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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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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旧是那个样子,她坐在石桌旁,面前的壶嘴中,散出一片朦胧的白色烟雾。

    她换了个位置,坐到了紫藤树下,那簇簇垂穗轻轻摇晃,几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带着落下的残花,划过她的身边,定格在桌上、地上、椅子上,还有她的身上。

    夜,已经深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

    虫鸣也余下断断续续的寥寥,空气里的水汽愈加沉重。

    她拿手背半托着脸,双目微闭,似乎是睡着了。

    她已把灯盏悄悄地尽数熄灭,只余门口的一对和放于石桌上的一盏烛台。

    此夜再无声,如一潭死水,惊不起一丝波纹。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一片眼皮,碧色翠瞳中闪现着梦醒的睡意朦胧,用略带不满的语气,对门口说道:

    “一觉已过,怎的,不来谈谈?”

    一直躲于老墙青砖上的那位见烛溪发现了自己,只好翻身落地,款款而来。

    灰色内衫,打着细斜纹领带,黑色长燕尾服,前后各有燕尾,末端系着个银色小铃铛。

    笔直的黑铅笔裤,穿着中长的靴子,全身上下一片黑。只有胸前别着一朵盛开的曼陀罗华,白得刺眼。

    使在这夜里隐逸的人变得更加显眼。

    “打扰了。”

    他说完就一跃而起,跳到了她的对面。

    烛溪挥挥手,说道:

    “近日闲来无事,遇旧人相叙,也是极好的。”

    那人有些犹豫不决,但仍旧是开口了:

    “您是早就知道了吧。”

    肯定的语气,把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倒不像是询间,更像是某种感叹。

    她仍是一脸的泰然自若,拂去了壶上的雾气,给自己和对方各沏了三杯茶。

    “你可知,此花为何生于阴间,又为何生于彼岸?”

    她的指尖,正好指着他胸前的曼陀罗华。

    见他没有反应,她也没有再问,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小巧玲珑的粉唇微启,娓娓道来一个尘封多年的故事:

    “有花生于彼岸,那时的世界,被一群争夺地盘的远古巨兽统治着。它们与由天地间凝聚成的生物:人,发起了争执。”

    “人中出现了一个首领,叫黄帝。他发现了远古巨兽的弱点,收录于一本叫《山海经》的书中,带领人族降服了巨兽,后隐于世。”

    “无人得知此书何在,遂渐渐淡隐于人间。传说时代时,因战乱四起,故而有尸骨堆成山、血流成河。”

    “有花染血而生,骨肉中来,沾染它们生前的执怨,成了厄运的承载体。因看尽世间百态,了无人间的牵挂,自愿投入地狱,成为黄泉路上的使者,也成为了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后遂将身分成一众碎片,各自成花,各司其职,永留阳间。每五年,便会生出各花灵十只,取其精锐,担任其职,余为分部,助其司职。”

    “职期五百年,此时只过三百余年,此世总掌司遭其暗算,陷入时空裂缝,随时空乱流落入人界。能力不幸被封锁,幸而遇一女子相助,却久生情,此情愫日益增长,终成眷属。”

    当他听到“女子”二字时,双手便悄悄地握成了双拳,并且,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但,古往今来,跨种族的感情总会破裂,碎成伤心的历史。当然了,总掌司找到她,想将其带走,却遭阻拦。于是,为了禁止二位再相见,阴间派兵将二位带走。”

    “总掌司为父,为维护妻儿,与阴兵抗战,最终战死。母亲于亡途中坠河而死,一双儿女流落凡间,不知所踪。十五载后,其姐魂魄飘至阳间,被带走审问,喝了盂婆汤后做了个小小的转轮司。”

    ”其弟得知此事,借助父母的遗物来到阴间,寻得相关人士理论。无人知晓双方做了什么,只知其弟自愿成为阴差,为阎罗殿工作,助阴间渡流落于凡间内的孤魂野鬼。”

    说完,端起茶盏,细细品味。

    对面的人,不用看也知道,那藏在额前碎发阴影里的,是什么神情。

    “其实,想想就知道大概了。倒不如略略猜猜一二,来弥补未完的故事结尾。”

    听到这句话,他的瞳孔竟然猛然收缩。

    不可能的!

    他和阎君的对话,无人知晓。

    而且他也没想把事情作大,不可能的!

    他无法抬头直视那眼前的人,只能听着,那漠然而又平淡的声音,在讲述着所谓的“结局”。

    “阴间,极其忌讳与凡人相恋,即使发生,也是百般反对。毕竟现在的人类,若是知道了还有超越他们的存在,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呢?”

    “没错,就是因为对人类百般防备,那么我们来假设一下:此事一经散布,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后果……可想而知。”

    “与其弟私下作谈,阎君作诺:家人之魂由此保管,可定期探视。其弟须作阳差,作掌司,代父之职,继余一百余载职期。期若满,众人皆饮孟婆汤,投入转回转世,往后种种,顺期自然。”

    最后的一句话,将他幸存的饶率心,砸得粉身碎骨,随着诧异的眼神,在那一刻中灰飞烟灭了。

    他就是赵启!

    他就是故事中,阴差和人类的孩子!

    烛溪口中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一切,只有前半部分,是“人人”皆知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谈话的内容,烛溪会知道?!

    阎君的阎罗殿里,只有他们两个,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但既然她能知道,说明她的本事和知道的事远远不止于此。

    面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突然起了疑心。

    她似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吾自然知道,因吾为其姐的救命恩人,否则又为何托梦让你找吾求助?她也是知吾之性,才肯将尔后路交付于吾。”

    赵启这么一想,也有些道理,却仍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说道:

    ”前辈说的是,是我不明事理了,还请见谅。”

    他礼貌地说了一句,又说道:

    “前辈待晚辈前来,并非只因此事,可否告知?”

    “在阳间的日子,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去梅茵川北面的坟场,领取你的礼物吧。”

    最后的那杯茶,也被烛溪喝进了肚子里。

    坟场里静得出奇,荒草长的都有一个人高。

    只有一处草丛里,浮现着星星点点,那是神秘的绿色光点。赵启拔开草丛,而那些光点,在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听说了吗?赵公子昨天晚上回来时,还抱了一个小娃娃呢。好像是个被点化的灯芯草精,这是怎么回事啊?”

    “快别问了,听说他去过时畔,那个地方……估摸着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事呢。”

    “说这些干什么,快走,别被其它鬼听见了。”

    “哎哎哎,怎么回事啊?”

    “那个叫时畔的店被联盟盯上了,最近准备派人去打听消息。你们也知道的,这阵子查户口查的比之前还要严格,一逮到黑户就往死里查。”

    “我跟你们说啊。现在的电子系统已经升级了,变成7.6版本了,每一个灵魂的生前信息记录的跟安了个摄像头似的。不管你是谁,失忆了还是疯了,只要往机器上一放,那是一坐一个准,绝对能找到相对应的生前信息。”

    “对啊,所以小心一点啦,千万千万不要跟那个时畔还有时畔里的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