,缓慢以三百六十度角转动脖颈,骨骼碰撞咔咔地响,距离屏息消声的猎物直径不到三十厘米。

    林秋葵悄无声息地掏出一把水果刀,割破指腹,将血抹在驾驶座底部。

    “饿……饿饿……”

    这只怪物音色很细,体型也相比同类更显得稚嫩,或许十天前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它低头四处嗅闻。

    银光一闪,尖利的刀面没入后脑。

    刀尖在腥臭的黏液里翻搅,挑出异晶。于是这只异化以来尚未尝过一点血腥的小怪物,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便萎靡又茫然地滑了下去,四肢化作一股糖浆般甜腻的粘液。

    ——只有从未进食的怪物才会如此,消逝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祁越解决掉最后一只低级怪,如影随形的‘膜’忽地散开,化作更浑浊的雾气。

    “那位朋友,同学,小白?”林秋葵喊了几声,迎着对方又开始消沉的表情解释:“哦,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名字,顺便就起了一个外号。”

    “看这个雾的浓度,估计附近几米内还躲着更厉害的怪物,我就问问你准备……”准备单挑,还是解放她并肩作战,还是一起飞奔逃跑呢?

    算了,不用问了。

    “给你。”她贴心地递上电锯:“祝你玩得开心。”

    祁越一如既往地没有搭话。

    他接过电锯,瞟了一眼仍好好拷在车里的人质,并没有解放她的意思,自顾自走了出去。

    “休息时间。”

    林秋葵嘟囔着,摸了摸额头,从空间里取出退烧药,就着矿泉水送进嘴巴。

    小黑喵呜喵呜地小声叫起来。

    该不会又饿吧?她放下水瓶,正要拿点正经的水煮鸡胸肉出来,视线尽头却掠过侧面车窗。

    一只体表流动着奇异光彩的怪物紧贴玻璃,头颅倒吊着,被大大小小卷曲的触腕吸盘包在中间,似一种诡秘丑恶的图腾。况且它还有几双复眼,压得扁扁的,如同鼓胀的水气球。

    ——它在看着她。

    没有任何依据,林秋葵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

    它透过她的表皮,透过这具身体这个世界,正在恶意地窥伺着入侵者真正的家园。

    那里……似乎有更多更新鲜的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