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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西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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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萦真推开窗户,寒风夹着凉意迎面而来,她终于来到了这片中原土地上,姬兰女王的半个故乡。

    虽然也下过了雪,大晟京都的天气还是比西璄要温和许多,这时候关外的赫里库尔草原,除了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赫里库尔草原深处神秘的弓月宫城像是冬眠的巨蛇,沉谧安静。

    这个时节的弓月宫城,也是萦真最喜欢的。

    弓月宫城倚鎏银雪山为脊,巨石为基,蜿蜒而上,由西璄克舒可汗始建,历经西璄三位可汗,工期长二十余年,终成就西璄历史上最宏伟瑰丽的皇城。

    西璄可汗是草原霸主,历来身居牙帐,建立弓月宫城的初衷,却是因为一个外族女子,克舒可汗的可敦突依。

    突依可敦乃大晋泓则公主,是大晋襄郡王之女,和亲去到西璄,深受克舒可汗的宠爱,世居江南的女子,十分不适应草原气候,每到冬季总是缠绵病榻,克舒可汗便萌生了建造一座亭台楼阁般的中原建筑,以慰泓则公主思乡之苦,然宫城开建不足四年,克舒可汗去世,由克舒可汗的弟弟图勒可汉即位,泓则公主又成为图勒可汗的可敦。

    那位远嫁到西璄大晋公主,将中原传统汉学,耕种蚕桑传到了西璄,教化了西璄蛮夷之邦,于后西璄的强盛,有卓越的贡献。

    泓则公主有个贴身婢女,由她从大晋带到西璄,后嫁与图勒可汗的护卫为妻,生下一女,名唤姬兰。

    西璄虽是关外番邦,于血统却是极为看重,对于与外族女子通婚所生子女皆极为排斥,故泓则公主终生未育。

    姬兰从小由泓则公主教养长大,她长得很像她的母亲,江南水乡的温婉女子,性格又随了父亲,坚韧桀骜。

    在弓月宫城快要建成时,泓则公主离世,终是没有在宫城里住上一日,亦是她生平憾事吧。

    泓则公主去世后,姬兰母女的生活开始变得艰难,后更沦为奴隶,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在图勒可汗死后,嫁与克舒可汗之子度迩可汗,成为弓月宫城的女主人。

    再往后数年,度迩可汗病重,国事皆由姬兰作主,她俨然是真正的西璄之主,她为度迩可汗育有一女一子,幼子西琅出生不久,度迩可汗去世,度迩可汗之弟查烁可汗即位,查烁可汗想继娶姬兰为可敦,姬兰不肯就范,与查烁可汗对峙多年,查烁可汗荒淫残暴,西璄在那段时日最是暗无天日,直到查烁可汗身死,西璄四分五裂,部族各自为阵,度迩可汗的几个年纪略长儿子都要争夺可汗之位,漠北军亦在边关袭扰,内忧外患之际,姬兰杀了带头捣乱的部族头领,暗杀了度迩可汗的长子,任亲信扎恪为镇北将军,掌王军帅旗,平内乱,震外敌,手段铁血强势,以女子之身,接掌西璄,成为名副其实的西璄女王。

    姬兰以奴婢之女的身份,成为西璄的最高统治者,她是西璄神话,她的一生,亦是西璄传奇。

    萦真的阿娘与姬兰女王颇为亲厚,托阿娘的福,她打小就住在弓月宫城,伴在姬兰女王身边,深得女王疼爱,她也称女王阿奶。

    萦真是美丽的,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从小她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拱月,她是收着男孩子各种礼物长大的。

    萦真第一次见到李云亟时,她只有九岁,李云亟不过十四岁。

    直到现在,萦真仍然清楚地记得,李云亟穿着月白色的锦衣,风姿出尘地骑着高大的白马,在那个晴朗的清晨,映着朝阳闯进了她的视线。

    若说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有多喜欢一个男孩,似乎有些言之过早,尤其还是一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孩,因为那个男孩比她长得还要秀气漂亮,像个小妖精。

    也许开始的在意,就是从妒嫉李云亟的美貌开始的吧,人的征服欲都是很强的吧,何况如萦真这样高高在上的皇族中人。

    西琅王叔从六岁那年生了一场病之后,就被阿奶带离了王庭,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跟着扎恪将军的王军军营,与扎恪将军的儿子跃朱一起长大,奇怪的是,一直长的只是跃朱,五大三粗,魁梧壮硕,西琅王叔的模样就一直停留在六岁,再没变过。

    四年后,西琅王叔十岁,极北雪山上的“雪火莲”开花,扎恪将军手下的一队精兵,已在那里驻守了四年,“雪火莲”开花的前几个月,阿奶甚至动用了皇室隐卫金羽军。

    西琅王叔对于自己一直是孩子的模样,已经没有先前抵触了,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只有接受。

    西琅王叔对外人的戒备心很强,特别是外族人,却对李云亟另眼相待。

    李云亟到西璄没多久,西琅王叔就邀他去军营,他觉得李云亟与他是一类人,比起王庭中富贵浮华,军营中醉卧黄沙,更让人恣意畅快。

    李云亟入王军军营做了军师,同年,王军挥师漠北,一路凯歌,战争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春天,阿奶收到王军奏报,扎恪将军身中毒箭,不治身亡。

    阿奶紧紧地攥着那羊皮奏疏很久都没有说话,萦真以为阿奶会哭,记忆里,阿奶待扎恪将军很是不同,亦兄亦友,亦君亦臣,她就站在最北面的露台,望着北方,一动不动。

    仆婢们没人敢上前,萦真接过婢女手上的外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外衣披在阿奶肩上,站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萦真觉得那时的陪伴,更胜温言安慰。

    这个世界上越刻骨铭心的感情,总是带着遗憾,萦真终于有些明白了。

    王军因为扎恪将军战死而士气低落,北伐之路不得不中途折返。

    王军回来之后,萦真才知道,为救西琅王叔,李云亟中了寒毒。

    王叔十分内疚。

    李云亟却说,别放在心上,我就是一时脑热。

    李云亟当晚就发了高热,萦真坚持留在军帐陪着他,萦真握着他的手,听到他嘴里喃喃地叫着,母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