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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昨日今朝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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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掌门哈哈大笑,虽适逢挫败,但个个心怀坦荡,此后回到各自山中,倍加钻研本门绝学,只对极个别弟子和盘托出聊以自省,多年间再无外人得闻。

    十六年后,四派完成新老更替,秦岭之巅随师四小,无一例外接任掌门之位,不敢忘记当日惨败,十六年间卧薪尝胆,此外每年齐聚,由四派轮尽地主之谊,以武会友畅谈江湖,想合众人之力,令佛门武学更进一步。

    这年元宵佳节,四派相聚十王峰,十王峰为九华山第一高峰,雄奇灵秀,群山争峙,异峰叠起,怪石嶙峋,涌泉飞瀑,溪水潺潺,有诗云:“鸟语伴钟鼓,云雾现奇松。”

    九华派身为东道,由掌门魏恭与师兄秦枭鹤各率领一众弟子前来,总共二十人,剩余普陀门掌门楚仲杉与胞兄楚伯楠、五台门掌门柴文卿、峨眉派掌门清心师太各只带五六名弟子。

    四派食宿切磋自然是在九华派所在天台禅寺,天台禅寺坐落于十王峰北侧天台正顶,到最后一日,四派深感获益良多,兴起前往南侧游玩,却见峰顶已有四个年轻男子,每人一身长衣,颜色各异。

    中间橘衣之人面前竖一画板,手持毛笔,面对山水风光时望时绘,身旁黄衣之人只穿一件宽敞单衣,放眼山顶尚有积雪,他却兀自额间冒汗,正持砚站立,饶有兴味观赏纸上墨作,两旁另有一红一绿身形高大,腰间各缚长剑一柄,手负于后远眺群峦,对上峰来的四派众人视而不见。

    四派门人微觉奇怪,新年未尽,往年这时九华山人迹罕至,看这三人年纪轻轻,也就二十不到,怎不在家过节,却来这十王峰游山玩水?

    四十人上至峰顶,橘衣男子恰好作画完毕,收起毛笔,道:“为我一家之事,劳动三位师兄相陪,画具糙陋,更要任师兄帮我磨墨,小弟实在过意不去。”

    姓任那黄衣男子道:“大家同门一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红衣男子道:“你将鬼界布置得巧夺天工,我魔界自然得以加固,你要谢也只谢他二人便好。”

    橘衣男子道:“我归家世代为莫家肤表,修缮‘十殿阎王’乃是职责所在。”

    转向绿衣男子道:“多谢沈师兄。”

    魏恭听见“十殿阎王”四字,上前一步,见画板上色调阴暗,瓦垣枯朽,水木萧瑟,寒鸦悲凉,哪里是眼前云海翻腾、雄姿万千的壮阔景象?道:“这位小兄弟,你来九华山作画,却为何画出这样一幅光景?”

    姓归那橘衣男子看他一眼,道:“我要在家修建‘十王’,来十王峰找些灵感,不行么?”

    魏恭二弟子晏澜走到近旁,道:“大胆!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我师父说话。”

    姓归那人道:“众位师兄,这些人好不讲理,我们走罢。”

    说罢想要收起板纸。

    晏澜眼疾手快,抢在姓归那人之前,一伸手已将画纸拿在手中。

    姓归那人大急,道:“你还给我,这是我画了三个时辰才画完的。”

    晏澜道:

    “天下间谁不知晓,九华十景为‘天台晓日’、‘化城晚钟’、‘东崖晏坐’、‘天柱仙踪’、‘桃岩瀑布’、‘莲峰云海’、‘平岗积雪’、‘舒潭印月’、‘九子泉声’、‘五溪山色’,你枯坐一角便妄想饱览通山,简直痴人说梦,还画出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我若让你将此画带下九华山,岂不等同纵容你欺名盗世,玷污我九华百年清誉?”

    姓任那人道:“人不同,则心境不同,心境不同,则看见的景象不同,这一点并不奇怪,还请这位兄台不要蛮不讲理,将这幅画还给我师弟。”

    晏澜眉头一横,道:“你说我蛮不讲理?”

    姓任那人道:“你自称九华,那也是出自名门,竟然不问缘由,强抢他人三个时辰才完成的心血画作,这算不算蛮不讲理?”

    晏澜扭头看向师父,见他微微点头,知道肯为自己撑腰,心头底气大增,道:“我便是蛮不讲理,你又能奈我何?”

    几下揉撕,已将画作分为碎片,随手一扔,纸屑纷扬飘散,与此同时,身后传出哄笑之声。

    姓归那人脸色通红,怒道:“你赔我的画!”

    左掌张开五指,夹带内力推向晏澜。

    晏澜见他掌势,已知内力平平,伸出右手食指倏忽而出,一指到处,正是对方掌心“劳宫穴”,姓归那人“啊”的一声,连退三步,被姓任那人扶住。

    晏澜在四派精英面前一击得手,甚是得意,道:“说来也巧,你想要的灵感不在十王峰顶,却在我九华门人指尖,适才那一招,便是‘秦广指’,怎样?要不要我连出十指,你亲身经历一下,包管你才思泉涌,哈哈哈哈。”

    姓任那人道:“‘十殿阎王指’又有甚么了不起?只学过几天功夫就出来仗势欺人,这便是你九华的门风么?”

    晏澜听他竟能说出“十殿阎王指”之名,微微一怔,收起小觑之心,道:“你说我蛮不讲理,我还没教训你,你又敢说我仗势欺人,好,我便欺给你看。”

    食指又出,正是“十殿阎王指”中一招“楚江指”。

    却见姓任那人推开师弟,双手食中二指并拢,不知扣着甚么物事,魏恭见爱徒浑然不觉,喝道:“留神暗器!”

    终究说慢一步,只听“啊啊”两声,晏澜食指“商阳穴”已被一根飞针刺穿,同时小腹“曲骨穴”也被一枚飞蝗石打中,蹲下身子呼吸困难,左手握住右手,正所谓十指连心,这一针透过,方知何为刺骨之痛,转眼间脸色惨白。

    魏恭又惊又怒,低头见晏澜食指血液鲜红,心下稍安。

    姓任那人道:“我们师兄弟四人从不用毒,用毒的并未前来,你尽管放心。”

    魏恭道:“你到底是何门何派?出招竟如此歹毒。”

    姓任那人面露疑色,道:“你真是九华掌门魏恭?”

    魏恭道:“本来凭你乳臭未干,也不配问我姓名,但我告诉你也无妨,不错,在下便是魏恭。”

    姓任那人道:“天下门派各有所长,你九华擅长用指,峨眉擅长用剑,普陀擅长用拳,五台擅长用掌,我任家擅长暗器,我一不兵刃喂毒,二不击打要害,你却说我出招歹毒,堂堂九华掌门,竟这般没有见识,我不该问问清楚么?”

    魏恭勃然大怒,道:“大胆小儿,竟敢当着佛门四派的面出言不逊,我便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十殿阎王指’,看看你的暗器还打不打得到人。”

    一言甫毕食指已出,正是适才晏澜击退姓归那人的“秦广指”。

    魏恭与爱徒招式相同,功力却差了十年有余,姓任那人大惊失色,赶紧跃向一边,见“楚江指”又到身前三尺,不及细想连退五步,魏恭不依不饶,出“宋帝指”与“仵官指”。

    姓任那人五步过后已在崖边,一个纵跃,从魏恭头顶飞过,只怕暗遭突袭,空中暗器连发,手忙脚乱之余,飞镖暗箭扔出时全无准头,魏恭倒也不敢大意,避过漫天花雨,又再连出“阎罗指”、“卞城指”、“泰山指”、“都市指”。

    姓任那人仓惶退避间宽袍狂舞,各种指针、挑针、踢腿飞针、铁蒺藜、匕首飞出,魏恭同样伸袖一挥,将暗器尽数阻挡,再出“平等指”,姓任那人见手指又至,袖袍再是一张,这一次空无一物,却是随身暗器已在数招间发射完毕。

    魏恭“平等指”本为虚招,见他再无抵抗,嘴角轻笑,道:“死罢。”

    将全身劲力凝聚食指“商阳穴”,向他喉间“廉泉穴”使出最后一招“转轮指”。

    只听姓归那人大叫一声“任师兄小心”,紧接着一道绿影闪过,伴随长剑一出一入,魏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山谷,众人尚未回神,不知何物落在地上,定睛竟是血淋林一根手指,再看魏恭,见他与晏澜一般,以左手覆住右手,指缝间不住有鲜血涌出,右臂带动全身颤抖。

    秦枭鹤眼疾手快,走到跟前右指连出,封住他“手阳明大肠经”上“二间”、“三间”、“合谷”、“偏历”四穴,替他暂时止血,余人又惊又怒,清心与五名女弟子齐齐出剑,剩下三派不使兵刃,一个个摩拳擦掌,只待各自掌门一声令下,便群起围攻,将四人制服。

    姓任那人惊魂未定,道:“多谢沈师兄相救。”

    姓沈那绿衣男子“哼”得一声,道:“你喋喋不休的样子,我看着都累,你只消强过他们,他们自会上来求你理论。”

    却见他直视清心,目光大异,道:“怎么?你认得那老尼姑?”

    姓任那人道:“这柄‘须臾’,为何会在师太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