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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闲话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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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东海老龙王这人吧!

    该怎么说呢?!总之性子不大好琢磨,时而稀奇古怪的,他自己却是从未有所察觉。

    听说,往来受追捧的口碑也不少,譬如虽位居四海之首,但从来不低看了别家。

    不管你是哪个河沟沟的,若是仰仗着他东海,有求而来,老龙王便问也不问缘由就一口应下,好像这天底下没他不能够的事!

    倒也果真未曾听过谁抱怨说他东海失诺的。常此以来,人脉关系已是铺天盖地,谁都敬上三分,也只有三分。

    另七分,全是遭棒槌的口舌了。

    脾气太大,不善听劝,顽固执拗,性子过急,以及性冷淡。

    对!还没有良心!

    性冷淡这一说,提起来略略有些隐晦,多半是由一些被他过往的丰功伟绩和名声蒙了心,明里暗里钦慕他,及至送上门可也没吃上好果子的女仙家口中传出。这里我也不好直接了当地捅人家的糗事,也就不细品了。

    而没良心一说,是今日传开的。那就得怪他昨夜覆水淹傲来一事了。

    傲来虽说只是个东海海域内的小岛国,整个陆面与他东海比起来,简直是大农场里的个土茅坑吧!可若以人间的常理来论,傲来只怕还算得上他第二故乡呢!

    这是何故?稍后再细说。眼前最紧要的,得说那老龙王携两子上九天,应对王母天尊去。??

    老龙王就是老龙王,倒不是说他年岁老到哪儿去,而是说,他的那张老脸皮子,简直得天独厚!

    这是有典故的,可不是我嫌他那啥冷淡又没良心而瞎掰扯。

    打仙,人,妖各分界地,各安天命,有条不紊以来,仙界中至今列了班职的仙,少说也有百来号;然而这百来号仙家里头,绝无第二人,敢如同东海老龙王这般……这般自我,这般让人无话可说……

    在云霄大殿上,在玉皇天尊及西天王母的正当前,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哭的好不痛快,又是拍胸脯又是跺脚板儿,深闺怨妇似的将心中委屈一一抒叨。

    并且,这已是他第二回向一众同僚展示自己的脸皮子是怎一个得天独厚了。

    实际,这就是他那千里迢迢从北麋之境赶回来的二子,睚眦,给出的主意。

    且他当时是这么对他父王说的:“想来九弟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万一真如老六所说,那东西就在咱东海上头,只怕还得借一借天上的力。父王不如干脆撇了这把老脸,一哭二闹三上吊去,要趁早赶着人多的时候去,把事儿往惨了说。以王母对九弟的疼爱,必然会先急着找人,?哪还有功夫管那傲来不傲来的。介时,天尊就算想降罪东海,也必然怪不出口。你也别怕丢了老脸!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于你不早熟的都生巧了么!”

    睚眦这一子,虽早在万把年前被天庭调去了北麋之境驻守,那儿可说是这世间最后一片无人之地,言明,既是妖界。

    话说睚眦这厮早有名声在外:精明、聪慧、干练,凡事求智取,智取不成,手段也是很有两下子的;所以不光是个脑瓜子极灵活的人,听说还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今儿看来,乃至对他父王,才是最狠的!

    偏偏老龙王谁的意见或是劝阻都不?乐意听,唯独不与这个儿子争辩,一向儿子怎么说,老子便怎么做,从不犹疑,也未有过冲撞,看在外人眼里,免不得悻悻然道句——老龙王偏心了。

    他对几个儿子各个态度不一,实在琢磨不透,他自己与一众龙子,倒是适得其所,不以为意,相互间也全然无芥蒂。

    今日的云霄殿上,各路神仙来的颇齐。私底下都听说了昨夜东海的大浪是怎的个毫无人性,便知今日定有好戏可观。

    谁料,这出戏竟是他东海龙王一人给唱独角,甚是唱上瘾了般,绘声绘色,表情到位,吸个鼻涕抹个眼泪,不显油腻也不拖泥带水,节奏把控的很是有味。

    “天尊啊!王母啊!我儿苦啊!我儿!好~苦~哇!……呜呜呜呜…儿啊!父王对不住你死去的娘亲啊!…”老龙王显然已经忘了脸面为何物……

    一众同僚憋着嘴角忍着贼笑,听他哭诉了小一二个时辰,关于他那半身龙骨的幺子这万把年来是如何如何体弱身残,又是如何如何命浅福薄。一出世,母亲陨,而一身龙鳞至今未生齐全;是好不容易熬到了四万岁,不曾想竟在一个小小傲来上,把人给弄没了。

    戏,是演得过于浮夸了些,听在众仙家耳里,真真是他诉一句,便在心里抽他一耳刮子!就你家儿子那还叫命苦福薄?!哪回上天庭,王母不是将各种宝贝赏赐于他!彼时只见你笑的合不上嘴见谁都显摆那宝贝崽子,何曾说过命苦?就连万年一回的王母寿宴上,各路菩萨们为着他天家照护天地众生,再劳苦功高也仅得一颗蟠桃不过,你家儿子倒好,卖个乖说几句吉祥话儿,嘿!王母直乐地将人捧进怀里,任他连吃带拿的,活活都快当自家儿子了!

    愤愤不平的何止一二,可好歹大家都是仙,仙家的脸面势必得端好了,也断然不敢在九霄云殿上坏了天家礼数。即使不愿拍手叫好,怎么着人家含辛茹苦地唱,自个儿听着便是,谁让人家今儿演的是亲情大戏呢!

    不过这种哭的要死要活的戏,向来是很对王母胃口的!只是,似她与天尊这种顶了天儿的神仙,早已捻化了大喜大悲之绪;所以,龙王在下头哭哭啼啼地唱,她便也只能在上头跟着抹抹干涩的眼角,哭是哭不出来,心中的凄戚不能不表,不然人家怎知她王母的悲悯之心呢!

    以致天尊本要计较东海覆傲来之罪,回回将要开口,被王母一个脸色怼了回去,只好怪尴尬的咳上两声,扶扶胡须,终还是没怪出口。

    睚眦看准时机站了出来。

    “禀天尊,王母,我家幺弟莫名失踪一事蹊跷成谜,其中玄机斐然。我虽有七八分猜测,却不敢断言,也暂无真凭实据。可就怕……”他话有隐意,似不敢启口,又似是故意吊着一众胃口。

    “怕什么!直说无妨,眼下找着你幺弟是关键!”王母急急应他。这却让百仙家心中一阵怄气,想来王母果是对东海的小九子极其上心又疼宠,竟将傲来覆灭那一茬就这么不了了之,真是不快。

    睚眦相当恭敬,利落道来:“娘娘,幺弟当日与六弟一同出东海,到傲来时本无异样,却近日落时分,就见海面无故幻出海市蜃楼奇景。除去六弟所见,经查,那日于附近一带巡海的海将也均说确有所见。”说着,转向侧列父王身后的六弟投去个眼神。

    老六这才怯怯站了出来,向着上座行了一礼,接了二兄的话,略有些腼腆,一字一顿地道:“当日,我确有所见。只,只不过……东海历来没有生过这样的事,所以……所以最初,就只以为是海市蜃楼。但事后再细细想,心中……甚是惶恐,那···恐怕,并非是幻景,而是就有那么一座如仙境之岛……就在,就在东海之上!”

    东海老六,赑屃,论相貌论名声,皆是几个出了头的兄弟中最为平平的。为人老实巴交的,往来也无功绩,便极少在天上走动;他要是不吭声,顶多以为是东海的跟班仙童。

    当下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立有议论窃窃。有说追朔百万年去,何曾听闻四海之上还有陆面,简直啼笑皆非。又有说,东海这一家子怕不是……刚好一窝戏班子投胎转世的吧?!合着今儿这百来仙家都是来给他们撑场子做看客了,瞅瞅,听听,啧啧!简直一个比一个唱的离奇!

    倒是最上头的玉皇天尊及王母,面上隐隐现愁容。

    天尊似是对这两位龙子的话非但无非议,听二位所述后暗自思议片刻,尔后更是从上方仙座急急起了身,步至阶前,单冲着睚眦问道:“先前你道,若实如此,既有可怕,这可怕之处意欲为何?”

    睚眦知道,天尊应许是同他想到一处了,便也不再卖关子。面上之色严谨几分,语气里也绝听不出半分虚张声势,甚是凝重地道:“回禀天尊,这可怕之处可大可小!说它小,不过仙人遗居,重现世间,应一千古传谣罢!可要说它大,只怕……足以动荡三界,惹乱制衡,及至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