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玉佩银铃 > 第二章狭路逢仇落凤坡黑犬有意惊魔

第二章狭路逢仇落凤坡黑犬有意惊魔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前面说到霓裳仙子在金鸡镇的旅舍里,一早起来,发现了一宗异事,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大凡练武的人,都比一般人警觉得多,这天早晨,天尚未亮,霓裳仙子在睡梦之中,彷佛闻到一股特殊的异香,昏沉的头脑,忽然感到异常清爽,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看,天色朦胧,茜窗微白,恍惚看到三团黑影,排在地上,猛然一惊,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就在床前,泥塑木雕的跪着三条大汉,就是昨天和兰儿在镇上闹事的三个。全身夜行打扮,两个手里拿着兵器,一个手里捧着一只铜鹤,鹤嘴尚自轻烟袅袅,一看就知道江湖上下五门所用的闷香盒子,只奇怪现在这股白烟,产生出来的香味,不但不使人晕倒,而且愈闻愈感到头脑清醒。打开检查,里面的闷香,大概给人倒光了,另外换了一些彷佛安息香的粉末,放在里面烧着,怪不得有此功效。看光景,分明这三个贼子,正在燃放薰香的时候,突然被人点了穴,提到房里,摆成这种样子,又好像不愿让屋里的人知道他是谁,因此,才把闷香倒掉,换上安息香,使人慢慢地醒转过来。可是门窗紧闭,事前既没有一丝警兆,事后也看不出一点痕迹,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的本领,高得出奇,是谁呢?会有这么高的本领,同时又为甚么这样做呢?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霓裳仙子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冶汗,心里暗道:“幸好这个人是一番好意,否则后果那堪想像。”

    事情需要处理,不容多想,如果等到天亮,房里这三个人,给大家发现,势必惊动官府,那就麻烦多了,回头一看,兰儿仍然睡得非常香甜,为了不想把她惊醒,因此,连忙挟起三人,带到郊外,才替他们解开穴道,寒着脸询问经过。

    三人都是怕死之徒,经不起一吓,就把全部经过说出,原来这三人,就是金鸡岭上一股盗匪,那长着连腮短髭的,名叫镇山虎钱猛,颇有几斤蛮力,善使两柄铜锤,性情残暴凶狠,是三人中的老大,老二叫做中山狼胡蛟,善使一柄单刀,武功最强,性情狡诈,毫无信义,老三魏良清,长着一双鹰勾鼻,为人最是阴险,诡计多端,外号叫做阴沟狐狸。三个人虽然本领不大,但一向做事,只问目的,不择手段,仗着一些鬼蜮伎俩,办事隐密,倒还没有失过一次风,慢慢不免自大起来,最近更由胡蛟的师父,飞天神鹰解天仇的介绍,加入了新近崛起的阴风教,有了仗恃,更是气焰万丈,不可一世。

    前几天刚刚奉了教主的命令,到通县牛江分舵去办一桩事情,没想到回来经过镇上,就碰到俩小,一言不合交起手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栽了一个很大的跟头,你说他们心里如何不恨,再一听女侠报名,竟然是那绿林闻名丧胆的煞星,霓裳仙子绿衣女侠,更知道对方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平日的劣迹,就不用想活着走路,真是心胆俱裂,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吓得场面话都不敢讲,赶紧上马奔逃。

    回到山寨,三人愈想愈不是味,心有不甘,商量了一番,认为明斗不行,难道不会暗里算计吗!因此,带了闷香,又下山来,趁着天黑人杂的时候,混进客店,藏到院墙后面的一棵树上,因为来的时候较早,里外人声嘈杂,所以没有让人发现,等到霓裳仙子准备就寝以前,又稍为大意了一点,只在院子里看了一看,就岔过去了。

    快到四更左右,三丑才从树上溜了下来,越过院墙,由钱猛和魏良清,站在远处巡风,胡蛟蹑着脚,慢慢走近女侠那间房子的窗口,用手指沾了一点唾液,弄湿窗纸,戳了一个小洞,将铜鹤嘴插进,煽动两翅,把闷香吹了进去,过了半炷香久,没有听到人声,认为已经得手,正想收回闷香,招呼后面两人撬窗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冷笑,三丑同时感到膝盖已软,腿弯微麻,连人影也没有看到一个,就跪到地上,动弹不得。但并未失去知觉,恍惚里觉得身侧飘起一阵微风,女侠房子里的窗户,自动打了开来,三人就被一股劲风托住,送进房内,并排摆着,接着胡蛟手上捧的铜鹤,像是很轻微的响了一下,以后一直到女侠醒来,再也没有听到甚么声息。

    三人心里认为是霓裳仙子弄的虚玄。因此,话一说完,就慌不迭地叩头如捣蒜一般,齐声哀求女侠饶命。

    这时东方已现鱼肚白,很快就可能有行人经过,同时,霓裳仙子并不知道他们的恶迹,只觉得这三个家伙,太过脓包,人既不是自己擒到的,那个没有见面的异人,没有收拾他们,自己也犯不着弄污了手,因此,一反常规,只极为严厉的告诚了一遍,就轻轻地饶了他们,这一大发善心,后来几乎弄得身家性命,全部毁在这三个人的手里,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霓裳仙子,饶了三丑以后,回到旅舍,感到满心不是味儿,这也难怪,女侠自从出道以来,根本没有落过一次下风,这回让别人救了,却连这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那能不感到丧气呢?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兰儿刚好在这个时候,醒了转来,听到母亲叹气,不觉满脸诧异,爬起床来,看着霓裳仙子的脸孔说:“呃!娘,甚么事呀!从来没有看到你不高兴嚒!”霓裳仙子只淡淡地笑了一笑,说:“乖孩子,娘没有甚么不高兴,不要多问,快起来到隔壁去看看柳哥哥起床没有?”

    兰儿虽然觉得事情不太寻常,究竟是小孩子,不会多想,当也就没有再问,匆匆地穿好衣服,跳下地来,擂起两个粉拳,敲得板壁咚咚作响,大声喊道:“柳哥哥!起床罗!”

    只听到噗嗤一声,秦含柳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站到门口,说:“兰妹妹,我在这儿!早起来啦!”

    兰儿倒没有感到甚么意外,只一转身,像燕子一般,窜到秦含柳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柳哥哥,走,我们找水洗脸去。”

    霓裳仙子目送俩小的影子朝店后厨房走去,突然!闪电般的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自言自语说:“呃!怎样他起床后,走到我的门口,我还没有发觉,晚上的事,会不会是他呢?”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说:“不会吧!年纪这么小,就从娘肚子学起,也好不到那里去,何况外表看不出一点练过功夫的痕迹呢!”想了半天,仍然是满脑疑团,找不到解答。

    这时俩小已经洗好了脸,并且叫店伙打了水来,给女侠使用。霓裳仙子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心想:“我何不试他一试,岂不是可以看出端倪来吗!”因为店伙在旁,不便试验,遂招呼店伙出去拿点心,匆匆地洗完脸,猛然转过头来,出其不意,一记“乌云盖顶”用上两成真力,单掌朝着秦含柳的头上,劈了下来。

    这一下,变起意外,秦含柳顺着自然的反应,本能的一闪,就极轻易的避开来势。霓裳仙子心里马上有数,认定秦含柳是有意欺蒙戏弄自己,当时气得满脸寒霜,忿念地说道:“好!好!终日打雁,没有想到让雁啄了眼睛,小朋友,昨儿晚上,承你的情,暗中救了我们母女,可是也把我们戏弄得够了”秦含柳给这突然的变化,弄得莫名奇妙,没有等女侠把话说完,就满脸怀疑的反问说:“姑姑,甚么事呀!干吗对我生这么大的气?”

    霓裳仙子给他问得一愕,怔怔地说:“柳侄,难道昨晚那三个小贼,不是你捉住,放到我屋子里的吗?”

    秦含柳这才恍然,可是仍然不懂的问道:“姑姑,是我呀!刚才我就想告诉你,没来得及说,就让兰妹妹拉着洗脸去了,难道柳侄做错了吗?”

    霓裳仙子没有好气的回道:“你不是说不懂武功吗?干甚么要瞒着我们?”

    秦含柳说:“呃!我几时瞒过你们呀!昨天你们问我懂不懂武功,我本来就不晓得甚么叫做武功嚒?后来兰妹妹加以解释,我才晓得自己平常同阿黑玩的那些花样,就叫做甚么武功,可是你们没有再问了,我怎么说呢?”

    霓裳仙子,把昨天的事情,细加回想,心里说道:“对呀!昨天已经听出他是无师自通,认为不会有甚么了不起,就没有再追问下去,确是自己粗心,怎能怪他呢!”不知不觉间,气就消了许多,不过仍然未能释然,又问道:“那么昨晚捉贼,既不先告诉我们,等到我们中了闷香,又不马上把我救醒,可是甚么意思呢?”

    秦含柳像是受了无限的委屈,几乎急得哭了,说道:“姑姑,这也怪我,最初我也不晓得他们来害人嚒!等到他们撬窗子的时候,就叫不醒你们啦!我怎么能告诉你们呢?”

    原来昨晚,三人谈话以后,秦含柳回到房里,做了一会功课,就睡着了,大概快四更的光景,阿黑咬着他的衣服,把他摇醒,起来后,看到院墙后面一棵树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走到女侠的窗户下扒着,秦含柳自小生长山中,根本没有一点江湖阅历,怎么会知道这些鬼魅的勾当,只不过在心里面感到非常奇怪,猜测这个人扒在那里干甚么,根本没有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没有加以理会,等到个看见那家伙要撬霓裳仙子的窗户,领悟他们是来害人的,方才生气,隔空点了三人的穴道,打开女侠的窗子,想推醒他们,一跑进房,就嗅到一股香味,好在秦含柳在幼时吃了很多灵药,血素里面含着各种抵抗素,不怕闷香,因此没有在意,只是怎么也弄不醒人,才发现是那香味作怪,由于不懂得解救的方法,几乎慌了手脚,幸好记得从家里带出来不少安息香,爹爹常用来薰醒那些晕倒的人,心想也许有救,于是就把三丑托进屋里,倒掉铜鹤里的闷香,换上安息香,也不晓得有没有效。同时仔细一看,认出三贼就是昨天同兰儿闹事的几个,心想:“好呀!昨天你们把兰妹妹惹得生气,我就罚你们跪到床边,让兰妹妹醒来高兴高兴。”小孩心情,想到就做,根本没有考虑甚么后果。一方面又怕还有人来,只好关紧窗子,躲到外边守着,等到听见霓裳仙子醒了,因为天还没有亮,心里又没有把这件事当作大事,不想吵醒别的客人,就回房里去了。这样,倒真好像有意戏弄女侠一样,几乎闹出一场误会。

    霓裳仙子听他说完经过,方才明白秦含柳不过太孩子气了,无意中闹了个恶作剧,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另一方面,又因为自己居然六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子,几乎着了贼子的道儿,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因此,就更觉得秦含柳的可爱,满脸慈爱的抚着他的头说:“罢了,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姑姑错怪你啦!”

    秦含柳自小失去母爱,几时得过这种爱抚,不觉偎在女侠的怀里,眼睛含着泪珠,仰着头说:“姑姑,没有看你刚才多凶,我真怕你不理我啦!”

    兰儿此时却不依说:“柳哥哥,你坏嚒!昨天人家欺侮我,你为甚么不帮忙,我还真当你不会武功呢!根本是存心骗人嚒!”

    秦含柳急忙解释说:“我爹爹不准我同人打架,你的本事又大,根本用不着我出手呀!”

    兰儿哼了一声,撅着嘴说:“鬼才信你,一定是你瞧不起人,来,我们过两招试试看。”

    霓裳仙子因为刚才一招,没有看清楚秦含柳用的是甚么身法,避开去的,摸不清秦含柳武功的深浅,也有心要见识见识,好从中找出他的师承派别来,继而一想,这是客店,恐怕惊扰了俗人,好在要同路一起走到昆明,日子很长,不必忙在一时,因此停顿了一下又马上对兰儿说:“柳侄的功夫比你强多了,你那点小小的道行,也敢同人家过招,倒是让你柳哥哥指点你几手,才是真的,不过这里是客店,胡闹不得,前头再说吧!”

    兰儿听了,满心里不服气,赌着气说:“哼!我就不相信他能狠到那里去,好吧!暂时饶你一会儿,等到了郊外,我不摔他几个筋斗才怪呢!”

    霓裳仙子瞪了兰儿一眼,大声斥道:“小妮子才学了几天功夫,就这样目空一切!”同时又转过头来,对秦含柳笑道:“柳侄,你看我把她惯得成了甚么样子,等有机会,你替我好好的教训教训她,也让她知道人外有人!”

    秦含柳本来含笑不语,这时不得不答话说:“兰妹妹家学渊源,我师父都没有一个,那能及得上她,还是不比算了吧!”

    兰儿听到秦含柳赞她,心里感到非常舒服,不过嘴里却说:“哼!我才不要你捧呢!”

    秦含柳年纪虽小,但是跟了义父读过不少书,无形中培养出一种谦虚的气度,虽然有点好胜,也就不再跟她斗嘴。

    三人吃完早点,又上街替秦含柳买了一匹马,方才一起动身,朝着昆明出发,没想到真在前面不远的落凤坡,遇上了强敌,结果秦含柳追敌失散,霓裳仙子终于没有弄清楚秦含柳的出身派别,在心里留下一个疑团。直到阴风教夜袭翠碧山庄,小侠单掌镇三魔,方始震惊他技高绝顶,实为当今武林第一奇人。

    且说三人上得路来,秦含柳第一次自己坐马,感到非常兴奋,虽然从来没有练过骑术,但生来有着盖世的聪明,又在义父的调教下,养成了一种“处处留心皆学问”的好习惯,早在昨天霓裳仙子带他骑马的时候,摸清了诀窍,因此一上来,就显得轻松无比,驰骋如飞。女侠终年骑马,身手也不过如此,若不是坐下的青骋马,是一匹名驹,恐怕还不见得能胜过他呢!

    三人两骑,领着小雪阿黑,一阵急驰,转眼的功夫,就跑了快三四十里路,但见前面一片山坡,形势非常险恶,四周树木葱郁,林荫蔽地,坡腰空出一块石坪,寸草不生,驿道就从当中经过,向上越岭而过,一路来,兰儿心里老惦着要同秦含柳比武,时刻左右盼顾,想找一块荒僻的场地,下来和秦含柳过招,见了这片石坪,心里一喜,正要示意母亲停马,猛然瞥见道路右侧,一道绿烟一闪,一点金光,夹着一股劲风,已经对准霓裳仙子母女两人的坐骑,疾射而至,这一下,变起意外,突然受人暗算,又近又快,想躲都来不及了,眼看母女两个,就要受伤,兰儿不觉惊得一声大叫,本能的举手去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金光到达面前,还差几寸的光景,彷佛无形中,遇到一股阻力,突然往上一蹦,越过了两人的头顶,带着余力,在阳光的反射下,画上一道金光闪闪的弧线,落到左前侧两丈开外的一块山石上,轰的一声暴响,火花四溅,一块山石,给炸得四分五裂,碎石横飞,如果刚才兰儿用手去格,怕不将母女两个,炸得血肉横飞,这一个变化,原只有电光火石的时间,霓裳仙子坐在前面,并没有发觉危险,此时猛然惊觉,手里缰绳,本能的猛然向后一紧,青聪马正在向前急冲,突受霸勒,收势不住,加上受了一惊,立即前足腾空,后足着地,人立而行,向前蹦了好几步,才行停了下来,霓裳仙子母女两人,如果不是绝技在身,这两下,准得从马背甩出几丈以外。秦含柳的马匹,也幸好落了好几丈远,有了这一段缓冲的距离,方才避免撞上,情势真可说是险极了。

    就在三人翻身下马的当儿,似乎听到林中噫了一声,接着响起一片像枭叫似的怪笑,扑,扑,扑,几声轻微的破空响声,石坪四周的树顶,轻飘飘地纵落五个人来,同时亮开兵器,拦住三人的去路。

    当中一人,年龄约在六十开外,披着一件暗绿色的袍子,装束非僧非道,脚登一双多耳麻鞋,瘦骨嶙嶙,眼眶深陷,两个眼球大得怕人,绿光四射,更衬得一张瘦脸,阴渗渗的,看了怪怕人的,两双手臂,又细又长,十只手指,像鸟爪一样,黑黝黝的发着亮光,腿部似乎有点僵硬,走起路来,一蹦一跳,活像一具刚从棺材里面,钻出来的僵尸,刚才那阵笑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左首两人,一个又矮又胖,一颗脑袋,光秃秃的,与身子连成一片,看不到脖子长在那里,小眼眯成一条细缝,开阖之间,也是精光四射,身上披着一件袈裟,下摆几乎要拖到地面,手里拿着一对铜钹,站在地上,活像一个大冬瓜。

    另外一位是个中年壮汉,身材魁伟,高大异常,左颊一道刀疤,从耳根斜砍到嘴角,混身肌肉,虬筋暴起,一看就知道练的外壮功夫,短襟密扣,腰缠布带,纯粹劲装打扮,手里一根齐眉铁棍,足有碗口粗细。

    右首一男一女,男的大概三十出头,长得颇为俊俏,油头粉脸,眼神不正,满脸淫邪之气,青布包头,耳侧斜插一团粉红色的绒球,身着壮士打扮,足登薄靴腰际悬着一个革囊,鼓得绷绷的,不知盛的是甚么东西,手里捧着一对判官笔。

    那个女的,长得一身黑肉,塌鼻朝天,显出两个大大的窟窿,眉浓如刷,两片嘴唇,用胭脂抹得像猴子屁股一样,穿得大红大绿,越发显得丑怪无比,还一股劲地忸怩作态,直看得人感到一阵恶心,挽着一段两丈多长的红绸,两手插腰,紧靠着怪老头的身边站定。

    怪老头彷佛是五人当中的领袖,人刚落地,笑声骤止,一对丝光闪闪的眼珠,盯着霓裳仙子,阴侧侧地说道:“你这娘儿们,就是那个甚么霓裳仙子了吧!闻得你平日心狠手辣,对于绿林道上的朋友,赶尽杀绝,就是老夫的两个弟子,赤水双煞,也一齐丧在你的手里,哼!老夫今大倒得见识见识,看看你们这些自称侠义道的人物,究竟有些甚么本领,居然敢这样胆大妄为。”

    霓裳仙子秦碧云仔细一看,面前这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认得,本来一肚子火气,在他们刚一落地的时候,要责问对方,为甚么暗计伤人。这时听了老头的话,突然一怔,想起初离师门,与师兄慈悲仙笙一起行道的一段往事。

    记得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在四川永叙县郊,一所民房里面,遇到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两个汉子,正在强按着一个孕妇,剖腹取胎,两人天生侠肠,怎能容得这种事情在自己眼底发生,当时动手阻挠。两个贼子,本领居然不弱,足足缠斗了两三百个回合,方才施展师门绝学,用五毒神芒,打中对方的穴道,把两人毙诸剑下。那时两人所报的万字,就是甚么赤水双煞。

    后来返回山中,将这事报告师父,好像三老都皱了几下眉头,才告诉自己毙在剑下这两个人的师父,叫做毒爪阴魔,没名没姓,不知是甚么来历,练得一身奇诡险毒的武功,尤其一双手掌,其毒无比,运起劲来,乌黑刷亮,朝人抓去,手掌未到,就被那五只手指所发的毒气,侵入内腑,混身寒颤,皮肤发黑而死。早年横行武林,在黑白两道里,一直没有逢过敌手,几年前,才听说在陕西境内,给一个不知名的异人,打得大败,从此就在江湖上绝了踪迹,不知下落。

    此人性最护犊,如果尚在人世,就是三老,一对一打了起来,也只能略占上风,无法将其制服,因此,吩咐两人,以后要特别小心。当时两人年少气盛,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十几年来,没有出过一点事,就更把这档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看那打扮,准是这个魔头无疑,心里正在嘀咕,稍一迟疑,兰儿生就火爆性子,早抢到前面,手挽丝带,仰着脑袋,鼻子一皱,下嘴唇往上一翘,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鬼鬼祟祟地,用暗器伤人,算得那门子好汉,也不拿面镜子照照,像你们这一群,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废料,也配跟我娘动手!只凭姑娘手里这一根带子,就得叫你们倒爬着滚回去!”

    毒爪阴魔生平确实没有暗算过人,听到小姑娘这么一嚷,不禁瘦脸一红,眼珠横了右首那个俊俏汉子一眼,把那汉子看得起了一个冷噤。接着,又是一声怪笑,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窘态,两手作势,就要扬起发难,看样子显然已经怒极。

    霓裳仙子看兰儿抢上前去,就知要糟,见状赶紧一把抓住兰儿,硬拉了回来,同时向着毒爪阴魔福了一福说:“前辈想必就是毒爪阴魔,小孩子不懂事,千万不要见怪,说起当年那一件事,固然晚辈做得太过了一点,但你那两个弟子的所作所为,实在人神共愤,晚辈也不过代前辈清理一下门户而已,如果前辈真的不辨是非,一定要清算这一笔债,不管是单打独斗,或是你们五人一起上来,晚辈一定接着,绝不皱一下眉头,如果只懂得欺侮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恐怕传了出去,也不好听吧!”

    毒爪阴魔在武林里的辈份极高,不免心高气傲,虽然怒到极顶,也还不想落个以大欺小,持众凌寡的名头。当时给霓裳仙子,这一席不卑不亢的话,僵住在那儿。待要扬起的手臂,只好重新回复原状,冷笑一声说道:“谅你这些微末道行,也不值得老夫亲自动手,反正今天叫你死得心服就是!”说完转身对左边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叫道:“秦刚,你出去替我把这婆娘收拾了!”

    秦刚应了一声,窜进石坪当中,朝女侠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铁金刚秦刚,请女侠赐招。”

    霓裳仙子了解,今天没有一个好相与,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下来。自己这边,只有两个小孩,兰儿武功虽然不弱,但从来没有上过阵,秦含柳深浅不知,按年龄说,武功绝好不到那儿去,说不得,只好拼了,反正宰得一个够本,宰了两个有赚,逃不掉,也绝不能让师门丢脸,马上应了一声,就要出场。

    兰儿初生之犊不怕虎,平时关在家里,找不到对手过招,今天有此机会,那里知道厉害,心里痒痒地,早就跃然一试。刚才抢在前头,就想激怒对方,给母亲硬拖了回来,内心已经感到满不舒服,这时有人正式叫阵,那里还能等得,早就一个箭步,纵进石坪,霓裳仙子一时疏忽,没有拉住,只好叫了一声:“兰儿,小心!”

    兰儿回了一句:“娘,我晓得。”就转过头来,面对秦刚站定,这一对比,一个赛似半截铁塔,耸立在石坪当中,另一个好似青衫龙女,俏立塔旁,还没有对方一半高,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简直不成比例。

    秦刚见对方斜刺里,抢进一个小姑娘,分明瞧自己不起,不禁生气说:“小娃儿,看你乳臭未干,只消秦大爷两个指头,就会把你揑死,还不快点回去,把大人叫了出来!”

    兰儿年纪虽轻,个子虽小,可还没有把这条大个子放在眼里,当下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也不害羞,架还没打,你就知道准赢嚒?吹甚么大气,别以为你个子大就了不起啰!元宵节我家大门口,那个纸扎的灯笼还比你高呢!说不定你还没有那个灯笼结实,递招吧!”

    铁金刚还真不想同小姑娘过招,但也没有那份闲功夫同她磕牙,凭你这么大一点的小人,也敢来向我斗,还是把你抓起来,甩到一边去吧!不愁你的大人不出来。铁金刚是个莽汉,想到就做,右手提着铁棍,左手撒开一只巴掌,像一把蒲扇,也不用什么架式,大踏步的走近兰儿,当头就抓。

    兰儿见他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的气,可就大了,一拧身,飞起一丈多高,劈拍,劈拍左右开弓,对准铁金刚的脸上,就是两记巴掌,同时借劲一个翻身,在半空里表演一着“飞燕掠水”轻飘飘地落到铁金刚的身后。

    铁金刚这一轻敌,苦头可就吃得大了,原来女侠夫妇,结婚较迟,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千金,因此当她一生下来,就用灵药喂她,替她易筋洗髓。稍懂人事,就开始传授玄门正宗扎根基的功夫,兰儿人又灵慧无比,十多年来,差不多已尽得父母真传,尤其轻功,差不多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是内功方面,也已经有了三四成火候。这次存心要给铁金刚吃一点苦头,杀杀敌人的锐气,出手稍重,铁金刚虽然练就了金钟罩的外壮功夫,也吃不消这等内家重手法,何况事先又没有一点防备呢!因此,竟是连人带影也没有看清楚,就让兰儿把他打得,脸孔肿起半寸多高,门牙都给打掉了两颗,把个铁金刚,气得一张黑脸,变成了猪肝颜色。张口吐出两颗牙齿,哇哇大叫道:“小杂种,你是诚心找死,大爷同你拼了!”

    边说边抡起铁棍,一招“旋风扫叶”猛然一个大转身,朝着身后,横扫过去。

    兰儿如影附形,始终跟着铁金刚背后疾转,几招过去,铁金刚始终看不到兰儿的影子,方才知道这个小家伙,不是好相与,恐怕再吃一次亏,马上不敢乱来,展开师门传授的龙虎棍法,舞起一团棍影,护定全身,沉静下来,搜夺敌人空隙,再行还招。

    铁金刚武艺原木不恶,刚才过于轻敌,方才吃了大亏,随后又急怒攻心,乱了章法,才让兰儿欺近身来,跟定背后疾转,好在兰儿存心要同他正式过招,考验她自己的武功,不然,当时只要在他背心命门穴上,用重手法,轻轻一掌,不死也得重伤。

    铁金刚这一展开棍法,兰儿再也近身不得。只好使出轻灵小巧的功夫,挥起丝带,上下左右,纵高窜低,抵隙捣虚,窥空给他一个厉害。

    两人战到急处,秦刚的铁棍,舞起阵阵劲风,吹得四周的树叶,簌簌作响,棍影连成一片,彷佛一个庞大的铁珠,在石坪上滚来滚去。兰儿的紫色丝带,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包在铁球外边,闪来闪去煞是好看。

    这一场剧战,只看得双方屏声静气,惊诧不止,霓裳仙子见女儿初次作战,居然临阵不慌,先就给了敌人一个下马烕,现在更加显得佼健非凡,心里感到说不出的高兴。毒爪阴魔那一面就不同了,作梦也想不到敌人一个小女孩,就有这份功力,对于霓裳仙子的实力,再也不敢低估了,初来那一股盛气凌人,满脸轻视的神气,早已收拾干净。大家都紧紧地瞪住斗场,仔细观察它的变化。

    两人大概斗了两盏茶的光景,兰儿心知敌人练了金钟罩的横练功夫,普通兵器伤他不着,只有欺身近前,用内家重手法,去点他的穴道,才能奏功。可是对方身强力壮,气力充沛,棍法纯熟,找不出半点空隙,一时半刻,还真没有办法取胜。不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装出娇喘呼呼,后力不继的样子,身手也就逐渐惫怠下来。

    铁金刚自一上来吃了一次哑吧亏后,知道敌人人小身轻,长于闪避,早就抱定了稳扎稳打的主意,仗着自己力大,存心消耗敌人的体力,心想一个小娃娃,能有多大长力,看你究竟能够支持多久。

    这时见到兰儿手忙脚乱,气喘呼呼的样子,不由心中暗喜,自认得计。真所谓莽汉心肠,怎知内家功夫的奥秘,最利长斗,只有愈打愈勇,岂能这么快就会惫怠不堪,也不多想,马上转守为攻,铁棍唰唰连声的向兰儿要害捣去。

    就在这时,兰儿好像脚底受到一块石头所绊,身材不稳,晃了两晃,右侧空门大露,铁金刚好容易找到这个机会,那里还会放松,一记“仙人指路”双手紧握棍梢,对准兰儿的右胁,就是一送,这一招共有三式,如对方往两边闪去,棍尾一扫,一记“神龙摆尾”腰部就算卖给敌人啦!若往下躺“泰山压顶”当头一棍,准给轧成一个肉泥。如往上窜,铁棍往上一翘,一记“进步撩阴”更不用想活命。

    好个兰儿,居然不闪不躲,就在棍尖戳到胁下,还差一寸左右的时候,窥准棍头,右手一抓一扯,运用沾字诀,顺着棍势,借力使力,往前一带,人也在同时倒纵出去,右手扬起丝带,沿着棍身直上,一记“金丝绕腕”拍的一声,正好击中铁金刚两手腕部的关节,猛喝一声:“撒手!”

    秦刚当时只感到手臂微微一麻,两手再也把棍不住,接着猛觉虎口一震,一根四五十斤的镇铁棍,在两人一送一带的气力下,像标枪一样,掷到三丈开外,撞在石坪旁边一棵小树上,咔喳一声,碗口大的一棵小树,马上给撞得齐根折断。兰儿更不怠慢,就在铁金刚撒手的同时,右手在地面一撑,双足点地,一个“鹞子翻身”倒身凭空飞跃两丈多高,从秦刚的头顶越过,更趁着秦刚微一愕神的瞬间,就在空中,反手一掌,拍中铁金刚脑后的风府穴,落地更飞起一脚,轰的一声大响,倒在一丈开外的地上。

    兰儿这几下动作,真可说得是干净俐落,神速非凡,毒爪阴魔虽然已经看出不妙,仍然抢救不及,只气得须发猬张,作声不得,可是又得顾及身份,不便当时下场动手,正感万分为难,尴尬已极。左首的矮冬瓜,早已抢步上前。大声怒吼的叫道:“好个小女娃,手段居然这样毒辣,我胖头陀苏六,只好先行超度你了,赶快拿命来吧!”说罢,舞起双钹,马上欺身上前,别看他人矮,武功还真不含糊,两面铜钹,贯注着内家真力,疾若闪电,一出手就是毒辣的招数,存心要把兰儿,立毙钹下。

    这时兰儿,初次战胜敌人,正在高兴头上,未免有点疏忽,发现有人叫阵,胖头陀的一对铜钹,早已一记“迅雷轰顶”当头砍下,要想招架,已经来不及,幸好霓裳仙子,早就知道贼党不会有甚么信义,随时都在注意,拔剑在手,严加戒备,一见这个情况,猛然一个“飞云纵”喊了一声:“兰儿,快退!”顺势宝剑往上一撩,一记“横架金梁”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刚好挡住铜钹的来势,只差一粒米的尺寸,兰儿就可能给人一劈两半,情势真是险到极点。

    这一剑硬碰的招架,只震得胖头陀两臂发麻,虎口生热,两面铜钹,几乎脱手飞去。胖头陀在黑道里面,已经算得是一流高手,几乎挡不住人家单手一剑,心里那份震惊,就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了,不免站在地上,有点发呆。霓裳仙子这一剑,因为救人,已经用上十成真力,还没有把敌人手里的兵器磕飞,也微微感到有点意外,当下两人心里都已有数,知道遇上了劲敌,丝毫大意不得。

    女侠站定场中,杏目圆睁,发怒说道:“你们这批贼党,也要不要脸,讲不讲一点江湖道义,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居然也用起车轮战来,算是甚么成名露脸的人物。”

    这一番话,只说得胖头陀一张丑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免老羞成怒,猛声暍道:“好啊!既然你要先来送死,佛爷就先超度你,也是一样!”说罢,更不答话,舞动双钹,奋勇杀上。

    霓裳仙子也不再迟疑,展开师门绝技太白剑法迅速迎敌,与胖头陀两人杀成一片。

    这一次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见霓裳仙子,守定中心,手里如挽重物,顿地有声,眼光注定剑尖,身形歪歪倒倒,像醉汉一般,一招一式,慢吞吞地,简直不像与人打斗,而是单独在那里练功夫似的。

    胖头陀就不同了,两面铜钹,舞得华光四射,疾若飘风,化成一面黄幕,罩没全身,绕着女侠的四周,飞快疾转,外表好似占尽了上风,其实胖头陀这时的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来。

    原来霓裳仙子这一套剑法,招式看似徐缓,实则无懈可击,不但如此,而且每一剑中,都带着一股无形的粘力,对方稍一松懈,就要被吸进剑圈,撒手等死,因此迫得胖头陀,不能不使出混身解数,飞舞疾转,以求化解,不用说想抢先进招,就是现在要抽身自保,也变得不可能了。

    兰儿经验太少,功力又浅,见状认为母亲打不过人家,急得抓着秦含柳的手臂,一阵乱摇,叫道:“柳哥哥,不好了,娘怕打不过那个矮多瓜,我们救她去吧!”

    秦含柳当然识货,本来牵着小雪阿黑,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这时也不由心里赞起好来,听到兰儿急叫,回过头来对她笑着说道:“兰妹妹,急甚么呀!姑姑在那里耍流星,逗着矮鬼玩呢!你看那矮鬼,现在不正像一个黄颜色的大流星锤,在跟着姑姑的剑尖,不断的转圈儿吗!”

    兰儿细心一看,果然如此,方才放心,同时喜得直乐,拍着手说:“矮冬瓜,矮冬瓜,滚来滚去像狗爬,摔到地上变王八!”

    毒爪阴魔正在替铁金刚疗伤,没有注意斗场的形势,听到兰儿一闹,抬头一看,不觉大惊,估不到霓裳仙子,居然会有这样深厚的功力,知道再拖下去,胖头陀一定要吃大亏,正待出手施救,旁边两人,也同时看出不妙来。但听一声怒吼,那个丑女怪,身材暴起,展开两丈红绸,首先一记“乌云盖顶”一片红云,从半空中,当头罩下。

    霓裳仙子原本想用缠斗的方法,把胖头陀累得差不多了,再行下手的,如今变起非常,不能再拖,也就不再固守,但见她左手单掌朝天“烘云托日”打出一记劈空掌,挡开头顶红绸,右手一剑“长蛇入洞”从钹缝中,直找胖头陀手腕内侧的阴都穴,身子朝前猛窜,右脚尖顺着纵起的势子,对准胖头陀胸前的华盖穴,猛力一踢。只听得当当两声,噗通一声,胖头陀手里两面铜钹,左右飞抛,掉到石坪两边,矮胖滚圆的身体,也四肢朝天,仰面跌在石坪当中,动弹不得,死了过去。

    丑女怪幸好身在空中,不易受力,但也给那股掌风,震得飘开一丈多远,一个“鲤鱼打挺”方始稳住身形。

    霓裳仙子则已纵出两丈开外,站在场边,彷佛没事人一样。这一手“云龙三现”的绝技,露了出来,秦含柳也不禁脱口喊了一句好字!

    敌人方面,可气红了眼睛,那里还管甚么叫做江湖道义,男女两贼,一同出手,就要对霓裳仙子采取围攻。

    女侠连忙闪过一边,冷笑说道:“你们真要一齐上来,那是再好没有,省得我多费手脚,真是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你们等不及了,要向阴曹地府去报到,可是姑奶奶手下,却还不想杀那无名之辈呢!先报上名来再领死吧!”

    这一番话,真说得既刁钻又刻薄,把两个贼子,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半晌,才听到那个男的仰天一阵狂笑,说道:“好,臭婊子,不要认为你能够在马上,躲开我的一粒霹霹磷火珠,就以为了不起啦!不过大爷后来看你长得不错,想放你一条生路,没有再次出手,想待会带你去快活快活,看样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可是大爷还有点舍不得呢!我看,你还是放下武器,给大爷做一房姨太太算了吧!就是毒爪老前辈那里,我也可以替你求求情,从此一刀两断,所有恩怨,就此一下了结。哼!如果让我动起手来,恐怕你要想保全一付完整的尸体,也办不到啦!”

    霓裳仙子听到敌人口里,吐出这么一大片污言秽语,不禁动了真火,但见柳眉倒竖,杀心顿起,暍道:“好,猪狗般的畜生,早先暗算人的,原来就是你这狗贼,姑奶奶还没有找你算账,现在又在这里乱吠啦!看剑吧!”一记“金龙吐舌”对准贼子胸口的璇玑穴就刺。

    男贼见势向后一退,两只判官笔,交叉往上一封,嘴里大声暍道:“好呀!臭婊子,叫你认得我鬼火毒蝶胡美钦的利害!”顺势两笔往前一伸,一记“二龙戏珠”朝着霓裳仙子双乳的天池穴点到。跟着右脚一招“飞步撩阴”踢向霓裳仙子的裤裆。

    女侠见他招式这般轻薄,真是又羞又怒,大骂道:“臭贼,讨死!”剑锋一转“大鹏展翅”朝上一撇,架开双笔,猛然拔起身形“白鹤冲天”窜起一丈多高,就在空中一个转身,一式“彩凤旋窠”往横里窜开一丈多远,脚跟刚刚立定,陡然听到身后一声娇叱:“臭婆娘,且接我丑仙娘吴媚香一招!”一匹红绸,随着语音已从身后卷到。

    这类软武器,不能让它近身,否则剑砍不断,被它卷住,非倒不可。兰儿就在附近,看到母亲遇险,吓得惊叫一声,也来不及思考,本能扬起丝带,呼的一下,到得正是时候,刚好与红绸碰在一起,两下相绞,缠作一团。两人同时往怀里一收,结果拉得毕直。兰儿究竟年轻力弱,真力比丑仙娘差得很多,勉强支持了一下,几乎就要被对方拉得往前摔倒。

    霓裳仙子也幸亏靠着兰儿这一下,躲开了敌人的偷袭,惊魂甫定,见状马上转过身来,用剑插进红绸底下,使劲往上一挑一拉,丝的一声,红绸齐尾两三尺的地方,突被划破一道裂痕,两端均在使劲,当时从中崩断。

    兰儿与丑仙娘两人,都没想到霓裳仙子会来这一手,同时收势不住,双双往后一仰,兰儿有秦含柳在一旁接住,只是有惊无险,根本没有摔到甚么。丑仙娘却因使劲过猛,啪的一声,端端正正地坐到石坪上面,这下以硬碰硬,屁股给地上的石块,顶得疼痛无比,愁眉苦脸,半晌爬不起来。

    毒爪阴魔见霓裳仙子几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连伤数人,自己这边却连毫毛都没有摸到对方一根,一张老脸,那里还能放得下来,再也顾不了甚么身份了,立时大喝一声:“你们这些脓包,赶快都给我退了下去,让我来见识见识,王屋三老的门下,究竟有几手甚么三脚猫的功夫?敢这样嚣张!”

    鬼火毒蝶与丑仙娘,知道这个老魔头,素来独断专行,向来不分亲疏,逆我者亡,因此不敢不听他的吩咐,虽然被霓裳仙子,逗得一肚子的怒火,也只好乖乖地收了兵器,退向一边。鬼火毒蝶更偷偷地从革囊里,掏出几粒霹雳磷火珠,揑在手里,准备发现霓裳仙子他们逃走的时候,立即暗下毒手这时只见老魔头两眼凶光四射,绿渗渗的,极为怕人,两只手臂,微微曲起,五指撒开,肤色黑亮,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向场中走来。

    霓裳仙子知道老魔厉害,无法幸免,急叫秦含柳带着兰儿快逃。自己加强戒备,两眼注定老魔的手爪,暗中运足真气,准备拼命抵挡一阵,好掩护俩小逃走。

    老魔走进场中,并不立即下手,只阴侧侧地冷笑几声,幽幽地说道:“那一个也不用逃了,仔细想想,看有甚么遗言没有,老夫好给你们转达,迟了就来不及啦!”说完,两手朝上一举,五指朝下,对准三人的头顶,臂弯微微颤动,十指指端,冒出十股黑气,带着一种极为难闻的腥臭味道,令人闻了,胸口作恶,眼看掌风就要罩下。

    秦含柳在旁边观战,沉默已久,这时现出一脸不屑之气,只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极端轻蔑的说了一句:“僵尸鬼,怕不见得吧!”话没说完,义犬阿黑,突然像着了魔一样,汪的一声,一条黑影,掀起一阵劲风,像电火一般,在众人眼里一闪,轰的一声巨响,老魔十指黑气,尚未到达三人头顶,给那股劲气一撞,竟然倒窜回去。接着,众人耳里,只听得厉吼一声,毒爪阴魔像是遇见了毒蛇猛兽,身形猛退,像箭一般,往身后树林里一闪,吼声划过长空,刹那间已听出远离十里以外,那条黑影,也跟着不见踪迹。

    鬼火毒蝶一见大事不好,双手一扬,十颗霹雳磷火珠,成满天花雨的形势,向着三人存身之处就撒,霓裳仙子母女,对此丝毫未加戒备,一声惊叫街未出口,只见秦含柳的小手,似乎朝着暗器的方向,微微一拂,也没有甚么特殊的感觉,磷火金珠,仿佛在半空中,碰到一层有弹性的无形物质,蹇地倒撞回去,其中一粒,恰巧碰到鬼火毒蝶腰际的革囊上,轰天震地的一声暴响,暴起一团绿烟,紧接着一团脸盆大小的火光,闪了两闪,石坪对面,炸成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大窟窿,鬼火毒蝶的身子,竟给自己的歹毒暗器炸得血肉横飞,剩下两名贼党,虽然距离较远,闪避及时,也仍然给那飞起来的碎石小块,打得满身都是伤痕。

    女侠这一面,因为有那一片无形的气墙挡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这几下变化,来得太快,还没有容得霓裳仙子等人思量。又听到秦含柳嘴里一声长啸,声若龙吟,清悦幽远。念头还没有转过来,秦含柳忽然转过头来,对霓裳仙子说了几句话:“姑姑,阿黑今天不知为了甚么缘故,突然发了蛮性,追得贼子无影无踪,叫也叫不回来,我还得去找它一找,不要把它弄丢才好,这里的事,就麻烦姑姑处理好了,我也许马上就会回来。”说完,也不等答话,嘘的一声,划破长空,像哨子叫一般,看也没有看清,就不见秦含柳的踪迹。

    在场诸人,全都惊得呆在那里,好久都说不出话来,这种功夫,不用说亲眼看到,就是平时,听都没有听说过。霓裳仙子和兰儿母女两人,更是瞪着双眼,望定山坡树林的上空,怔怔出神,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事实俱在,不容置疑,霓裳仙子,不禁感到无限颓丧,想到自己这点武功,与人家相较之下,简直连米粒之光,都算不上,侥幸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闯出了一点小小的名头,实在说起来,与那条叫做阿黑的狼狗,都比不上,内心真是感慨万分,说不出是一股甚么滋味,平时的一股傲气,在无形中消失干干净净。

    兰儿心里,可没有这么多的感触,只不过感到非常惊奇,羡慕不已,一会儿又恢复了常态,拉着母亲的手说:“娘,柳哥哥练的是甚么功夫?这么厉害,你也教教我好不好!”霓裳仙子闻言猛然惊觉,回头一看,发现丑仙娘早己趁着他们出神没有注意的时候,溜得不知去向。现场只剩下胖头陀的尸体,和负了伤的铁金刚躺在那儿。不由跺脚说道:“这两天怎么这样糊涂?让那些魔崽子跑了,又要后患无穷。”说罢,也不答理兰儿,迳向铁金刚躺着的地方走去。

    铁金刚以为霓裳仙子要过来取他性命,吓得挣扎着要爬起来。霓裳仙子忙说:“不要乱动,我不会杀你,震动了伤处,那是自讨苦吃,只要你把这次寻仇的经过,说了出来,我就饶了你。”

    铁金刚人极鲁直,平日并没有多大过恶,是一条道地的莽汉,听到女侠不取他的性命,反而大出意外的一怔道:“好小子,原来冤我,说甚么霓裳仙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只要遇上,不管有理无理,一定赶尽杀绝,绝不留半个活口,现在看来,并不像那么坏嚒!”

    霓裳仙子听了,也是一怔,接着微微笑道:“不错,我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过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滥杀一阵,死在我手里的,不是罪大恶极的家伙就是十恶不赦的淫贼,你们五个人,我虽没有见过,名头倒听到很久了,那胖头陀与鬼火毒蝶,固然死有余辜,丑仙娘更是罪不可赦,这回可惜让她逃了,只有你虽然存心绿林为盗,并没听说过有甚么恶迹,相反的,平时常肯周济四周的穷人,换到一个侠盗的称呼。我当然不会再给你为难啰!不过你的内伤颇重,虽然毒爪阴魔已经为你推血过宫,吐出了胸中的瘀血,一时半刻,绝难复原,干脆好人做到底,送给你一粒琼花保命丹吧!”说完,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一粒梧桐子大的红色药丸,递了过去,铁金刚接到手里,顿觉清香扑鼻,知道是一种神效名贵灵药,也就不讲客气,马上放到嘴里,真是入口生津,齿龈含芬,只有片刻工夫,就感到一股热力,从丹田升起,布达四肢,伤痛马上停止。

    铁金刚慌忙爬起身来,就要跪下,拜谢活命之恩,霓裳仙子两手急挡,道:“些许小事,用不着多礼,看你确是一条汉子,为甚么一定要当强盗呢?”

    铁金刚跪不下去,只好作罢,闻言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是存心要做强盗,只是性情暴躁,看不惯不平的事情,在自己的家乡,有一回打死了一个土豪的儿子,存身不住,才带着母亲,躲到边省来,平日不懂生产,吃得又多,谁也不肯雇我,迫得没有办法,才做上了这条没本钱的买卖。如果有人管饭,能让我养活母亲,一定感恩不尽,谁还高兴干那唠什子的臭强盗呀!”

    霓裳仙子一听,这个莽汉,竟然是一个孝子,心里大生好感,决心把他收服,因此说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要难过,如果真肯洗手不干,我们翠碧山庄还稍有点资产,绝对养得起你们母子两个,假使不嫌弃的话,就搬到我们家里去住好吗?”

    铁金刚真想不到霓裳仙子会有这样好的菩萨心肠,心里真是大喜过望,扑通一声,拜倒地上说:“女侠果真这样,那就是我的恩主,秦刚决心终身做你的仆人,请受我一拜。”

    霓裳仙子一把没有拉住,只好受了半礼,说道:“千万不要如此,我平生最喜至性中人,还是朋友论交好了。”

    铁金刚无论如何不肯,一定要女侠答应,才肯起来,霓裳仙子没法,只好点头,铁金刚这才起来说出他们这一行的经过。

    原来他们五人,最初并没有走在一道,毒爪阴魔自从在陕西受挫以后,身负重伤,跑到云南的野人山里躲了起来,不敢再到江湖上走动,十几年来,处处积虑,炼成一种最歹毒的暗器,名叫千毒刺,是野人山里特有的一种毒藤上的芒刺,再经几百种毒药熬炼而成,体积非常细小,色泽黝黑,没有一点光华,发了出去,无声无息,防不胜防,专破气功,尤其利害的是人中毒以后,血肉全部毒化,旁人碰也不能去碰。不过这种暗器,不是具有独特线指气功的人,根本无法打出。

    老魔决心要报仇,因此不惜苦功,一方面勤练线指功,一方面配制毒药,经过十几年功夫,居然给他练了成功。这才二次出山,胖头陀和丑仙娘两人,原是他隐迹以前所收的弟子。出山以后,很快就给他找着,赤水双煞被女侠夫妇剪除的消息,也是他们两个向老魔报告的。

    至于鬼火毒蝶,却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采花淫贼,有一个义弟,名叫花太岁黎华,在一次采花案中,毙在霓裳仙子手里,四人结伴,本来打算到翠碧山庄去找霓裳仙子算账的。铁金刚就在川滇边境的黑狗岭上落草,距离落凤坡很近,金鸡三丑原先大言不惭的说霓裳仙子闯不过落凤坡,就是想把他蛊惑出来。胖头陀与他曾在三年前打成相识,因此,四人就找到他这里,做为歇足的中途站,铁金刚免不得要招待一番,在席间谈起寻仇的事情,鬼火毒蝶与胖头陀两人,把霓裳仙子,简直形容得恶毒无比,铁金刚是个粗人,也不仔细盘问人家结仇的经过。就认定霓裳仙子真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专找绿林晦气,赶尽杀绝的恶魔。想到唇亡齿寒,不禁气愤填胸,于是自告奋勇,加入他们一伙。

    五人结伴,由黑狗岭出发,正向黔滇方面前进,在途中遇到了金鸡三丑,三丑吓破了胆子,丢人的事情,自然不肯说出,等到明了五人的意圈之后,阴沟狐狸马上眼珠一转,来个借刀杀人之计,指点他们在这里埋伏,心里又怕他们不是对方敌手,假说自己另有要事,匆匆告别,迳向雷波方面逃去。

    五人在落凤坡等了没有多久,果然看到霓裳仙子三人两骑,急驰而来,鬼火毒蝶素来阴险,恐怕明斗吃亏,一上来就进行暗算,眼看得手,没想到秦含柳目光如电,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小手虚空一指,就破了他的成名暗器。因为秦含柳身裁太小,没有引起他们注意,还认为是霓裳仙子耍的手段,可是又没有看到女侠动手,心里感到奇怪,所以无形中“噫”了一声,毒爪阴魔却对他这一手,感到很不满意。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五人志在必得,暗算不成,当然不会让女侠三人过去。因此,也就不再多加考虑,跳了出来,拦路寻仇。

    霓裳仙子听完过后,不禁恨得牙痒痒地,狠狠地说:“金鸡三丑这几个小子,心肠竟是这般狠毒,饶了他们,反而恩将仇报,引人埋伏暗算,真后悔没有杀了他们。”

    铁金刚不明究竟,听了感到有点莫名其妙,霓裳仙子见他满脸怀疑,就把金鸡镇那一段经过,约略的说了一遍,铁金刚这才恍然,感到舆这些人交往在一起,大是不值。

    兰儿早先因为母亲在盘问敌人,不便打岔,这时可又赖到母亲的怀里,撒娇的说:“娘,刚才我问你柳哥哥练的是甚么功夫?叫你也教给我,干吗不答话呀!到底肯不肯嚒?”

    霓裳仙子搂着兰儿说:“乖孩子,妈压箱底的功夫,都教给你啦!柳哥哥是甚么功夫?我也不知道呀!娘比他差远了,等会他回来后,你再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兰儿不依说:“我才不相信呢!柳哥哥难道比妈还强吗!”

    霓裳仙子看到女儿对自己信赖的程度,更加感到羞愧的说:“娘干吗要骗你呀!你几时看到娘用过那种本事呢?”

    兰儿回想了一下,心说:对呀!自己从来就没有看见过母亲显露过嚒!这才相信,于是一心三思地盼着秦含柳早点回来。

    岂知一等两三个时辰,日影都快西斜了,秦含柳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回来,时间不能再等,三人还要赶路,大家猜到,小侠可能迷路,找不回来了。只好埋了尸体,吩咐铁金刚回山遣散喽罗,再到昆明龙家去找她,再一道返回翠碧山庄。又怕秦含柳找回来时,不知道大家的动向,还特地在树干刻了几句话才走。

    兰儿虽然与秦含柳只相处了短短一昼夜的时间,幼小的心灵,却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影子,以致后来闹得情孽纠缠,不可开交,又产生出很多曲折离奇,哀艳无比的故事。

    (武侠屋扫描heart78523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