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平昭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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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平昭侯景府。
门房来报的时候，平昭侯府一家正在吃晚饭。
一家人都聚在景老夫人的“梨苑”里，入冬以来，景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太爽利，今日，难得有些精神头，一家人除了平昭侯世子景慎当职不在，其他人皆悉数在场，景老夫人坐在主位，左首是平昭侯景怀山，景怀山身边坐着继妻王氏，旁边是王氏七岁的儿子景致。
景老夫人右首是次子景怀义，景怀义身边是妻子齐氏，然后是二房嫡长子景佶，次子景信，嫡女景缌，侧室李氏和庶女景绣。
景老夫人接过门房递过来的一根簪子，那是根墨玉簪，玉质细腻，簪头是个枫叶的形状，众人见到这支玉簪皆是一惊，这枫叶玉簪是景府旧物，本是一对，是当时老太爷命人刻的，因为景老夫人的名字里有个“枫”字，后来，景老夫人传给了两个媳妇，一支在老二媳妇齐氏手里，另一支给了平昭侯景怀山元配邓氏，而邓氏早已身故。
景老夫人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拿簪子过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门房答道。
“快……快把人请进来。”景老夫人的声音有点抖。
小姑娘一身窄袖的黑色锦衣，袖口、前襟及衣摆上绣着暗红色的火焰纹，腰上的襟带很宽，用同样的暗红色绣线绲着边，绣纹无比精致，一看就知道出自京都“彩衣阁”，这一身不便宜，显然是来侯府前刚买的，腰间挂了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散发着如烛火般的暖光，看着价值不菲。
景老夫人仔细地打量着小姑娘，个子有些瘦小，尤其一身黑色更显单薄，头发高高束起并入一个黄冈玉扣中，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十分干练利落，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额边和鬓边，又觉娇俏可爱，小脸长得尚算秀气，略普通了些，比起京都里的姑娘肤色略有些黑，未施粉黛，不及景绣漂亮，不及景缌温婉。
只是那双眼睛很是灵动，眸色很深，如碧波幽潭，深不见底，小小年纪竟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凌厉，几分锐利，几分狠戾，几分乖戾。
景老夫人当即眼睛就红了。
“丫头，这簪子哪里来的？”
“偷的。”小姑娘答得很随意。
景老夫人一噎，众人一愕，接不去了。
侯府里的人或是与侯府亲近的人都知道，平昭侯景怀山还有个嫡长女，闺名景飒，与嫡长子景慎都是元配夫人邓氏所生。
邓氏闺名邓姿，出自大晟四大国公府之一，邓国公府，邓氏一门本是大晟望族，也曾名将如云，因大晟早年的征战以至人丁凋零，如今的邓国公是邓姿的哥哥邓英，邓家嫡系也仅余此一脉。
十六年前，景飒出生在景怀山攻溁城的战场上，当时的景怀山还未封侯，景夫人邓姿，将门虎女，是大晟唯一一个有兰亭都尉官衔的帼国女将，景怀山取胜的好几场战役都有邓姿的功劳，单论武艺，还尤胜景怀山一筹。
溁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夺溁城是场硬仗，怀孕已足七月的邓姿十分忧心景怀山，仍是拖着沉重的身子与夫君一同出战，最终仍是不支提前分娩，据说当时十分也凶险，幸得当时一游方道人路过出手相助，邓姿七月产女，母女平安。
那道人自称逍遥子，说小姐先天不足，命格有异，若是留在父母身边不出一年便会夭折。
邓姿自然是向逍遥子寻求破解之法。
逍遥子说，小姐与道有缘，愿收她为关门弟子，十六年后，让小姐父亲于邑周山清山观，接她下山便可。
邓姿万般不舍，拔下头上的枫叶形状的墨玉簪交与逍遥子，告知逍遥子孩子闺名景飒，十六年后夫妇二人定亲上邑周山清山观接回孩子。
最终，景怀山拿下了溁城，邓姿却因为身体亏损得太厉害撒手人寰，没有再见到孩子。
这时，小姑娘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打断了景怀山的回忆，邓姿武艺不俗，喜着劲装，面前的小姑娘，除了身量矮些，长得清秀了些，倒是有几分邓姿当年的模样，景怀山心里的有些泛酸，眨了眨微湿的眼睛，“饿了吧，走，吃饭去！”
“可以吗？”小姑娘笑道：“我本来想，若是侯府不管饭，我还得去客栈呢。”
“说什么呢，哪有回了府还要住客栈的道理。”景老夫人声音有些哽咽，清了清嗓子，“林嬷嬷，吩咐下去，把‘松苑’收拾出来，让姑娘住。”
景老夫人身后的一个老嬷嬷一脸喜色，一福身，应了一声“是！”，立即就退了出去。
景飒这个名字，其实她也还在适应之中，她做过最坏的打算，平昭侯府不认她，大不了立马走人。
在众人深思探究的目光之中，可以面不改色的用完晚膳，景飒觉得全赖自己久经沙场，脸皮够厚。
晚膳之后，景老夫人道：“好了，五丫头今天才回家，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说，林嬷嬷，你带五丫头去‘松苑’。”
景飒站起身，一拱手，行的是江湖礼。
二夫人齐氏微微摇摇头，这就五丫头了，这身份不是还没确认吗，还有这行的是什么礼呀，真是山野丫头呀。
景缌的脸色最为难看，平昭侯府没分家，二房的景佶和景信是老大和老二，平昭侯嫡长子景慎是老三，二房庶女景绣行四，景飒比景缌大两个月排第五，最后是景致。
“姑娘，‘松苑’就在老夫人的‘梨苑’后边，老奴这就带您过去。”林嬷嬷一脸的慈和。
“有劳林嬷嬷！”景飒客气道。
景飒出门在外，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规格极高的客栈住过，野地破庙也住过，“松苑”让景飒满意的是有一面高墙临街，出入挺方便。
房间比景飒想象的要大，屋内摆件看得出来是仓促间安置的，尚算规整，看得出来这位老嬷嬷的用心。
“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都念叨好多回了，本来两个月前侯爷就是要动身去接您了，这不，又赶上了皇上要过大寿，侯爷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好在您回来了，侯府总算是团圆了。”
老嬷嬷刻意的安抚，景飒领情，她笑了笑，掏出一个荷包交到林嬷嬷手里。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林嬷嬷推辞。
“林嬷嬷，你收着，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嬷嬷别嫌少。”贵门奴仆有的可比主人还难侍候。
这哪里少呀，荷包份量可是足足的，主子的赏赐本来就是惯例，林嬷嬷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对这个初入侯府的五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多谢姑娘。”林嬷嬷收起荷包，诚心诚意地道了谢，“估摸明日侍候姑娘的丫头就会过来，若不满意，您也可以自个儿去大院里挑几个合眼缘的，那里的丫头都是死契，用起来或许会顺手些。”
“知道了，多谢林嬷嬷。”
“那姑娘您歇吧，老奴告退。”林嬷嬷行礼，退出房间。
这日夜里，景缌在母亲齐氏房里呆了许久，平昭侯府她与景绣“才色双姝”的名号在京都里如雷贯耳，在京都贵女圈里鼎鼎有名，尽管景缌知道，自己不及景绣漂亮，但自己嫡女的身份，是景绣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可是景飒不一样，她的身份不比自己更加名正言顺？
京都平昭侯景府。
门房来报的时候，平昭侯府一家正在吃晚饭。
一家人都聚在景老夫人的“梨苑”里，入冬以来，景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太爽利，今日，难得有些精神头，一家人除了平昭侯世子景慎当职不在，其他人皆悉数在场，景老夫人坐在主位，左首是平昭侯景怀山，景怀山身边坐着继妻王氏，旁边是王氏七岁的儿子景致。
景老夫人右首是次子景怀义，景怀义身边是妻子齐氏，然后是二房嫡长子景佶，次子景信，嫡女景缌，侧室李氏和庶女景绣。
景老夫人接过门房递过来的一根簪子，那是根墨玉簪，玉质细腻，簪头是个枫叶的形状，众人见到这支玉簪皆是一惊，这枫叶玉簪是景府旧物，本是一对，是当时老太爷命人刻的，因为景老夫人的名字里有个“枫”字，后来，景老夫人传给了两个媳妇，一支在老二媳妇齐氏手里，另一支给了平昭侯景怀山元配邓氏，而邓氏早已身故。
景老夫人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拿簪子过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门房答道。
“快……快把人请进来。”景老夫人的声音有点抖。
小姑娘一身窄袖的黑色锦衣，袖口、前襟及衣摆上绣着暗红色的火焰纹，腰上的襟带很宽，用同样的暗红色绣线绲着边，绣纹无比精致，一看就知道出自京都“彩衣阁”，这一身不便宜，显然是来侯府前刚买的，腰间挂了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散发着如烛火般的暖光，看着价值不菲。
景老夫人仔细地打量着小姑娘，个子有些瘦小，尤其一身黑色更显单薄，头发高高束起并入一个黄冈玉扣中，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十分干练利落，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额边和鬓边，又觉娇俏可爱，小脸长得尚算秀气，略普通了些，比起京都里的姑娘肤色略有些黑，未施粉黛，不及景绣漂亮，不及景缌温婉。
只是那双眼睛很是灵动，眸色很深，如碧波幽潭，深不见底，小小年纪竟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凌厉，几分锐利，几分狠戾，几分乖戾。
景老夫人当即眼睛就红了。
“丫头，这簪子哪里来的？”
“偷的。”小姑娘答得很随意。
景老夫人一噎，众人一愕，接不去了。
侯府里的人或是与侯府亲近的人都知道，平昭侯景怀山还有个嫡长女，闺名景飒，与嫡长子景慎都是元配夫人邓氏所生。
邓氏闺名邓姿，出自大晟四大国公府之一，邓国公府，邓氏一门本是大晟望族，也曾名将如云，因大晟早年的征战以至人丁凋零，如今的邓国公是邓姿的哥哥邓英，邓家嫡系也仅余此一脉。
十六年前，景飒出生在景怀山攻溁城的战场上，当时的景怀山还未封侯，景夫人邓姿，将门虎女，是大晟唯一一个有兰亭都尉官衔的帼国女将，景怀山取胜的好几场战役都有邓姿的功劳，单论武艺，还尤胜景怀山一筹。
溁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夺溁城是场硬仗，怀孕已足七月的邓姿十分忧心景怀山，仍是拖着沉重的身子与夫君一同出战，最终仍是不支提前分娩，据说当时十分也凶险，幸得当时一游方道人路过出手相助，邓姿七月产女，母女平安。
那道人自称逍遥子，说小姐先天不足，命格有异，若是留在父母身边不出一年便会夭折。
邓姿自然是向逍遥子寻求破解之法。
逍遥子说，小姐与道有缘，愿收她为关门弟子，十六年后，让小姐父亲于邑周山清山观，接她下山便可。
邓姿万般不舍，拔下头上的枫叶形状的墨玉簪交与逍遥子，告知逍遥子孩子闺名景飒，十六年后夫妇二人定亲上邑周山清山观接回孩子。
最终，景怀山拿下了溁城，邓姿却因为身体亏损得太厉害撒手人寰，没有再见到孩子。
这时，小姑娘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打断了景怀山的回忆，邓姿武艺不俗，喜着劲装，面前的小姑娘，除了身量矮些，长得清秀了些，倒是有几分邓姿当年的模样，景怀山心里的有些泛酸，眨了眨微湿的眼睛，“饿了吧，走，吃饭去！”
“可以吗？”小姑娘笑道：“我本来想，若是侯府不管饭，我还得去客栈呢。”
“说什么呢，哪有回了府还要住客栈的道理。”景老夫人声音有些哽咽，清了清嗓子，“林嬷嬷，吩咐下去，把‘松苑’收拾出来，让姑娘住。”
景老夫人身后的一个老嬷嬷一脸喜色，一福身，应了一声“是！”，立即就退了出去。
景飒这个名字，其实她也还在适应之中，她做过最坏的打算，平昭侯府不认她，大不了立马走人。
在众人深思探究的目光之中，可以面不改色的用完晚膳，景飒觉得全赖自己久经沙场，脸皮够厚。
晚膳之后，景老夫人道：“好了，五丫头今天才回家，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说，林嬷嬷，你带五丫头去‘松苑’。”
景飒站起身，一拱手，行的是江湖礼。
二夫人齐氏微微摇摇头，这就五丫头了，这身份不是还没确认吗，还有这行的是什么礼呀，真是山野丫头呀。
景缌的脸色最为难看，平昭侯府没分家，二房的景佶和景信是老大和老二，平昭侯嫡长子景慎是老三，二房庶女景绣行四，景飒比景缌大两个月排第五，最后是景致。
“姑娘，‘松苑’就在老夫人的‘梨苑’后边，老奴这就带您过去。”林嬷嬷一脸的慈和。
“有劳林嬷嬷！”景飒客气道。
景飒出门在外，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规格极高的客栈住过，野地破庙也住过，“松苑”让景飒满意的是有一面高墙临街，出入挺方便。
房间比景飒想象的要大，屋内摆件看得出来是仓促间安置的，尚算规整，看得出来这位老嬷嬷的用心。
“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都念叨好多回了，本来两个月前侯爷就是要动身去接您了，这不，又赶上了皇上要过大寿，侯爷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好在您回来了，侯府总算是团圆了。”
老嬷嬷刻意的安抚，景飒领情，她笑了笑，掏出一个荷包交到林嬷嬷手里。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林嬷嬷推辞。
“林嬷嬷，你收着，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嬷嬷别嫌少。”贵门奴仆有的可比主人还难侍候。
这哪里少呀，荷包份量可是足足的，主子的赏赐本来就是惯例，林嬷嬷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对这个初入侯府的五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多谢姑娘。”林嬷嬷收起荷包，诚心诚意地道了谢，“估摸明日侍候姑娘的丫头就会过来，若不满意，您也可以自个儿去大院里挑几个合眼缘的，那里的丫头都是死契，用起来或许会顺手些。”
“知道了，多谢林嬷嬷。”
“那姑娘您歇吧，老奴告退。”林嬷嬷行礼，退出房间。
这日夜里，景缌在母亲齐氏房里呆了许久，平昭侯府她与景绣“才色双姝”的名号在京都里如雷贯耳，在京都贵女圈里鼎鼎有名，尽管景缌知道，自己不及景绣漂亮，但自己嫡女的身份，是景绣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可是景飒不一样，她的身份不比自己更加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