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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现场疑云密布 遭质疑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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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旋带着马平,二人往村外走去,下午马平随袁老三去警局拉小六子尸体的时候,袁老三已带着他去小六子上吊的地方查看了一次,马平轻车熟路,很快就把曹旋带到了城外的林子里,曹旋仔细一看,这正是自己当初救下徐淑婉,枪杀王彪和“老鸹”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又成了小六子的葬身之所。

    曹旋让马平点起火把,找到小六子上吊的那棵树,大树周围布满枯黄的落叶,早已看不出有人踩踏的痕迹,小六子上吊时踩过的半截木桩,依然倒在树下,曹旋把木桩扶起来,仔细看去,这是一截还算粗壮的木桩,截面勉强可以放下一只脚,一头有锯过的痕迹,比较平整,另一头则是被斧头劈过的痕迹,有不规则的茬口,也不知是什么人在这林中取木,留下了这半截木头,曹旋把平整的一面放在地上,自己往木桩上站去,几次都不能成功,或许是自己腿脚不利索的缘故。曹旋接过马平手里的火把,让他蹬木桩试试,马平也是几经摇摆,木桩翻倒好多次,才好不容易把一条腿蹬上去,然后很快就摇晃着掉落下来。

    曹旋说着:“站在这个木桩上上吊很费劲啊,小六子求死的心这么坚决,就这样都要把自己吊上去。”

    马平说道:“二爷,我觉得你白天时分析得对,小六子根本不是自杀,是被人害了。那日被困大牢几乎饿死,他也是满满的求生欲,现在虽然过得不太自由,可生活过得好了许多,他怎么会想到死呢?他每天念叨等二爷伤好了就可以跟着二爷出去干一番事业了,眼看着二爷身体康复,咱们就可以出去闯荡了,怎么会自杀呢?”

    曹旋一边和马平探讨着小六子自杀的各种可能,一边仔细查看着周围的情况,这片林子外边的道路是往返县城和徐世贤村的必经之路,是小六子为了自杀,自行来到这林子深处,还是有人在杀害了他之后,把他拖到了林子里,伪造了他自杀的现场?一时理不出头绪。

    小六子是太阳落山时从恒裕泰茶行出来的,走到这里天色肯定已经黑透,若是遇到劫匪肯定会把他随身携带的财物抢走,而小六子兜里的大洋还好好的放着,那就说明不是来图财的,小六子来中都时间不久,不会和别人结下生死的仇怨,也不至于有人想要他的命,估计最恨他入骨的人就是“二后生”,只怕瞎了一只眼的“二后生”打起来未必是小六子的对手。

    曹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扒开大树周围新飘落的树叶,他想找到些蛛丝马迹,可那又谈何容易,树上的落叶在秋风的助力下正洋洋洒洒,不停地飘落下来,地上的痕迹早被掩盖了起来。曹旋不甘心,把搜索查看的范围在大树周边不停扩大,忽然,曹旋觉得脚底一硌,好像踩在了一个硬物之上,他抬起脚来,用脚蹭开周围的树叶,举着火把低头看去,是一个木质的圆环,曹旋从地上捡起来,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对套在一起的乾坤圈,枣木制成,直径有两寸左右,两只木环上都刻着北斗七星,看样子是经常被人把玩,已经通体包浆,光滑油亮,此物必是别人心爱之物,若非长年累月放在身边浸润盘玩不会几近玉化,遗失的时间也不会太长,除沾染了些灰尘,没有任何泥迹和腐蚀。定是有人在此停留时不小心丢在了这里。曹旋想着此物并非利器,应该和小六子的死没什么关系,看这乾坤圈小巧精致,必是价值不菲之物,就把他装进了自己的兜里。二人搜寻了近两个小时,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转身往徐世贤村走去。

    待二人回到村里,午夜已过,马平本欲将曹旋送至门口,自己就回新给安置在村中的房屋休息,令人吃惊的是徐家大院却灯火通明,门口站满手执器械的护院,看这情形,肯定是徐家又发生了什么大事,马平正待上前询问,却从人群中听到了管家徐达的声音:“是二爷和马大哥他们回来了,速去禀报老爷。”

    曹旋一听,合着徐家排下这么大的阵仗,半夜不睡觉,是在等自己呢。曹旋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徐管家,这么多人半夜三更不睡觉都聚在前院干什么?”

    徐达尴尬地笑笑说道:“二爷,休恼,我是奉了老爷的命令在此等候二爷归来,二爷您请,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曹旋心下已明白了几分,也不客气,冷声说道:“前边带路。”

    徐达赶紧一弓腰,向前一步,往徐世贤的书房走去,这时跑去报信的家人已经返了回来,对徐达说道:“老爷让带二爷进去呢。”

    徐达没答话,径直往前走去,曹旋跟在身后,迈着方步,一步一顿,脚步沉稳有力,马平伴在曹旋身侧,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护院,一旦有异常,随时先发制人。

    曹旋进得门来,徐世贤正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满脸严肃,眼前这一幕,让跟随曹旋进来的马平立刻想到了王兰根前来砸窑时的场景,徐世贤就是这样的一副坐姿,院中就是这样一副戒备森严的情景。

    曹旋也不言语,在徐世贤对面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伸手弹弹裤上的尘土,目光直指徐世贤。徐世贤和曹旋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阴冷、肃杀,徐世贤不禁心头一颤,曹旋的眼神里隐隐透着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徐世贤看着大刺刺坐在那里的曹旋,已完全不见了以往在自己面前时的温和、谦恭,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桀骜,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腰间别着从护院那里抢来的匕首,在油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徐世贤竟然有些惊慌,他平日里稳重笃定的气势已被曹旋锐气逼人的气场给消弭干净。他不由得想起了下午时贾锦荣对他的忠告:“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一个走投无路的惯匪巨寇是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的,为了自己能够东山再起,会不择手段攫取财富扩充实力,面前家大业大的徐家正是曹旋等人觊觎的对象,荷花的死或许仅仅是他们险恶用心的一点意外,曹旋的手下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说明已经对徐家没有了敬畏,只是把徐家当成了到口的肥肉,这也正好提前暴露了他们的阴谋。小六子的死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是畏罪自杀,或者是因他奸杀荷花把曹旋的计划打乱,为了给徐家一个交代,也为了掩盖他们的野心,舍车保帅,被曹旋逼迫而死,中都城里曹旋可是有一个武艺高强的至交袁老三,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没什么事做不出来。子女的儿女情长,比不上家族的万代基业,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徐世贤镇静了片刻,鼓起勇气,迎上曹旋的目光,说道:“辅同,不瞒你说,我现在有点失望,我敞开心扉,真诚对待你和你的兄弟,没想到小六子他竟能在我家干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来,即便现在小六子畏罪自杀,我也不能再以平常心对待你的人,我徐家数十口人,村中更是数百村民,我得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曹旋安静的说道:“徐叔,你说,你是什么打算?”

    徐世贤说道:“辅同,在我徐家危难时刻,你数度援手,我徐家也感恩在心,只是当下情形,事关我徐家生死存亡,我不得不谨慎对待,希望你能理解。”徐世贤抬头看了马平一眼说道:“马兄弟,我给你拿上一百块大洋,你还是离开徐世贤村,在城里或是其他地方再谋个出路吧,若是日后有个马高镫短,需要用钱的时候,随时来这里找我。”

    马平静静地听着,没说也没动。

    徐世贤接着又说道:“辅同,你暂且在这里养伤,等伤好后我想办法替你打听你大哥他们的下落,现在八路军对你追查甚严,只怕这里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还得提前考虑另外的安身之所。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怕你连累我家,我只是怕这里人多眼杂,万一走漏了风声,你在我家有个三长两短,我徐家担待不起。”

    曹旋说道:“徐叔,你的担心我都理解,你的决定也没错,我郑重地向你声明,我用性命担保,荷花不是小六子杀的,小六子也不是畏罪自杀,总有一天我会查明真相。”

    曹旋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马平,咱们走。”接着对徐世贤双手一抱拳说道:“徐叔,后会有期。”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徐世贤看曹旋并没有再三分辩,一时也有些出乎意料,看着起身出门的曹旋赶紧说道:“辅同,你不能走啊,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你走了怎么办呢?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正说话间,书房的门被打开了,贾锦荣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面前的情形说道:“辅同兄,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三叔是把你当自家人才和你推心置腹说这番话的,你想想,三叔掌管着这么大的家业,老少几十口人,还有婶子马上就要生了,三叔不能把这庞大的家业置于险境,也不能让这些人整日胆战心惊度日,去主动排除一些隐患,也是为家人负责啊,你千万要理解三叔的不易,他这么做绝对不是针对你的,我一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你安心在此住着便是。”

    曹旋说道:“多谢锦荣兄好意,我们这些隐患还是自动排除的为好,万一家中再有闪失,我二人吃罪不起。”

    曹旋说完,和刚进屋的贾锦荣擦肩而过,带着马平转身出了书房的门,身后传来徐世贤的挽留声:“辅同,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你就是要走也得等到安置好住所再走不迟,这三更半夜的你到哪里去呢?”

    曹旋也不搭话,头也不回地走到隔壁自己的卧房,从屋里收拾出几件衣服,和马平大步迈出了徐家大院。

    看着曹旋和马平的背影在大门处消失,徐世贤的心里有些多少有些不安,曹旋有恩于徐家,还和自己的女儿情投意合,自己今日不该鬼使神差地和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他一气之下离开徐家,要是让女儿知道是自己把曹旋气走的,不知又该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波了。

    贾锦荣看着唉声叹气的徐世贤,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上前宽慰道:“三叔,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做看着是绝情了一点,可你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既要防着有人告发曹旋,被八路军给办个窝藏之罪,又要防着他们对自己家人下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这一走也是一举两得。若是日后曹旋不再被八路军通缉,心性改变,能一心向善,还可以再回来嘛。”

    徐世贤叹口气说道:“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但愿我的选择是对的。”

    徐世贤偌大的家业,被多少人惦记过,受过骗,遇过盗,遭过匪,早把他变成了惊弓之鸟,现在战乱不断,更是令他草木皆兵,防范一切可疑之处。徐世贤觉得,贾锦荣这样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没有利益纠葛,能事事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人,被自己遇到了那是自己的福报。

    贾锦荣从徐世贤的书房里出来,看着院子里这些自己一手安排的护院,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得逞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按他的计划在行进着。

    贾锦荣又想到了下午自己给徐世贤指出他当下面临的三条危险,第一,窝藏日伪军官,一旦被查,便抄没家产,罪同案犯;第二,曹旋众匪已没了往日风光,缺钱少人,若想东山再起,必图徐家产业,即便曹旋下不了手,也禁不住身边人的鼓动,图财只是迟早的事;第三,小媳妇马上就要临盆,有可能生个儿子,若是曹旋觊觎家产,为了将来独占家业,纵容手下生事,只怕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惨遭毒手,不仅图财,还要害命。至于土匪有多恶毒,荷花就是前车之鉴。这三条忠告,条条无懈可击,直透徐世贤的心窝。

    贾锦荣回到自己屋里,舒服的仰在大炕上,开心的回味着自己的锦囊妙计,曹旋离开了徐家大院,但是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不能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明天还得安排人手把他找出来,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么能没了主角呢。贾锦荣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曹旋既不辩解,也不强留,竟然主动离开徐家,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都还没来得及安排跟踪他的眼线。

    曹旋带着马平,趁着夜色出了徐世贤村,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村外的小路上,不知今夜的归宿在何方。走在前边的曹旋一声不吭,信马由缰地往前走着,跟在身后的马平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二爷,咱们现在去哪?”

    曹旋说道:“我也不知道去哪。”

    马平暗叹一声,不光是今夜不知去哪,只怕以后去哪都不得而知,看来今夜露宿街头已成定数。

    马平考虑了一下说道:“二爷,咱们还是进城去找袁三爷吧,暂时去他那里落脚,回头再做长远打算。”

    曹旋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你今天没有看到老三听说小六子奸杀荷花后畏罪自杀时的表情吗?眼瞅着都想和我翻脸,老三这人生性耿直,嫉恶如仇,决容不下这些宵小之事。”

    马平说道:“不是给他解释了吗?凶手不是小六子,小六子的死也有疑点。”

    曹旋说道:“解释是你的事,让人家接受你的解释也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没人会相信我们的解释,我们很快就会变得众叛亲离。”

    马平疑惑的说道:“二爷,你说这几天啊,咱们身边发生这些事,事事透着诡异,我们不知不觉就摊上了这么多事,荷花死就死吧怎么还和我们扯上关系了,小六子也莫名其妙的上吊了。这事里处处透着蹊跷,今夜徐家大院戒备森严,好像就是专门为了防范咱们,这些事怎么就都这么凑巧的落到咱们身上了。”

    曹旋听了马平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分析的这番话,心头也不由得一紧,他仔细想到,从荷花被杀那天起,所有的矛头指向的都是自己,整个徐家大院里承受最多变故的也是自己,每件事都看着和自己没关系,可是自己却承担了所有的后果。要不是今天马平提醒,自己还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即便是心中疑惑,一些念头也是一闪而过,看来今天需要好好的分析一下了。

    眼看着走出徐世贤村已经数里之遥,再往前走就是中都城的南门了,曹旋停下了脚步。马平问道:“二爷,咱们不进城吗?我兜里还有几块大洋,进城可以找个客栈暂时落脚。”

    曹旋说道:“半夜进城目标太大,会引起守城卫兵的注意,还是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马平说道:“我看二爷不是拿了小六子的通行证吗?咱们应该可以蒙哄过关,城外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现在晚上寒冷,二爷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只怕无法过夜。”

    曹旋说道:“进城还是要小心谨慎,万般无奈时再使用小六子的通行证,现在若是被发现有假,被八路军抓走,我这辈子估计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我们还是找个小庙去暂宿一晚吧。”

    曹旋和马平在城外一个村头找了一间龙王庙,马平从地里找来秸草和树叶,铺在供奉龙王的供台上,又去找来一堆枯枝,放在小庙的地中央点燃,一阵青烟过后,闪烁着火光的树枝便哔哔啵啵的燃烧了起来,深秋的夜晚,虽然寒气逼人,可有这一堆旺火,足以把寒风阻挡在外边,狼、狐、獾之类的动物也不敢前来滋扰。

    曹旋马平二人半仰在供台上龙王塑像的左右两侧,如同左右护法一般,此时若是有人进来,定会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经过一番折腾,天色已快亮了,曹旋却并不觉得疲惫,虽然栖身在这四面透风的破庙里,他的心中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再不用寄人篱下,再不用刻意逢迎,再不用按别人的节拍做事。即便是天作被,地当床,那也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迈。

    曹旋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朦胧着睡去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马平正盘坐在庙门口,晒着温暖的阳光,眺望不远处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曹旋揉揉惺忪的睡眼,从杂草树叶堆里爬起来,拍打了下粘在身上的草屑,对门口的马平说道:“走,进城。”马平从地上站起身来,紧跟在曹旋身后,二人往县城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